《帝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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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春-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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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方从花丛中探出头来,松开了一直捂着小貂口的手,思忖了半天他们的谈话,也总算理出了个头绪来:梁国汝阳王为外姓王,汝阳王身居高位德高望重梁帝本就忌惮,何况汝阳王的正妃还是齐国人,且是齐国萧太后的亲妹妹。值齐梁两国战火硝烟国际关系紧张之时,身份敏感的汝阳王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萧溶意的亲妹妹明月郡主以及收养了十年的义子南宫绝密告通敌卖国,所以,梁帝就把整个汝阳王府几百口人全都斩了?

  我蓦地记起几日前萧溶意宴请轩释然的请柬,怪不得他会说这是桩麻烦事。

  在意识决定行动前,我已经追上了轩释然,轩释然只看了眼我,已先说道:“萧溶意的宴席我没有去赴,不是怕麻烦,而是在昨天,他宴请我的前一刻,汝阳王府被满门抄斩的急报就到达了京中。他是先前闻了风,想要我襄助解救他家人之事,而今逝者已斯,自是无需我襄助,何况他家逢噩耗,我去了反倒让他闹心。”

  轩释然说的倒是实话,齐梁两国间的路程就是快马加鞭也要二十日左右才能到达,萧溶意不管做何决策解救家人,总要晚个二十日。这厢还商议着计策,那厢的死讯已经传来。齐国这边汝阳王府的至亲,萧太后、姐夫和萧溶意,真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远亲不如近邻。

  可是,轩释然他怎么知道我是要问这事?

  我蠕动了几下嘴唇,“刚刚在花园里,你知道我躲在花丛里?”所以,还故意去捻我藏身旁的花枝。

  他看我,“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气。”

  一时气氛异常。

  半晌后,他继而徐步前行,就着先前的话题说着,“汝阳王府这笔血债,自由朝廷去讨。战争总是能解决问题的。而不管有没有汝阳王府这事,与梁国的战争都是避免不了的。”

  然后轩释然看我,有几分故意地问道:“我是要进宫,你去哪儿?”

  我眼中闪过心虚,怕他看到,微微低了些头,抱着他还不知道我喜欢姐夫的冀望,抚摩着在轩释然面前一向乖觉的小貂,尽量声音平静地答道:“我也进宫,去看看姐夫。”

  萧溶意家逢噩耗,本该去看萧溶意的,不过这时候去了难免更令他闹心。汝阳王夫妇是姐夫的小姨、姨夫,汝阳王府满门抄斩,姐夫虽然不至于像萧溶意那般悲痛,但也一定很难过,我想去看看姐夫

  轩释然眯眼看着我,笑意深深。

  马车上也一直被轩释然那般盯视着,我只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入了宫与他分道扬镳后便直奔甘泉宫而去,既为喘喘气平复一下适才与轩释然相处的窒息,亦为快点见到姐夫。甘泉宫外撞到杨莲婷,微胖的脸上还有着那夜挨了轩释然巴掌未消的红肿,我才要问姐夫在不在寝宫里,杨莲婷已对我退避三舍,合手告饶道:“唉呀呀,我的小姑奶奶,您饶了我吧!……”

  我一气之下自己闯了进去。

  远远就听到琴音,却不是姐夫自姊离世后,就抚了两年从未变过的曲子,不是《子衿》,是另一首我没听过的曲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我于是就有些愤怒,他为什么不抚那首属于姊的曲子了?他不接受我,现在要连姊也抛弃了吗?是啊!后妃美女如云,他天天新婚燕尔,新人哪知旧人……不……死人泪!明明已经走到了他的琴案前,明明他止了抚琴向我望来,在轩释然回来后,好难得的一次与他相聚,可此时我眼中慢慢涌出泪水,一步步往寝殿外面后退着。

  “拂希——”姐夫站起来,就跨步往我走来,我转身往外跑去,在甘泉宫外他倒是总算追上了我,但才拽住我手臂,试图解释什么,那厢与宣王道别的轩释然已迎面而来,轩释然一抬眼,入目便是我们。

  姐夫只得松了手。

  我狠狠挣开他的钳制,过去了打算离宫的轩释然那里。

  轩释然也没问我什么,直到坐进了回侯府的马车,才伸臂揽住我,温柔问道:“怎么了?”

  我看着轩释然,泄愤道:“他抛弃了姊!”

  轩释然看着我。

  我说道:“他不抚《子衿》了,他在抚另一首曲子!”

  轩释然问道:“什么曲子?”

