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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回来的时候,淑嘉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胤礽道:“人老实就好。明年就大挑了?”
淑嘉点头:“四丫头这个月又被叫进来一回。”
胤礽右手两指叩着膝盖:“明年圣驾南巡,咱们是躲不过的。老十五的婚事现在看来是十成准了的,我所虑的,是不知道汗阿玛会给弘晰指个什么样的。虽说他晚些成婚于子嗣上有益,这媳妇还是不能大意了。”
要当婆婆了,淑嘉默默地看着睡得婚天黑地的小儿子,这小子还没满周岁。
“汗阿玛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也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我就到宁寿宫请命,看一看这些孩子。还可请贵妃帮忙相看不是?”
“贵妃?”胤礽心头一动,他忽然想,给弘晰一个佟家女也是不错的。也可安汗阿玛之心。
旋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事到如今,他做得已经够多了;势到如今,他也无须再过度表现什么了。静观其变就好。
“不说这个了,过两天,圣驾谒陵,我与老八、老十皆随驾。”
“弘旦去不去?”
“你说呢?”
“得,我知道了。”还是要去的。
康熙出行携带的人选是有其考量的,这回的目的也很明确:让儿子们团结一点。公平问题就要靠后站,比如与兄弟们没有矛盾的老五、老七、老十二,就很悲催地当布景板。
老八,真是让康熙气急败坏的一个人。论能力呢,也是有的。但就是不按照康熙的规划来!把他安插进正蓝旗有多少年了?这货居然一点儿起色都没有!安王府受的打击都是老爷子亲自上阵捶的,反观老八,康熙捶完了人,他跑去安慰!
老子是叫你去当沙子的,他倒好,跟安王家一搅和,成了混凝土,不分你我。康熙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他是让儿子去捞好处的,不是把好好一个儿子赔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的!
老八那不听话,那也是儿子啊,康熙又不能不管他。老八因为惠妃的关系,一直被视作与老大有关系,康熙也不忍心自己升天之后太子因为这关系削老八,也不想太子落个不恤手足的名声。也许,老八亲近安王府,是因为与太子关系的问题?怕兔死狗烹?
康熙想自己做这个桥梁,让两个儿子冰释前嫌。可是呢,为太子,他情愿,为老八,虽然也情愿却有不甘:你差使办不好,老子还要为你考虑。
年底了,康熙爷的日子却不太好过,他老人家先是免了山西、陕西、江苏、安徽、 江西、浙江、福建、湖北、湖南、广东十省逋赋。又蠲免八旗扣除库饷银三百九十五万六千六百两有奇。
白花花的银子啊,老爷子心头滴血,气儿不打一处来。
八阿哥就被拎到了御前,挨了康熙劈头盖脸的一顿:“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天跑八趟安王府?”
胤禩好声好气地解释:“安王病了,听御医说不大好,儿子就去看看。并没有去很多,儿子还有差使要办,是儿子媳妇儿常回去看舅舅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康熙火气直冒:“他们家教不好外甥女,令其嫉妒,辖制于你,你到现在……”还没个儿子,好吧,这个不说了,“安郡王岳乐,谄媚辅政大臣,方得亲王之位……”把安王府狠翻了一回旧账。
胤禩几乎要听不下去了,爹哎,当年安王平三藩有功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默默听完,默默地想,他老婆真是倒霉,受了舅家的牵连。有子无子这事儿,胤禩自己知道,他没少睡小老婆,他老婆称不上嫉妒。老爷子这是因为男人而迁怒到女人身上了呢。
其实老爷子更想说“你受安王府影响”而不是“受制于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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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挨了一通骂,这通旧账算是揭了过去。胤禩回家收拾行李,打包准备跟他爹上坟去。刚进家门,他九弟摸了过来:“八哥,听说老爷子今天冲你发火了?”
胤禩讶然:“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出宫?仔细宫门下钥你回不去!”
胤禟不以为意:“八哥还能打发我去睡马棚?就算今儿不回去,老爷子顶多骂我一回,又不会伤筋动骨,还能怎么着?”
胤禩默:“……你过来就是问我有没有被老爷子骂?”
胤禟道:“老爷子既要带你去谒陵,为什么又冲你发火?”
这话要从何说起呢?胤禩道:“老爷子大概是,不想我与安王府走得太近。”
胤禟撇撇嘴:“那里是八嫂的舅舅家,亲戚之间走动走动又能怎么着?老爷子就为这个说你了?忒小心眼儿了,”说完,又意识到这句话不妥,慌忙转移了话题,“这回,老爷子又带了太子跟太孙?老十也去了?他大腿倒抱得紧!”
