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小世子每日必会前往相府看顾未过门的妻子,不过,本就不苟言笑,哟冰山之称的小世子脸上更加没有言笑,更加严肃冰冷了。——她长的好丑,真的好丑!他忍了在忍,都快看不过去了!父亲大人不说给他择一个拂摇那样好看的女子做媳妇,也总得看的过去吧?
轩释然并不知才出世的婴孩便是那样紫红色的,皮肉皱皱的样子,直到两个月后,拂希的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可可爱爱的样子,轩释然才露出可一个笑容。后来,杨莲婷便发现,轩释然脸上的这样的笑容,多了。看额轩释然也有气恼愤恨的时候,随着拂希一天天长大,调皮闯祸又捣蛋,他气恼愤恨的时候更加多了,他便是有一百二十颗心,也操心不过来。总是被他的丫头气的半死,不过不知人情冷暖,不体衅苍生疾苦的轩释然,慢慢学会了关心别人,爱护别人,有了喜怒哀乐。虽然,他关心的,他爱护的,始终只是他的丫头,他的喜怒哀乐,也只为他的丫头一人。
【轩释然十四岁,燕顼离十四岁,拂希七岁】
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间,轩释然牵着拂希的手,踱步走着,惟恐她被人群冲散了般,手指绞缠的那样紧。身边你的小小人儿顽劣调皮,在相府,在侯府待不住,每日必出来闲逛游耍,其实她每次出来也没有做什么,他也知道她出来也是无所事事,没什么是,客可是,总不能拿根绳子将她绑着罢?他无奈地笑笑。有什么办法呢,她每每出来,他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倒每每着男装,以秦中书二侄子的身份出行,可苦了他这个世家公子啊。因为出来的次数多了,因为她之故‘交际’太广了,京城人士,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凡夫走卒,对他无人不识,无人不晓了。唉,他又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握的更紧。被轩释然握的一点自幼都没有,拂希撅起了嘴,不满的抬头望着轩释然。
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人群将他的丫头冲散,不说人们都识得他尊贵的身份,便是不识得,那气场,那气度,那光华蕴藉,行人也自主给他腾出空间来。京城繁华的结婚四那样拥挤,可是他和拂希身周,硬是有两米之距的空隙。
七岁的拂希还有些肉圆肉圆,十四岁的他,却已身形颀长,实实在在一个俊美公子哥了,低眼扫一眼她圆润的下巴线,他笑了笑。
拂希在一个和陶罐的地铺前停下,手撑着膝,趴在那里看艺人捏陶人。
她看了一会,抬头看轩释然,哼声道:“轩释然,你平时什么都会的样子,你会捏陶人吗?”
这个倒是真的不会。
轩释然心虚了下,立即理直气壮地道:“男子要紧的,是文治武功安邦定国,会捏陶人有什么用武之地?”
“就知道你不会!”
然后拂希蹲下身来,手去抓了一把陶泥,就捏了起来。轩释然本想阻止,拂希已将陶泥捏在了手中。捏陶人的艺人也不捏了,就看着专心捏着陶人的拂希。
拂希越捏曱甴样子,轩释然想着不能让丫头看扁了,便也逞能地抓了把陶泥捏了起来。可是一会儿过去了,拂希已捏好了一件成品,且与先前一人捏好的一模一样,轩释然倒是捏了个四不像。轩释然诧异地望着拂希,拂希微笑道:“谁叫你刚才不看艺人是怎么捏的,我看了,记住了!”
他不过没去看嘛,又不是记性不好没记住,便有些不服气。
拂希见轩释然不服气,存心使坏惹惹他,满是泥巴的手便摸向轩释然的脸。轩释然一脸是泥,拂希拍着手,围绕这轩释然跳脚笑闹:“哦呵呵,哦呵呵,轩释然变成泥人了!轩释然变成泥人咯!”
轩释然从侍从手里夺过湿巾净了脸,然后瞪着拂希,十四岁的轩释然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很是生气,真的生气了!拂希不拍手了,不笑了,不跳了,也不闹了。忽然低头,扁嘴就哭了起来。大声地哭了起来。盛怒中的轩释然立马莫可奈何,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弯了身,低下头,软下声音,局势瞬息扭转乾坤,赔礼道歉的那个人变作了他。
是时,拂希始才笑眯眯地仰起脸,明媚灿烂的笑脸上,哪有半点哭过的迹象?
始知被耍,轩释然又待生气,而拂希仰脸间已看到轩释然唇上的异样,立即又拍手跳脚笑闹道:“轩释然长胡子咯,轩释然张胡子咯!”
