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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也累了，要歇一会儿。你们就下去吧。”碧落有些疲倦地挥挥手。“星儿，赏福公公和光年。”
两人谢恩，正要出去，却又听见碧落叫了一声：“等等。”他们回过头来。
“福公公，光年，你们两人在皇上身边差不多是片刻不离。如今他年纪也不小了。我听说有大臣上折子请求皇上大婚。你们可要注意些，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酒后乱性的事也听过不少。你们该知道怎么做。”
挥挥手，两人都退下了。
他们走后，碧落又给燕亶写了一封信，几易其稿，方写成。然后她吃了点东西。估约着庆功宴就要开始了，她就小心地爬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开。
湘姝以‘公主’的名义去了庆功宴，黑衣也被她支使去保护湘姝。碧落宫的宫女本来就不多，如今只剩下几个。
碧落故意说她要睡了，让宫女们都下去歇息。然后她换好衣服，偷偷地溜出碧落宫。
第十五章 庆功宴上惊变
后极殿灯火通明，因为庆功宴就在这里举行。
皇宫分前宫和后宫，前宫是皇上处理朝政的地方。前宫又分三进，依次为前极殿，中极殿，后极殿，分别是上朝，处理政务，设宴的地方。因而庆功宴设在后极殿。
燕亶与湘姝并排坐在上面，燕亶在左，湘姝在右。在燕国，以左为尊。他们身后，宫女太监站了一排。
殿中两边分两排设席，每两人一席。殿的中部，留有空位，是伶人歌唱，跳舞的地方；堂下，则有伴奏乐队。
“燕国将士，英勇善战。俸禄加倍，以奖其功。从即日起，准其将士分批回乡探亲。有战功者，依其意愿，或授黄金珠宝，或授官职；年过四十者，准其回乡侍候老母，赐财物；具体事宜，着袁统大将军安排。”
众将士谢恩。
“谢建等五人临阵脱逃，无视燕国军纪，有损燕国军威，打入大牢，以警效尤。”
“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这一奖一罚可谓用心良苦。众人都心知肚明，也更加佩服这个年方十六的少年天子。
“来，朕敬诸位将军一杯。”皇上举起酒杯。
将军们也站了起来，敬酒。
中有一人，举杯道：“皇上，此次大捷，功臣当属长公主。为何不见皇上赏赐？”
此人长得高大威猛，脸颊梭角分明，眼睛如夜星般璀璨夺目，身上浑然有种气势。
皇上一看，原来是袁统大将军。他笑着对湘姝道：“皇姐，你看，连袁统大将军都为你叫屈呢。你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只要不过分，朕都答应你。”
湘姝仍然漠然道：“此次收服阿尔汗是众位将士的功劳，与我并无多大干系。”
皇上想了想，道：“皇姐不愿居功，朕也不能少了赏赐。这样吧。朕今日当着诸位将军与大臣的面许诺：他日皇姐有求，朕必答应。”
“谢皇帝。”
听到众人耳中，却变成了“谢皇弟”。
“众位爱卿，今晚开怀畅饮。来人，给将士们倒酒。”燕亶大声道。
将士们尽情欢饮。一时间，酒香弥漫着整个后极殿。
随着燕亶的声“乐起”，乐队也奏起了音乐，舞娘们走向大殿，尽情跳舞。
就在皇上与大臣们尽情欢饮的时候，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原来是碧落。她本来想立即出宫，但后来转念一想，还是去见见燕亶最后一面吧。只怕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于是她悄悄来到殿外。恰好外面的守卫不多，她又穿着宫女的衣服，侍卫们都以为她是宫女，不加理会。
碧落偷偷地透过大殿的门缝向内看：只见一片烛光中，舞衣飞舞，乐声飘扬，酒香弥漫。在座的将军们都开怀饮酒，喜笑颜开。
而燕亶坐在上头，身穿腾龙黄金绣龙袍，头戴皇冠，一脸威严，气度沉凝，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仿佛浑然天成。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有如此气势，这让碧落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他终于长成为一代君王，不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叫着“皇姐”的小不点；难过的是他从此就站在高高的位子上俯看他的天下，他的文武百官，他的黎民百姓，可是，他却因此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快乐。而且是她亲手把他推上这个位置的。
不要怪我，亶儿。碧落心中默默地道。
她还看见湘姝冷冷地看着舞娘跳舞，眼里一片宁静。
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偿还欠下她们的情……
碧落带着愧疚和留恋离开了皇宫。
而此刻，坐在高高的皇帝宝座上的燕亶看着下面的歌舞升平，心中却有沉沉的失落感。
十二岁那年，她站在大殿上力排众议，把他拥上皇位；十三岁那年，她与他联手，除掉了奸臣吴可；十七岁，她运筹帷帐，击退穆国进犯；如今，她收服了阿同族，为他争得半壁江山。
