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爷冒犯了,两个,都给我带走!”
“等,等一下,谁说我拿不出来了?”,顾念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惹祸上身了,却仍是继续犟嘴道:“我只是临时没带那么多银子出门罢了”,说着她把求救的目光转向围观的众人,无助地眨啊眨,眨啊眨。
众人都暗自为她捏了把冷汗,但也仅限于此,他们都避讳不及地转过头,连连退开,惟恐惹祸上身,这一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哪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承担得起的,况且也实在犯不着为了两丫头来开罪姓薛的瘟神,届时怕吃不了兜着走的会是自己。
十九章
薛衣浪哼哼出声,只见他一挥手,便有人上前抓住了那个叫怜儿的美丽女孩,而顾念蓉这边,她看着对方离自己越发接近,也是焦急万分,手心和额角冒出一层薄汗。
没人注意到被忽略在一旁的紫儿此时正双眼微眯,杀心顿现,指骨摸上环于腰际的软剑,正欲抽出,恰在此时,一玉箫横亘在顾念蓉胸前,挡住了对方的进一步动作。
“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在下替这位姑娘给了。”
“又一个管闲事的,上,一个都不许放过!”,一声令下,随行的十几人全都朝她的方向扑过来。
她尚没来得及反应就只依稀见得一模糊的黑影倏地闪出,看不清他的动作,十几个彪形大汉就那么一个接一个倒下了,黑影也逐渐清晰起来,原是个身着玄青长衫的少年,此刻他的剑正准确无误地架在薛衣浪的脖子上。
薛衣浪前后扫视了下,望了望昏厥一地的手下,面如死灰,两膝止不住颤抖,听得“扑通”一声,已吓得跪拜在地,一个劲地求饶。
玄青少年面无表情,长剑依旧冰冷地纹丝不动,只是他的视线却转向顾念蓉的身后,埋头恭敬地问道:“主子,如何处理?”
“此等败类杀了也只是污了玄武的剑,滚吧。”不似玄青少年的冰冷,声音温润好听,暖暖地滑入心头,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顾不得薛衣浪连滚带爬的狼狈离开,顾念蓉此刻方才想起身后还有个救命恩人,玉箫被悄然收起,她好奇地转过身,白褂长衫好看地称在他身上,修长五指稳当当地夹住玉箫负于身后,可惜当她再往上看去时,银色面具生生遮去他半张脸,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隐藏于面具之下的定是个气度不凡的美男子,只因那绝世出尘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多谢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深知猛盯着人家瞧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收回视线,她学古人微微福身,作了个揖。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托住她,轻轻摇头,那样的笑容看在她眼里,竟是异常璀璨,真想瞧瞧面具之下是何等风采。
玄青少年很快走至白衣少年身后,径自站直,不发一语,紫儿也随即走近顾念蓉,眼中俨然没了先前的杀气,而是换上一副纯真小女孩的模样,见对面的玄青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她垂下眼帘,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很担心地拉着顾念蓉左瞧右瞧,良久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顾念蓉轻松地拍拍紫儿的后背,突然意识到前方的那对父女,叫怜儿的女孩还是一如既往地埋首不说话,反而那老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怕是在咒骂自己坏了他的好事吧,不理会紫儿纳闷的眼光,她拿出几两碎银塞进老头手中,“老伯,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了,你女儿留下,你走吧。”
老头立刻精神起来,把怜儿往顾念蓉那头一推,甚至没个交代,便喜滋滋地掂掂银子走了。
好戏收场,人群散去,顾念蓉走近怜儿,犹豫地搭上她的肩,思忖着说道:“我是蓉儿姐姐,你叫怜儿是吗?你不用难过的,以后你就以姐姐称呼,我会向对妹妹一般照顾你的。”
本是想安慰她的,谁曾想会在见到她抬头的一瞬间,顾念蓉彻底傻眼,她在笑,竟是在笑,笑得那般甜美又不做作:
原来姐姐说的是真的,第一年;在一次又一次地搬家之前,收到了姐姐唯一的一封信,她说她很好,她说这世上毕竟还是有期待的。
“你没事吗?你不伤心吗?”,顾念蓉很是不解地问道。
“怜儿没事,能遇到姐姐,怜儿为什么要伤心,”怜儿终于又能有姐姐了,记忆中姐姐总是对自己浅浅笑着,背着自己走过大街小巷,赚取那微不足道的铜钱,爹给的食物很少,她总舍不得多吃,装势咬上几口,其实全都给了自己,只是这样美好的姐姐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己。
她依旧微笑着,继续说道:“再说其实爹已经对怜儿很好了,至少他没有想过要把我卖入青楼。”至少他没有像对待姐姐一样把自己随手丢给人贩子。
顾念蓉愕然,这世上竟会存在着如此纯粹的笑容,美好的竟像不含任何杂质,就那样满足而又淡雅的笑着,却能不经意地让人感动。
“姐姐会一直在怜儿身边吗?不会离开,不会突然不见,不会抛下怜儿一个?”
