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讶然，下一刻，却已勾起唇角，手环上她的腰，驾起轻功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不消多久，顾念蓉就站在了一栋大宅前，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欧阳克走进去，她想了想，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路走来，竟是空无一人，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幢宅子冷飕飕的，她不由上前抓住了欧阳克的袖子，“欧阳公子？这是哪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怎么？你害怕？”欧阳克低头看了看她，没甩开衣袖，任由她牵着，径自走着，“这是我临时的住处。”
这里的每一个布置都和胜雪园如出一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件事后，自己并没有回白驼山，反而鬼使神差地买下这幢大宅装饰成胜雪园的样子，却是不曾回来过，今天更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都没想就把她带来了这里。他心中真正的想法，现在却是连他自己也糊涂了。
打开西厢的房间，欧阳克突然有种回到白驼山的错觉，那这里就会是她的房间，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女子将他按在椅子上，闹着要为他梳发，“克克，人家常说啊，这一头密密麻麻的就是人的三千情丝，如果有一天蓉儿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想蓉儿啊？”
当初他骗她说不会，是的，不会，他不止一次这样麻痹过自己，可是，原来还是骗不过自己，思念已经纠结成了长发，即使每天梳，每天梳，还是没有办法将那牵挂梳平。
“欧阳公子，你……”望着突然陷入沉思的欧阳克，她突然又有了那种心疼的感觉，不再是那种风流公子哥形象，现在的他，在她看来，除了眼中的落寞，就只剩下眉间的疲倦。
“欧阳公子？这称呼我可不喜欢，小王妃不觉着太见外了么？”
“额？”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明明前一刻还是伤神的样子，下一刻竟又可以摆出满是轻浮的笑容，“嗯，那蓉儿叫你欧阳哥哥怎样？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和你讲的，回来帮父王吧，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量满足你哦。”
欧阳哥哥？呵，以前你不是都叫我克克的么？欧阳克，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他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他没有直接回答好或者不好，反而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问了个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想不想知道的问题。
“他？”
“杨康，或者说是完颜康。”
“康哥哥吗？他对蓉儿当然重要啦，对蓉儿来说，他是无可取代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康哥哥就是自己唯一可以信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他当然是很重要啦！“额？欧阳哥哥，这和我问你的事没什么关系嘛，你到底要不要答应啊，我可是很认真在和你谈耶。”
很重要？无可取代么？轻轻笑着，他看着她，勾起唇角，伸手拉住她，往怀中一扯，“我也有很认真啊，不过这女人嘛，在下还是喜欢和她谈谈情。”
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她愣了良久，都没想到要挣扎。
“什么要求都可以么？那，如果是这样呢？”他兀自笑着，眼睛却直直盯着她，手慢慢解开了她的腰带。
四十六章
她坐在他怀里，始终是愣愣望着他的笑容，直到他的手已经缓缓攀上她的衣领，正要解开上面的扣子，她才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迅速站起身，重新系好了腰带。
再望过去，发现他慵懒地撑在桌角，却是依旧掩盖不住的满满笑意，大胆的眼神，戏谑的笑靥，就这么毫不顾忌地盯着她，那一刻，她知道冲上去甩他一巴掌才是最正常的行为，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突然觉得很悲伤，真的，很悲伤，不为自己，只是因为他。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她上前拽起他，扯着他的衣襟，眼中开始泛起泪光，“不要再笑了！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请你真心实意地看着我！我要你真心实意地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的笑容中我看不到你的真心！为什么，那么深邃漂亮的眼眸我却只感觉得到忧伤！空旷到无边无际的忧伤！为什么！为什么啊！”
