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手顿时一僵,就在昨夜,这个皇帝对她的态度还很温和,可是为何只是一觉醒来,却变了模样。果然皇帝喜怒无常。
然,她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并不会同其他女子一般向这个尊贵的皇帝索要些什么。
原本进宫来,她就没有成为帝王宠妃的打算,只是她的父兄时她的冀望过高,以为凭她的无双美貌,定然能虏获君心。对此,她虽然不认同,但是却改变不了自己被送进宫来的命运,这其中还有太后的愿望。
当今太后是她姑妈。她乃太后的兄长玉顺的幼女玉瑚蝶。
从去年被送进宫来,她就一直很小心地隐藏自己,可是就在昨夜,因为闲来无事,她吹起玉箫,由此与当今圣上邂逅,近而被天子宠幸。
她一直以为皇帝应该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庸碌之徒,却不想他竟是如此的英俊。
只是可惜,不是她心中的那个身影。
但是她在昨夜已然成为了皇帝的女人,为此,她会学会顺从,以其达到父兄及姑妈的要求。
皇帝一直不曾回头,否则他会看到锦被中女子沉思的眼神。
宫女被叫进来服伺皇帝穿衣洗漱。赵冥却早已不耐,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将衣领挽起,出得门去,他的目的地正是锦德宫。
徒步而去的皇帝所经的一路之上,大小奴才跪了满地。
皇帝的足下却一直不停,走得飞快,只因心中焦急。
到了锦德宫门口,就见那些宫女正各司其职地忙碌着,见到皇帝疾步而来,都忙不迭地跪倒。
'无尘可在里面?'赵冥见到跪下的人之中有一个小宫女的面貌颇为眼熟,于是便问道,那个被问的小宫女正是晓蝉。
晓蝉一向惧怕皇帝,声音颤颤巍巍道:'还在睡着,未曾起床。'
赵冥的眉头皱起来,眼露迷惑:无尘素日是最勤快的,今怎么也懒床了?嘴里道:'朕
去看看。'
说罢抬脚欲进。晓蝉忙不迭走上前去引导,打起了暖阁的帘子,赵冥走进去,但见床铺上的被子叠得齐整,心下一慌,不禁厉声喝道:'人呢?!'
晓蝉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也诧异非常,惊得'咚'一声跪下来,口齿不请地道:'娘娘可能出去散步了。娘娘一向都有早晨散步的习情。'只是平时这个时辰娘娘早就散步回来了,而今日却……
赵冥听到下丫头的解释,心中宽了一宽,但是仍有余怒道:'既然如此,刚才为何说无尘在里面。'
那是因为根本没看到娘娘出门呀。可是小宫女如何敢说,只吱唔以对,口不成言。赵冥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要再问,却听到一串若银铃的笑声。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女子一路畅通无阻,掀帘而入,站在门槛,盈盈笑着,自然而优雅,但是赵冥却隐隐觉得有不妥的地方。
但见那女子举止大方,并无什么不自然之处,赵冥的心终自放下来,暗叹自己太过多疑。可能因为那个梦境的关系,让他今日变得疑神疑鬼了。
女子上前拜下,皇帝扶起,眼中更添迷惑。无尘从不在自己面前下跪的,为何今日却如此的古怪。
'圣上在想什么呢?'那女子笑着问。
皇帝盯着女子的脸,看了又看,明明就是无尘的脸呀。看来今日自己是太多疑了。无尘这样的人,如何还会再有第二个?
这样想着,他心内稍安,口里道:'朕是来提醒你该吃药了。'
女子脱口而问:'什么药?'
赵冥不甚在意道:'无尘忘了,你师父留下的可助你恢复武功的药,必要朕每日提醒才记得吃,今日竟连是什么药也给忘了。'
女子眼神闪烁不定,忙笑了一笑,抚着头道:'瞧我这记性,当真给忘了。'
赵冥听罢,不在意道:'没事儿,有朕提醒着呢。'
女子听后,又是一笑,但是那笑,却有点古怪。
赵冥却并不留心在意,在做了那样一个无尘离开的噩梦之后,如今却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因此他心中此刻是安定且愉悦的。
'你下去吧。'赵冥指着地上的小宫女道。
晓蝉立刻站起,快速退下,只心中有一丝疑惑:为什么今日的娘娘与平日似乎有着不同?