十四五岁,正是男孩子发育的年纪,他确实是长胡子了。
人潮奔流不息的大街上,便有许多人的目光看向轩释然,虽然人们只是笑笑,并无什么取笑调侃的说辞,而这本来也没什么,可他这个当事人,正处于发育年纪的当事人,却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钻下去。
拂希银铃般的笑声还在继续,小脑生也还在继续,也还围绕着他笑着跑着。
许久,窘迫过去了之后,他才敢去看拂希的笑脸。
他的,丫头,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天,之于轩释然与拂希来说。不平常的是,对面的酒楼里,一扇窗户是打开的,轩窗旁坐着一个亦是十四岁的少年。燕顼离,已看着对面楼下的轩释然和拂希许久。
那时候,燕顼离已遇上传道授业的恩师,自是摆脱令我儿时悲苦的生活。十四岁的他,习武六七年,已是闻名江湖的杀手了。那时候,轩释然不认识燕顼离,甚至可能忘记了八年前擎天侯服门前的那个小乞丐,燕顼离却记得从他身上踏过的那个趾高气扬的侯门世子的,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世子,也有莫可奈何的人么?
燕顼离看着轩释然身畔的拂希。
*
所以拂希,很早,我就认识你。十四岁那年,你七岁的时候,十年前,我就认识你。
那个时候,你围绕在轩释然身旁跑着闹着,笑的眉眼弯弯。
那天你穿着红红的衣服,头上丫髻上也缠绕这红红的头花,那样跑着圈圈,看起来便像是一直炽烫的火球,艳的炽烫了我的眼,瞬息炽烫了我的心。那天我凝望着那抹娇红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我的眸光之中,我在酒楼里坐到了夕阳西下,然后天空满是火烧云,那团火球在我的心中燃烧得漫山遍野。
所以我们婚后的日子,不管你犯了怎样的错误——无视我的生辰却给轩释然送生辰礼物;他纳妾你病倒,在病中一遍遍地呢喃着轩释然的名字,把我当作他。紧紧地抱住我;他发动不正义战争,你与我说,他死,你也活不下去了;更或是,几日前那场纷飞的大雪,子啊我也在的岳州将军府,与他吻的那样忘我,连我就在一边看着都不知道-你的娇小,你的稚嫩,你的眼泪,都犹如十年前燃烧在我心中那团明艳艳的火,所以,你的错误,你的少不更事,我都默默地忍耐了,包容了。
我一直希望你能够长大,能够独立,你像一只雏鸟,十几年来被轩释然的羽翼保护的太好了,无法独自飞翔,所以你射雕自谋生计的时候我不会帮你,你跌到了,我也不会扶你。而现在,你懂事了,你长大了,甚至是一个死去的孩子的母亲,便是离开你,我也走的安心。咳,拂希,我想留在你身边,想陪着你,不,该说,一直以来是你在陪我,可这一次,我终于不得不走了。我的腿,咳,瞒了你很久,因为你昏迷期间担心你,我怠误了最佳治疗的时间,所以,咳,这一生,也许我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拂希,你不要伤心,你说我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其实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很好很好的人。我娶你,是因为你是轩释然喜欢的女人,我只是想夺走他最宝贵的东西。我的目的与动机,并不纯。甚至与,十年前,初见到他在意你的目光,我就生起可娶你的念头。真的,轩释然有句话说的对,我是个恶人。我就是,杀手那样的,恶人。
所以拂希,你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
最后,让我也这样叫你一声:丫头。
第二卷和亲燕邦尾声
两年后,雪原出口的村子里。
大雪鹅毛般地落,便是夏季,也是这样。惶论今刻这冬日。这村庄一年四季为皑皑白雪覆盖,村民们中不得农作物,只靠射猎一些熊兽,剥了皮拿去市集上卖,然后换回些粮食日用品,千百年来以此为生,繁衍生息的方式始终如一,所谓穷乡僻野,真正如此。
积雪没了膝,艰难地一步一步拔出来走,而心里全是欢畅。抱了柴火回屋里,不只那熊熊的炭火,便是一屋子乡野邻居的恭贺欢喜声,也暖人身心。
“秦相公好福气,得了个大胖小子!”
我含笑看着半卧在暖炕上的杏花,刚生产,健壮的身体也显得有些孱弱,以往红光满面黝黑的面容,此刻平添了几分苍白,见我看她,与我目光对视,羞怯而又幸福地埋了头。——杏花,这个健壮朴实的姑娘,她是我的妻子。
“女婿进了屋怎么在门口站着,快过来烤烤火,冻坏了吧?”丈母娘拉过我的手,只让我和他们一道围着炭火坐着,围碳而坐的都是过来道贺的左邻右舍,乡里乡亲,没那么多规矩。丈母娘将襁褓中的男婴抱给我:“女婿,快看看你的儿子!”
