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的答案和镯子有什么关系么?
以前姐夫问这问题,我还会好好地去想一想,现在是想也不用想了,在我这次从平阳回来,一直就待在皇宫城墙下等我的君明珠已经问过我上百次了。
“不认识。”答过话后,在姐夫身边坐下,想想姐夫和君明珠她们问的也对,便纳闷道:“也怪,燕项离让我和亲,也该挑位高贵典雅的大齐公主,为什么点名要我去?”
姐夫淡淡地道:“他又不认识你,除了因为预言,知道你是凤身,我再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可是那副镯子……”姐夫落目于我的手腕,继而道。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问道:“这副镯子怎么了?”
姐夫道:“是一个男人送给一个女人的礼物。”
我理所当然道:“燕项离未曾婚配,我嫁过去,就是他的正妻了。他送礼物给妻子也是很正常的。”
姐夫喝茶道:“有些东西是应该送给喜欢的女人,而不一定是妻子。”
“你以前不是也给你的皇后我姐送了很多东西吗?姐是你的妻子,也是你喜欢的女人,这之间有什么矛盾的吗?”
姐夫显然是被我很绕的话绕住了,愣了半晌,才道:“你说的对,是没有什么矛盾的。矛盾的……是男人。”
矛盾的,确实是男人!
我侧过脸庞,望着白石亭柱,说道:“顾骋壬不惑之年,饱经人事,都以为君明珠就是我,燕项离又没有见过我,君明珠嫁过去后,燕项离想来也不觉有异,不如就让君明珠代嫁和亲吧。”
想起君明珠把燕人忽悠得团团转的情景,姐夫头疼地揉了揉额,迟疑道:“可是那镯子……”
我立即道:“我是喜欢这镯子,可这是属于燕项离的王妃的。君明珠若代嫁的话,我自是会把镯子还给君明珠。”
“我是说,燕项离送镯子的用意。”
我惑然不解。
姐夫眸中雾霭盘旋,沉吟道:“还有几天才起程,再……等等看吧。如果……如果到时候还是没出什么差错,就让明珠去和亲吧。”
……
可还是出差错了。
那是和亲队伍起程的前三天,燕瑞带着两千迎亲队伍从汶州过来京城。皇宫晚宴为燕将军顾骋壬和燕瑞设饯行宴。因为是款待燕邦大将的宴席,君明珠这位“拂希小姐”自然要出席。我这“君二公主”也是要出席的。在燕将军面前,君明珠这位“拂希小姐”才是主角。开宴前一刻,燕瑞到来的那一刻,君明珠盛装威服地站在前面,我和君清秋衣饰随意地站在她身后做陪衬。然后在汶州逗留了七八日的燕瑞来了。
那是一个弱冠之年的帅气男孩……姑且称他为男孩吧。虽然他已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但是他实在是太阳光,太亲和。唇瓣好像随时都是抿开的,因为他在笑,好像随时都在笑的样子。只要他站在你面前,哪怕他不说话,你心情都会豁然开朗,都会觉得快乐。
便是那样一个轻易感染给你快乐的人。
那厢他已以使臣身份与姐夫,擎天侯等达官显贵作揖,他朝君明珠、我和君清秋这里看了过来,显然是来与君明珠这“未来的燕王妃”见礼了。他先是咧开嘴对我们笑着,笑眯眯地看着我,对,是看着我的,他不是在看君明珠这位“拂希小姐”,他是在看我。他朝我们走了过来,在满殿的人,在君明珠的愕然下,径自从君明珠身边走过,潇洒地站在我的面前,彬彬有礼地作揖,称道:“拂希小姐。”
本来君明珠代嫁之事满殿齐国这边的人就都心照不宣,有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有的则绷紧了心里的弦,譬如我;还有早风闻,对这不赞同的擎天侯。原本各自心思辗转各怀鬼胎,已经瞒过了顾骋壬,再瞒过燕瑞就万事大吉了。横竖就算燕项离以后知道真正的拂希小姐是谁,见娶了个真公主,他得了便宜,也不见得会起什么事。就算起什么事,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与他和亲本是权宜之计,齐梁两国战事紧迫才不得已而为之。以后他就算要打仗,没有梁国的进逼,一个燕邦,大齐也应付得下来。这也是以姐夫为首,殿中齐国要臣默许君明珠李代桃僵的原因。
不过,在燕瑞走过来的那一刻气氛还是很紧张的,被燕瑞这一指正,紧张的气氛更是发生异变,宣王先自拍案笑道:“燕副将真是火眼金睛啊!一个小小的玩笑,博两位将军一笑。”
宣王一向头大无脑……额……头就是脑他没胸……今日倒是挺随机应变的。
一时其他人等也是纷纷附和,顾骋壬虽明白了过来,但还没回过神,燕瑞不知是真单纯相信了齐人开玩笑的说辞,还是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道:“我一向比顾师父聪明。”
我已向燕瑞问道:“燕将军怎么知道我才是拂希的?”