胤禩叹道:“我要是他,我也这样干。”
“他明知道你跟太子不太对付。”胤禟快要跳起来了。
胤禩道:“我也不想跟太子不对付啊!”
“嘎?”
“我这不是没办法么?”胤禩觉得自己比小白菜还可怜,“从懂事起,老大、老二闹矛盾,我就夹在中间,我不跟老大混都不行。自打那位二嫂生了儿子,什么争位之心啊,从龙之功啊,就都~”胤禩作了个随风而去的手势。
胤禟火气全消,胤禩说到点子上了。自从太子有了嫡子,鼓噪的人就去了一大半儿。朝臣蔫了,宗室萎了,墙头草不晃荡了,在太子面前越来越老实。这,就是宗法的力量,它对人心的影响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还……让人无可抗拒。就连他自己,也只是习惯性地瞅太子不顺眼而已,“太子去死”的念头是再也没冒出来过。
本着兄弟义气,胤禟还是为胤禩担心:“那你现在想怎么办?这个老大,被圈了还要流毒害人。”
胤禩不语,他的盘算就是,壮大势力以图自保。正好,老爷子给了他机会,他拼命结交亲贵,为的就是自保。老爷子都没能一口气打掉的安王府,多好的盟友啊!可是老爷子现在对他的表现开始不满了,康熙之怒,让胤禩有些担心。
“我再想一想。你快些回去呗,真想叫关在外头,明儿被老爷子骂?”
胤禟无聊地起身:“那我回去了啊。”
一行人先到南苑住下,次日再从南苑发驾。
从出了宫门开始,康熙是有意无意给他们兄弟制造机会。把皇太子赶下车,让他骑马跟兄弟们同行。皇子们都不是傻子,也就顺着皇帝的意思哈拉。等到了南苑,连弘旦都看出来了,抱着课本跑到他祖父那里请教也不去打扰父亲和叔叔们。
回到自己的屋里,胤禩拿湿毛巾捂住了脸,挡住所有表情。他又不是傻子,康熙都搬了梯子了,他要是还不下,老爷子能把他晾在墙头上晾一辈子。可是,对一个相互之间从来关系不好,见面皮笑肉不笑,笑也笑里藏刀的人,要怎么示好?
胤禩悲催了。
胤礽也明白康熙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不计前嫌么?也成啊,他又何必与这个八弟计较这么多,只要他以后老实了,老八还是挺有用的么,用就是了。倒是主动释放出了善意。
康熙很欣慰,从东宫对胤禔子女的关心上他就觉得他儿子是个好人,像他,有情有义重家庭。既然太子不是不能容人,老爷子更要帮帮太子,第一就想到拉了人来,你们私下聊。我也不用弄什么防备兄弟阋墙的措施了,多好!
老爷子构思得挺好,皇太子很配合,就是苦了胤禩。一面猜,太子这是真心还是假意呢?一面想,老爷子的用意如何呢?
老爷子就想你们兄弟关系好点儿。
第二天上路,又遇上一件让老爷子哭笑不得的事情:八旗兵丁因蠲免扣除库饷欢声动地拥塞道旁跪迎叩谢。
对此,老爷子决定不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借机教育孙子:“八旗是立国之本,只要八旗而在,哪怕他们什么事儿都不做,咱们什么事儿就都好办。”说这话的时候,康熙的心里在滴血,一群赔钱货啊!这钱不赔又不行。
弘旦想了想,轻声问道:“就像庙里的泥菩萨?他们不能变出衣食,可是僧尼要是没了菩萨,照样没有衣食?”
康熙咳嗽一声:“也不能这么说,菩萨有时候还是灵的,八旗子弟好好调…教还是有用的。”好孩子,你抓着重点了。
老爷子不得不再三叮嘱孙子:“八旗是根本啊,里面也有争气的人。”最后跟孙子说了实话,他们不能打仗,咱们可以派绿营嘛,那啥,至少吧,八旗还出了不少水平很高的高级将领、高级官吏。
现在八旗不说糜烂得一塌糊涂吧,也是没什么战斗力。虽然他老人家刚刚夸过八旗勇猛,其实自己心里知道,那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想了想,实在是憋屈!朕在给你们做脸,你们自己不争气!气咻咻的时候,外面三马飞过,停在车边,是皇太子与八阿哥、十阿哥,胤礽问:“汗阿玛,快到通州了,通州城东已备好行在,是否歇息?”
