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的眼神已经平静而坚定,既然是她做错了事情,那么她应该去想着弥补解决。
她会解决,不仅因为父亲妹妹跟苏家的惨败是她造成的,更是因为,现在她能够靠的,只有她自己,父亲跟妹妹能够靠的,只有她,只有她而已。
身上没有半毛钱,苏抹筝拖着流产过后的酸痛身子,一路走回了苏家。
从她跟靳尊结婚后,已经很少回苏家了。
等走到苏家,天色已经完全阴暗了下来。
按下了门铃,管家庸叔来开的门,见到她似乎很激动的样子,“大小姐,你回来啦!”
“嗯,”苏抹筝也有些累了,加上肚子处隐隐传来的钝痛感,她答得很是敷衍。又不想让庸叔知道她流产的事,苏抹筝只得把痛苦往里吞,外在表现的冷漠如冰。
刚进去,这才发现帮佣刘嫂也在,便不动声色的问了句,“抹琴呢,抹琴回来了没有?”
刘嫂这才有些担心的说道:“大小姐,二小姐早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苏抹筝有些激动,抹琴刚从英国回来没几个月,又遭遇了这些事情,苏抹筝最怕这个妹妹想不开会做傻事。
“大小姐,”刘嫂压低了声音,“二小姐是哭着回来的呢,现在这会,正把自己锁在房门里呢,我怎么劝她都没开门,晚饭也没吃,真叫人担心呢。”说到这儿,刘嫂又小心翼翼的探着她的脸色,问道:“大小姐,二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苏抹筝痛心过后,马上恢复成自然的面色,“没有,刘嫂你别担心了,”她的水眸瞅向二楼紧闭的房门后,掠过一瞬的担心,“我上去看看她。”
“大小姐……”
“大小姐……”
身后的庸叔跟刘嫂担忧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苏抹筝才跨上一级台阶,右脚便顿在了半空中,背脊有过一瞬的僵硬后,苏抹筝才缓缓踩下右脚,深吸口气,缓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两位在苏家劳碌半辈子的老人家,“庸叔,刘嫂……”她知道,他们或许已经知道了。
攥紧了双拳,苏抹筝低下头甚至不敢面对这两老,“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她转头,看向这栋华丽的别墅,客厅里的那张沙发椅是她前年从意大利买回来的,墙上的壁画,好多是父亲竞拍得来的,客厅里的那架陈旧钢琴,是妹妹十岁的时候,父亲买给她的……
“苏氏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了,这个家,也许很快也不是苏家了,而你们——”
“你们的工资……苏家可能再也付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薪水,所以,等下来书房一下,趁我现在还有钱的时候,把你们的工资结算一下。”
她背过身,忍住流泪的冲动,“你们为苏家忙碌了大半辈子,也是该享清福的时候了,庸叔你的腿不好,以后就回家养着吧;刘嫂你的腰每到雨天就会犯风湿,乡下的空气不错,况且你的儿子媳妇也住在那里。你们——”
她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往楼梯上走去,“你们早些收拾行李吧。”
“大小姐——”
“大小姐——”庸叔跟刘嫂的呼喊声在后,
苏抹筝鼓着气快速的攀上了楼,来到苏抹琴的房门外,后背贴着门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她也舍不得,但是他们一家人的明天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第一卷 一夜豪门落 第二十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深吸口气,苏抹筝牵动着唇角强颜展开一个笑容,顺手抹去眼角边的泪渍,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室内很昏暗,窗帘都拉合的紧紧的,床边坐着个人影,隐隐可以看到肩膀耸动的迹象。
苏抹筝的心抽了下,指尖已经按下了边上的按钮。
灯开,突如其来的光明,苏抹琴惊吓了下,不适的回过身来看到来人时,已经快速的背过身去,嗓音有些颤,像是被人看到后的羞愧:“姐,你怎么来了?”
苏抹筝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苏抹琴。
“姐,你……”
苏抹琴想说话,苏抹筝已经在她的肩窝哽咽出声:“抹琴,是姐姐对不起你……”
她抱住她的手臂在发抖,苏抹琴只消低下头,一眼便能看到姐姐紧握的指尖,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强撑着笑容回身回抱住了苏抹筝,“姐,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现在是苏家危难的时候,我却还在这里计较……”
“抹琴,听姐说,是姐的错,姐对不起苏家。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应该也知道了,这个苏家,很快就不是我们的了,也许从今以后,你要跟姐姐过苦日子了,你,怕不怕?”苏抹筝轻声问,那嗓音轻的几乎像呼吸。
“姐……,”苏抹琴的声音夹着哭腔。
苏抹筝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更加拥紧了苏抹琴,“抹琴,记不记得从前,爸爸总是很晚很晚回来,那时候是夏天,还经常打雷,我们两个躲在被子里面,都不敢说话。我还记得,那会你哭了,一直叫妈妈,叫到嗓子都哑了,”鼻尖有些酸涩,苏抹筝笑道:“抹琴,还记得么?”
