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拉萨城内还不知道大策凌敦多布已经直过来了,眼见清兵来势汹汹,小策凌敦多布就要支持不住了,兼之拉藏汗是被准部弄死的,便起了弃暗投明的心思。
城内的贵族也是蒙、藏皆有,都是彪悍的马上民族,也就是遇上了准部这更彪悍的才暂时被压下去了。现在准部势弱,他们当然要当仁不让地反抗一把。清军还在外面考虑给城内达…赖喇嘛的信要怎么写呢,里面忽然射出一封信来。
雅尔江阿还将信将疑,第二封书信又至。表示:我们在里面先动手,你们进来,择的发动时间是晚上。
雅尔江阿马上召开会议,与会者各抒己见,争吵半日,还是认为小策凌不像大策凌那样狡猾,设圈套的可能性不大。当下同意。
由于担心火器的使用在拉萨城里造成混乱,又或者火器使用不慎把拉萨给烧着了,更是担心本次约定有诈。雅尔江阿并没有让全军一起出动,而是自己带着弘晰当招牌,庆德带着火器营与一万清军留在城外。
算来己方有近两万的人马,对方已经不到六千人了,即使有埋伏也能应付,更何况己方在外面还有后手,应该没问题了。
小策凌敦多布是个当机立断的人,一边派人防清兵趁乱进攻,一边派人抓叛徒。“叛徒”这边呢,趁着天黑一边派人迎清兵,一边在护卫的拥簇下往布达拉宫跑。有活佛在的地方,谅小策凌敦多布也不敢动刀兵。
又方打作一团的时候,几匹快马悄悄赶到,望了一眼又匆匆离去——这是大策凌的前哨斥侯。
于是“叛徒”在内,小策凌在中间,外面是清军,更外面的是大策凌,旁边还有雅尔江阿坐镇中路与庆德带着火器营。饺子包了好几层,乱成了一锅粥。
雅尔江阿等着城内的消息,斥侯们却猛然发现情形不对,仔细探查之下,发现又来了一队人马。天黑,这队人马居然没打火把,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等他们抄了入城清军的后路,就着清军已经打起的火把,这才看出来者的装束。
雅尔江阿手心全是汗,命令死守营地,他不能把皇帝的儿子给丢了。只命令火器营悄悄摆好了大炮,对着大策凌的部队一阵死轰。
外面是一夜混战,亏得大策凌带来的人不多,此番只带了两千人来。抄后路也不够凶残,还被火器营轰死了几百人。然而火器营也就只有这个成绩了,大策凌转过身来,趁火器营装炮弹的功夫,不顾城里,转而来砍火器营。
大策凌不是不见过火器的人,他也知道火炮的弊端,这就是射程不够远且两发之间间隔大。他的人是骑兵,一次冲锋之下就能直到炮兵跟前,砍了炮兵,缴了炮,清军就成了他的运输大队长。
率领清兵入城的是傅尔丹,他也不笨,听到炮响,且不顾拉萨城了,止兵回撤。又反抄大策凌,大策凌这边正拉炮呢,惋惜之下只好远遁。城里小策凌见“叛徒”逃进布达拉宫,正要索要间,被人从背后拍黑砖,派人守住了布达拉宫的出口。
正与清军鏊战,发现清军有些杂乱地后撤了。外面炮响,小策凌直觉地挥兵又拍清军的背后黑砖。一面拍,一面也往外跑,他也怕清军玉石俱焚,不顾自己人性命,把他与入城军队一起轰死了,打定主意趁势率兵出城。
情势仿佛有人喝了一声“向后转,齐步走”。
怎一个乱字了得!
亏得傅尔丹出来得快,火器营死了几十人之后,大策凌恐被清军包围,转眼就跑了,火炮也没有被他抢走。
等到天亮两边都是乱糟糟的,各自约束了人马,又叽喳了半天,这才搞清楚状况。
这一下,拉萨城反而安全了,双方都出了城,而且互相对峙,一方要动,另一方必须拖后腿。达…赖喇嘛在布达拉宫里直呼是佛祖保佑。
情势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双方又开始了拉锯战,此时,京城的信使也到了。
雅尔江阿想要吐血:这信早到一天,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啊!这下好了,得重新布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久违的万字更啊。
啥叫不良词汇啊!!!!!
