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着,就进了大长公主屋子,只见老太太仍是满面怒容。手中龙头拐杖地上一顿一顿,气呼呼骂道:“素日里看着还好,不成想竟是这么个畜生,如今看我们落魄了,他不说帮忙。反倒来落井下石,好。从亲王府被抄到如今,我还没看见别人落井下石,倒是他现出来了,亏他那声姑奶奶能叫出口,我哪有他这样侄孙子?气死我了……”
“老祖宗别动气。”
宁纤碧见大长公主似是气得不轻,连忙上前安慰,老人家刚强,又是一辈子没人敢欺负主儿,虽说如今落魄了,但就像她刚刚说,还没人敢落井下石欺到头上来呢,忽然经历了这么一出,别因为气性大再气出个好歹来就糟了,大长公主身体原本就不是十分硬朗。
因坐大长公主身边,温言道:“老祖宗和明王爷生气,气坏了自己身子,可值不值得?您刚刚也说了,您可没有这样侄孙,想来王爷能做出这样事,其实心里也未必就有您这个姑奶奶,您要是气出个好歹,人家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倒徒惹孙媳和太太们伤心痛苦,就是宗人府里老爷们和千山,若知道了,能不焦急上火吗?再病了,好嘛,咱们辛辛苦苦到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咱们笑话没看成,如今可算是让亲者痛仇者了,老祖宗就是为那些小人,也不该动气,您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一面说,一面就抚着大长公主胸口,却见大长公主愣了愣,接着摇头无奈笑了笑,伸手摸摸宁纤碧简单发髻,心酸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怎么忍得住?唉!你这孩子,还有着身子呢,论理女人这时候可是难过,我怀着你公爹时,从一开始就害喜,爱发脾气,你倒好,不但得操持着一大家子,不能动辄发脾气,如今还要来安慰我,唉!芍药啊,是我们沈家愧对了你……”
“别,孙媳受不了这种话,太生分,不是一家人似,老祖宗你还不如骂孙媳两句呢。”宁纤碧连忙摆手打断大长公主话,却听大长公主笑道:“好好好,不生分不生分,是我说错话了,一家人,就该甘苦与共,是吧?这可是你挂嘴头上话。”
宁纤碧笑起来,却听薛夫人也笑道:“老祖宗,您还说芍药安慰你,偏偏您也听她话,这活儿可不就着落她身上了呢?您看看您把她纵容,刚刚就敢打断您话。”
大长公主笑道:“就是这样才好,不然你们一个个规规矩矩,我看了心里也不自,这哪里是儿媳晚辈?整个儿一外人,从此后,你们都能像芍药这样,我就高兴了。哼!那明王爷不用他发狠,我看他能作出什么花样来?从他母亲那里,每日笑脸盈盈,我看着就是个狐狸精,果然生了儿子也不是个省心货。”
宁纤碧无奈了,大长公主终究是意气难平,说着说着又把话题绕回去了。忽听一旁唐王妃道:“老祖宗也不用意外生气,那兰妃后宫,除了皇后便数她位份尊,明王爷也是皇上除了太子和四皇子之外喜欢皇子,一旦皇后和太子有个什么好歹,他们娘儿俩能没有心思?把咱们视为眼中钉也是意料中事。”
薛夫人也旁边劝道:“是啊老祖宗,从咱们家被抄到现,还不到一个月,又赶上过年,只怕那些想落井下石还没找到机会呢。从此后,这样事儿还不知道有多少,您老可不能这么容易动怒,白白糟蹋了身子。”
宁纤碧也连忙道:“两位太太说得对,老祖宗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俗话说得好,他狂任他狂,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咱们忍住了气,且将冷眼观螃蟹,看它横行到几时?老祖宗只要放宽心,就是阖家之幸了。”
大长公主哭笑不得道:“我老婆子你们眼里就这么沉不住气?放心,我知道了,日后且看着那些人如何行事,我不动气,我还要留着这身子,等我儿子和孙子回来呢。”
沈璧珍笑道:“老祖宗说没错。只是嫂子,刚刚您那些什么他狂任他狂清风拂山岗话,又是什么冷眼观螃蟹,横行到几时,怎么我从没听说过呢?您是从哪里听来啊?”
