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基的八旗,需要谨慎处理,胤礽斟酌再三才落下第一笔。
写完批示,揉揉手腕。就听到外面来报:“皇太子在外头求见。”
“他有什么事儿?叫他进来罢。”
弘旦来说的就是鄂伦岱的事儿,用词很委婉:“儿子想,叫他这样四处找门路也不是个办法,他本是闲不住的性子,在京城里四下转悠,倒要闹得人心不静了。不如给他一个外任,远远的打发了,眼不见心不烦。”
胤礽一声冷哼:“眼不见就能心不烦了?他到哪里能不惹出点儿事来?往年他做了多少犯忌讳的事,无不因先帝格外优容才平安至今。他要是安安份份地呆在家里,顶多跟法海唱唱对台戏,要是放出去,惹下祸来我就不得不处置了他,有意思么?”
“是儿子想岔了,可是——”看着父亲的脸色,弘旦还是说,“他已是心中不安了,佟家那几位,几十年来被优容得任性使气,这样冷着,憋出毛病来真能豁出去闹事的,还请汗阿玛三思。”
“唔。”这个佟家,真是豆腐掉进灰里——吹不得打不得。总要看几分情面的呀!胤礽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憋屈透了。
咬牙狞笑:“知道了,容我想想。”
没两天,鄂伦岱就接到了一道旨意:去当广州当将军。想当年,鄂伦岱与佟国纲父子相争,康熙出来和稀泥,把鄂伦岱远远地打发到了广州,算是隔开了这一对火爆父子,直到两下冷静了下来,鄂伦岱才被调了回来。现在胤礽又把他放到了一个他熟悉的地方去。
鄂伦岱有些惊讶,没想到太子不是糊弄他,还真给他弄了份外放的差使。虽说不能去捞个军功,到底是有了实差,有个站脚的地方才能图谋后续不是?虽然……远了一点儿。
胤礽在澹宁居里接见了即将出京的鄂伦岱,也是勉励再三:“国家多事,正要有人为朕分忧,广州将军上个月调到了四川,那一片地界也不能没有人坐镇。你对那里熟,多用用心。”
鄂伦岱这回倒没硬犟,乖乖叩头谢恩。
胤礽温和地道:“皇太子这两天念叨起你了,去见见他吧。”
鄂伦岱自然是依令而行。胤礽看着鄂伦岱离去的背影,阴险地笑了:广州,那可是老九发财的好地方啊,也是老九惹事生非的地方!有个与老九不对付的人坐镇,也省得老九再天高皇帝远地四处惹麻烦。
胤礽现在盯着盐法这一块儿,老十二这个不禁吓的家伙把老底都交了出来,揭发老九要插手这个,更多的本钱是要从对外的贸易上捞回来。他不能直接不让老九贩盐,事实上,老九也不是自己出马,而是让门人出面,除非撕破脸,不然不好强令制止。胤礽索性从源头上把他给掐死了——没本钱你做什么生意?
有了广州的贸易纠纷,加上对这位兄弟的了解,打死胤礽也不相信他九弟会规规矩矩地做生意。这位九弟就没有公平厚道过。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明着禁止是没用的,只好跟他玩阴的。
老九挤兑过鄂伦岱,鄂伦岱绝不是大度的人,两相掣肘,又有当地督抚、副将盯着,便出不了大问题。胤礽正好可以腾出这一份心神来处理别的事情。
鄂伦岱走了,皇帝父子松了一口气,九贝子却气了个倒仰:“怎么派了他去!他们佟家人还没祸害够这个朝廷么?先帝都被他们气死了!”翻过来倒过去,把佟家许多不法之事从头到尾骂了一回。
四周人兽走避,无人敢触霉头。
骂够了,允禟才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办?鄂伦岱是一定要跟自己作对的了,要知道当年这赚钱的生意可是有鄂伦岱的份子的,最后被自己抢走了。允禟磨牙: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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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已经颇有凉意的草原上,雅尔江阿也是咬牙切齿:“咱们走着瞧!”他带来的兵越往前走越歇菜,逼得这位王爷不得不放慢了行程,再择行辕驻扎,等着大部分人适应。
都说善用兵者,天地万物都可为兵,简王就遇到了一个无形之兵——水土不服。身体条件好的,早些恢复过来,已经很是谨慎地与大策凌敦多布的小股部队交了几次手,双方各有伤亡,依旧是个持平的状态。
雅尔江阿一面让允俄等分头与蒙古王公接触,一面与驻在青海的罗卜藏丹津保持密切联系。这个罗卜藏丹津此时还是对清廷颇有善意的,大策凌敦多边入藏的消息还是他传到京城的呢。
罗卜藏丹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策妄阿布坦占了西藏,下一个要倒霉的人就是他了,他不能不为自己着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借清廷的手来揍疼准噶尔,让远在京城的那位皇帝为自己干掉威胁。