可是，她却不能跟他一起坐在这大殿上接受群臣朝拜……
在这深宫中，他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就是她。他与她相依为命。她是他的姐姐，也是他的母亲，更是他的老师，朋友。她教会他做人，做事，做皇帝。她教会他识人，用人，以理服人。
没有她，他早就被人害死；没有她，他根本不可能在这龙椅上坐稳。
可是，他登上皇位也是为了她……
陷入沉思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宫女匆匆地在福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福禄一张脸都变成死灰。
“皇，皇上。”福禄硬着头皮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上的脸立刻变得铁青，怒气在聚积……
然后他站了起来一甩衣袖，匆匆离开大殿。
下面的将士们都一脸愕然地看着他离去，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皇上偶感不适，下去休息。诸位将军不必介意，请饮酒。”湘姝举起酒杯道。
她也感到事情不对，宫中并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他如此生气，除了公主。莫非是公主？
她百年不变的脸色在这一刻竟然有了一丝担忧。
将士们不明所以，都以为‘公主’说的是真的，他们也举杯痛饮。
大殿里又恢复了热闹，但是空气中隐隐夹杂着不安的气息。
“为什么！她竟然丢下他走了！”
他恨恨地想。费了那么多功夫，竟然留不住她！
碧落宫此刻烛光闪亮，人影重重，偏偏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闯进她的寝室，看却床上空无一人；而桌上，却放着一封信“皇弟亲启”。
“给朕找回来，挖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回来！”他咆哮着，怒气冲天。
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他凌厉的眼神接触到谁，谁就开始瑟瑟发抖。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发那么大火。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下来，他们感到害怕，害怕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天子。
“皇弟，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出宫了。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出宫去。不用找我。安心做个好皇帝，善待她们，你知道我说的她们是谁。还有，记得我讲个的那个故事么？‘狼来了！’穆国皇帝求亲的事你可以随便找个人嫁过去，也可以不理会。如今燕国兵力可以抵挡穆国的进攻。姐 碧落”
他一把撕掉那封信，怒道：“好，燕碧落，你狠！来人，不用找了！传朕的命令：立即封所消息，不准泄漏半点公主失踪的事。听到没有？！都给我滚！”他重重地捶了几下桌子，还不解气地把它掀翻。
宫女太监们连滚带爬离开。
“来人，把禁军统领白若给朕找来！”
“皇，皇上。”福禄轻轻地唤了一句，接到皇上凌厉的目光后，他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其，其实小的今天下午就发现公主有些不对劲……”他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上扯起他的头发，阴沉着脸道，“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朕说一遍！”
“今天下午，公主把小的跟光年偷偷留下……就这些。”
“当时为何不禀报？”
“小的，小的没有想到公主……”
“哼！没用的东西！”他一脚踢到福禄的小腿，全然不顾他的哀嚎声，“去，把秦湘姝，黑衣都给朕叫来！”
第十六章 湘姝往事
“阿同族首领萨拿听封：尔既归顺我燕国，朕封尔为阿尔汗之王，是为明德王，赐京城某处王府一座。”
“臣谢主隆恩。”
“公主，请看，”萨拿指着眼前一座豪宅对湘姝道，“这就是皇上赐给我的王府。我猜想皇上实际上是要把这宅子赐给你的。”
湘姝抬头看了看这座气势逼人，装饰豪华的王府，轻声道：“明明是赐给你的，为何又成了赐给我的？还有，请叫我湘姝。”
她说话的时候仍然面无表情，但语气却没有冷冰冰地感觉。
萨拿显然注意到这个变化，他高兴地道：“湘姝，我们进去看。”
萨拿领着湘姝走进王府。
进得门来，但见雕梁画柱，廊回曲折，庭院深深，几番波折，到了一处花园。虽是夏末秋初，花园里花木成荫，小径通幽。
萨拿估摸着她在深宫里长大，只怕更喜欢外面的自由，于是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郊外骑马？”然后紧张地看着她，担心她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点头同意了。