  我答道:“我没有听过,不知道名字。就记得一句,什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轩释然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好久,等我情绪稍微平复一点了,他才轻笑道:“幸好你那么笨。”揉着我的头发,心情愉悦地道:“贪玩,不学无术。”

  我疑惑地望着他。

  他笑得讳莫如深,“不然,他抛弃了拂摇,为另一个女人抚琴,你要聪明点,知道那曲子是什么意思,知道他抛弃拂摇后溶在曲子里的对别的女人的思慕,你不是更得被他气死?”

  我点点头,觉得轩释然说得很对。

  然后就觉得突然间消融了这些日子以来与轩释然之间的隔阂,亲切起来,问道,“你进宫做什么?”

  他靠在车壁上,慢慢说道:“边境的紧急军情。昨日,燕顼离带了二十万大军去了边境。本来就因汝阳王府与梁国加剧的战况,因燕顼离带军的参入,边境局势更加剑拔弩张了。”

  他已展了地形图,眯眼瞧着,“梁帝敢斩杀萧太后至亲,显而易见,与我大齐一战,即使没有必胜的把握,也绝对不会落败。燕顼离是我大齐藩王,燕邦早有复国独立的意向,此次与梁国联手,或者在梁、齐一战中插上一脚的话,我大齐都必败无疑。”

  帝宫春第一卷繁华落尽049情不自禁

  我惶惑道:“大齐的局势,就这么岌岌可危么?”

  轩释然看我,骄矜而笑,“败的是齐国,又不是擎天侯府,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我看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国才有家,国都败了,何有家可言?”

  “丫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轩释然道:“齐国的国力早被擎天侯府渗透,外人看来齐国强盛,非齐国强盛,实则擎天侯府强盛。实际上的齐国,不过外强中干的一个枯架子,与梁国对敌,若没有侯府一句话,何来战斗力可言?何况若再插上一个燕邦。齐国,怎能不败?”

  果然。

  顿了顿,他思谋道:“此次若无燕顼离插手,齐国覆亡后,擎天侯府大可取而代之。可惜了。如今虽能借梁国之手灭掉齐国,但必定天下大乱,梁国、燕邦、擎天侯府三足鼎立……乱世开来容易收来难,这种局面不是我想要的。唯今之计,只有从中斡旋,推覆君家统治的事,延后再议。”

  即使心中已有猜测,但听得轩释然亲口说来我依然是悚然一惊。因汝阳王府的覆没,齐梁两国加剧的战事,于擎天侯府而言不过是推翻大齐统治的一个契机。此次若不是燕顼离驻军边境,不日,大齐皇宫里的帝王,就是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鹊巢鸠占的擎天侯府了。

  若天平盛世,擎天侯府要推翻君家统治亦是不难,但显然轩释然走的是以最小的牺牲获得最大胜利的路线,即使推倒君家,也欲借梁国之手,不浪费自己一丝一毫的战斗力。这样全赢的策略,既要求策略,也必须得有好的忍耐力,不可谓他城府不深。

  但知道君家暂且安然无恙,且侯府会为了长远计划在此次战乱中助君家一臂之力我已心中大慰,即使轩释然所指“从中斡旋”,不过是让大齐有力气苟延残喘,不至于立时覆灭将擎天侯府推到风浪尖上,从此天下大乱三足鼎立。

  回到侯府已经下午过半,和轩释然相谈甚欢地道别,各回各自居处。

  此番入宫回来,轩释然一改前几日待我的高深莫测,本来,前几日在他的笑意雍容下,我还以为与姐夫事情败露,是而一直忐忑不安。今日见过姐夫回来,他并未有丝毫不愉,又论及战事,知道汝阳王府覆灭前后他与擎天侯在策划推翻君家统治之事,想来前几日他待我笑意深深但毫不热拢的缘故,是因全心篡位夺权所以无暇他顾了?

  我就重又自在起来。

  所以我在竹塌上躺了一会儿,又逗弄画眉的时候,轩释然遣侍女来请我过去他那里,我不疑有它,就过去了。

  擎天侯府的富丽堂皇本与宫殿类若,轩释然居住的苑子更是流水潺潺,雕梁画栋。侍女引我过去见他的时候他正在沐浴,却不是在月华池那边的温泉,而是他练武的御剑瀑布下面的小溪里。那处瀑布的水四季冰冷刺骨,下面自然是池寒溪。往日他若在这里沐浴的话,一准是修习内力,而今天看溪水热雾弥漫的样子,显然他是单纯地在沐浴。

  可沐浴他为什么不去温泉,偏偏来这里?

  “哗——”地声响,那是来来回回提着热水桶的侍女在往瀑布下注水,本来就是天然的寒溪,水温冰凉,上面又有几丈高的寒瀑飞泻,越来越冷的寒溪,要有多少热水才能让越来越冷的水温变得温热,冒出温泉似的热雾?