☆、生死各有天命在
“老祖宗吃过药了么?”淑嘉轻声地问着佟妃。
佟妃寡居宫中,本就闲得发慌,亏得太皇太后对她的印象一贯不错,她又一直小心伺候着,年年倒是都跟着太皇太后搬迁的。太皇太后到畅春园避暑,她也跟着来了。
胤礽对康熙的后宫们一向不冷不热,不惹事的人他也懒得理。淑嘉与佟妃一向是关系比较好的,以前是淑嘉有些刻意结交佟妃这个贵妃,现在倒是佟妃这个无子的太妃刻意结交皇后了。
佟妃深知自己眼下的立身根本,对于淑嘉拜托的多照顾一点太皇太后也是尽心尽力。眼下她也帮不上娘家什么心了,只好竭立做好自己的本份,以求下半生安稳罢了。
听淑嘉这样问,佟妃答道:“药已经用过了,说是苦,又吃了两块儿蜜饯,这就歇下了,”顿了顿,“老祖宗这些日子睡的时候越发长了,还抱怨说牙齿不太好使了。”
老太太多大年纪了?要还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活蹦乱跳的,也逆生长得太不科学了。
“多多宽慰着吧,自从先帝大行,老祖宗的身子就不大好了。”
有了淑嘉这一句话,佟妃那一直压在心底的担忧又翻腾了出来:如果老太太撑不住挂了,她怎么办?太皇太后活着,她可以侍奉着太皇太后四处走动,太皇太后一死,她就是个老死宫苑的下场了。
佟妃心里是盼望着太皇太后长命百岁的,再听淑嘉说:“再两个月过了小选的宫女就要入宫了,过了年又是大挑,老祖宗这里,妃母多费费心。”她也乐意尽心照顾太皇太后,应下答允。
心中不免思忖:人要是命好,真是挡都挡不住的。这皇后从嫁入东宫开始,总有二十年了,能拦得住丈夫不纳新人,绝不是一般手段能够做得出来的。只是她年岁渐长,也不知道还能拢住皇帝多少时日?罢罢,我想这些做什么?她有五子,就算后宫进了新人,又能如何?还是侍奉好了太皇太后才是正经。
淑嘉不知道佟妃已经在担心她人老珠黄之后的夫妻问题了,她现在担心的却是自家儿女事。
抢过来养的允祺之女,宫中排行第三的格格,胤礽已经立意要封为公主了。礼部拟了许多嘉号,胤礽最后给定的乃是“荣寿”二字。指婚给谁虽然还要再斟酌,却已定与蒙古,淑嘉知道这是国策,且公主降于外藩,从康熙的女儿们的生活来看,只要额驸不太混帐,日子还是都过得不错的。多说无益,也就不强留她在京了。
真正可愁的,却是两个已经娶妻的儿子。儿媳妇们至今都还没有消息,由不得她不发愁。如果说弘曈这里还不太着急的话,弘旦那里就是燃眉之急了。淑嘉不希望到了明年,她亲自给弘旦弄一个小老婆过去。
然而,如果到明年大挑结束之前赫舍里氏要还是没个准信儿的话,她也不得不动手了。太子膝下不能久虚,否则容易引来猜测。明年不指,就要再等三年,就算赫舍里氏耗得起,淑嘉也耗不起了。
更不让她省心的却是赫舍里氏危机公关的能力,着实令人叹息。
弄个陪嫁丫头,真亏她想得出来!淑嘉对这个儿媳妇的政治觉悟颇感绝望。赫舍里氏是个不错的大家闺秀,识文断字,性格也颇为和气,大挑的时候并不比别人逊色。谁料到过门之后就显出不足来了,赫舍里氏的做法,只要她嫁的不是太子,以后她不要当皇后,那是再妥当不过的了。
然而皇家的位置,轻易能许人么?太子身边的人,能让你随便安排么?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这个儿媳妇的能力也就有限了。这些话淑嘉又不能跟身边的人说,她身边心腹里红袖等都是陪嫁来的,说出来也怕她们寒心。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不是你想不想抬举的事儿,而是能不能抬举。
连淑怡、淑惠,她都不能说。一旦她表现出了对儿媳妇的不满,下面就不好收场了。她是在现在占着优势,然而若干年后,随非这个儿媳妇死了,或者被废掉(可能性几乎为零),母仪天下的就要换人。
这样一个儿媳妇,淑嘉实在是不能放心。
思前想后,淑嘉决定把儿媳妇带在身边时时提点。一拍手:“去无逸斋。”
————————————————————————————————————————
无逸斋里,赫舍里氏正在犯愁呢。她心里也不想让另一个女人来分丈夫的,即使那是她的陪嫁丫头。丈夫、婆婆都否决了这个提议,让她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明年就是大挑了,堂堂皇太子,至今只有一个老婆,比他爹还不如,不管明年她有没有怀上孩子,再来一个侧室几乎就是定局了,不由又是愁肠百结:还不如现在让她弄一个房里人给弘旦呢。
左思右想,怎么样都是自己吃亏!亏就亏在没有一个儿子,可是孩子岂是说生就能生的?弘旦也没有别人,两人新婚至今日子也还亲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赫舍里氏一时有些茫然。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拍掌声,赫舍里氏惊了一下:“是谁过来了?”她的宫女已经出去看了一回,急匆匆回来道:“是主子娘娘过来了。”
赫舍里氏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起身,又对镜看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一眼看去没什么问题了,忙奔出门来相迎。她原是大家女,规矩也不错的,不致如此沉不住气。只是婚后无子,整个人就有些急躁。
心中却在猜测:这是来做什么的呢?
