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喝点水吧,来,坐下陪我说说话。」杨娃娃很纳闷,真儿居然还穿着长袖的衣服、长至小腿的裙子,闷都闷死了;她上下打量着真儿,好像真儿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怪物,「真儿,你不觉得热吗?还是你不怕热啊?」
「我给姑娘扇风吧!」真儿接过扇子,轻轻地给她扇风降暑,「每年夏天都是这样闷热的,我习惯了。姑娘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草原吧,是不是不太习惯?」
她抬起手臂,从后颈撩起披散着的长发,以便肩背凉快一些,「是非常不习惯,我想我肯定会中暑的。哎,回家多好啊!」她想家了,21世纪的家,确切的说,是想念那个有空调、冰淇淋、游泳池等等舒适的家,同时,她想起了失踪的姐姐、去世的爷爷、与阿美拥吻的阿城。
好几天没有想起阿城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阿城是她的初恋,虽然从初中开始她都是校花级的人物,不过,从没有男孩子追求她,她也从不去考虑谈恋爱的事情。特别是大学四年,校园里出双入队的情侣数不胜数,她就是无人问津,非常奇怪。不过,她也乐得逍遥自在,省下了拒绝的烦恼。因为,她答应爷爷,大学毕业后再谈恋爱。
阿城多么温柔啊,从来不会强迫自己,而那个混蛋,霸道,邪恶,就会欺负人!
真儿见她突然的安静下来,娥眉微拧,脸上稍凝轻愁,不免有所担心,于是唤道,「姑娘!姑娘!姑娘!」
杨娃娃猛然惊醒,眼睛迷茫得俱无神采,脸上却嫣红一片,像只烤熟了的龙虾,「你说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中暑了啊?」真儿语带关切的问,脸上化开一抹担忧的神色。刚才,听她说肯定会中暑,又看到她发愣的表情,真的以为她病了。
她的时空意识刚刚回来,正要说话,冷不防瞥见有个人影冲开布帘,闯到眼前,强悍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气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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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扬威(2)
扬威(2)文/端木摇
禺疆气宇轩昂地站在两人面前,俊豪的脸上流露出慌乱与担忧,黑亮如墨的眼睛里盛满了心疼;精锐的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扫了一圈,发现她安然无恙,他才惊觉自己过于冲动了。下一刻,他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瞬间爆炸,一切思绪都成炮灰;这座火山开始突突冒出炙热的火焰,好像要烧毁眼前日思夜想的女人。
她的身上只挂着一条透明、宽松的裙子,凝脂的娇躯若隐若现,欲遮不遮的,惹人无限遐想;细细的带子勾勒出锁骨与香肩,高高耸起的胸部,娇翘若水嫩的蜜桃;裙摆恰好盖住臀部,露出白皙的大腿,细致滑润,无一瑕疵。
杨娃娃愣愣地瞪着他,足足有一分钟——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惊讶之外,是浓浓的疑惑。
他的关怀与欲望,她的呆愣与惊讶……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与眼神交流,全部落入真儿的眼中。她觉得有点好笑,两人在干什么哟,傻傻的,一个冒着热气,一个喷出冷气。
捕捉到他眼眸中的熊熊欲火,杨娃娃暗道不妙,立马蹦到真儿背后,隐藏起来。她不自然地板起脸孔,挑高眉心,脱口惊叫,「出去,滚出去!」
真儿一阵惊慌,怯怯地看向酋长。部落里没有人敢对酋长这样说话,每个部民都无比尊敬酋长,甚至崇拜有加,可以说,他是寒漠部落部民心目中的天神,是上天和祖先赐给他们的英明勇猛、骁勇善战的酋长。
禺疆下颌紧绷,脸上寒烟顿起,眼角处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寝帐里的气氛非常诡异,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热浪好像稍稍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四道冰冻光线猛烈撞击之后的冰花乱溅。
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记,随即放松下来。他冷哼一声,傲然地转过身,昂首跨步,掀开帘子,步出寝帐。
寝帐里恢复先前的空气流通,真儿用力地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地喘气。酋长的严酷表情,让她差点失去控制,当场屁滚尿流。杨娃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压迫的人走了,她的心理压力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映这么强烈,是惊骇于狂野如野兽的他,还是惧怕狂怒如恶魔的他?她觉得并不是怕他,只是,总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自己。
真儿扶她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凉水,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跟酋长说话?」
杨娃娃端起杯子,迅速地灌下喉咙,可惜,凉水并没有浇灭她的怒火,气愤道,「我还没骂他呢,进来也不先喊一声,这样乱闯进来,没病的都被他吓出病来,一点礼貌都不懂!」
确实,如果她的员工、属下没有敲门就闯进来,准会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真儿一阵惊愕,扑扇着眼睫,急急说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部落里的每个人,都很崇拜、很尊敬酋长的!」
匈奴人崇拜自然神,祭祀天地、日月、星辰和祖先,特别注重天神,认为天神是诸神的最高主宰,人世间的得失均仰仗于天。史书上记载,第一次统一匈奴的头曼大单于,带领匈奴走向强盛顶峰的冒顿大单于,都被匈奴人尊敬、崇拜为上天赐予的天神转世。
有一段时间,杨娃娃研究过匈奴民族,各个方面的情况都知道一些;而禺疆,一个小部落的酋长,有什么特别的能耐,让整个部落如此崇拜他?
