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善摸摸花白的胡子,率子孙起身跪谢:“奴才等敢不尽心竭力!”
胤礽很是高兴,华善嘴巴不好,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回答得多正经啊!高兴了,便要夸华善两句:“听索相说府上起自军功,一门名将,最是懂兵的。”然后从这里可以引出话题,问问军队的动作啊什么的。
华善一脸愁苦:“索相真是这么说的?坏了……”最后两个字声音极轻。
石文炳耳朵一抽,拉拉他袖子。咱们才跟太子结了几天的亲?索额图可是……跟太子老交情了!
胤礽脸皮一抽,想发作,又记起老婆跟他打过预防针了,再想想华善一贯的表现。皇太子,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忍了!哪怕在康熙面前,他也没让过大阿哥什么,当然,也没让过康熙什么……
这老头!
掀掀眼皮,看到岳父、大舅子们诡异的面色,胤礽安慰自己:还有比我更倒霉的!我忍这一回,他们顶着这样的父亲、祖父,要顶一辈子。心里平衡了一点,安慰自己,忍一忍这老头子,他们全家都会对我好感倍升,会更为我尽心的,回去跟老婆一说,老婆也会对我更好的!
华善是谁啊?他会因为太子忍了一回,就老实了么?
当然不会。华善摇头晃脑:“不妙不妙,”见无人接口,他自己说了,“怎么没人问啊……”
胤礽气乐了,正要说话,石文炳已经小声地说:“阿玛。”
华善特诚恳地对胤礽道:“奴才跟他,真不是一路货。奴才当年,那永兴城,它不会跑,围着就能困死吴逆。咱们八旗人少,折不起。可是啊,奴才不是怕了,只是用了更省劲的办法……”
胤礽心说,你……老糊涂了吧?说这些做什么?哦,当年为这个,受了处份,心有不甘?安慰华善:“是,我都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么。”
华善不领情:“奴才要说的,不是这个。当年,明珠力主撤藩。索额图呢?他不知道轻重的。索三啊,真正军里汉子,看不起他。他啊,朝上我就不说了,真有军事,必得下软蛋!”
胤礽不痛快了,换了谁也不会痛快啊,他的脸挂上了。
庆德一看,不行啊,上来打圆场:“玛法,给您当年议……的时候,没有索相的事儿。”
您老怎么能这会儿说这个话啊?!
华善一扬脖,四下一看,本来想说什么的,眉毛一挑,又收了回来。
胤礽笑了,这老头!行了,反正吧,谁都不想不好收场。正好糊弄过去了。
开宴,一家子陪着。胤礽发现,石文炳往下,对他更恭敬了,嗯,忍受一个奇怪的老头,果然是有收获的。
石家人发现,有个囧名在外的老活宝,也是一件好事。凡是奇怪的事情都可以让他打头,被说的人也不会特别在意——本来他就是个囧老头么。一旦情况不妙,要收手也容易,随便编个理由就好——他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么。
宴毕,恭送走了太子夫妇。
华善脸就挂了下来:“去打听打听,太子身边儿的奴才,都是什么来路!”他老人家本就是个滑头,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同类的气息。所以,他本来要再说点什么的,在庆德的糊弄下,干脆就闭上了嘴。
本来是个好机会的,要知道太子一直呆在宫里,石家男丁想见他并且说说话,是非常不容易的。之前已经商议了许久,要怎么跟太子说,然后发现,索额图真是……太会找死了!频繁进出东宫什么的,密谈什么的,生怕人家不知道太子有极大势力是吧?
只好利用一些常规的时间,让自家表现得不那么结党一点。
一对祖孙想到一块儿了。西鲁特氏有些慌张地拿着一张纸,给石文炳看:“是太子妃说教妹妹写字……写下来的……悄悄让我找人查一下……”
石文炳拿过来一看,用满语写着毓庆宫里驱使之人的名字与大概情况。石文炳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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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一人,对着翻腾的河水,问身边的人:“皇太子今儿是携太子妃去石家了?”
魏珠躬身道:“算日子,正是今天回门。”
“唔。”
许久,就在魏珠以为康熙撂下这一话题的时候,又听康熙轻声问道:“太子妃天天去宁寿宫请安?”