轻怜也笑道:“可不是?婢妾也算是走南闯北过人,可从没听见过这样俗话,叫我说,这话可一点儿都不俗呢,细品着,人生世,恰是这样才自。”
宁纤碧吐吐舌头,心想糟糕,一不小心把现代用语给溜出来了。因对沈璧珍咬牙道:“罢了,你这蹄子一天不戳我两句,心里就不舒服是吧?好好好,那些话是我随口说出来总可以了吧?行了行了,几句话上下什么功夫啊,趁早想想往后怎么办吧,明王爷这次虽回去了,但他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咱们还要好好应对才是。”
接着又闲聊了几句,众人心里都有心事,也便告辞了。白采芝这几日一直都是特别殷勤,尤其薛夫人面前,那个勤恭顺就别提了,如今却因为心里想着事儿,不知不觉便走了薛夫人前头,出门也忘了扶这婆婆,只是有些失魂落魄随着人群慢慢走着。
“你今儿是怎么了?”
却听薛夫人身后叫了一声,白采芝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句,这才扶起薛夫人胳膊,却听婆婆淡淡道:“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样子,被刚刚事情吓到了?”
白采芝垂头咬着嘴唇,小声道:“不……不是,妾身只是觉着,明王爷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呢?好歹咱们是沈家啊,就不看别人面子,也该看大长公主面子上,稍微收敛下,哪里该这样放肆呢?”
薛夫人冷笑一声道:“这便是世态炎凉了,现只怕京城里有点地位人都不把我们放眼中,何况他又是皇子。你打起精神来,刚刚没听你姐姐说吗?往后这样事情还有呢,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你若这样就怕了,还不如趁早儿回伯爵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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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一步不退
“太太,妾身不怕。”白采芝吓了一跳,连忙表了一句忠心,但转念一想,心里终究还是有些疑虑,因横下一条心,小声道:“只是太太,明王爷怎会这样猖狂呢?明明太子……太子之前给咱们送了那么些东西,太子对咱们还是照顾的啊。”
“你也知道那是太子?”薛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又不是皇上送来的东西,太子又如何?太子如今的处境也不比咱们强多少,不过是还没被废罢了,只怕朝臣们如今也都心知肚明,太子就是个摆设,被废是迟早的事,你还指望着明王爷会因为太子照顾咱们就不敢上门?”
“啊……”白采芝惊叫一声,倒吓了薛夫人一跳,皱眉道:“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素日里的沉稳都去了哪里?你放心,不管遭什么事,有我和老祖宗还有你姐姐出头,你不知排到后面多远呢,我们还没怕,你倒是怕起来了?什么道理?”
这话中便带点不悦了,若是平时,白采芝哪有不趁这个机会赶紧表忠心的?只这会儿心乱如麻,由周谨的突然造访,她忽然有一种预感:或许之前自己的猜测是错的。然而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若说从前猜的沈家能东山再起的结果是错的,那这些日子的自己成了什么?笑话吗?比笑话还不如吧?
越想越乱,越想越恨,越想越是心惊肉跳,白采芝不敢想,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一切只是自己多心了,或许六皇子并不知道太子和皇帝的打算,所以才跑来耀武扬威。只是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周谨如果是如此迟钝蠢笨的人。也不可能当上明王爷了。
然而越不想去想,就越忍不住要想,以至于都回到了薛夫人屋子,她还是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薛夫人显然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了,面色十分不快,原本这些日子白采芝夹着尾巴做人,又着意笼络着,她对对方那点儿心结已经差不多都要解开了,可如今看见她这模样,想到她终究还是害怕周谨上门闹事。半点担当和胆气也没有,哪里配做沈家的女人?因此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失望,不耐烦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回去吧。香桐香药看着你们主子,别吓掉了魂儿。”
最后一句却是明明白白的讽刺,白采芝若识趣儿,便该赶紧上来补救一番,不过现在她确实没这个心思了。甚至连这话是讽刺都没听出来,行了礼便退出去,失魂落魄回了自己屋里。
“白姨娘怎么了?不会是真吓成这样了吧?胆子忒小,连我还没像她这样惶恐呢。”却听碧红咕哝了一句,薛夫人不等说话,便听碧青冷笑道:“你也太小看姨娘了。能为了求太太原谅就站在廊下把自己冻晕了的人,能像你说的那样胆小如鼠?只怕这里面是有什么缘故呢,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
碧红笑道:“你又来了。这些日子,缘故俩字儿都快成你的口头禅了,但凡白姨娘做事,必定有缘故,叫你说也说不上来。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听说她小时候就经历过这事儿,爹爹都死了。明王爷闯进来那会儿。我都吓得不能动,何况他还撂下狠话,咱们如今毕竟不是亲王府了,白姨娘就是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碧青摇头无奈道:”好了疮疤忘了痛,这会儿想起是人之常情了?人家跟你摆主子威风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想?”话音刚落,忽然想起若碧红是好了疮疤忘了疼的话,那如今对白采芝都快解开心结的薛夫人岂不也是?因连忙低头,不管碧红怎么说,她也不肯多嘴了。