她冷笑一声,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会崇拜他呢?」
真儿的脸上焕发出兴奋的神采,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天真与崇拜,欢快道,「那我说说我们酋长的事情,姑娘有兴趣听吗?」
她失笑地点点头。
从真儿的叙述中,她知道了一些禺疆的事情。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有利于自己的逃脱计划。
14岁,他打死了第一只野狼;18岁,八个草原勇士阻击他,他赤手空拳干掉了他们;21岁那年,为了一个水草丰美的草场,呼衍氏部落与寒漠部落发生多次纷争,在一次战斗中,老酋长战死,寒漠部落臣服于呼衍氏。
禺疆暗地操作,召集寒漠部落可以上场杀敌的热血男儿,组织一支钢铁般意志的铁骑;第二年,他率领两千铁骑,与呼衍氏决一死战,奇特的战术,必胜的决心,骁勇善战的骑士,呼衍氏轻敌、大败而逃,寒漠部落最终摆脱呼衍氏的奴役与统治。
部民们和勇士们欢欣鼓舞,纷纷推举他为酋长,于是禺疆成为寒漠部落的新任酋长,而部落里的每个人,无不对他感恩戴德,无不把他当作天神下凡、太阳神(匈奴人的守护神)转世。
八年来,禺疆把部落管理的井井有条,两千骑士扩充到五千,已成一支精锐铁骑;牛羊成群,骏马肥膘,每家每户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安乐太平,而且部民们繁衍旺盛,人口大增。
今年年初开始,加斯部落不断的骚扰,掠走很多牛羊、骏马、女人孩子,部民再一次惊恐不安。部落的年轻男儿个个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不停地叫嚣着:扫荡加斯,砍死巴卢。
禺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果然,士气高涨的骑士们不负众望,一战定输赢,踏平加斯!
再一次,禺疆成为寒漠部落的大英雄,辽阔草原上的一个传奇。
这么看来,这个混蛋还挺有能耐的:统军有术,治理有方,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个能人,是否甘心于一个小部落的酋长?不过,关她什么事呢?杨娃娃掐指一算,浅笑道,「这么说,你们酋长已经30岁了?」
真儿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吧!」
「30岁,也不年轻了!哦,对了,他的家人呢?阿爸阿妈呢?有没有兄弟姐妹?」他总不会和孙猴子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真儿低着头,绞搓着衣摆,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她抬起头,呼出一口气,犹豫的目光变得坚定,「好吧,我告诉你,我也是听我阿爸说的!」
接下来的一些事情,杨娃娃非常震惊。简单的说,禺疆是挛鞮氏部落酋长的小儿子,有一个哥哥叫做立脱,年长八岁。12岁那年,酋长病重,小禺疆下毒害死了阿爸。挛鞮氏部落的部民要砍杀他,以告慰酋长在天之灵。哥哥立脱私自放了他,让他走的越远越好。12岁的小禺疆,流落到寒漠部落,无敏看他挺可怜的,就收养了他。
她觉得不可思议:12岁的小孩子,杀死了亲生父亲,为什么?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苦衷或者目的?