抹琴点点头,那眼泪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我记得……那会是姐你,你抱着我,安慰我说不要害怕,抹琴没有妈妈,但是抹琴有爹地跟姐姐……”
苏抹筝仰头,把将要掉下眼眶的泪珠子滚回去,贴着抹琴的发,努力笑,“现在也是一样,抹琴愿意相信姐姐么?就像小时候那样……”头顶的施华洛水晶灯光耀眼的刺人眼球,苏抹筝不适的眯起眼睛。
“嗯,”良久,抹琴才用力点点头,那泪就顺着领子,滑进了苏抹筝的脖颈,凉的,让人脚底发凉。
苏抹筝却笑了,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的第一个笑容。
管家正在收拾客厅,恰好客厅电话响起,快速的接通,听着那头冷静的声音,还一下子反映不过来。
“是的,小姐,先生在家,”管家小心的探了眼楼梯上,正想说话,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确实是小姐么?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再犹豫,快速洗了手走向楼上。
“少爷,”管家推开书房门,坐在书桌后的靳尊已经不悦的拧起眉,那如黑豹的眼藏着犀利,“有事?”
管家缩了缩身子,这才不安的搓着手说道:“小姐的电话,说是要来,让少爷准备好文件。”
什么?
靳尊的眉一挑,指骨已经抓紧了手底下的文件。
苏抹筝现在别墅外,手中还握着手机。看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一时间竟有些陌生。
该舍,则该舍,不是她的,还留恋做什么,况且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的确,她的三年于他,就是笑话。现在不过是,戏剧落幕了。
闭了闭眼睛,这才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苏家的人,即使败了,也不该低着头。
书房内,房门半开,靳尊靠在身后的皮椅上,眉间藏着深思。手下的文件翻翻合合,居然让他烦躁。他不相信,两天时间没到,她居然来了。
房门敲响,他抬头,望见她翩然的出现在门口,瞧着,有些陌生。
“靳尊。”
第一卷 一夜豪门落 第二十一章 平静离婚
半开的房门空隙,光与影的交叠里,她单薄而娉婷的站在那里,精致的面容苍白的依然美丽,那陌生的表情与称呼,竟让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接着是拧眉。
“苏抹筝!?”他不知道,他的话语,竟带着一丝怒气。
平跟鞋轻微的脚步声踏进,从始至终,她都是一脸的平静。
书房门与书桌只几步的距离,在那双摄人黑眸的注视下,这几步,她却仿佛走了几年。
确实是几年哪!从前她一直追随着他的脚步生活,或许从没有一天想过,她的爱情,以这种方式收尾。
“靳尊”这个称呼其实一点也不难,因为以后,他们的关系,也会跟这个称呼一样,一样的陌生。
手指甲掐紧了手心,痛让她的理智更为清晰,“那份文件在哪?我想管家已经告诉过你了。”
靳尊压迫性的上半身稍倾斜,从她嘴里吐出那个陌生的名字到现在听闻这句话,他的黑眸颜色越来越深。
终于,他开口:“苏抹筝,你明白你在干什么吗?”
苏抹筝笑,居然也不客气的直视他那双黑眸,“怎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靳尊的手掌紧握成拳,唇瓣抿得很紧。不错,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那么他在犹豫什么?
取过手边的文件,半刻,才扔给苏抹筝,同时恼怒的转过椅去。
抓着手中的签字笔,苏抹筝苦笑,他就这么不待见她?
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响起:“苏抹筝,你别傻了,你还在期待什么?你难道忘记了,是谁把你们家害成现在这样的?”
不再迟疑,唰唰几笔,苏抹筝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下这个名字后,他跟她,将再无瓜葛。
看到上方附加的一行条款, 她笑了笑,然后毫不在意的几笔划去。她不是乞丐,不需要他的施舍。听到身后笔尖触动纸页的声音停止,靳尊这才回过身来。
苏抹筝放下笔,看着他修长的指尖取过,这才说道:“靳尊,我希望你能遵守你先前的承诺, 保证我父亲的医疗费用,同时,”她挣扎了下,明眸有些许闪动,“我们需要住的地方,所以苏家主宅……”
“你们可以继续住在那里,并且你父亲的医疗费用,我会按照我之前承诺过的继续提供,” 他的黑眸在看到那行被划去的条款时,快速的抬头看向她,口气带着质问,“为什么不要?”
