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完全睡着,假寐的他眼睛展开一丝缝隙。断修魂静静地看着小狐狸半晌,眼底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沉稳而柔软地嗓音有着几许疑惑,他皱眉咕哝着:“你……是从哪里来?”美丽地桃花大眼盯紧小狐狸,“或者,我该问,在这具身体里的魂魄从何而来?”
虽然狐族以聪慧狡诈闻名,可再有天赋的妖怪在一周岁左右时都应是懵懂天真的样子。那双漆黑的眸眼里不曾有稚气,惹起断修魂的沉思与怀疑。轻轻的兽吟声自小狐狸的唇间轻溢,断修魂注视了她又是好一会。小小的手掌抚上那红色的头颅,逗得火红的耳朵抖了两抖。他松了口气才道:“不管你是谁,你就做是我的小狐狸吧……”
我也孤独太久了么?嘲弄地笑展现在稚嫩的脸上,断修魂懒懒地调侃着自己。再次沉下眼皮时,却是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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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咚咚,淅沥地雨丝打在鱼蒌上,蹑手蹑脚地足音摇摇摆摆,细碎地笑声自男孩身旁洋溢着。坐在岸边岩石上垂钓地灰衣男孩神色慵懒而平静,仿佛没有听见旁人的喧嚣。倾斜的草帽盖住了眼睛,他倚靠在溪水边的歪歪扭扭的老槐树下,翠绿的树叶替他挡去些雨滴。离初次遇见小狐狸已过去将近两年,断修魂一直以男孩的姿态陪伴着小狐狸。
“小爹爹。”嘻嘻笑笑的女童音软软的响着。
男孩撇撇唇,展露一抹随意地笑。宛若事不关己般没有一丝回应。
“小爹爹!”女童音仍不死心的叫唤。
“你在叫谁呢?”轻缓幽冽如这细雨,澄澈干净的柔声如这涓涓溪流,男孩头也不回。
“这只有两个妖怪,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小狐狸自然是在喊你啊!”老成的词句里带着一丝佯装地天真语气,一只小黑狐抖了抖浑身湿透地毛发。水渍洒溅上男孩的颊边,他微眯起桃花眼。一手持着钓竿,另一手不以为意地拭去。
“小狐狸乖,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是你爹爹的?”
小黑狐歪歪头,沾满泥泞的爪子在老槐树旁擦了擦。她自信地谈道:“当然是小狐狸猜得!”
“……”男孩沉默了,多半是难得体会无语的感觉。好半晌,他才找回声音。只是,这柔软地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些虚弱的呻吟。“你怎么猜出这答案的?”
“是你说妖怪的道行都不能以外貌来评断,我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小狐狸每次问你亲人,你都推脱或者转移我的视线。而且,小狐狸问你名字,你也不肯告诉我。”小黑狐甩甩尾巴,一脸兴奋和期待的仰起头看着男孩。“小爹爹啊小爹爹,是不是我那无良的娘亲红杏出墙,接着抛弃了我们孤儿寡夫,然后去寻找新的幸福未来了?”
“你不好好用功习字,小脑瓜里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男孩的声音变得有些沉,他力持压抑着笑意。转而好奇地问道:“若我是你爹爹,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呢?还不是照常?最多小狐狸叫你一声小爹爹,嘻嘻。”小黑狐思考了会,突然跳进男孩地怀里。小小地爪子与男孩地灰衣接触之地,被印上许多个脏乱的爪印。男孩持着钓竿的手抖了抖,无奈地看着被她弄湿的衣服。空闲的手轻点了下她的耳朵,惹得她的双耳一闪一闪的。
“若我是你亲生的爹爹,你能喜欢我么?”男孩若有所思地瞧着日渐丰盈地小狐狸一会,转而又耸耸肩,无辜地朝她道:“小狐狸你把鱼吓跑了,看你待会嘴馋的时候怎么办。”
“若你真是我爹爹,我照爱你不误。”嘻笑着的小黑狐对男孩的恫吓不以为意,撒娇般的往他怀里蹭了蹭。“所以啊,小爹爹不要再这么悠闲的守株待兔,快快使用法术让美味的鱼儿跳进我怀里淹死我吧!”
嘴角抽了抽,男孩终究把叹息化为无声的轻笑,散漫的性情竟敌不过她的一声请求。良久后,看着大块朵颐的小狐狸,男孩温吞地说道。“我也是。”
“什么也是?”小狐狸抬起头,鱼肉的碎屑遗留在嘴边。
男孩抬起小手替她抹去碎屑,然后放入嘴中轻吮。魅人的桃花眼里闪烁着与众不同的摄魂反光,懒散地笑道:“若你真是我孩子,只要你仍然是小狐狸,我照样会想办法让你投怀送抱。”
小狐狸愣了愣,黑瞳里闪起复杂的光。少倾,她顽皮地说道:“我现在不就是在你怀里吗?”