暖阁之中,赵冥突然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女子,那么紧,那么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休一般。
女子有一瞬间的错愕,不知所措爬上了她的眼,可是很快地那些无措消逝怠尽,剩下的只有阴狠,然而怀抱她的皇帝却并没有看到。
'无尘,你不要再生朕的气了。朕错了,会改的。'皇帝的话,充满了恳求,再次让怀中的女子呆住。连她眼中阴冷的神色也被那些惊讶冲刷而去。
'无尘,朕答应你,再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再不会了,只要你留下。'皇帝的口中继续吐出软弱的言语,透过他箍紧女子腰的手臂传递着他心中的无力。
然而她怀中的女子却并没有感动的迹象,眼中只是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她的嘴巴紧紧地抿着,显示出她不易妥协的决心。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原谅你。
女子无声地说。
这个空爵的皇帝,她不会原谅!决不!
女子挣开皇帝的怀抱,开口:'圣上弄得我有点疼了。'
白玉无暇的肌肤之上,女子的双颊有着可疑的红晕,然而皇帝心中却微微有些茫然:无尘似乎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圣上在想什么?'女子微笑着问。
她,竟然叫他圣上,以前她从来不对自己用尊称,可今日却开口闭口地叫。
'无尘。'皇帝轻轻启口,'你怎么了?'
女子有点不自然地道:'没怎么呀'
皇帝心中虽有疑问,但是却不愿意再追问,毕竟无尘好不容易不和他赌气了,自己若再意味地逼问,也许会惹她恼怒的。
'无尘该吃药了。'这样说着,皇帝便叫来了人去取药。
过了一会,取药的人来了,将药呈上,皇帝接过,对着女子道:'无尘,吃药吧。'
皇帝拿着丸药和碗,就要将药放进女子的嘴巴里,然而女子却突然将头一撇,嘴里解释道:'圣上喂我,怪不习惯的,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拿过皇帝手里的药和碗。
皇帝不以为意道:'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吃吧。'眼神之中,有着一抹受伤。终究,无尘还是拒绝了自己。
女子手里拿着药,却并不服下。
皇帝催促:'无尘怎么不吃?'
女子笑着拿起碗,突然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碗摔碎了。
女子抱歉地道:'我失手了。
皇帝却道:'没事儿,朕再找人端水来。'
女子奇道:'我这里有水,不用的。'
皇帝笑,神情自然地道:'无尘忘了,你每次的吃药所用的水中都放了糖的,虽然丸药不是太苦,但你总不喜欢那味儿。'
女子尴尬地道:'我记得的,不过偶尔一次却无妨的。'
皇帝道:'不可,朕吩咐人去拿吧。该上朝了,朕先去了。下了朝就过来。'
女子点头笑:'圣上朝务为重。'
皇帝含笑而去。
当有人将水送来的时候,女子却只是拿着药和水沉吟,将来人遣退出殿。
水,被她倒了;丸药,也被她收进了袖中。
女子的嘴角,挂着浅笑。
第九十七章 生还
女子掀帘,信步走进暖阁。
暖阁的床上坐着的赫然是血衣黑发的吴及。
此刻,那个血衣男子半眯着眼睛望着走进来的美丽女子,唇角一掀,露出一丝笑容,他的背靠着墙,神态安然。
掀帘而入的女子并不惊讶他的存在,静静走上前去,伸出手,拥着他的腰道:'吴及,我成功了。'
血衣男子将女子的身体从自己的身上扶开,嘴角上的笑容神秘而妖异:'若雪,这个游戏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刘若雪点头而笑,安然而沉静的水样眸子里折射出一缕幽光,歹毒而怨恨:'是的,我会让这个皇帝尝到国破家亡的滋味,让他感受我皇兄曾经经历的苦难,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女子每说出一句话,她的目光就变得更为幽深和可怖,宛如从地狱走出的鬼刹一般。仇恨赋予了她力量,她已经不再是个单薄弱小的女子。
虽然走上了复仇的路,使她看不到自己的将来,但是这条路,她走得无怨也无悔。
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
除此之外,别无妥协。
吴及望着已经被仇恨主宰的女子,目光中有着隐秘的笑意。
呵呵,这样才好玩呢。
'吴及,你不会怪我吧?'突然,原本坚定的女子眼中流露着为难的神色,她虽然一心想着复仇,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他们相爱多年,为了复仇,却是必然要割舍的。
血衣男子不容她说完,便笑着去啄她的嘴唇,神情温柔:'怎么会呢?若雪。你一切的心愿我都愿意帮你实现的。'
听得此话,美丽的女子展颜而笑,许下诺言:'吴及,大仇得报,我必与你归隐山林,从此我们再不过问这世间之事。'女子的语言真挚,如同春天里高山上的泉水,但被她轻许诺言的男子却只是望着她,神情似笑非笑。
女子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这个男子一向如此,态度随意闲散。
而这一点,也正是他们初见那日,吸引她的特点。
'若雪,你如今只与皇帝相处片刻,他识不出你很自然,但若久了,只怕就会露出破绽了。'血衣男子出声淡淡地提醒,不希望女子过于大意而破坏了自己完美的游戏。