燕瑞笑道:“我以前见过你呀。”
啊?
“啊,不是不是……”燕瑞摆手道:“我是说,通过荣国公的描绘,他孙女应该是你这样子的。”
燕瑞代燕项离去过我家了,依燕瑞这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快乐样,上了年纪的祖父定然喜欢。从祖父那里闻得我相貌也在情理之中,我便也消了疑。
燕瑞已经孩子气地挠了挠头,呼出了一口气。
第二卷和亲燕邦婚前失贞01
我不知道整个晚宴那么长的时间我是怎么坐过去的,身份昭然,燕人迎亲,嫁去燕邦已是铁板上定钉的事。之前我于和亲一直存有侥幸,是而虽然忧虑却不感到绝望。但自被燕瑞指正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真正绝望了。
莫大的恐惧在心中扩散开来,那是从知道燕项离让我和亲开始,一直累积到这一刻所有忧惧的爆发。
三日后,去往燕邦的和亲队伍就该起程了!
轰隆——
也像是映衬我此刻心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晚宴上,天空一声巨大雷响,在殿外戏耍的我的貂以流星般的速度蹿进殿内来,扑到了我怀里,然后便是闪电耀目,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宫殿瓦瓴上、宫殿玉石地板上的声音。狂风大作,外面的宫灯都被吹灭了许多盏,既因为乌云密布,又因为夜色暮合,和着大雨的湿意,殿外的光线也一下子变得微弱黯淡。
好在晚宴上摆有数颗夜明珠,有冷风灌入的宴池才不至于也和殿外一片黑沉。
殿内歌舞停歇,酒樽忘了满上,人俱撇头往殿外的风雨雷电看去。而我,在巨雷响的第一声时,心跳就拔高到了喉嗓上。
狂风吹得殿内众人衣袂猎猎作响,杨莲婷已呵斥殿门口的侍卫,“快把殿门关上——!”
哐啷的关门声将闪电雷鸣关在了外面,萧溶意指尖于琴弦轻划,随着琴音的继续,琵琶声,管弦声,舞姬伸展手臂旋身的轻悄脚步声……宴池上重又歌舞升平。
先前的骚动与宴池上众人而言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我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雨下得这么大,也无法回寝宫去,便起身说道后殿去歇息。姐夫似有意送我,坐我旁边的燕瑞已先伸懒腰起身,笑呵呵道:“拂希小姐,我送你吧。”
和亲在即,燕人送我本更适宜,姐夫起了一点的身只好坐下。
只是去后殿小坐,本并无需人陪,但燕瑞是燕项离的亲信,又是我拒绝不了的。
也好,反正心里有未解的疑问。
与燕瑞离席,走在去后殿的路上,初次见面,寒暄是少不了的,但燕瑞听我口口声声称他“燕将军”,挠头道:“在燕邦,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阿瑞,王爷也是这么叫的,拂希小姐也这么叫吧。叫我将军,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口中的王爷自然指的是燕项离了,我吸一口气,说道:“那好吧,阿瑞。我有事情要问你。”问问燕项离为什么要娶我,倘若真是因为我是凤身的预言的话,我去和亲,嫁给他,真的太不值了。虽然这样尖锐的问题燕瑞不一定会回答,但至少可以从他的神色言辞中揣度出什么。
像是将我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燕瑞微笑道:“拂希小姐是不是要问王爷为什么要你和亲啊,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到了燕邦,拂希小姐问过王爷,大概就能知道了吧。”
这少年看来傻乎乎的,实则大智若愚,把我要问的话一干二净地推给了燕项离。
我又待说什么,瓦瓴上黑影晃过,翩然落于了前方拐角处,然后便有声音响起:“侯爷,少主已知和亲之事,正快马加鞭往京城赶来。这几日,大约就能到达京城。”
擎天侯熟悉的声音:“龙虎卫倾巢而动,堵住他。定然不能让他生出事端。”
“可少主……龙虎卫与少主动手难免畏手畏脚,未必制得住少主。”
“只要不将他致死致残,他的伤势,我亲自去给他医治。告诫龙虎卫,别手下留情,务必将他拿下!”
“是!”
