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是的,他现在是一军主帅。他要面对的责任太多,天下苍生,锦绣山河。都比儿女情长更加重要,他不能放任自己一味沉浸在那根本无法掌握的儿女私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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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那破败的院子,就连叶丽娘心中都对沈千山生出了几分怨怼:知道世子爷你是好心,可你也不能这么过分啊。这是什么院子?鬼屋吗?用不着做的这么绝吧?
“凝碧院,这里是凝碧院。”
宁纤碧却没有回答叶丽娘的话。她的目光在院中每一棵树每一棵草上掠过,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这是她上一世里在王府中最后的栖身之所,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她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一瞬间,前世今生再度重叠在一起,遥远的时空似乎通过这个院子,重新交汇,让宁纤碧分不清眼前情景是梦是真。
“奶奶,虽然院子破败,不过屋子里却干净得很,还有熏香呢,应该是有人连夜收拾了一番。”廖嬷嬷从屋里走出来,凑到宁纤碧跟前笑道:“看来世子爷心里还是有奶奶的,他刚刚那番作态,也是为了奶奶好。”
“海棠,给我找套衣裳出来,我要出门。”
宁纤碧淡淡吩咐了海棠一句,然后转身看着廖嬷嬷,笑道:“嬷嬷,我明天会回伯爵府一趟,嬷嬷也和我一起回吧。”
廖嬷嬷面上变色,良久方叹了口气道:“奶奶还是要坚持吗?唉!爷都这样对您了,您何苦让他操心,你是女孩儿,这保家卫国是男人们的事……”
“嬷嬷不用说了,明天跟着我回伯爵府。”宁纤碧打断了她的话,见海棠拿出一套衣裳,她便对山茶吩咐道:“去给我准备一辆马车,若是小厮们不肯,你就和他们说,不准备马车,我便自己走着去。”
“奶奶,去哪里?”山茶小心翼翼的问,却见宁纤碧扭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傲然一笑,淡淡道:“进宫。”
“扑通”一声,却原来是廖嬷嬷一个腚墩儿坐在地上,老人家都慌神了,起身就拉住了宁纤碧,小声道:“可不敢这样啊奶奶,这宫廷哪里是随便进的?您是女人,哪……哪里有资格随便觐见皇上啊?”
“嬷嬷,我身上还有钦封诰命的身份呢,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你也管不了,在家收拾收拾,等明日跟我回去就是了。”宁纤碧扶住廖嬷嬷,又看了山茶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不快去做事,对了,你不至于傻到跟那些人说实话吧?”
“奶奶也忒小瞧人,我是那么傻的?要听说您要进宫,恐怕人家就是死,也不肯让您出去了。”山茶心里其实还是担忧宁纤碧,不过她已经习惯了,万事都听奶奶的,因此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快步走出去。
这里宁纤碧从海棠手里接过衣服,进屋换了,再走出来的时候,山茶恰好也回来了,小声道:“不行啊奶奶,奴婢怎么说他们都不肯,说是世子爷的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不准您出门半步。”
“混蛋。”宁纤碧咬牙骂了一句,低头想一想,忽的转身回屋,再出来后,她脸上的神情就变了,那股决绝狠辣之意,就连从小跟着她的廖嬷嬷和海棠山茶,都看的心中凛然。
“走,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我。”
宁纤碧冷哼一声,当先而出,山茶和芦花玉儿紧跟在身后。刚出了院门,就见十几个小厮和婆子们都站在那儿,看见宁纤碧出来,这些人便苦笑道:“三奶奶是个慈悲心肠,您可别为难咱们,爷有严令,没他的命令,不许您……”
这带头的婆子话不等说完,便见宁纤碧从袖子里猛然掏出一把剪子,冷冷道:“我不想和你们废话,让开,不然我死在这里,你们觉着以你们的份量,够不够跟你们世子爷交代啊?”
“别……别啊三奶奶……”
十几个人脸色都吓得惨白,却见宁纤碧理也不理他们,快步向前道:“我今儿生气,敢拦着的,就是火上浇油,我要是气得不想活了,哼哼!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桩婚事可是御赐的,到时候你们的下场,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吧?”
“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您看……这……这小的们也要帮您备车不是?”
一个小厮大概也知道今日是拦不住三奶奶了,忙使了眼色让人去报信,一边企图拖延时间。
“我要去百草阁,若是出大门之前,马车备不好,就不用备了。”宁纤碧冷冷说着,脚下却是一步不停,快速往角门处走去。
“是是是,立刻给您套马车。”小厮又冲身后几个小厮使了眼色,于是那几个人也飞奔着去了。
凝香院这里乱作一团的时候,白采芝正陪着薛夫人说话,她亲自从果盘里捡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双手捧给薛夫人,笑道:“太太这几日不喜欢吃饭,倒是吃点水果还好,不然别落下胃的毛病,那可真是磨人呢。”
薛夫人接过苹果,也不吃,只是淡淡看着门外,轻声道:“听说千山让你搬过去,你怎么却跑到我这里来了?”