魏珠道:“是,据回报,太子妃每日清晨,步行至宁寿宫。请安毕,再乘辇回毓庆宫。”
“接着说。”
魏珠揣摩着康熙的意思,小心地报:“太子与太子妃每日闲时一并观书,琴瑟和鸣。大福晋又病了,毓庆宫里也送了对症的药……”
“嗯。”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偶写的正太是最萌的……现在,偶写的老头老太太萌了……泪眼……苏麻姑姑的生活习惯……偶以前在书里看到过,后来又百度了一回。
新婚蜜月结束鸟
到娘家转了一圈儿,耗时:两个半时辰,其中,来回路途去了一个多时辰。在家里统共呆了一个时辰多一点儿,其中还包括一次象征性的设宴。真正说话的时候非常的少,淑嘉这里还算顺利也达到了大部分的目的,胤礽那里就比较纠结了。
淑嘉只是想着,毓庆宫的太监,不能说真有卧底,有那么一两个对别人有好感的是不可避免的。现在只求娘家能够查到比较危险的人物,自己这里做到心中有数,必要时可以将计就计,加以利用。
正端坐着,淑嘉突然睁开了眼睛:就算能够查到消息,传递消息进来,也是个大问题。落到字纸上是不可能的了,太着痕迹。再回娘家,大福晋或许可以找个差不多的理由,太子妃就不行了。如果她是皇后,娘家人可以按规定按日子打申请递牌子。作为太子妃,这方面的规定,一如她的大婚仪:目前没有规定!
办法或许还有一个,那就是,宫女们隔段日子可以在宫门口见一见家人。可这样,消息涉及的范围未免就太广了。俗话说得好,两个人以上知道的秘密,就不算秘密了!
淑嘉犯愁了。
胤礽那里想得就更多了。作为一个对自己极有自信的储君,他认为自己这边的人都是没问题的。不意华善公然说索额图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胤礽难免不快。原想母族与妻族相辅相成,共同为自己办事的,现在……这是在内哄么?胤礽对华善有意见了。
胤礽陷入了沉思。
要说他可真是康熙养大的,很多时候两父子的行事、脾气,还是很像的。比如,康熙对舅家非常优容,而胤礽对赫舍里一家也是偏心异常。这两人偏起心来,那是真的选择性失明。对谁要是好了,你骂人他都能夸你‘骂得如此有创意,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好在胤礽的城府还没有康熙那么深,毕竟他还年轻。还不至于要整谁的时候,大家都不大看得出来,等你反映过来,要倒霉的人早就深埋坑底了。比如,倒霉的常宁,本来是与福全一样极得康熙照顾的,这几年不哼不哈,他就淡出大家的视线了。
胤礽的表现较之康熙要稍为直接一些,对索额图好,就不许有人说他坏话,他也听不进去。华善亏得是他老婆的祖父,他又对石家评价不坏,这才勉强愿意费心在心里驳一驳华善。
他是带着反驳的心情回想华善的话的,索额图怎么没有冲劲了?收拾明珠的时候明明很给力嘛!军事什么的……三藩……胤礽坚定地认为索额图那是老成持国。力主撤藩的是明珠,撤藩令下,三藩立反,这是事实,索额图要诛提议者,也是常情么!虽然三藩最后平了,皇帝也斥责了索额图,不过,如果徐徐图之,三藩未必会反么。
索额图哪里不知兵事了?他……上回打葛尔丹还参赞军务来的!最后还打赢了来的!虽然最后让葛尔丹逃了,胤礽坚持认为:这一定是因为大阿哥和明珠也在军中,给伯王拖后腿,弄得伯王失了主意!
索额图在军中还是有威望的……这一句话,胤礽自己听了都觉得心虚——他再也找不出证据来证明了。要是索额图真得了军心,他还何必对石家有这么高的期望呢?
胤礽终于对华善的话,稍稍重视了起来。为君之道,他学了不少,合格的皇帝从来不是教出来的,但是,主子思维他还是有的。不由思索,人尽其用,是必须的。以往是只有一个索额图可靠,现在,石家也许可用?