两骑马并排在荒野里漫步，马上一男一女神色各异。
湘姝一袭蓝衣，把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出来，明净中透着忧郁。萨拿身穿燕国男装，或许是没有穿过燕国的服饰，他显得有些不自然。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由内而外透着一种豪迈。
“湘姝。”萨拿见湘姝久久不语，便试探地叫了一声。
“恩。”湘姝顺口答了一下，眼中迷茫的神色并未退去。她眼望着前方，信马由缰，完全没有注意到萨拿的存在。思绪却被另一个人占满了。
公主，你在哪里？
湘姝在心中呼唤，往事像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
六岁那年，最疼爱她的小姑姑不见了，问娘亲，娘亲却暗自垂泪并不答话。奶娘告诉她，姑姑被坏人抓走了。从此她努力练功，努力读书，想着长大后把姑姑从坏人手里救出来。慢慢地，她知道了那个坏人原来是皇上！
皇上怎么可以抢人！她握紧拳头怒道。我一定会把姑姑救出来！
然而，不等她救人，宫里却传来了坏消息：姑姑得罪了皇后，被关起来了。
从此，她再也没有听到姑姑的消息。她伤心，她愤怒，但她除了更努力地学武外并无其他办法。
就在她为不能进宫救姑姑而绝望的时候，姑姑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一家人围着姑姑痛哭流涕。
原来，姑姑得罪皇后，被李贵妃所救，保住了性命，却被关在了冷宫。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也把皇上宠幸过的人，冷宫里的人都放了出来，赐能银两，让她们回家，准其再嫁。
姑姑对新皇感恩戴德，因为新皇的母亲救了她，新皇又让她回家。姑姑对她说：姝儿，姑姑没有什么愿望，就希望你能保护皇上与长公主，以报当日李贵妃的救命之恩。
她答应了。于是她出现在京城，于是她碰巧遇见了微服出宫的皇上与长公主，又碰巧看见他们跟姑姑画的像很相似（被放出宫的人都有机会见皇上与公主一面，姑姑根据见面的印象为她画了画像），于是她碰巧救了他们，碰巧跟着他们回宫。
五年，她跟在长公主的身边五年。她替长公主会见大臣，替长公主协助皇上处理政事，甚至替她上战场。
——“我知道当年你是故意接近我们的。”
——“但是，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姐姐一样看待。你很聪明，把所有的心事都用冷淡的眼神来掩饰。在所有人面前，你都表现得很冷静，仿佛一切都跟你无关。”
——“我承认，我是有些私心。当初让你以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止是因为我的自私，还因为你的绝世容貌，你的聪明才智，还因为你的冷静。燕国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公主。”
——“今日萨拿的事也不仅仅是为了安抚他。刚刚他注视你的那一刻，你的冷静没了。你——动心了。”
——“他对你是真是假，就由接下来的两个月来证明。你对他是否有好感，也看这两个月。如果到时候你接受了他，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你不接受。我与皇弟也不会强迫你。你若不想再顶着公主这个身份，只要你开口，我也会帮你想办法。是去是留，都随你。只要，你幸福。我是真心拿你当姐姐。”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替我照顾皇上，就如以前一样。”
——
你可知道，我也把你当亲妹妹一般疼爱？你可知道，刚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被你的笑容折服？你可知道，我的爷爷曾经是燕国最有才华的秦遇？你可知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敬佩的女子？
可是，如今，你在哪里？
湘姝脸上的表情随着往事或悲或喜或怒。旁边的萨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也因她的表情或悲或喜或怒。
为什么她的眼神这般忧郁？她在思念谁？萨拿一时竟有些伤感。
一族之首啊 ，竟然因为一个女子而伤感？
“湘姝，为何你的眼睛？”萨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纯粹是没话找话的搭讪。
湘姝淡淡地收回目光，恰好看见乌金开始西坠。“我的奶奶是阿同族人。”她淡淡地道。
身后马蹄声响起，“大哥！”
两人同时回首。湘姝看见一个英武的男子纵马向他们奔来，那男子的脸庞跟萨拿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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