  只一看百十个侍女接力赛似地搬运热水桶,就可知这是怎样性质的折腾?全身赤…裸的轩大公子没于花瓣漂浮的溪水中,只露出健硕的上半身,结实赤…裸的右臂枕在溪岸上,溪岸边有瓜果、点心、葡萄酒,他手里持着酒樽,而他的目光,却冰冷淡然地看着香汗淋漓的侍女们。

  即使早见惯了他的奢华用度,或者他以折腾别人为乐——听说曾经有过一个想勾引他的侍女,但自那以后,就再没第二个了。仅仅日常生活中,他就能以种种令人发指的手段颐指气使,第二天,就把那个侍女逼得上了吊。

  我一见这景象也不由地闪神三分,然后示意侍女过去给他说我来了。

  他赤…身…露…体,又是个成熟…精…壮的男人,我可不想“坦裎相见”他。

  侍女步履轻缓地走到了他身后,正待禀报时,他已经唇角上扬,温柔道:“给我按摩。”

  就站在他侧面,且离得他只有丈远距离,是而看得到他的表情,听得到他说什么。

  侍女没料到他这般吩咐,诚惶诚恐地将手伸到了他赤裸的肩上。他终觉不对,侧头诧异的目光落到侍女的身上,变得惊怒凛冽,一挥手已将侍女挥下小溪,自己披衣上来,有些懊恼地看着我。

  我径自过去溪边,弯身将在水里乱扑腾的侍女拉了起来,温和道:“下去换身衣服吧。”

  全身湿淋淋的侍女恭谨退下,我方看他道:“你做什么?”

  他余怒未消,“她碰了我。”

  我哑然无语,他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但鉴于今天和他缓和的关系,问道:“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他系着衣带,“一起用晚膳。”

  我看了看天,下午才过半,“还早啊。”

  他道:“今天早点吃。”

  那就早点吃吧。

  在太阳光下用晚膳,他亲自给自己斟酒的时候,扬眉看我,“你喝不喝?”

  反正没喝过酒,那就喝点吧。

  但酒实在难喝,我只喝了一口就辛呛地咳了出来,然后再不喝了。他却看着我,慢慢地品着。真不知他们男人怎么都喜欢喝酒?

  然后与他一起用了晚膳,酒饱饭足后就在他住的苑子转了圈,权当饭后散步。后来又随着他去了他的卧室,他看我道:“你要不要沐浴?我洗过了。”

  那我就去沐浴吧。

  他这边温泉会不断往水面上冒泡泡,可比我住的地方有趣多了!

  玩够了水,直到重又换了身衣服过来他卧室,都不疑有它。他正斜倚在宽大的案椅上,见我到来,唤我过去。我看着他,只愣了一瞬,就走去了他的身边。他将我拉坐膝上,我才要退开,他手中的梳子已经梳上了我洗浴后半干的头发,我只得乖觉坐在他膝上。

  指间动作温柔地一梳梳在我头皮掠过,舒服异常,我渐渐放松身心。长发披散肩后,安静着的我越发温顺婉仪。红彤彤的晚霞从轩窗外透射进来,投影在他的身上,随着他梳发的动作蔓延、流动。他声音清醇地说道:“你有好久没过来我住的地方了。”

  他的声音带了丝抱怨,我想起与他说过我有了喜欢的人后,与他的生疏,也有几分歉疚,是而说道:“不是。前几天晚上转交萧溶意的请柬有过来找你,不过你恰好在书房。过去时你正在体罚杨莲婷,你忘了?”

  他哼一声,“若不是替别人消灾,你还不是不得过来?”

  “额……”好像是这样。

  他也不见生气,眉目温润地笑着,“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君临翌?”

  一句话就让我全身僵住,他果真是知道了。但他的话确实是说得温柔,又让我不由疑惑。所以连惊惧都忘了,只怔怔地看着他。

  他依旧只梳着我的头发,直到都梳好了,才放下梳子,手臂从我肩后绕过,将我的身体拦在他的臂弯。看着我,笑意不减,柔声道:“半月后,是我们的婚期。”

  我艰涩地说出口,“轩释然……”

  但他不等我说完,已伸手去捻散到我额前的一缕头发,低了眼温柔地瞧着我的面容,陈述道:“杨莲婷说,你们是相互喜欢、心照不宣是吗?他从来没有对你表示过,你也没对他表白过。拂希,为什么你这么不主动?因为君临翌是你姐夫,是拂摇的丈夫对吗?”

  他看着我,认真地道:“丫头,你不该抢拂摇的东西。”

  “不,不是……”我瞬间就湿了眼眶,低眼忙乱摇着头,“我不是有意跟姊抢丈夫的,姊若活着,我一定会退到一边不去抢姊的丈夫的……姊那么好,我根本就不配和她抢……我只是喜欢姐夫……我只是喜欢他……”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一直以来与姐夫的感情间存在的心理障碍被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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