欧阳克任她摇晃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为什么每次她都是与众不同，不按常理做事的，他只是希望她离他越远越好而已，他只是希望她别再出现在他面前来继续折磨他而已，可是，为什么，他对她做了这样的事她不打他，不骂他，不恨他，不立刻离开呢！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呢？！顾念蓉，这又是你的招数吗？你还要我欧阳克再输给你一次吗？！如果你没有办法再爱我，请你不要再感动我！请你不要再让我错误地燃起没有希望的希望！
“欧阳克，你讨厌我，是不是？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你才要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啊？”
“不是……”欧阳克抬起头，没有了笑容，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讨厌你，我只是恨你！”顾念蓉，我只是恨你而已！
“……”
“我是不可能再回王府的，有人也不希望我回王府，你以后别再出现了，下次再见到你我说不定真的会把你……”他再一次扯起嘴角，直直望着她，“我说的是真的！”
“骗人！一定是骗人的！”
“骗人么？这样你还会觉得是骗人么？”他突然抱紧她，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吻着她，手扯上她的衣服。
“啪”，响亮的一掌，顾念蓉忧伤地盯着欧阳克，望着他面颊的红印，还有他嘴角微扯的弧度，胸口痛成一块一块，下一刻，她就转身朝门外跑去，想哭，好想哭！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恨他，只是心好痛，真的好痛！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欧阳克后退着抵上桌子，觉得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气力，“叭”一声，从不离手的墨扇竟落了地，苦笑一声，想弯腰捡起墨扇，却先听到顾念蓉的尖叫遥遥传来，来不及多想，白影已是闪出门外。
当欧阳克寻声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顾念蓉整个人都吓趴在地上，他走近她，半跪在地上，手刚碰上她的肩膀，她就一回头紧紧抱住了他，呜咽着把眼泪都往他白衣上蹭。
“蛇，有蛇啊！蓉儿好害怕！欧阳哥哥，蓉儿好怕！”
欧阳克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原来在秋千的绳蔓上正盘旋着一条小花蛇，此刻它正吐着火红的信子，发出微小的嘶鸣，他上前一步抓住它复而放在地上，驱赶着它游远，然后又回去扶起顾念蓉，安抚道：“没事了，它是我养的家蛇，不会伤人。”
“谢谢你，欧阳哥哥。”擦去眼泪，她对他微微笑着，看到他脸上的红手印，她不安地抚上他的面颊，“会痛吗？刚才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不是已经走了吗？”问着问题，手却不自觉地松开了，后退着与她维持着距离。
“嗯”，她低头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失落，却依旧不动声色的微笑，“我一个人不敢回去啊，而且我会迷路啊，再说啦，你刚才是故意的吧，就是想把我气走是不是？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所以啊，看到这个庭院里竟然有秋千，我就想说要玩玩嘛，哪晓得会有蛇啊。”
说着她就走过去坐上秋千，踮起脚尖，上下摇晃着，呵呵笑着，“欧阳哥哥，为什么你庭院里会有秋千呢？”
这一刻，他的心绪尤为复杂，为什么她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呢，可是她又是否知道，这番熟悉的场景下望着她开心的容颜，他有多痛苦？！
“欧阳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因为……因为曾经有个人很喜欢荡秋千。”
“哦，那个人一定是个女子，对不对？是你喜欢的人吗？”
闻言，欧阳克专注地望着她，突然笑出声，弯腰抓起她的衣袖把她拉起来，悠悠然道：“不早了，小王妃还是回去吧。”
“不要！”她甩开他，手指对上他的眼睛，“看，你又来了，明明就不想笑嘛，干嘛还笑得这么云淡风轻的？刚刚一定是触及到你的伤心事了吧。”
“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明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要装成很了解我的样子，凭什么还要在自己面前拆开那些伤痛！
“谁说我不懂，最高不过离恨天，最苦不过长牵念嘛”，她拉着他，一步步靠近秋千，边走边说，“我有听人讲过，越是笑得若无其事的人呢，越是在掩饰心中难以愈合的悲怅。”
她不看他的表情，强行把他按在秋千上，命令他抓紧了两边的绳蔓，使了老大的力让他的身体高高飞起，“可是我也有听人讲过哦，这秋千那就是可以让人忘却悲伤的，荡得越高，就想着把那些讨厌的人不开心的事远远抛在了脑后，这样想着是不是就会释然一点呢？你有没有听到，是风在耳边唱歌的声音哦，是不是很舒畅？心情是不是有好点呢？”
“没有！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轻轻笑出声，却不拆穿他，她很肯定，那一刻，他也笑了，而且是所有盛开在月色中的花朵里最灿烂的一朵，因为那样的笑容，有一种叫做真心实意的东西。