男孩但笑不语,桃花眼里荡漾着只有他才明了的用意。
几个月后的一天。
长长地白发倾泻在地面,削瘦地脸庞慢慢抽长成尖利的下颔。一名模样俊俏美丽的少年坐在一间简陋的屋舍内,自饮着从锁烟镇买来地几坛酒水。虽然是口对酒坛,但却是极为优雅。死寂的肤色在唯有一丝烛火的房间被印的有些诡怪,朦胧地月光栖息在他的脸庞,为其打上淡淡的光与影。长长地睫毛半合着,他幽幽地笑着,桃花眼里闪烁着异样地悲伤粼光。
小黑狐轻巧地跳上桌子,没有打扰到他。自从上次钓鱼回来后,他就由男孩蜕变为少年。举手投足间已有了隐隐地摄魂,孱弱地病态美感无时无刻不曾抽离。静默,邪肆,慵懒,诡异……他的漂亮是种古怪地感觉。像黑暗,吸引着吞噬着生灵的魂魄。蛊惑着,引诱着生灵走向迷途。
“我终于明白了……”爽朗地笑声如两年间的每一天,让少年不禁怀疑她有没有不快乐的时候。
“嗯?”迷离地桃花眼似有若无地睨着她,他应了声,有些疑惑。
“小爹爹其实是我舅舅或者叔叔吧?因为小狐狸家门不幸,所以你才带着小狐狸离家出走,决定重新教导小狐狸,养育小狐狸化成人形,对不对?”
“这次又是你猜的?”好笑地轻软声线幽吟着,灰衣少年撑起眼皮,他看似半醉,实则清醒无比。断修魂冷静地问道:“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们是亲人?”
小黑狐欢快地跳了两圈,然后头昏脑涨地栽倒在桌子上。直到少年把她抱入怀中,凉薄而安心的体味和温度使小狐狸磕上双眼。过了少倾,她才慢慢地呓道:“一样的……气味是一样的。”
少年因为她的话怔忡了会,漂亮地桃花眼在转到地上摆放着的酒坛时突然面色微变。那密封的酒坛被戳开一个小角,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逼迫自己的声音平稳些……
“竟然学我喝酒买醉!也不想想你才几岁!”
他颇为认命地替她整理凌乱的毛发。中途,小狐狸酒醉后第三十五次欲言又止。
“小爹爹……”
“怎么了呢?”灰衣少年深呼吸,像是为自己替前做心理建设。空气很好,好到让每个人都心平气和。只是,与他所想不同的是,那张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其实,你是我爷爷吧?”
“……”少年的呼吸变得有些短促,脸色微微泛青,但他还是力图平定。半晌后,笑声漫溢整间屋舍,并从屋内扩散到整片森林。断修魂开怀地笑着,像是名普通的少年那样把情绪显露在外,他笑到无法保持优雅的形象。借着酒意,他轻软的嗓音变得格外的幽静。“小狐狸,你的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42章、千年(四)
“小爹爹,你为什么要长大?”小黑狐一脸郁闷,看上去心情非常不好的样子。
“小狐狸不喜欢我现在的这副样子?”灰衣少年试探道,还是那一脸的随性散漫。他躺在自制的木椅上,倦懒地打了个哈欠。迷朦地桃花眼妩媚而诱惑,无时无刻不散发挑逗的风采。
小狐狸摇晃了会黑色的小脑袋,依旧满脸的沉闷表情。她伏在少年的腿上,乌黑的瞳极为认真地注视着他秀丽的五官。“我觉得,你这样子是在勾引我犯罪!”
瞌睡虫一下子被惊跑,少年瞠大眸子望着她。眨眼间,又恢复那平静的神情。他淡淡的转移话题,嘴角含笑。“小狐狸,我决定教你好好认字。勾引这词不能随便用在我身上。”
“呃,那小狐狸换个词……”小黑狐察觉到少年不怀好意地笑容,连忙调转风向。“就勾搭吧!小爹爹,你看我用的词多贴切!”
