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要出门的男人,有这样温婉的女子相送,会让他对前路充满希望,对归途充满期待。
如果不是还残留一点理智,他真想说出“送她回去”这句话。
这样送来送去,只怕天亮也没有尽头。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就让萧律人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陌生。
星移点点头,说:“你小心点。”
抿紧唇,还是被了一句:“早去早回。”
萧律人不说话,只是大力的点了下头,转身就朝着山下走。再不走,他就真的不想走了。星移直到再也看不见萧律人的身影了,这才慢慢转身,拨开洞口的灌木,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往回走。
路已经不再陌生,她走的也不快,并且因为洞里有着与她血脉相关的柳承殁,有要她负担得起来的责任,有她必须完成的目村,所以心里并不觉得惊慌和恐惧,反而步子更坚定,心更沉稳。
山洞里只有她轻轻的脚步声,夹杂着空洞的回间。没有了萧律人温暖的大手,星移蓦然觉得这山洞的山风有些冷。
自嘲的笑笑,星移闭住眼,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
他是不是就一直这样从这里来去?一个人沉默的倾听着寂静的回响?
走的累了,星移伸手触碰着那枝已经带了她体温的竹笛,唇角绽出一抹微笑。是她变得脆弱了吧,或者,是心如止水,再也没有了奢望,又或者,她在最绝望的谷底有了最低的底线。
像她这般,不会有谁再以各种爱的名义来靠近她了。
所以,她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安全。
也所以,她可以放任自己贪恋这短暂的温暖。哪怕只是用来自欺欺人。
星移回到山洞,借着火堆的亮光,摸了摸柳承殁的额头。还是很烫。
她喂了他些水,就坐下来,摸出怀里的竹笛,一遍又一遍的吹着那首放牛曲。
火灭了,山洞里的温度越发的低,星移吹的也累了,靠着山洞壁,将干草聚拢在自己身边,聊以御寒。
天应该快亮了吧,他说最晚天亮之前回来,不知道现在是否就在回来的路上。也许,已经到了洞口。
模糊之中,星移听见了一声低喃:“水——”
星移立时翻身站起来,看向柳承殁。
果然是他醒了,微欠起身,又重复了一遍:“水——”
星移扑过来,问:“老头,你醒了?你要喝水吗?”
柳承殁睁着眼睛,影影绰绰的竟然看见是星移,不禁有些迷惑,问:“星移,你怎么在这?”
“是我,是我,你受伤了,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我来找你了。你要喝水是吗?我去给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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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医院,都觉得像是死刑犯等着最后的审判。死缓三天……
第一卷 097、温情
097、温情
柳承殁一旦醒了,强大的意志便占了上风,强撑着喝了些水,精神便好了些,支着身子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周围,苦笑道:“真难为你,居然能找的到这样的安身之所。”
受伤的前的记忆模模糊糊的,不过看了这的光景,也大概知道星移为了找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这倔强的丫头,从京城里逃出来,只怕便是九死一生。
定睛再看,心头的疼痛加剧。星移的白发、脸上的伤,比他身上的伤口还疼。
星移安慰他:“老头,你知足吧,大风大浪都经过,富贵荣华也享受过,还在乎今时今日在哪里安身立命?”
几句话就化解了柳承殁淡淡的隐伤。
果然,柳承殁哈哈一笑,震动伤口,忙止了笑,用手捂了伤口,道:“我哪是嫌这里贫窘能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睁眼就看到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星移由衷的欢喜,说:“你知道就好,快点好起来,咱们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替柳承殁穿上衣服,又喂他喝些水,叹道:“你刚醒,喝些稀粥最好,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倒是有些烤兔子肉,只是你还不能吃……你再忍忍……”
柳承殁也不在意,呵呵一笑道:“你不说还好,越说我越是饿。哪有那么多讲究,有什么吃的你拿过来就是。我这会能吞下一头壮牛。”说着还作势拍拍自己的胸口。
星移看他疏忽之间拍上了胸口,呲牙咧嘴的雪雪呼痛,抿嘴一笑,道:“还要逞强。”替他净了脸,道:“你在这山洞里待的时日不短了,这会醒了就好,明天咱们就离开。你的伤也要好好的再找大夫看看……”她不是不想提萧律人,可是话在嘴边,绕了好几个圈子,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柳承殁见星移说话迟疑吞吐,便知她有话不好意思说。况且也能想得出来,他受伤之时,星移只怕还在京城,他这命,一定不是星移救的。
柳承殁振聋发聩,猛的一声问道:“那小子呢?”