却见薛夫人在炕上坐了一会儿,忽然道:“碧红,你去把儿媳叫过来,我有话和她说。”
碧红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宁纤碧进来,笑着问薛夫人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薛夫人忙让她炕上坐,一面歉疚道:“我也是想心事入了神,忘了你如今有身子,我该亲自去找你的……”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笑道:“太太别这么说,儿媳又不是走不动路,太太有吩咐,我过来也是应该的。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
薛夫人却又沉默下来,只怔怔看着窗子出神,宁纤碧心里疑惑,目光瞥向碧青,却见她微微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薛夫人是有什么打算。正猜疑间,就听薛夫人怅然道:“兰花那孩子是个好的,可能当初你也知道我留她在身边是为了什么。只如今家里都这样了,千山的心思又全在你一个人身上,我如今也没这打算了。留着她,或许倒还为我们家招祸,之前在老祖宗面前,这话我也没办法说出口,怕气着老人家。所以如今和你说,若是……唉!你看着就把她送去明王府吧,我们现在毕竟不是从前了,就是亲王府那会儿,明王爷来要一个丫头,也不好拂面子,要不是你,那一次兰花就跟他走了。谁能想到他竟然到今天也没忘,到底又把这笔旧账翻了出来。”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连忙道:“你别多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这孩子重情义,当日护着兰花的举动我嘴上没说过,心里其实很欣慰的。只是芍药啊,咱们如今是庶民了,老爷和千山又都不在,俗语说,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对兰花,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若因为她,连累了整个家里,甚至把老祖宗都气出个好歹,那……那就真是罪过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宁纤碧叹了口气,无奈道:“太太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太太的苦衷,这说实话,若是在别家,只怕早把兰花送过去了,不要说是一个丫头,就是自家的女儿,明王爷说想要,又有几个人敢护着的?太太也是为沈家着想,这些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薛夫人点点头,只觉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下来,哽声道:“你去和兰花好好儿说,不是我们无情无义,实在是我们也要保留退路,这……实在是留不下她啊……”
宁纤碧一听,敢情薛夫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连忙道:“太太,儿媳明白您的想法和苦衷,但儿媳可不打算这么做。”说完见薛夫人愕然抬头,她便淡然道:“太太,您还没看出来吗?明王爷今日上门演了这一出**熏心的戏码,里面可是有大文章的,若儿媳没猜错,他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明王爷而已。老爷不知道和太太说没说过朝堂暗中势力的事……”说到这里,见薛夫人皱眉想了想,慢慢点头道:“好像说过,只是形势不明,老爷也找不到源头,之后就再没提起。”
宁纤碧道:“这就是了。千山进宗人府之前,曾和儿媳提过,这势力的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明王爷。如今他的一举一动,不知多少人看着,准备跟风,咱们这一次若是低头,人人都知道明王爷要整治咱们,而咱们也软了,怕是都要过来踩一脚,到那时,咱们的日子才真的难过呢。”
“只是……太子如今的境地……”薛夫人叹了口气,却听宁纤碧淡然道:“太太别多想了,如今好歹还有皇上不是吗?明王爷想来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只要咱们顶住了他的逼迫,其他人就不敢轻易下手,咱们倒还有段好日子过。”
“如今有好日子过,将来又如何?让明王爷怀恨在心,万一有一天……”薛夫人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她相信宁纤碧肯定是明白的。
“就算现在把兰花送过去了,太太觉得明王爷就不会怀恨在心了?”宁纤碧反问了一句,登时让薛夫人没了话,她叹了口气,接着摇头道:“更何况,太太且想一想咱们家和皇后太子的关系,或许您还想着只要从此后和东宫那边断了关系,就可明哲保身,只是就算咱们这样想,明王爷肯这样想吗?更何况,皇后可是沈家的女儿,这层关系怎么可能断的掉?”
薛夫人之前确实有过这个打算,在亲王府的时候就这样想过,不然当日也不会只有宁纤碧一个人去给宁纤眉过生日。然而今日听儿媳这么一说,她方恍然大悟,暗道是啊,自己真是糊涂了,想着明哲保身,只这么近的关系,谁相信你真的会和东宫断了关系?自己说白采芝势利,可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一念及此,不由得面上飞红,叹口气道:“我老了,果然心思也糊涂了。倒是不如你看的明白透彻,果然人是不能势利的,我只想着趋吉避凶,还以为这是人之常情,其实和那些从古至今的势利眼又有什么分别?罢了罢了,这件事随你处置吧,我不管了。只是……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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