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和谐景象。
女眷这里也挺和谐的。
这回随驾的几乎全是正室,说起话来就更放得开。
上一回十三阿哥就有点懊悔,带了侧室来,结果有些正室之间的聚会瓜尔佳氏就没有被带上。回来一想,当时确是疏忽了,竟忘了太子妃既随驾,其意义就不止是“皇太子带来的女人”。
四福晋、十三福晋、简王福晋、康王福晋等等等等,光是福晋就是一堆。简亲王福晋很是高兴,她家今年有三个孩子得以随驾。长子德隆、次子阿尔塔、三子永谦,其中长子、三子皆是嫡出。就与太子妃交流一下带孩子的经验:“往年他们都没来过呢,看着三个猴儿,一天功夫,我头发都快愁白了。”
四福晋鼻子一酸,绷住,一定要绷住。十三福晋心里好些,这次怎么着也是机会,去年十四福晋随着丈夫往塞上一行,回去不久就诊出有孕来,只有夫妇二人的行程,对想要孩子的妻子来说是个福音。
十三福晋就想打听一些路上的注意事项,衣食住行、行止规矩一类。康王福晋比较热心,一一与她分说,次后又道:“唉呀,瞧我,罗嗦了这么多,您等会儿去问十三阿哥,不是说得更明白?”
一语提醒了十三福晋,这倒是个与丈夫多接触的好机会。
宁蕙咳嗽一声:“您那哪里是啰嗦呢?明儿要赶路,他们两口子说得晚了,明儿要误事儿的。”她是有经验的,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初次随驾的十三福晋,今天晚上怕不能成其好事了。
经她一说,淑嘉脸上也有点儿热,打圆场道:“今儿在汤泉,正好解解乏歇了,松快一下明儿好赶路。”
众福晋都是正室,很多事情上的态度就很一致,看事情的角度也很相似,处置家务、安排奴才、开源节流,说得很是投机……一会儿的功夫,康王福晋就与简王福晋就两家铺子的合作问题达成了共识。
红袖这回轮到了随太子妃出行,看见外头小太监杀鸡抹脖地使眼色,走进来道:“主子,万岁爷那里的宴也散了,诸位爷都往住处去了呢。”
福晋们急忙起身告辞。
行行复行行,第二回出行,淑嘉对于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已经非常熟悉了,做起来比去年更加到位,一路上也是不断地有蒙古王公携眷而来,太子妃又遇着了不少去年见过的蒙古贵妇。
“这是我们四福晋,这是十三福晋,这是……”、“你比去年发福了。”、“她瘦了些。”、“你们家阿哥今年来了么?”
应付自如。
对外很容易,对内就要仔细些了。照顾皇孙是个精细活儿,皇孙自有仆役,还有皇帝不时垂问,确实不用太子妃亲自动手做饭补衣服,太子妃却不能不每天按着饭点儿派人看着他们。
尤其是弘昱。这孩子自己不自在,太子妃照顾他也是顾虑多多,唯恐有不周之处。先是清点了弘昱所带物品,把缺的给他补上,然后拉弘昱过来吃饭。胤礽、弘旦、弘晰、弘佣急焕上来充场面。
淑嘉感慨地对弘昱道:“你都这么大了,你刚生出来那会儿,我们都还去看你来的。那时候你是抱着你,要多高兴有多高兴,一转眼,她不在了……”伸手摸着弘昱的脑袋,“你要好好的啊。”
跟弘昱说话,说他母亲是最安全的话题了。还容易拉近彼此的感情,模糊掉某些人,比如胤A。
大福晋死的时候弘昱略能记事,记忆却也不甚清楚,梦里依稀有那么个影子,想起来就温暖,想抓却又抓不住。淑嘉只管说大福晋如何如何好,大福晋本身表现得也不坏,夸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弘昱慢慢放松了下来,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淑嘉最早打交道的妯娌就是大福晋,倒也记得一些:“她喜欢吃清淡的东西,不大爱看戏……”弘昱渐渐听得入神。
弘晰年纪大些,时不时帮一帮腔:“大伯人待人极和气的,她那里的点心味儿最好。”
胤礽看太监们已经端着饭菜在门口候着了,打断道:“先用膳再慢慢说,”作慈爱状望向弘昱,“往后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只管来问你婶子就是了,不急在这一时。短了什么东西、想要什么东西只管跟你婶子说,奴才们不听话了只管告诉我。出来就是散心的,不要憋在心里头。到时候怕要行围,你的行头都带上了么?”