星移一怔,啊了一声问:“谁?”
柳承殁道:“能让你这么吱吱唔唔的还能有谁?自然是救我的人……救命之恩,我理当亲自道谢。他人呢?莫不是仗着救我有功,便端起了架子,摆起了谱?”
越说越不像话,星移把脸一板,秀眉一蹙,道:“你真是,胡说什么呢。他下山了,这里什么都缺……要不是因为你一直装昏迷不醒,何至于困在这像两个野人……要是有镜子,你真该照照,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形象。”
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个他字。
柳承殁微微一笑,长叹一声,道:“唉……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算那小子有心。如果他救自己是有意,那么一旦真的要跟他求星移,自己还真是没有可拒绝的理由。
换个角度,如果自己不是星移的爹,只怕他也未必会救。
不管怎么样,这人情是欠下了。
再看星移,如今落到这种地步,除了她性格执着的因素外,多少也是为了他。好好的花样少女,如今变的白发苍苍,容颜又受损,只怕她心里也绝望了,更不会再想着嫁给谁。
将来他去了地下,谁来照料她?
如果萧律人肯开这个口,能有这份真心,他还真能高看这小子一眼。
星移却没打量柳承殁阴晴不定的神情,也没去多想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忽然在沉寂中听见了脚步声。
心莫名的有了些欣喜,道:“他回来了。”
柳承殁也是一愣,收回心思,果然,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本能的戒心顿起,柳承殁站起身,对星移道:“先躲起来。”
星移失笑道:“你防着谁啊?这里极其隐蔽,除了熟悉之人,万万不能找得到。你听他的脚步声没有一点迟疑……若是有敌人来,第一次进山洞,断不会这样毫无顾虑。”
虽是这么说,还是很识趣的躲在了柳承殁的身后。
柳承殁侧耳听了听,果然如星移判断的一样,这步子平稳有力,发出的声音也几乎一致,定是对路况十分熟悉,否则一定是一脚高一脚低,没有这样的坦然和自然。
还有一点,星移没说出来,他却听出来了,这脚步匆匆,分明有迫不及待的成份在里边,竟像是倦鸟归巢一般。
嘴角绽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嘴上却道:“哼,就算你说的对,我也得瞧瞧,是谁救了我是吧?”
星移忽生不祥的预感,绕到柳承殁身前,问:“喂,你要做什么?”
柳承殁忽然就懒洋洋起来,道:“我能做什么?我现在就是一个病人,手无缚鸡之力,能对付得了谁?你不必这么揪心吧。”
星移还要说话,却被柳承殁用手轻轻一推,搡到了身后,他则走几步,正站到洞口。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害之所,他站在那,即使什么兵刃都没有,要是对付几十个敌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星移微叹一声,索性作壁上观。
这两个人,就算随他们闹,也未必能闹出什么来。
萧律人已经到了洞口,只要一步,就可进来了,却觉得不对,似乎是陌生人的气息,借着微弱的光线,他隐约看见前边有个人影。
不是星移,星移没这么高大。
是有陌生人进来了?星移遇到了危险?
正思虑间,空气中划过一道轻微的风响,一拳直奔面门而来。萧律人本能的一偏头,拳头没打中面门,打到了他的左肩。
这一拳虽重,可是柳承殁没什么力气,打在他肩上也不十分疼。萧律人忽然出声道:“柳将军,是你醒了吗?”
柳承殁怎么也没想到萧律人的反映这么快,一念之下便猜出是他,只得收拳,咳嗽着掩饰自己的失态,笑道:“咦,原来是你啊。”
萧律人伸手一扶,柳承殁没躲,自然而然的顺势将重量交到了他的手臂之上。星移也忙上来,问萧律人:“你回来了?”