能问出这些问题的人,其实是很缺乏安全感,很害怕寂寞的吧,原来笑得再真,她也不过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小女孩而已,不知为何,顾念蓉的某处心弦似是被触动了,微微地疼痛,曾经,似乎也有个人,让她想不顾一切地给他幸福,她不动声色地扯出个大大的笑容,亲昵地在怜儿脸颊掐了掐,“那是自然,蓉儿姐姐,紫儿姐姐,和怜儿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可是,谁又能预料,原来在不经意间,她已跳入了一个圈,环环相扣,剪不断,却是理还乱,很久以后,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究竟是救了谁,又究竟是害了谁?
白衣少年凝神望着不远处的女子,温柔,带着温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玄青少年见状,兀自埋下头,在心里悄悄地喊了声,主子。
片刻之后,高邮最大最好的酒楼中便多了一干人光顾,话说顾念蓉为了感谢白衣少年的救命之恩,硬是决定请他吃饭,他也没多加拒绝,含笑点头,算是应允。
二楼的客房,顾念蓉亲自斟酒,站起身,对着白衣少年举杯,“小女子初到贵地,给公子添麻烦了。”
“姑娘不必客气,本是举手之劳”,他轻轻碰杯,两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一顿饭其实吃得甚是欢畅,她和他似乎很是交谈的来,在对话中她才了解到这里竟是高邮,她当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唯一有所概念的,也只有咸鸭蛋了,惭愧啊!
“小女子顾念蓉,不知公子高姓大名?”酒过中旬,她方记起只顾着瞎扯蛋都忘了问人家名字了,她边问不忘边再给自己倒了杯酒,暗自点头,这酒可真好喝。
“在下复姓欧阳。”
她端起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单名一个坷字。”
“咳咳咳”,酒才刚入口,她就给呛着了,紫儿和怜儿慌忙左右拍打她的背,欧阳坷也是一脸担忧,难道人们对他的恐惧已不单单局限于高邮了么?
她摆摆手,惊讶地盯着欧阳坷追问道:“你,欧阳克?白驼山少主?”
欧阳坷恍然大悟,好笑地摇摇头,原来是自己多虑了,只是这欧阳克是谁?指尖微蘸酒水,在桌面划了几笔,顾念蓉将头凑过去,原来此坷非彼克。
她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只是这心里已然有了疙瘩,所谓的饭局自然也没了太多的兴致,欧阳坷也是个明眼人,一眼望去,便看出眼前喝得爽快的女子藏有心事,草草饮了几杯,便起身告辞。
从酒楼的木阶楼梯下来,顾念蓉抬头,却只看到闪着金属光泽的银色面具,她定了定,突然开口问道:“坷公子,为什么喜欢带着面具?”
“嗯……”,犹豫了一下,很快又笑道:“只是怕吓着人罢了。”如果揭下面具,这高邮有几人能神色自若,不是惊恐逃离呢?自己可是圣毒子呢。
顾念蓉愣了愣,难道是自己估计失误,其实他是毁容?
从酒楼出来,顾念蓉微微一笑,准备就此分别,欧阳坷冷不防地将玉箫放于她掌心,然后郑重地合上,“这支箫本是在下随身之物,如今赠与姑娘,姑娘日后遇事大可到此路的尽头庄求助,见箫如见人,在下必定竭力相助。”
顾念蓉怔了怔,很快又笑开来,甚是欣喜,手中的玉箫真是越瞧越喜欢,不由抱在怀中蹭了又蹭。
待顾念蓉离开,玄青少年才上前,谦恭问道:“那白玉箫可是老主人送给主子的,您从来都很珍视的,怎舍得……”
“也许是和她有缘吧”,他勾起嘴角,清淡如无,又隐隐透出苦涩,“如果伊敏能一直像她那样,该有多好。”
“玄武,回吧”,他突然唤道,脚步已向前移动。
被唤作玄武的玄青少年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酒楼的拐角处突然闪出个身影,蓝衫又悬挂粉色丝带,白纱遮面,定定地凝视着远去的背影,一滴泪倏地滑落,飘散在风中,不着痕迹,薄唇微启,简简单单,重复着同一个唇型:“坷哥哥,坷哥哥,坷哥哥……”
二十章
白驼山庄内,欧阳克端坐于中庭的石桌,一个人,一壶酒,说不上的落寞,折扇轻启,指尖滑过扇骨,又缓缓合上,复又包起酒壶,仰头,汩汩酒水倾入口中,还有些微顺着唇角溢出,他微抬起右手,袖子缓缓擦去嘴角酒渍,笑意不断扩展开来,似是止不住。
“欧阳公子,可以了”,一直在角落望着的穆念慈突然现身,一把夺下他的酒壶,“喝多伤身。”
“穆姑娘这是在关心在下么?真是受宠若惊啊。”
“欧阳公子,何必呢?这些日子,念慈多亏公子照顾,念慈已经清晓公子为人,公子又何必再在念慈面前出言调戏呢?”穆念慈将酒壶放置一旁,暗自想着,这样一个感性的男子,曾经自己怎么就会认为他罪不容诛,怎么就会帮着康哥伤害他呢?