“那不过是爷为了奶奶所用出的权宜之计罢了,妾身哪里会不知好歹到那个地步?妾身就要随着爷出征,能在太太面前说话的时候也不多了,心里觉着舍不得,倒还是过来多陪太太说会儿话的好。”
“哼!真不知道那么个刺儿头怎么就对了千山的眼,让他这般费尽心思,放着你这温柔如水的,倒是带答不理。”薛夫人叹了口气,刺儿头这种词被她用在了宁纤碧这个女孩儿头上,可以看出她对这个儿媳妇是有多么大的怨气和不满了。
“妾身能进这王府的门,也是托了姐姐的福。当日姐姐愿意让我跟着嫁过来,妾身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白采芝感叹了一句,心中却是冷笑一声。
“你这孩子就是念旧情,念旧情是好事儿,可千万别因为念旧情,就把自己都给陷进去了,当日她让你嫁进来,恐怕也未必就是安得什么好心。”薛夫人冷哼一声,想了想又道:“论理,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把她撵过去,把你留下来。可是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去了边疆能做什么?比起温柔体贴能干,差你何止千里,所以倒是你和千山一起去,我这还放心些。”
“是,妾身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不能干别的,但爷下了战场,总是有妾身把色色安排的妥当……”白采芝微笑诚挚的道,一语未完,忽听外面一个丫鬟道:“太太,白姨娘,纵儿在外面说,三奶奶出了凝香院,要出去呢。可是世子今天早上刚刚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三奶奶出门。”
第二百零六章扯了皇帝做大旗
薛夫人慢慢坐起身,皱眉道:“怎么回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白采芝连忙道:“想来是姐姐打定了主意要跟着爷出征,偏偏爷不许,所以这是要去找人关说吧?”
薛夫人听见她的话,坐直了的身子便又慢慢倚下去,冷笑道:“原来是这样,她既上赶着要去,何苦拦着?素日里我只恨她不把千山放在心上,如今忽然要给人看他们夫妻情深了,不是正好儿吗?”
话音落,便高声对外面丫鬟道:“传我的话,谁都不必拦着,只当做不知道这件事,让她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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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皇上有旨,宣您南书房觐见。”
贝壳子从宫门处走出来,见宁纤碧和三个丫鬟背脊挺直的站在那里,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您要是对沈将军能好些,皇上也不至于晾了你半日。
宁纤碧不喜欢沈千山,这事儿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自然瞒不过皇帝去。只是赐婚的旨意已下,皇帝当然不可能收回成命,皇上的脸是你们这么随便就能打的吗?因此只能故作不知,但是他对宁纤碧的印象因此急转直下,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多谢贝公公。”
宁纤碧仍是一如既往般宠辱不惊的样子,跟随贝壳子走进宫门,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山茶和芦花玉儿还不等转身找个地方歇一歇,就听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沈千山策马疾奔而来。未到面前,便翻身下马,沉着脸问道:“你们奶奶呢?”
“回爷的话,奶奶进宫去了。”山茶和芦花玉儿连忙福身,见沈千山想要硬闯进去,山茶连忙小声道:“爷,奶奶是真心要随您出征的,恐怕您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她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吗?边疆那是什么地方?这是能开玩笑的?”沈千山气得青筋都迸出来了,恨恨道:“我一片苦心。她不明白,你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拦着?”
山茶低头小声道:“奴婢们倒是想拦,也得能拦住不是?爷都拦不了奶奶。何况奴婢们?”
“哼!”
沈千山也知道山茶说的有道理,心想我也糊涂了,和这些丫鬟说什么?她们从来都是以她们奶奶马首是瞻,怎么可能听我的。想到此处,又瞪了山茶等人一眼。把马缰扔过去,冷冷道:“看着马,我这就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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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跟着千山去边疆?为什么?他不肯安排你过去,自然是有他的苦心,这也算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必忤逆他?”
南书房中。皇帝周铭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宁纤碧,淡淡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妾乃是沈将军的正室夫人。皇上让将军携带家眷,无非是安定军心,既如此,臣妾的份量恐怕要比那些姨娘小妾更重吧?”