“你说如果心爱之人已是别人的妻，我该怎么做呢？”良久，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心里仿似钻了个小鹿，紧张而不安，面上却不露丝毫。
“额？”望见他认真的眼神，她突然觉得心上的弦被拉得很紧，一不小心就有崩断的可能性，她哈笑着一带而过，不以为然，“那还不简单，如果你们两人是真心相爱，那就把她抢回来啊。”
“真心相爱吗？谁知道呢？”
“欧阳哥哥？”
“嗯？没事”他轻扯嘴角，星眸望向天际，“如果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该让她想起来吗？在她口口声声说不爱我后！”
“额？”她的心一滞，抿抿嘴，淡然一笑，“欧阳哥哥觉得呢？那好像是一段不怎么开心的回忆耶，如果注定是三个人的痛苦，倒不如维持现状呢，遗忘也许是另一种幸福。”
“是吗？如果是你，宁愿选择遗忘吗？”
“嗯，如果是我，我宁愿什么都别想起来，明知是痛苦的，为什么还要执意去摧毁现在的幸福呢？”说着她哈了口气，手背擦了擦眼睛，很累的样子。
“幸福？你现在很幸福吗？”
“嗯，很幸福……”声音渐渐低下来。
“是吗？你真的幸福吗？和他在一起你就真的那么幸福吗？”
“……”
“你就那么爱他吗？真的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了？”
“……”
垂眸，向身侧望过去，看到她趴在石桌上，已经甜甜的睡着了，嘴角噙着满足的笑容。
四十七章
他跃下秋千，静静地来到她身边，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面颊，一点都没变，还是像以前般动不动就会睡去，只是，能将你抱起放在怀中的却不会再只有我欧阳克！
心中苦涩不已，他动作很轻地抱起她，回到房间，盖好被子，心伤地抚上自己的额，又低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她，喃喃自语，“你真好，什么都忘了，那记着的人呢，应该怎么办？”每次回忆来袭，冰天雪地的寒冷，已经痛成了一种习惯，明知找不到人来拯救，那我就宁愿回到过去的日子：自己怎么会缺女人呢，可以暧昧，可以调情，可是没有停留的位置，心中没有人，自然是无情的，自然就不会受伤害，任何人都伤不了无情的人！
案几上的烛火被吹灭，门被轻轻带上，房内恢复成一片幽寂，窗外的月亮泛着幽幽的光芒照进来，映上床头的人，本该闭着的双目却突然张开，漆黑的晶眸在夜色中更是闪着黑宝石般的神彩，只是那眼中闪烁着的星光却在顺着眼角慢慢落下。
一直都记得的，黄蓉在送她回王府时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她都有在听，所以那些零碎的话语一直都记在脑中，只是迟迟找不到证实的机会。
“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欧阳克了吗？他是你最爱的人啊，是你一心一意想要嫁的人啊，你曾经为了他那么不顾一切，还差点为他断了腿，你都不记得了吗？……我一直都以为就算他身边的人都离他而去了，你也不会舍得抛下他……”
本来她以为自己很想知道真相的，可是，刚才，明明已经触手可及了，偏偏退缩了，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是很害怕真相的，因为，刚刚，真的有很心痛的感觉，每次面对他，就会这样，在看到那样伤情的他后，那种感觉更甚。或许真相已经在心里呼之欲出了，可是，却不想继续下去了，就算黄蓉说的是真的，就算自己真的和欧阳克相爱过，那又能怎样，如今的自己很好，康哥哥也很好，曾经再深的情缘都该是过去式了，现状既然已经存在了，实在没必要再继续追究下去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就这样了吧，一个人的遗憾总好过三个人的悲伤！
醒来的时候，天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早，打开房门，晨曦的微风拂面而来，很舒服，走出去，就在原来的庭院见到他，一个人坐在石桌旁，墨扇安静地搁在桌角，他深深埋着头，一个人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手掌，握紧松开，再握紧又松开，可是，还是觉得空荡荡的，什么都留不住。
她不声不响地在秋千上坐下，见他抬起头来望她，她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又让秋千上下摇晃起来，“欧阳哥哥，你知道吗？人的大脑其实分有两个空间，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它们分别掌管着的人的喜悦和悲伤，开心和不开心，所以当你低着头的时候，你能感受到的就只剩下烦恼和不快乐，你应该试着昂头望向阳光……”
她说要离开的时候，欧阳克说着要送她回去，她却拦住他，笑着拒绝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然后看着她转身，看着她眼角划出的灿烂，可他却听到她说：“欧阳哥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你应该多笑笑的。我想虽然你喜欢的人已经不记得你了，虽然她已是别人的妻子了，可是她一定也是希望你可以快乐的。”
快乐？自己还会快乐吗？欧阳克斜靠在墙角，问着自己这个问题，想起她说的，他便抬起头，试着不加阻挡地迎向阳光，却被那灼热刺痛了眼，呵呵，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