萧律人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袋子,这会忙卸下来,轻轻的放到地上,对星移道:“你瞧瞧可还缺什么?”说时把柳承殁扶到了石床上。
他和柳承殁寒暄说着话,那边星移解开袋子,不由得一笑。这袋子里可是大有乾坤。锅碗飘盆,一应生活用品都全了。不仅如此,还有许多换洗衣服。
星移笑道:“够全了。我去做饭,你陪着我爹说会话。”
柳承殁道:“去去去,我不用人陪,小子,你去给星移打下手。别听什么君子远疱厨之类的话,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萧律人倒是一窘。说实话,对这些家务琐事,他还真是一窍不通。谈不上屑于不屑于,只是从前衣来伸手惯了,也一向用不着他亲力亲为,所以从来没做过。
讪讪的看一眼柳承殁,吱唔的应了一声,挪到了星移身边。
星移看他为难的样子,只是笑笑,并不说什么,亲自动手搬了几块石头,将锅架起来,升着了火,填满了水,又去淘米,准备熬粥。
山洞里立时有了烟火气息,便也有了一点生活的味道。柳承殁闭着眼休息,昏昏欲睡。
萧律人看一眼柳承殁,再看星移忙碌的身影,自己蹲在一边,不时的往里递送着柴火。星移轻声道:“你也累了,去休息会,我一个人就好。”
萧律人摇头,说:“不必,我不累。”
星移便摇摇头,问:“萧大少想必是头一次做这等琐碎不入流的事吧?”
萧律人听得出星移的取笑之意,大言不惭的点头,道:“术业有专攻。”
星移点头:“那倒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出状元。”
“万事万物,一通百通,我既能做的好别的事,烧火自然也能做得来。”
“是吗?”星移抿嘴一笑,道:“这还有道理可讲?你说说?”
很快熬好了粥,星移盛出来放在一边,又炒了一盘青菜。粥也晾凉了,亲自端过来,招呼柳承殁:“老头,醒醒,你不是早就喊饿了么?”
柳承殁醒的很快,坐起身,闻着米粥的香味,道:“嗯嗯,真香。”
自己端过去,呼啦啦一会就喝了见底。星移又替他盛了一碗,见他吃得香,心里也放下了不少。能吃饭,他的身体恢复起来就会更快。
柳承殁又喝了一碗,抚着肚子道:“饱了。”满足之情溢于言情,竟像个天真的孩子。
星移眼睛一润,道:“等你的伤好了,我给你做更好吃的。”
“好啊。”柳承殁欢快的应着,充满了期待,又看向萧律人道:“星移的手艺怎么样?你也是个有口福的。”
萧律人还不曾说什么,星移先恼了,嗔怪的瞪一眼柳承殁,道:“吃饱了你就睡,不然我叫你去洗碗。”
柳承殁哈哈一笑,道:“你还别说,我还真是没洗过碗,据说这是女人们最厌恶的事。”
“你倒什么都知道。”星移轻声嘀咕着,还是忍不住一笑。萧律人插话问道:“为什么女人最厌恶洗碗?”
星移将碗推到萧律人面前,道:“喏,你洗洗就知道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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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俺现在写的算不算温馨……
第一卷 098、誓愿
098、誓愿
星移不过是一句戏言,萧律人却当了真,接过碗,当真要洗。星移一急,拦他道:“喂,你放着吧,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萧律人抬脸,正正经经的道:“为什么我不能洗碗?”
“这哪有为什么。”星移去抢他手里的碗,道:“男人都是要面子爱虚荣的动物,叫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洗碗,你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萧律人手腕一抬,碗举到了高空,星移没抢着,他一脸认真的道:“我用实践得出道理,这和爱面子、虚荣有什么关系?再者,洗不洗碗,是我自己的家务事,我何必在乎别人是否取笑?”
星移呆看着萧律人,足足看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那神情像是在看外星人、看怪物。他居然真的洗碗了?他的思想未免也太前卫了些,堪比当代的模范丈夫。
要知道有多少男人不屑于做家务?有的就是勉为其难的做了,还要唠叨不断,好像多亏心一样。
他这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求知欲如此旺盛,竟然想着朝闻道,夕死可也?
萧律人却不理她,低了头去洗碗,问:“这不是很简单嘛,用清水洗了就成。”
星移回过神来,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第一要清洗油污,第二要用清水洗净,最后还要消毒。”
萧律人哦一声,问:“都用什么?”
星移怔了怔,到了嘴边的“洗涤灵”又咽了回去,嘿嘿干笑两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对了,你们这会洗衣服都用什么洗?”
萧律人看一眼星移,道:“你问我?”他哪里知道。
星移噗一声笑出来,道:“算了算了,你洗干净就好。”问他,简直是问道于盲,还不如问树上的鸟儿来的快。
星移看向石床上的柳承殁,他正微眯着眼,视线却一直在萧律人身上打量,面色沉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近前,星移问他:“爹,你感觉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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