刘若雪沉吟良久,点头而笑道:'吴及,你说得很是。不过我的想法正好与你相反。我觉得相处得越久,皇帝可能就会越难发现。因为他会逐渐适应我的改变,不会像开始的时候总是比较一二,然后就很容易发现两者的不同。'
自信满满地说完这些话,女子微笑着去看血衣男子。
吴及点头,笑得更加欢愉,他的手此刻放在女子的头顶,戏玩着她的头发,随意道:'若雪很聪明呢。'话音一转,男子突然又道,'但是凡事都不可太过大意,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讲到这里,他扳过刘若雪的身子,手指轻轻点上她的鼻尖道,'我不希望你的心愿最后落空。'
血衣男子的举止温柔优雅,神情宠溺。
女子扑倒在他的怀里道:'吴及。你真好。'
在讲最后的三个字的时候,女子的话语如同叹息,充满了深沉的感动。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在许久之后,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她才会那样将刀子刺进恋人的胸膛。
此刻,那对相互依偎的恋人组成的一幅画面是那样美好,可是有谁能知道,在那些甜蜜之中,有着几分真情和假意。
刘若雪不知道,而主宰一切游戏的血衣男子又何尝了解。
他总是乐此而不疲甚至是一腔热忱地投入到每一场游戏里,可是却从不去估量自己付出的究竟能否收回。
过程比较重要。这是他人生的宗旨。
贤王府中,林无尘与赵清相对而坐,气氛沉闷压抑。因为他们之间一直敌对的状态实在不应该坐在一起。
二人都明白这一点。
赵清知道,他应该让这个女子从世间消失,可是他却不愿意那样做。
林无尘明白,这个人算得上是她的仇人,她不应该饶恕她,可是她却也知道,战争下的任何死伤都是难免的。
更何况,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为华清报仇?
虽然已经重拾华清的那段记忆,但是自己却是林无尘呀。
如果她的脑海中只有刘若雪的记忆,那么眼前的男子,她会毫不留情地将之斩杀,可是她却是林无尘。
而刘若雪只是她的一场梦,虽然曾经真实地存在过,可是她知道她并不能为那个'她'做些什么。
因为林无尘的肩膀上的东西已经够沉重,因为林无尘不想再为别人担上任何的责任,因为林无尘不愿意仇恨。
仇恨,太累人。鲜血与仇恨并不能召唤回那些逝去的魂魄,因此,她不愿意以复仇为名义,手持凶刀。
然而坐在林无尘对面的赵清却完全不知道对面女子的想法,因为在他的调查之中,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华清的天雪公主,与他有着灭国之仇。
'你,应该是恨我的吧?'赵清试探性地启口问,只要对面的女子回答是,他便不会再犹豫,将她斩杀,因为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林无尘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神情之中没有半点的波动,片刻后她摇头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如果贤王不准备杀我,我想自己应该走了。'
话毕,她便站起了身,尽管身躯单薄,脸色憔悴,可是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初有的冷漠。
除了冷漠,这个女子的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到第二种情绪。
贤王哑然地望着她,没有阻止她离去的脚步,因为他知道,她根本走不出去。他已经在外面埋伏了弓箭手,只要这个女子走出去,便不会再有命,虽然他自己下不了手,可是这个女子却是决不能留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不知道何时,已经渐渐地在向着这个冷漠的女子靠近。
爱上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根本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那一切都意味着弱点的存在,而一个人一旦有了弱点,那么总是会失败的。
而他,绝对容忍不了失败。
更何况,曾经的那个预言,也使他心中存在着芥蒂。
他找不到放过这个女子的理由。
林无尘走了几步,耳力通天的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回头,女子冷然而笑,目光之中尽显悲怆,声音瞬间结冰,厉声:'贤王看来是容不下小女子了!'
赵清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女子会发出那样冰冷的目光,没有半点人类的情绪,宛如一潭死水,就算投下再多的东西,也会归于虚无。
赵清叹息而语:'我不能放你走。'
因为他的理智一向都是凌驾于感情之上的,他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一个将会威胁到他生命的人。
'很好!'女子大喝一声,突然之间飞身而起,手中的宝剑'噌…地一声出鞘,寒光闪闪,映衬着女子冰雪样的容颜,有着凌厉无比的煞气。
这一瞬间,无人可以阻挡莫邪宝剑的锋芒,挡者披靡。
赵清静静地站立起身,他知道这一次,那个女子必会倾尽全力,斩杀于他。而他,再也不会对她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