由于都是小股兵力的试探,火器营反倒成了很清闲的地方了。重型装备暂时没有用武之地,对于马上民族来说,如果不是大部队列阵,倒是弓箭更趁手,庆德闲得整天在营地里转悠。
不但是庆德,随军的宗室们,除了去搞外交的两三个人,剩下的都很闲。他们也有一点高原反应,但是生活条件好,很快适应了情况之后就闲不住了,纷纷向雅尔江阿请求出战。
弘晟他爹不在跟前,为人非常之活跃:“叔王,咱们再等下去,大策凌敦多布就要吃下整个西藏啦,等他修整完毕,实力更上一层。那时候再想轻松收拾他就难了。”
雅尔江阿虎着脸:“轻松?行军打仗就没有轻松的事儿!第一仗必得有十足的把握才成,必须打个开门红!”接着就端起叔王的架子把这个侄子给训了一顿,弘晟尚不知在此之前已经有轻敌的家伙已经壮烈,不由腹诽了雅尔江阿几句。
雅尔江阿也是无奈,他肩上的担子重啊。眼见弘晟被斥退,十三、十四对望一眼,决定晚间找雅尔江阿探探口风再说。可雅尔江阿如何肯透露这种会动摇军心的消息?不打个胜仗是不能说之前吃过瘪的。
十三、十四两人连袂来访,雅尔江阿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轻率出兵。气得两人回来各自写折子找胤礽告状,雅尔江阿也埋头写折子诉苦。胤礽的案头就堆了一叠抱怨的折子,看得他眉头紧皱。
这个稀泥还得他来和,给雅尔江阿的批示里是让雅尔江阿注意方式方法,给弟弟们的批示就是让他们稍安毋躁,听雅尔江阿的。允祥看了批示,长叹一声,继续写了折子:“……塞上气候不同中原,藏地较塞上更为寒冷,古人云胡天八月即飞雪,目下虽未有雪,再空耗月余,必有雪至。我军水土不服,秋高气爽之时不进兵,入冬出击行程更加艰难……一日不能克服藏地,大军一日不能归,朝廷便须多耗一年粮饷……”
折子到了胤礽手里,看完之后才发现他连冬衣都准备好了,却忘了算出击的时间。前一件批复是让雅尔江阿不要妄动,后一件就要催他进兵?胤礽提起笔来又放了下去,思忖再三,分明给几个人批示:一、雅尔江阿与允祥商议一下出兵时间,二、允祥把他的看法具折细禀,三、庆德试一试在艰苦条件下火器营能够发挥更大作用。
即使有着驿站飞马,八百里加急来回跑了这几回,天气也冷了,出不出兵,也已经不是特别迫切了。如何让出门在外的大军不冻坏了,成了比较迫切的问题了。允祥直叹气:看来是真的要再等一年了。
提笔又写折子:“……向者大策凌敦多布立足未稳,是以臣弟请速战,今拖延日久,彼渐成势。不能击其中渡,我当谋当而后动……”那就稳妥着打吧,就是国家多费点儿钱罢了。
胤礽于军事上水平只是中平,然而主意的高明与否还是能看出来的,对比着众人上折,倒是觉得允祥的水平还是高一些,密嘱雅尔江阿有事多与允祥商议一二才好。又令青海诸台吉,如果愿意,可以去跟大策凌敦多布打上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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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讶地望着赫舍里氏:“你说什么?”
前线胶着的过程中,日子慢慢就走到了十二月。
皇帝关注前线,皇后就要帮衬着,时常宣一些前线宗室、将领的家眷入宫来说话以示恩宠。这其中,弘晰的妻妾是今年生产过的,格根塔娜也是争气,又生下一子,弘晰的侍妾也中了大奖同样生了一个男孩儿。出了月子,格根塔娜就是坤宁宫的常客了。
而弘晟之妻欣安又是皇后的侄女儿,入宫的机会也很多。又有欣平也是今年怀了孕的,也常被淑怡携了来说话。再碰上大着肚子的淑惠,说的就都是妈妈经了。
赫舍里氏与博尔济吉氏妯娌两个眼中满是羡慕,赫舍里氏满打满算结婚也有一年了,肚子依旧没有动静,别人不催她,自己都着急。不知道拜了多少回佛、念了多少遍经又发了多少宏愿,连赫奕夫人也着急上火,孩子依旧没来。
赫舍里氏无计之下,终于想到了借腹生子的念头:与等到婆婆发话,又或者是直接指个侧室过来,还不如她想到了前头,也省得婆婆嘴上不说心里不喜。二哥已有三子,太子膝下不了久虚。
趁着婆婆心情好,赫舍里氏故意等到格根塔娜等都走了,刷地一下就跪到了婆婆面前提出了自己的主意。心里也是惴惴,她看好的却是自己的陪嫁丫头。
淑嘉又问了一次,赫舍里氏还是咬定:“媳妇儿自己没用,不能不为太子着想。”语气已是哽咽。
淑嘉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我不管了、我不管了,你自己跟弘旦说去!”