苏抹筝轻笑,那笑容带着飘渺,“为什么要?”她竟是反问,“我现在已经不是苏家大小姐了,我父亲的医疗费用,只是因为我提供不起,苏家主宅,只是因为我跟抹琴需要住的地方,一旦找到住的地方,我们会立刻就走。”
“我们并不需要你的施舍,靳尊,”她笑着,表情居然有几分轻松,“签下这份协议书,从今以后,我跟你,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看着她走向书房门口,背着身,竟生出了几分冷漠。
他的心下生出几分狂躁,居然撑着书桌站了起来,冲着她的背吼道:“那你呢!?苏抹筝,那你呢!?”
她回头,笑,他居然觉得那笑的距离好远,远的他看不清她的容颜。
“靳尊,别忘记我们刚刚已经离婚了,我以后会怎么样,都不再关你的事。”
他紧紧锁着她的眸子,想从那里头看到些什么,最终却是徒劳。他颓败的低吼,喉咙压住了嗓音,竟有些压抑,“苏抹筝,其实你可以继续待在苏氏的……”
“不用了,”她突然发现有些再见,也是可以很轻松的,比方,他们俩。
临出书房门前,她静静的弯唇,“靳尊,你听着,今天苏氏,是在我手中失去的,但是不管需要多久,三年五年或者二十年,甚至更久,我都不会放弃。总有一天,我会让它回到我的手上!”
“只要我还活着。”最后一句话,更像是一种宣战,她跟他的宣战。
出了书房门,苏抹筝竟觉得有些好笑,她以为她会大吵大闹,结果,她居然可以如此平静,平静到,她自己也觉得可怕。
书桌上的协议书,纸页停留在最后那张签名上。上头划去的一条,赫然写着五百万。
第一卷 一夜豪门落 第二十二章 被犬欺
a市的天,阴晴变幻的像大多数人的脸。
早上才是晴空万里,下午就转瞬成了阴云密布。
漫漫细雨中,苏抹筝撑着伞,高根鞋踏过下着雨的路面,即使她走的已经很小心,溅起的水滴依然沾上了裤脚。
白色的裤脚已经沾上了好几滴污水,显得难堪,一如她今天。
从那天之后,苏抹筝就忙着找工作,白天出门,直到晚上回来,今天已经是她找工作的第三天。
她奔走于多家公司,却都被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拒绝。
一般看过她的简历之后,不是以她的学历太低,就是以她是苏氏大小姐,他们公司容不下她这尊大佛的理由拒绝了她。
苏抹筝的手中捏着份报纸,还有一家公司没有去试过,如果还是不行,那么她只能找其它工作了。
她跟靳尊是在她大学没毕业的时候结婚的,而在毕业后,一心想当贤妻良母的她也没想着再考,这样耽搁下来后,她今天也就只有大学文凭,比起大多数博士生留洋生,确实差太远了。
爱情?世界上最廉价的,莫过于爱情吧。
她在一个女人二十岁最美好的年华,遇错了一个男人,从而以巨大的代价为这段爱情划上了句号。
真的,廉价的可怕!
苏抹筝看向今天最后一家公司,没几层楼,门面也不大,算是个小规模的广告设计公司。
她学的本科是工商管理,不过也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深吸口气,把不愉快的情绪逼退回去,苏抹筝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面试在二楼,苏抹筝上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前面排了两三个女孩子,倒是让苏抹筝微微咤异了下,以为这么小规模的广告设计公司,应聘人员应该很少才对。
倒是她忘记了,这年头的工作都不好找,就业机率也低,她今天来面试的职位,就是副总的助理。
面试主管是一个戴着小眼镜,有些白面书生样的男人,等到苏抹筝坐下的时候,对面那个男人的眼中闪过几许光芒,特别是在看到她的简历过后,“苏抹筝?”他的手指翻过简历,脑袋仍在细细思索,“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我记得苏氏的大小姐,就是叫苏抹筝吧。”
苏抹筝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拿着包包走人的准备。
“不会你就是苏氏的大小姐吧?”
“那可不行,我们小小的广告公司,可容不下苏小姐这尊大佛,况且看你的学历,你是学工商管理的,我们这是广告设计公司,你的专业,可对不上我们公司的胃口……”
苏抹筝的脸色因为气愤跟忍耐,出现了一阵红一阵白,面试主管还在侃侃而谈,苏抹筝已经迅速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速的说道:“对不起,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