弘昱站立垂手:“家里是姐姐们给备了。”
“女人家对这些个未必很懂,她们挑的东西呀许是贵重,却未必顺手。你年纪还小,成人用的东西未必适合你,我这回带了不少东西来,等会儿你跟着我去看看,你们兄弟几个的家什都要重新挑拣一回……”说着还作手势,“坐下来说话,正吃着饭呢。”
弘曈朝他爹嘟起了嘴巴:“嘘、嘘。”
弘旦、弘晰一齐顺着他的口型望去,胤礽后知后觉地望向妻子:“呃。”
淑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转过脸对弘昱说:“反正我是女人家,反正,我真对这些个不很懂。”
胤礽:“……”
弘旦的肩头一耸一耸地,扭头对弘昱道:“别管他们,就这样儿的。”两人年岁相仿,接触较多,关系也还算不坏。弘昱点点头,坐下来跟着吃饭。
吃得七、八分饱,陆续住了筷子。外头有人来请胤礽,道是皇帝那里叫。胤礽一起身,大家跟着起来了。擦擦嘴,胤礽道:“许是有急事,你们慢慢用,我去去就来。”众人一齐送他出去。
今天还真有这么一件事情,李光地参了原任云南布政使张霖;说他出身商贩、居家不检、网利殃民、纵子为非,请求严惩。康熙问胤礽怎么看。胤礽道:“儿子仿佛记得先前有人参过这个张霖的?”
康熙一点头以询问的眼神目视大学士陈廷敬,陈廷敬曾任吏部尚书,近两年才把这一职给李光地兼了去。此时细细一想,回道:“康熙四十二年,工科给事中慕琛题参云南布政使张霖出身盐商,官方有玷、舆论不孚应,将张霖革职。吏部议覆,从之。”
康熙的眉头一皱,李光地折子里说的就是这个张霖贩卖私盐,谋取暴利。这不就是合上了?“李光地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他既说是暴利,就不会少,李光地细查了报来。”
胤礽想的却是,这事情都过去两年了,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再说了,李光地参人,巴巴地在吃饭的点儿把我叫了来又算什么呢?胤礽仍然疑惑着。直到康熙问到了弘昱:“今天你叫弘昱过去用膳了?”
哦,重点在这里了呢。胤礽倒是坦荡,反正他没做亏心事,照实答了:“儿子寻思着,将要会猎了,他带来的家什未必顺手,正好用过膳带他挑一挑。”
康熙有心给胤礽做脸,便不揽此事,想想胤礽做得倒也合格,也就不白嘱咐胤礽要慈善友爱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给孩子们都好好拾掇拾掇,明儿好好练练手。弘晟他们也不要忘了。”
“儿子遵旨。”
回到自己的地亩三分地上,人都还没散。胤礽打起精神:“都吃完了?正好,去挑顺手的家什去。”又打发他去找弘晟几个去库里碰头。
四个男孩子一溜站了起来,跟着他去寻摸东西。胤礽一面走一面说:“这才是个开始,明儿你们不要红了眼。从现在起到九月里返京,这样大大小小的会猎还有许多场。”
弘旦是经历过的,还不觉如何,其他三个男孩子眼睛里已经开始放光了。到了地头,跟着胤礽来的太监先上头与看守接头。既使是会猎,既使是太子自己的东西,按照安全流程,样样都要登记在册。尤其是弓箭这东西,射程远、威力大,行刺的大好凶器。
核对无误,胤礽带着他们进去,按照年龄、体力、身高等等条件,依次为他们挑选了合适的武器。对弘昱也一般对待,一手捏肩、一手拉胳膊,像理开了小鸡的翅膀一样检视。伸手还比划了一下弘昱胳膊的长度,挑出把弓来让他试试臂力。
正试着的时候,政晟三人也到了。胤礽颇有耐心地也给他们挑选。
每人选了两把弓,一把主打、一把备用,又配了若干箭支,又给每人选了一把短刀,上头各有记号,一一登记完毕:“弓要自己背着,带顺了才好使。”
又带着儿子、侄子们去马厩,教授拣选马匹之法。弘曈讶道:“阿玛,您还会选马?”怪哉,哪家皇太子混马厩啊?