赫舍里氏达成了心愿,依旧满腹凄凉:“媳妇儿告退。”
她走后,淑嘉发了半晌的呆,这年头的女人,还是能生才是王道啊。这样的事情淑嘉既知道了,也不能瞒着胤礽,晚饭后就顺口提了一下。胤礽颇有些郁闷地道:“早知如此,就该择家族人丁兴旺又能生的了……”没说出来的半句是,早知道你侄女儿能生儿子,就该弄过来当儿媳妇的,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不然欣平、欣安就不太好做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原本想发盒饭来的,看来只好等下一章了。
☆、272 一拳打在棉花上
“瞧你说的,这岂不是替儿嫌媳了?”淑嘉白了胤礽一眼,真没想到,天下最小心眼儿的不是婆婆而是公公!咳咳,其实皇家的的公公通常情况下还是挺讲道理的,只是赫舍里氏有点倒霉,无缘无故地结婚一年没有喜信,一向重视正统名份的胤礽这才心生不乐。
胤礽被她这样一说,也觉无趣,沉声道:“这事儿你知道就好了,跟我说什么。”
“这真要哪天蹦出个孩子来,我怕吓着你,”沉吟了一下又道,“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好,我得再想想。”庶长子是个尴尬的存在,不止是父母为难,连孩子自己也是不好举措。
胤礽却是不肯再管了:“你看着办就行了,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提起太皇太后,淑嘉就有些发愁:“她是有年纪的人了,还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慢慢将养罢了。眼下又是冬天,时有病痛也是免不了的。”老太太现在也只是熬日子罢了。
胤礽对这个祖母还算有感情,听淑嘉这么一说,心下黯然:老一辈凋零殆尽了!涩然道:“多照看她一点,她要什么都要尽力办到。”
太皇太后却是个从来都不会提过份要求的人,虽然有些时候她会听信周围服侍之人的谣言,办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却实在称得上一个安份的人。老太太就没有提过什么不良要求,淑嘉听胤礽这一说,忽而对这位老祖宗生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知是同情还是什么的情绪来了。
越到年底,胤礽的事情反而多了起来,与淑嘉说不一会儿话,便又回乾清宫理政。大军出征在外,每个人都得发出差补贴,眼下在过年了,还要发一笔比平常更加丰厚的过节费才行。
乾清宫里,雍王听到马齐的建议,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马齐认为,大军在外,必须给以优厚的待遇才行。人家大过年的不能回家,还要冒着随时会掉脑袋的风险呆在天寒地冻的地方帮你砍人,不多发点钱实在过意不去。
非但如此,马齐还建议:“凡家中有男子随军出征之户,每户另赏银二两,以作过年之用。家中有七十岁以上老人,每多一人,加赏一两。”
雍王很是郁闷,这钱是必须花的,他就是捏着鼻子也得认了这一笔开销。可是这仗要再继续打下去,雍王都想当强盗去抢钱了。所以雍正试着建议:“等到来年春来,大军也适应得差不多了,天气只会越来越暖,正可趁冰雪销融,令大军大举入藏,一举荡平全藏。”
雍王在军事方面的水平着实不高,他最想的就是兵锋所者,望风披靡。想起一出是一出,最喜欢见效快的方法,至于后果,他考虑得实在是不充分。
胤礽的水平也不咋地,只是比他谨慎得多,但是他不得不给这个四弟一个面子,便把这话题一语带过:“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如果策凌敦多布已然入藏,我军冒然进入,恐为其所趁,且彼既据其地要塞,攻之不易。多运些威武将军将过去,有有这些火炮,攻城克敌总能少些伤亡。”
对于这一点,大家倒是都持肯定态度的。虽然铸炮也要花钱,但是这钱却是花得比较值了。李光地此时方道:“前线过冬的帐篷、冬衣也不能马虎了,此外还有马匹,当领太仆寺严守其职……”
雍王今天也有事要报,天下赋税归他管,却不是样样都能收齐的。幅员辽阔、地形复杂的国家,哪一年没有几个地方闹点饥荒呢?这税就征不上来,逼得人家家破人亡揭竿而起也没意思,就要申请免除租赋。
这个勾当胤礽是做惯了的,早在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常遇到这事儿。因问:“被灾之地是在甘肃?”
“正是,甘肃宁夏、靖边卫等处二十八州县卫所被灾。”
甘肃离青海很近,也在入藏的道路上。大军的很多补给都要从其境内经过,而且这里的民风带着点彪悍的味道,把灾民饿着了,半道儿上抢了大军补给怎么办?
“甘肃宁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