宁纤碧不卑不亢,淡然答道:“更何况。臣妾最擅长什么,皇上不会不清楚。听说边疆时有小面积的瘟疫发生,纵然没有,作战激烈之下,许多兵士也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亡,臣妾若是能在实地了解情况,制出克制的药物,降低兵士们的死亡,这对咱们大庆朝无疑是很有利的。正是基于这两点考虑,臣妾才恳请皇上允许臣妾随军出征。”
宁纤碧说的第一条原因也就罢了,但是她说的第二条,却让皇帝怦然心动。对于这个女孩子的天才制药能力,皇帝当然清楚得很,这一场倾国之战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假以时日,若真的能够让她研究出降低兵士死亡率的药物,对于战场形势的帮助,那真不是普通的大,很有可能耗过一年半载后,这场让大庆朝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战争就会完全易形,变被动为主动。
“嗯,起来吧。”周铭看着宁纤碧背脊挺直的跪在那里,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便让她起身,又淡淡道:“边疆形势危急,甚至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凶险,难道你不怕吗?”
“国家已是生死关头,个人荣辱生死和天下苍生相比,又何足道哉?”宁纤碧站起身,暗地里轻轻揉了下膝盖,心中腹诽着皇帝让她跪了好几分钟的“罪过”,面上却是慷慨激昂的回答,然后她沉默了一下,才沉声道:“皇上,臣妾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道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的道理,只要是死得其所,臣妾不怕死。”
是的,她不怕,算一算,已经是死国两回的人了,她还怕什么?她只是不愿意死在算计之下,死在毒手之中而已。
这番话却是听的周铭悚然动容,正要说点什么,就听门外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一派胡言,什么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保家卫国,那是男人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女人了?大庆朝的男人还没死绝呢。”
不用说,进来的这位正是沈千山,自从听家里小厮说宁纤碧以死相挟出了门,坐了马车到百草阁,又让岳磊亲自赶车将她们送到皇宫后,他就急得嘴上都差点儿起泡了,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但是沈千山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竟敢跑到皇宫找皇上请命。
“既然不关女人的事,爷还带着白妹妹和如意轻怜做什么?莫非还想学古人来一段‘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的佳话?”
在这里看到沈千山,宁纤碧当然不会有好话,讽刺的同时心中也暗恨,心想这狗东西的腿够快的,皇上要是多晾我一会儿,只怕我还进不了宫门了呢。
“你……反正你不许去。”
沈千山让宁纤碧顶的一窒,只能以势压人了。
不过宁纤碧压根儿就不甩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盯着皇帝,轻声笑道:“皇上,臣妾刚刚的话,莫非还不够打动您吗?臣妾相信,就算派出一千名军医,也没有臣妾能够起到的作用大。”
“你真这么有自信?”
周铭不想扫外甥的面子,然而宁纤碧的话实在是太诱人了,他是皇帝,他不能因为照顾外甥的一己之私,就白白放弃这么优厚的福利,降低士兵的死亡数量啊,大庆朝的兵源本就比不上金月和宁夏两国的总和,若是真有可能降低士兵的死亡数量,哪怕有许多不能上场打仗,让他们做后勤,或是来回押运粮草跑个腿也好啊。
“臣妾以项上人头担保。”宁纤碧昂然道,这一刻她的骄傲是如此清晰,因为她有骄傲的资本:不是怕太过惊世骇俗的话,本姑娘早就把抗生素造出来了,我就不信古代这细菌还能抵挡得了抗生素?只要降低感染率,还怕死亡率降不下来吗?
战场之残酷就在于此,有的士兵即使残疾,但只要挺过感染这一关,总算可以保下一条命。但是大多数人,却往往过不了这一关,甚至一条细小的刀伤,都可能导致一个成年壮汉死于感染,别说打仗的时候,就是平日里没有战斗,这种减员也是非常常见的。
沈千山一听皇上的话,就知道坏了,姑父这明显是让宁纤碧给说动了啊。这一下,只把小沈将军急得汗都出来了,连忙跪下道:“皇上,臣为国杀敌,即便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可臣求皇上,不要让她去边疆,皇上别听她夸夸其谈,她去了不过是添乱,哪里有那么大的作用……”
“我和沈将军还有什么关系吗?你自己请战或请辞,我不过问,也请你不要过问我的事。”宁纤碧冷哼一声,抬头对皇帝道:“皇上,臣妾今日清晨刚刚被沈将军赶出了居住的院落,此后言行举动,皆和沈将军无关,皇上若赐我们和离,臣妾感激不尽。否则也请皇上莫要将臣妾的事和沈小将军牵连在一起。”
“怎么……怎么回事?千山……”
皇帝陛下发话了,只是表面虽然尽显九五之尊的威严,但皇帝心里的八卦之魂却熊熊燃烧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两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