康熙点头:“冬日天短,早作作息罢。”抬眼看到了胤禩,心中一动。
刚进了屋子,康熙就开始办公,准了福建漳州总兵官李友臣以老病乞休的折子。康熙又翻出一笔旧账来。
接着京里就为一条八卦炸了营:皇帝接到确切消息,已故安郡王岳乐子景熙诅咒其侄、安郡王马尔浑之子华玘。皇帝派了宗人府抓了景熙,关了他一家子,景熙的兄弟们也受到了牵连。
原来,景熙本因岳乐的功臣有过荫封,后来被康熙砍成了宗室,心理落差大,又想着如果马尔浑死了,马尔浑儿子也死了,自己可以争取一下爵位,把侄子给咒了。真不幸,自从大阿哥事发,很多人对诅咒敏感,有人就把景熙给告发了。康熙对景熙本就讨厌,从此记住了。
很好,现在这条消息可以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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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八卦在宫里也广为流传,安王系的福晋、夫人们免不了入宫请安。佟妃的堂妹佟佳氏过来就是跟堂姐哭诉的,马尔浑是她丈夫,老夫少妻,和不和谐的另说,利益至少是一致的,佟佳氏恨得咬牙切齿。
正哭诉间,府里又来了坏消息:老福晋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昏了过去,正在抢救,眼看就要不好。
这下连皇太后都惊动了,淑嘉也不免过来打听消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有误会?”这家人都流行画圈圈么?
佟妃道:“听说,是有上谕叫简王动的手,这就不会有假。对了,简王福晋呢?”
简王福晋死了儿子,休养了好久,第二天被火速召进宫里来。
宁蕙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雅尔江阿说了一句而已:“是从御前发来的上谕,命我们王爷把人先拘管起来。”
八福晋一大早就入宫来听消息,此时也顾不得了,直接问:“那简王有没有说,这只是景熙犯事儿,为什么把岳希和吴尔占也拿了?”
宁蕙摇头:“我并不知道的。”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这事儿不免让人想起胤禔来,更是不想提了。
皇太后念了一声佛:“这是外头男人们的事儿,与我们并没有关系的,你们都回去,好好准备过年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乖乖下去了。当天,宁寿宫里传出话来,让大家多拜拜菩萨抄抄经。
安王系倒霉,对东宫其实是有利的,至少太子妃是这么想的。回去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换了居家衣服,清点颁赏的单子:“这一份儿给外祖母的再添份拐杖。”
红袖的脸扭曲了一下:“主子,刚刚接到的消息,西鲁特氏府上老太太……过世了。”
淑嘉心里乱跳:幸灾乐祸要不得,刚刚高兴岳乐子孙倒霉,自家就死了外祖母。
淑嘉按住胸口,过了好一阵儿才道:“知道了。”红袖给喜鹊一个眼色,喜鹊连忙倒了茶捧来,红袖接过,一点一点喂淑嘉:“主子,喝点儿水,稳一稳,这是喜丧。”
那位老太太都快活成人瑞了,绝对是喜丧,可是,它还是件丧事啊!
“你出去一趟,把祭银送出去。再回家看看额娘,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万不可伤心过度。对了,先对开库房,寻些安神滋补的药材给我额娘送去。”
红袖一一应了,不放心喜鹊等近身伺候,又喊了小满、巧儿过来,这才去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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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发生的事情,很快随驾的人就都知道了。康熙就没打算瞒着这件事情,雅尔江阿的反馈一回来,康熙就召集大家来开会。
胤禩非常小心地问:“汗阿玛,简王那里消息确切么?”一句话问出来,真想抽自己的嘴巴!管它确不确切,老爷子想办的事儿,肯定得是确切的!老爷子这是在警告自己呢。
胤礽心道,不确切会用这个罪名逮人么?不行,他想起胤禔来了,他想抽人,得忍住!
胤俄低头,眼珠子乱转,老爷子要动真格的了,八哥你小心,兄弟帮不了你。
康熙冷笑一声:“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雅尔江阿办顺了手的事情,有什么难的?原还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的,胤禔犯的事儿但凡小一小,但凡没有涉及皇太子,他都想压的。
这个景熙,到底是宗室,宣扬出来面子上很不好看,尤其容易让人联想起皇长子来。然而为了皇室的和睦,也只好揭一揭他的底了。就看老八悟不悟了,乖乖地,把安王府掏空,省得大家都不好做。
作者有话要说:
盒饭会陆续发放的,目前先发龙套的。
龙套盒饭发放中
老爷子带着儿孙一趟出行,来回的功夫京里办了好几件丧事。
康熙四十五年末,东宫出了好几份祭葬银子。一份是给太子妃的外祖母的,这个没法儿省。另一份却是给揆方之妻觉罗氏的,这位即是宗室郡主,还与石家有些亲戚。还有一份绝对不能省的,却是安王老福晋。
西鲁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