让她震惊的是:禺疆居然是挛鞮氏子孙!挛鞮氏部落是匈奴统一后的统治阶层,从头曼开始,匈奴大单于历来都是挛鞮氏的后代子孙。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头曼的祖先?他将会在历史进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热气稍微减退,凶猛的热浪不再那么闷烫、那么烘烤皮肤。真儿不急不缓地扇动着羽毛扇子,丝丝风儿,吹向陷入沉思的人儿。杨娃娃左手托腮,微闭双眼,右手搁在额头上,三根手指不停地轻轻敲打着脑门,弹奏钢琴般充满了韵律感。
接着,她把玩着一绺头发的发梢,浓黑的睫毛卷翘着、翕动着,「真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话,就算了!」听到真儿应了一声,她的眼眸愈发晶亮,「挛鞮氏部落的酋长,疼爱孩子吗?比较喜欢哥哥,还是弟弟?」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想,阿爸阿妈都会疼爱孩子的!」真儿对此深信不疑,虽然阿爸送她到酋长营帐服侍酋长,不过,她的童年充满了父母的疼爱和兄弟姐妹的嬉笑打骂。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她挑眉看着真儿,柔美的唇角勾起一抹疏淡的微笑,「你的阿爸阿妈很疼爱你,你也很爱他们,那么,你会杀死他们吗?」
真儿僵住了扇风的动作,睁大无辜的双眼,笃定道,「怎么会呢?我干吗要杀死阿爸阿妈?」
她笑眯眯的看向真儿,「你不会,你们的酋长会吗?他干吗要害死疼爱他的阿爸呢?」
真儿低叫一声,恍然大悟,奔到她的前面,激动地说,「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么说,酋长没有下毒害死他的阿爸咯?」
那也说不定,如果他老子不喜欢他,喜爱的是哥哥,而他基于妒嫉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下毒害死亲生父亲,也有可能的,毕竟,人心难测哦!不过,她不想对真儿说这些话,真儿的心思很单纯,还是不要污染她。
因此,她只是笑笑,清浅的。
而站在寝帐外面的昂然人影,心潮澎湃,壮硕的身躯猛烈地抖动着,如狂风暴雨肆虐下的大树,难以抑制内心的深深震撼与灵魂的泥足深陷。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字字珠玑;合情合理的逆向分析,雄辩有力,瞬间瓦解了纠缠他十八年的阴谋,摧毁了困扰他每个午夜的噩梦。
良久,他才平静下来。
其实,从她的寝帐出来后,禺疆走回营帐,愣愣的呆站了好一会儿,接着、吩咐麦圣一件事情,之后,他极度烦躁,极度空虚,心中的某个角落,好像缺少了一样什么东西似的,可是,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走出营帐,想要到处走走的,却不知不觉地走到她的寝帐。恰巧,听到帐内两个女子的谈话,说的正是他下毒害死阿爸的事情。
为什么每个人都坚信不疑的事情,她就能够一下子看出破绽,而且分析得有情有理?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他感觉得出来,她的胆识和见识、智慧和抱负,绝不亚于自己,而且,在某些方面,可能胜过自己;也因为如此,她绝不会臣服于某个人,她只忠实于自己。
因为那个奇怪的梦而产生的迷惘和彷徨,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他感到巨大的压力和困扰,可是,浓雾已经散去,他更加坚定,就像最初相遇的时候所认定的那样:她是一匹极品的烈马,他要定了她,要她臣服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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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扬威(3)
扬威(3)文/端木摇
从几座毡帐外走来两个人,身穿水绿色绸裙的女子,行走如弱柳拂摆,是舞娘霓可;另外一个,是她的婢女。他一惊,立马后退,藏身在毡帐的后侧。他思索着霓可来此的目的,渐渐的,目光如炬,嘴角边扯出狼牙般森寒的冷意。
掀起毡帘,霓可直直地闯进来。板着柔美的瓜子脸,杏眼一瞪,横扫全场,表情不可一世,高傲的俯视姿态,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别人都是臣服在她脚下的子民。
惊觉有人闯进来,杨娃娃猛然站起来,警觉地盯着来人。见是霓可,虽不知道她的确切来意,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了:寻衅,下马威。
真儿有点慌张,脸色涨得微红,看看服侍的姑娘,又看看霓可,想要走上前去,被杨娃娃阻止了。杨娃娃平展着娥眉,微挑眉心,沉默不语,等着霓可出招。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时候后发也能制人;且先看看霓可下马威的招数是如何高明!
这寝帐太简陋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还不如自己的寝帐呢!霓可心里稍稍放松,看来,酋长并没有特别对待她,自己还有很大的机会。她冷哼一声,杏眼斜瞪,「喂,你叫什么?」
一点礼貌都不懂!先气一气她再说。杨娃娃轻启芳唇,嗓音轻柔,语气却是肯定无疑的,微含不屑,「你叫霓可!」
果然,霓可精致的脸颊浮现出急躁之色,美丽的杏眼纠结起来,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粗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生气可是很容易变老的哦!」杨娃娃慢悠悠的调侃着。
「你——」她脸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娇媚的容颜霎时变成皱巴巴的衣服;倏的,她雷厉风行地冲上来,指着真儿的鼻尖,脸上凶光乍现,狠道,「是不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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