唔,两边儿似乎有点儿小矛盾?虽然看起来闹别扭的只是华善。不过,这样也好……有竞争才会有动力,只要不窝里斗就行。石家人除了华善,别人看起来都还挺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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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毓庆宫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午的一顿点心。
大热天,两人严丝合缝地穿着整套的行头,回来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淑嘉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这回身上绣的是石榴了。话说她的衣服,固然有绣花的,绣龙凤的,但是这些葡萄石榴葫芦莲蓬的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最直白的是几套绣着百子图的衣服。
她的首饰里,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类似的图案。诸如,葫芦石榴佛手……也有天才地在扁方上设计出小男孩图案的作品。还有传说中有个好听名字的‘十八子’手串。
再加上新婚夫妇屋内陈设的百子帐、百子被、各式画着小孩儿(多数是小男孩子)图案的摆设。无形中就是在告诉新婚夫妇,赶紧的,造人吧!或许原意是祝福的,效果却是给人以潜意识里的压力。
有压力也得穿啊!淑嘉只得换上它们,打扮得清爽一点,然后跟胤礽一道吃饭。他们还在新婚,过了这一阵子,吃饭还在不在一起,还是两说呢。
胤礽正好也换了身衣裳出来了,吉服冠摘了,接了一顶**一统小帽,正中缀着一块美玉。屋子里放了冰,旁边还有小太监在那里打着扇子。
见淑嘉过来了道:“这回是我快着些了。”淑嘉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大对劲,想了一下,还是压下了话头,准备等他吃完了再说。人饿的时候脾气就容易不好,这会儿提及让他不高兴的话题,很容易被迁怒。尤其他们是从石家回门儿刚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娘家发生了什么事胤礽不高兴。
等他吃饱了,血糖回升了,心情也会好一点。吃饱了的猫,是会让你摸的。是以淑嘉笑道:“是我慢了,”左右看看胤礽,去了一身累赘,倒显得挺拔了几分,“这身儿看着清爽。”
胤礽唇角往上翘,又控制住了:“不早了,用点儿点心,歇一歇罢。忙了一早上了,别累着了。”
食不言。
吃完了,漱口、洗手,撤了桌子,端茶坐好,开聊。
淑嘉看胤礽吃得差不多了,表情也和缓了很多,便问:“今儿,没什么闹心的事儿吧?”
胤礽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觉着会有什么闹心的事儿呢?”
淑嘉被他笑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真有?”开始胃疼了。
胤礽看淑嘉眼睛有点直,脸也白了,笑着摇头:“你不要多想,没什么大事儿。”话说,夫妻一体,老婆入了他家的门儿就算他家的人,娘家什么的,太子爷还是很有气度地摘出了太子妃。
他这么一说,淑嘉更是不放心了:“还是告诉我吧,不然总惦记着。”
这人吧,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有可能误会的事儿、有可能产生不良印象的事儿,最好尽早了解释,不然问题越积越多弄成一团乱麻,最后想解决都无处下手了。
胤礽显然心情还不错,淑嘉小有惊慌的表情也不难看,所以他只是暗示性地问了一句:“你玛法……”
淑嘉听说是华善,就放了一半儿的心。无怪乎胤礽没有发怒,只是不快而已。自家玛法嘴巴上犯事的案底一箩筐,谁都知道他为人流氓了一点,说话不积德了一点。因说:“他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不这样,就不是他了。”
胤礽看淑嘉从担心转变成不在意,问道:“他说了我不爱听的,你倒放心了?”淑嘉笑道:“那大概,是觉得跟你亲近了。你没见着……那年,我还小的时候儿,阿玛还没回来,我叔叔、两个哥哥,在他那里吃了好大的亏。越端庄的,他越想逗人翻脸。不过……还真没见他犯过什么大错儿。”
胤礽道:“这么说,他倒是个小事糊涂,大事儿不糊涂的人?”语气有些怏怏。
淑嘉道:“旁的我不知道,只知道阿玛他们一直担心玛法,玛法也平安混到现在了。玛法就是嘴上说说,何曾见他办事出过岔子的?只有一桩事,是生平大恨,在外头不在意,可在家天天念叨……”
“哦?那是什么?”胤礽不由问。
“永兴……”淑嘉无奈地说出了这个地名。
胤礽大笑:“果然。”
“?”
“今儿他又说了。”想到华善对索额图的不满,还是有些不舒服。
淑嘉眼带疑问。胤礽想了想,还是问一下老婆,毕竟淑嘉与华善比较熟一点,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你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听你玛法与你阿玛说起过……对索额图,是怎么看的?”
淑嘉一怔,没想到胤礽会问这个问题,马上道:“这倒知道得不多,家里,玛法与阿玛也没在一起住多长时间。打我记事儿起,两人就不着家,先是三藩,两人都不在一处当差。后来阿玛先是杭州后是福建的,总不在家,他们说话也少。至于朝政,”一笑,“就一条儿,汗阿玛说什么就是什么。”
“哦——”胤礽漫应着,心想,这么说,石家父子并不很亲近呐。即使华善不喜欢索额图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老了,石家的顶梁柱石文炳受华善的影响还是很小的。
胤礽心里舒服了,话匣子也打开了:“你不要担心了,不过是你玛法说索相不懂兵而已。”
淑嘉睁大了眼:“他直说了?”
胤礽点头,淑嘉扶额,胤礽有点同情地看着她,有这么个玛法,可真是……
淑嘉心里破口大骂:[索额图给你喝了什么迷药啊?!他是打过胜仗啊,还是混过前线啊?!你就这么信他!你被他绑到旗杆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