淑嘉看见赫舍里氏迎了出来,这个儿媳妇在礼节上倒是十分周全的。等赫舍里氏福身一礼,又小心地上来扶着她往屋里走,方道:“不用这么忙乱,你妹妹们都在上课,我枯坐无趣,就想起这无逸斋来了。”
赫舍里氏把淑嘉搀进屋里,请上座上坐住了,又接过宫女托盘里的茶亲手奉上,才笑道:“媳妇儿自打搬进来,就觉得这里布置得分外舒服,也就偷了个懒儿,并没有动什么摆设。还是额娘会收拾屋子,教教我罢。”
淑嘉呷了一口茶:“收拾屋子有什么好学的?看哪里不好看了,即时改了过来,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了。你有心思,不如想想旁的。”
媳妇不是女儿,是一个在别人的家庭是教育了十几年的人,当然会有自己的思想,如果想要从穿衣吃饭教起,直教得与自己步调一致了,真比自己生一个女儿从头开始教还要麻烦百倍。淑嘉也不想这样做,赫舍里氏不是什么都不通的人,她只是脑子里的那根弦儿没有拧对而已,点破这层窗户纸,她未必就想不通。
淑嘉打定了主意,并不想把赫舍里氏当牵线木偶,即使现在牵着她,难不成自己还真能活个千儿八百岁的?既不能管着她一生一世,索性放手让她自己成长,淑嘉想做的,不过是在这最关键的问题上点透她,让弘旦的日子能够过得舒服一点而已。
赫舍里氏心里更是不安,“想想旁的”?那是要想什么呢?她自己的心病就是到现在还没有喜信,又担心会有一个身份不算差的侧室进门夺宠,抢先生下儿子。自己就往这上头想了,脸色抑不住地难看了起来。
“媳妇愚钝,额娘的意思是?”
淑嘉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打你这会儿过来的,岂不知你的难处?”拍拍坐榻,“过来坐。”
赫舍里氏惴惴地坐了下来,她的心情可与当初淑嘉往太皇太后身边一坐,那是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怯意,喊了一声:“额娘。”
“这一年多,你做得很好。”
赫舍里氏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仍是谦逊地道:“媳妇儿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淑嘉摇摇头:“已经不错啦,当一个媳妇儿,你做得是够了。”
“这……”
“这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记住了,以后再传给你儿媳妇,”淑嘉脸上泛起一丝笑来,“皇家媳妇儿,光当好了媳妇是不够的,还要记得皇家二字。尤其是太子妃。两条都做到了,才是真的好。光想着当媳妇儿了,怕要落个可怜,死盯着皇家二字,又未免显得面目可憎。切记切记。”
赫舍里氏有些明白了,又有些糊涂,却直觉得婆婆与她说的算是比较交心的话了。她年轻,记性也不坏,硬生生记住了,准备等会儿慢慢参悟去。
淑嘉见她这样,情知她还得再想上一想,便道:“天儿热,我倒有些乏了,你也歇个晌吧。”起身便走。
赫舍里氏哪里还能坐得住?起身相送,直把人送出门外,又眼看着转了个弯儿,消失不见了,她才回来仔细回想,方才婆婆说话的内容、表情、语气,一点一点地揣摩。
淑嘉一道走,一道叹息,她已经为赫舍里氏作了最坏的打算了。赫舍里氏运气真是不好,淑嘉没有婆婆,她有,淑嘉有儿子,她倒没有了。这事儿不在于你想不想,完全是形势比人强,除非你想撕破脸,得一个妒妇的美名,然后被废掉。
如果自己处在这个情况下,当然是什么话都说,反正有婆婆,找小老婆的事情太子妃又不好插手,等着就是了。也不是坐以待毙,只要把丈夫拢住了,不管有多少小老婆,生了多少孩子,那才是真的“借腹生子”。清廷的规矩,无子并不是休妻废后的理由,急着给丈夫弄小老婆,还是自己的陪嫁,这像什么话呢?
谁又能保证自己安排的人最后不会为了利益而反目?何不做一菩萨?让底下人去斗好了。你该当个裁判,而不是挽起袖子来下场打架,那样不但是自降身份,还是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这样的生活当然不如夫妻二人有子有女过得惬意,只是退而求其次,却是比较好的容身这道。
自己是不喜欢小老婆的,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给儿子弄小老婆,只希望儿媳妇能够争气一点。确切地说,希望儿媳妇的肚子能够争气一点。否则……即使自己有心,也保不住这个儿媳妇。日子久了没孩子,胤礽肯定会坐不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