杏花的儿子长的像杏花,甫出世就健健壮壮的,炕上的杏花启齿道:“相公,您给咱儿子取个名儿吧,俺们庄稼人不认识啥字,比不得相公见多识广。”
咳,其实我也胸无半点墨,当初给相知取的闺名,轩释然就恶寒的很,不过这是杏花的儿子,我不应承下来,只怕她介怀,当即想了想,说道:“今天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过年了,就叫‘年欢’吧。虽然名气有点女气,但是听说这样的名字好养活。”
刘老汉抖了抖旱烟袋,咂嘴道:“秦相公这名取得好,年欢,咱们刘家村的人,年年同欢!”
杏花张手,我将年欢抱给了她,她在年欢额上印下一个吻,温声唤道:“年欢,年欢……”
曾几何时,我出世时,也有人在我额上烙下第一个吻,唤着我,丫头,丫头……
轩释然,燕顼离,那些日子好像离得我已经很远了。
燕顼离初走失,我连着在京城找了他四天四夜,直至昏厥过去,被轩释然抱进了擎天侯府。那一次,我大病了三个月。大病初愈,即又找着燕顼离,在京城,在其他的郡县……
我像曾经的阿姊那般,每个地方的城隍庙,总是让人煮大锅大锅的粥,给食不果腹的难民舀热气腾腾满满的一碗,给离家出走的人发放烙饼,给天寒地冻衣不蔽体的人发送衣服……如果燕顼离冷了饿了,各处这样救济的站点可以给他舀一碗稀粥,发放一张烙饼,可以给他加一件衣服……
我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总是梦想新到一个地方,会遇上燕顼离。
我去了燕邦,去了梁国,甚至又去了雪原——我们最初相处,最纯净的家园。我以为你在雪原,自某一日我的貂回来了我身边,知道你何以‘走失’,我就以为你去了雪原。
那段我最悲恸伤心的岁月,身边也是有一件喜事的,永安帝,也即镇日缠绵病榻的惠王禅位于轩释然,自此齐国长达四百多年的统治结束,轩释然与擎天侯开辟了一个新的朝代——晋朝。轩释然并没如世人所以为的那般去坐帝位,他看着我,叹息着说,那皇位,让父亲大人先坐着吧。如是,晋朝第一代皇帝是为擎天侯,也即当朝的晋太祖。轩释然是为当朝太子殿下。
晋太祖擎天侯一坐上帝位,即拥轩释然生母,他唯一的夫人释冰清为晋国皇后,封燕太后为燕贵妃,萧太后为萧贵妃。历代新帝即位之初,后宫都是空虚的,然擎天侯即位三日内,即将三宫六院的分位填充的盈盈满满的,上至皇后,下至更衣,皆按与他的情分,他的那些情人们,他一个个妥善地安置着。听闻后宫中洒扫宫女,也是之前与擎天侯有过露水之缘的女子,总归,偌大的一个后宫,里面的女人,都是他的情人们。
那时我还在太子府——太子殿轩释然在宫外的府邸,也即早前的擎天侯府养病,轩释然闻知杨莲婷一一禀报,也只皱了皱眉。然教我皱眉的,却是茱萸也被擎天侯封做贵嫔,才有心问及茱萸,轩释然已道:“在岳州将军府,为父亲大人侍寝的,一直是茱萸。那时阿瑞也在岳州将军府侍候燕顼离,清晨茱萸自父亲大人的房中出来,阿瑞总与茱萸撞上过几次。你说,茱萸还能与阿瑞远走高飞吗?”轩释然看我道:“娘早不以色侍人,燕太后萧太后也都是徐老半娘了,总比不得茱萸年少娇美。”
确实,在岳州的时候,即便身边有释冰清有燕太后,擎天侯想要招来侍寝的,也只会是年华正好的茱萸。
擎天侯对释冰清燕太后她们有情,但就侍寝来说,依老种马对美女来之不惧的态度,他没必要委屈自己。
知燕顼离为何离去,病愈后我走遍了大江南北,最后去了齐国,不,现在该说晋国雪原,——之所以最后才寻来雪原,也是怕轮椅上的他,见到我。我不怕见到他一辈子站不起来的样子,却怕他回避我,再一次离开我。
然中就有一次失望,雪原上并没有他。甚至轩释然带领了东宫护卫为我寻遍雪原上每一处角落,都没有他。
亦是那一次,轩释然不容我回应,也不容我抗拒地说道:“三年,我给你三年找寻燕顼离的时间。三年后,若你还是没找到他,拂希,你便随我回宫。到时候,再不许违约。”
“便是那个时候找到了他,我也不会放手。届时再与他公平竞争。”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
自此,我就在刘家村——学院出口的这个村子住了下来。
我相信,雪原,燕顼离总有一天会回来。
大年三十的一早,大婶们就扫了雪,村子里的人在坝子上燃起了篝火,聚拢坐着,刘老汉抖着旱烟袋,说道:“晋国比两年前的齐国好啊,尤其晋国的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早年又征战天下,军功灼灼,有太子殿下继承江山,也让天下百姓看到了希望,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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