头上挨了一下,四下找不到凶手,弘晰拿眼睛一瞄,正看到弘旦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来。
胤礽笑笑:“当年御驾亲征葛尔丹,你阿玛亲选的战马是最好的。”
选好了马,又借机教他们收拾马上装备的技巧,令这些男孩大开眼界。不接触完全不知道,一向很,咳咳,那个的太子,对这些事情居然这样熟悉。
弘曈是嫡子,年纪又小,实是与胤礽最随便的孩子了,时不时问:“这个与谙达教的不一样,为什么要这样啊?”、“我们有随从,这些就不用带了吧?”等等问题。
胤礽也一一解答:“谙达教的在宫里的做法,既出来了,就不能嫌麻烦。虽有随从,野地里难免会出意外,准备齐全些没坏处。”
……
直到日薄西山,才各自回来。
会猎是能够激发雄性野性和热血的事情,康熙下场代表着会猎活动的正式开始。皇帝首中猎物,然后亲自带着弘旦、胤禄、胤礼、胤教他们如何指挥。又分派任务,胤礽带着弘曈,雍带着弘晟弘曙、胤祥带着弘N弘晰。
其实亲王各领其子,屠杀开始了。
女眷不能上场,只能聚在一处等着,直等到男人们回来。特等奖归了康熙,一等奖是胤礽,完全没悬念,剩下的才是众人抢名次。亏得大家玩得这样兴高采烈。
回来之后又是欢宴畅饮。
晚上这顿饭其实不太符合紫禁城生物的生物钟,这是个差不多算夜宵的点儿,不是吃正餐的时候。却架不住大获丰收,又在战斗中增加的友谊需要巩固。是以又设小宴。
不但男人们一处把酒言欢,女人也聚到一处八卦。新鲜的野味,这个是上头赏下来的,那个可是太孙亲手猎来孝敬母亲的。谁今天表现得好,谁跟谁打赌又输了。
塞上牛羊味道好,又是猎后会餐,纵使不断有新鲜瓜果供应御前,本宴还是以肉类居多。煎、炸、烤、煮做法各式,散发着香气。夹以各式八卦为辅料,真是美味异常。
这里头却有个心不在焉,吃不下的人。
庆德同志非常郁闷,差点没拿眼神杀死鄂伦岱。他已是都察院之副都御史,也算是贵重人了,好好地喝酒吃肉招谁若谁了?偏偏鄂伦岱这个家伙跑了过来,不但自己跑了过来,还领了一群侍卫来,非要找他喝酒不可。
理由是:“你今天可是出了风头了,怎么能不喝?”、“没想到啊,你也这样能干。”、“你把我们比下去了,必须给咱这个面子,干了它!”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算是军功起家啊?怎么就不能表现出色呢?
哦,一直看你跟流氓混,没想过你还是正经人。
靠!
正在这个时候,救命的人出现了!
胤礽对弘曈悄悄说:”你去看看他。”
弘曈想溜下去玩,有了命令,带着个小太监就大摇大摆地到了庆德这里:“舅舅。”
他来了,众侍卫一哄而散,只有鄂伦岱还大模大样地呆在原地,对着弘曈也不行礼
弘曈听庆德介绍:“这鄂伦岱,算起来……”
“舅公?”他听他哥哥说起过的。
鄂伦岱咧咧嘴。
“阿哥怎么过来了?”庆德把座位让给弘樱自己与鄂伦岱蹲在一处。草原夜饮,席面低,座位低,两个成年男人蹲起来跟小孩子坐着的高度也差不了多少。
弘拥蜕道:“我想溜出去玩,被阿玛看到了,打发过来的。”
溜出去玩很对鄂伦岱的胃口,提供意见:“还得等一会儿,等他们酒量浅的人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就能借醉出去了。”
酒量浅的人还真有,不一会儿就有缺席的人,鄂伦岱一拉庆德,庆德让小太监去禀胤礽,这才拉起弘右坏莱鋈ァ
出外不一刻,胤礽就向康熙请旨,发现弘雍孟癖还张埽他得亲自去营救。康熙也不太放心鄂伦岱:“你速去速回,不要与鄂伦岱纠缠。”胤礽堂而皇之地就出来了。
鄂伦岱根本没喝多,百无聊赖地看着胤礽也来了,一把抓起弘曈
胤礽冲他微笑一下,与庆德慢慢踱步,提出了要求庆德找个稳妥的御史,盯一下曹寅。庆德没喝醉,一共说了三句话:“这不好办。”、“要有实据”、“只能试试。”
胤礽笑了:“没有最好,我就是怕他有。”
庆德想了一下:“怕要花些时日的,曹寅是个谨慎的人,阿玛很看重他。”
因为阿玛看重他,所以才不好办。
胤礽静了一下:“要保密,慢些无妨。”一年总够了吧?
庆德应下了。
胤礽冲曈说:“入了夜还乱跑。”
鄂伦岱一转脚后跟儿,拎着弘曈笑对胤礽道:“原样奉还,一个换一个,”勾着庆德的脖子,“他还欠奴才一场酒呢。”
胤礽同情地看了庆德一眼,咳嗽一声:“你们自便。”
拎着儿子回来,又糊弄了一圈儿,直到宴散。
皇帝派去查问四府之税收情况的汇报比太子的消息来得快:有功名的读书人、在旗的旗人是不用上税的,他们占有不少的土地,而需要缴税的人口太多,人均耕地又少,产出不够。
举个例子,某地有十顷土地,其中五顷归某进士,他不用缴税,另五顷分归若干需要缴税的平民,这五顷土地的产出也够维持生活了。一旦人口膨胀,不用纳税的还是不纳,需要纳税的人增加了一倍,不能把人逼死,得给他们留下口粮,留够口粮之后剩下的就不足以缴税了。
几日之后,太子收到的另一份情报可以作为补充。因为产出不够缴税,就有人干脆把自己的那一份土地挂到士绅名下,以求免税。时间一长,挂到别人名下的田就成了人家的,这样一来,国家的税收就更少了。剩下的人承担不起赋税,丁赋又是要折成银子征收的,付不起钱的人干脆就成了流民。〔1
康熙与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