“欧阳公子是想顾姑娘了吗?”
欧阳克转过头,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视线停留在正前方的秋千上。
“克克,蓉儿做的秋千,你看啊,蓉儿荡的多高……”,女子的笑声长久地在山庄回荡,硬是驱散了山庄一贯的冷清。
“克克,我问你哦,有一个人爬上树,一巴掌打落了一个南瓜,那他十巴掌打落了几个南瓜啊……错啦错啦,克克,你好笨哦,南瓜怎么会长在树上嘛,呵呵……那,再给你一次机会哦,这次你可要听清楚喽,如果……”,女子坐在秋千上,两手抓住身两侧的麻绳,轻踮起脚尖又放开,身体一前一后开始晃荡,脸上是挂不住的洋洋得意。
“克克,蓉儿教你家乡的小曲哦,恩……先教哪首呢,啊,儿歌吧,儿歌好……”,女子环住他的腰,整个身体都往他怀里钻,只悄悄埋出个小脑袋,笑得好不可爱。
……
……
欧阳克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笑容又一次挤上眼角,他对上穆念慈隐忧的目光,淡淡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蓉儿似乎很喜欢这里,每次想找她,来这就对了,她喜欢唱着歌坐在秋千上……喜欢坐在我这个位置看那满庭月色,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每次把她抱起的时候,我都觉得她恬静得像个婴孩,忍不住就想抱得再紧些……她还很喜欢这满庭乐器,曾经吵着要学长笛却又嫌麻烦,也对,她这人其实对什么都没决心,说要学武还怕吃苦,不学就不学了吧,我总以为自己是可以保护她的……”
“欧阳公子……”穆念慈忍不住出口制止,总觉得这样的回忆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带了太多伤悲,而且,对她也是一种煎熬,自己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吧,如果没有办法让顾姑娘回来,她这辈子都面对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从梦中惊醒,梦里面真实而深刻的叱骂,让她不止一次相信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穆姑娘,先回吧,今晚风大,你已怀有身孕,实在不适合在这多待”,欧阳克依旧笑着说道。
本是想着安慰他的,现在反是让他来关心自己,穆念慈抚上腹部,不禁苦笑,想开始欧阳克告知自己已身怀六甲时自己是多么的惊吓,又是多么的无助,可他却告诉自己,“多放宽心,有欧阳克的地方,就会有姑娘安身之处,到时你和孩子欧阳克都会好生照顾。”
她当时既感动又惭愧,还有期待,康哥一旦知道,是否也愿意许诺自己一个家呢?是否会愿意就此回头呢?
她再望去,欧阳克的视线已经重新转正……从来都只道欧阳克风流轻浮,却不知道欧阳克是可以拥有如此温柔眼神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顾念蓉的女子吗?她真的那么好吗?康哥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才会爱她的吗?可康哥不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如果再给自己和康哥一个机会,还有可能吗?
最后望了眼欧阳克的侧影,她轻轻叹了口气,终是悄然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消失,欧阳克摇头笑笑,换了个姿势,手又碰上壶把,轻轻晃动,空了,手一松,酒壶应声落地,他握扇起身,幽幽扇动,是该采取行动了吧?枉自己擅长使毒,却对这血蛊束手无策,本打算等叔父出关后,再向他寻求是否有解药之法,只是叔父此次闭关,竟一点出关的迹象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与其这样,倒不如孤住一掷吧。
穆念慈交给自己的蛊引中含有多种罕见毒药,而杨康给的解药里也有断肠草的成分,还有一种不熟悉的剧毒,也许解蛊的关键就是以毒攻毒,虽然不确定,但他还是决定往高邮走一趟,他知道当今江湖最毒的草药非千蛇蟑莫属,当年圣毒王呕心沥血,才栽植成功,后来圣毒王却莫名其妙死于千蛇蟑,千蛇蟑也似自此在江湖失了踪迹,可他最近调查到圣毒王的儿子原来一直都留在高邮,或许找到他就有望得到千蛇蟑的消息了。
二十一章
月光皎洁,影影绰绰洒落一地,将那一身落寞的白衣照得飘逸无暇,其实有心事的又何止他一个呢?此刻桃花岛上,清远居内,何尝不是另一番愁琐。
“爹爹,怎么大晚上的还叫蓉儿和靖哥哥来啊”,黄蓉望了眼满脸忧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