那黑衣属下告辞渐隐于雨幕中,便闻得擎天侯长长的叹气:“释然会恨死我的……”然后转过拐角,正看到我和燕瑞,擎天侯怔了一怔的时候,燕瑞已笑道:“侯爷好意心领,不过实在不需侯爷相助。顾师父既带军入齐,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何况我们王爷……想来应该也早在大齐的京城。”
明明燕瑞虽是笑着,但说的话就是显得他主子燕项离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以擎天侯的身份竟也不生气,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时,反倒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也只制得住释然这一次,下一次,想相助别人都不行了。”
和亲的态度,擎天侯去了次燕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本就觉得疑惑,这一听他和燕瑞的交谈,见燕瑞的态度,以及燕瑞连对我都没提及燕项离就在大齐京城之事,却随口就告诉了擎天侯,更觉得疑惑了。是擎天侯为了利益与燕项离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擎天侯有什么阴谋?可是擎天侯对轩释然极是珍视,再大的利益,也不至于令他毁掉我与轩释然的婚约呀,耍阴谋也不至于把轩释然也算计进去呀。直觉这桩和亲实在不单纯。
可是自古和亲,哪一桩又是因为爱情因为婚姻简单而单纯的呢?
我是怨燕项离的。
所以燕瑞见我继续行走于廊轩而不去殿内避风避雨,请我进殿内多穿件衣服保重身体时,我只作游神中没听到他的话,继续慢慢地走着。寒风凛冽,燕瑞跟在我后面,百筹莫展地挠头又搓手。
恍然才意识到,今日立冬,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暴风雨呢。
我很冷,可是我不想保重身体。
……
在我的无意和有意下,因为感染风寒,翌日就卧床不起了。姐夫,顾骋壬他们都来看过我,而燕瑞因为昨晚照护我不周我伤风感冒了他很是愧疚,一整天都待在我的寝殿里没有出去过。萧溶意与君明珠君清秋来看我时,我和萧溶意还没说上三句话,君明珠就训起燕瑞来了——自昨日晚宴燕瑞从她君二公主这个“拂希小姐”身边径自走过,与我作揖起,君明珠就恼恨起燕瑞了。认为就是燕瑞坏了她和亲的好事。燕瑞昨晚把我照护得卧病了,君明珠一腔怒火正好由此发作,把燕瑞训得一愣一愣的。这里是齐国,燕瑞在齐国的地盘上本就得忍辱负重,何况对方还是大齐公主金枝玉叶。本来就因我卧病愧疚,再被君明珠一训,燕瑞更额头起皱皱了,随时随地都快乐的燕瑞,第一次尝到了郁闷的滋味。
而君明珠更是变本加厉了,扯着燕瑞衣服就摇搡道:“还我燕项离来!还我燕项离来!还我燕项离来!……”
咳,君二公主要让人还她燕项离,也该找我这正主儿啊。可见君二公主不仅记仇,还胡搅蛮缠,整一个得理不饶人。
君清秋掩口俏笑道:“看二姐,拽着一男人问人家讨要二姐夫!”
君清秋和君明珠一向以名字相称,唯有调侃对方时,才称二姐或者三妹。
闻得君清秋的戏谑,君明珠恼羞成怒地推开燕瑞,过来我床边道:“那个呆子!”显然,骂的是燕瑞。
而终于被君明珠放开的燕瑞,亦是一副于对方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态,再不在内寝待着了,转身就暂去外面晃荡了。
一直似没注意寝殿里的嬉闹,医术不错的萧溶意将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为我把着脉,但不知何时起,他已一手捻着我的手,一手在我手腕细腻的肌肤上抚摩了,待我意识到时,他已经委身说道:“真是爱不释手啊。在美人中,相貌算来一般般,倒是属于耐看型。身子骨一看倒知道是绝好的,但没想这肌肤啊,冰肌玉骨最是销魂也……”
看他那浮浪的样子,又想起我于楚清王府为轩释然抚琴的翌日他对我说过的暧昧的话,跟被蜂蛰了似的,我迅速地抽回我的手掩在了被窝里,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君明珠鄙夷的目光已投射到萧溶意的身上,“他就是那副下流样子,就知道欺负卧病的拂希,他要敢摸我的手试试?”
“兔子不吃窝边草啊。”萧溶意哈哈笑着,起身俯在君明珠和君清秋身后,两只手臂分别撑着君明珠和君清秋的肩,笑意深深的目光却看着我。
即使觉得他的目光很是暧昧,但如君明珠所说,一想他那调情的动作调情的话,甚至是那日那暧昧的话,可能对每个美人都做过说过,我便也不再放在心上,免得平白让自己伤神。
和亲的日子在即,我于这时候卧病,宫中御医院自然忙成一团,虽这样药那样药的侍奉着,我的病情却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加重了。主要是心里的负担很重,心情很沉重,一方面自己不想好起来,一方面,趁人不在,小貂在我的示意下,眼神幽怨地看着我,然后认命地把苦苦的药汁喝了个一干二净。所以,折腾到次日傍晚,我已经人事不省发起高烧了。明明浑身滚烫得像置身火炉,却感觉冷得如坠冰窖,冷汗浸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那症状就像十三年那年临出雪原时感染风寒。昏睡中有时候意识清醒地感觉到相知趴在我床边,一声声地叫我小姐姐;一会儿又做起梦来,看到轩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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