少年抽了口气,白雪般的面容不易察觉的微变,胸膛比先前更剧烈的起伏。心中有股熟悉的情绪逐渐泛滥,这种情绪是他很久很久以前都不曾有过的,长年累月的岁月沉淀更使他遗忘了这种情绪。但随着她身体一天天健康起来开始,他就越来越有幸常常重温被他遗失的感觉。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力不从心为何物,更不明白为何以前他的长老父辈们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粗的破口大骂,当然也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因情绪而失去理智和自制……
慢慢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未曾察觉恼怒已染上明媚漾水的桃花眼。少年敛眸垂眉,轻声轻气地开口,嘴边展露一抹迷人的笑靥。“小狐狸,你小爹爹我的脸是世间最好看的,你有空没空都可以对着我流点口水,我会帮你负责擦的。”
银铃般的童音轻笑着,小狐狸的狐爪不客气的摸上他的脸颊。“小爹爹你好不要脸。”
一手环托起小狐狸,蜷缩在木椅里的少年双脚落地,他挑挑眉说道:“走吧,今天带你去锁烟镇逛逛,省得你闲着无聊拿我的脸做文章。”有些恶作剧的笑着,在小狐狸还未高万岁之前,他附加了但是。“不过,你又得被我染成红色的呢。”
“哇!不就是说了你两句?费不着这么记恨吧?染发伤发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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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闷不乐的小狐狸难得没有扑在少年怀里。虽然说不上魂不守舍,但也惹得他浑身不对劲。晴天白日,她也没有出去疯。反而是静静的坐在屋内。草味芬芳,转眼他们已锁烟镇外住了将近三年。这些日子里平和清静,到也对了他的味,原本放不下的东西变成隐隐的担忧。他怕有一天仇人找上门,他怕自己终究逃不过命运。
新月眉弯折着愁绪,少年在房屋外饮酒望天。
“小爹爹啊,为什么本来和我很要好的小鼠妖再也不和我玩了?”小狐狸闻到酒味抽了抽鼻子,舌尖舔了舔狐嘴。找了个话题,慢慢地靠近少年的位置。
“你喜欢他们陪你玩?”灰衣少年状似不在意地开口,唇边的笑弧微微挑起。
“怎么会?只是有时小爹爹不陪我,我很无聊嘛!”小狐狸打了个机灵,暗道来了。每次她的小爹爹这样笑的时候,就说明他的心情很不好。面对美酒的诱惑,她终是缓缓地潜行过去。猫手猫脚那小心翼翼地样子看在少年眼里,惹起他又一阵低笑。
屋外的空酒坛多到能开酒坊,空倒横列的酒坛洋洋洒洒地躺在园子里一地。少年垂眸不语,只顾着喝酒,似乎有什么事在困扰他。小狐狸的狐爪悄悄地摸过一个小小的酒坛,指甲轻轻一戳,密封的红纸发出“啵”的一声。清幽的香气萦绕着狐鼻,勾搭着小狐狸的狐嘴慢慢凑近。就在她快要与酒水亲密接吻的刹那,酒坛被一只修长的手掌顺手牵走。
“小小年纪尽不学好。”少年皱眉说道。
眼看美酒就快入嘴,这就相当于流氓快要尝到美女却被色魔阻止。小狐狸大怒!恶从胆边生。“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决定效仿流氓为美女和色魔拼个鱼死网破。小狐狸言罢冲上去抢夺,奈何狐爪根本抓不住酒坛。少年手间一滑,小狐狸眼中的美女眼看就要溜走。酒水差点和地面来个轻轻的接触,却被少年轻巧的一脚勾起酒坛,歪斜的修长身形一转,美女再次落入色魔手心。
“小狐狸,你怎么这么爱喝酒?”少年灰白的衣服被微风抚起,紧皱得眉宇间前一刻还尽是不悦,后一刻却充满了倦懒地轻佻。他拎起小狐狸的粗长尾巴,桃花眼与黑瞳四目相对。意图不轨地笑在唇边弥散开,“好吧,今天就让你喝个尽兴,但是下不为例喔。”
小狐狸愣了愣,然后猛猛地点头,眼露兴奋之色。欣喜的感觉就像是流氓打不过色魔抢不到美女,眼看就要失望落寞而归。色魔却在这时向流氓提出邀请,两人其实可以共享美女。
灰衣少年扬起眉,好笑地看着四只狐爪死命的往酒坛上扣的小狐狸。见她仿佛是怕他反悔似的整个兽身趴在酒坛上,狐嘴急不可耐的往酒坛口凑。潋滟的桃花眼漾着微不可见的光,断修魂暗想:也难怪她对这种酒情有独衷,黑狐一脉仅剩她与他。现今,这种祖传的酒也只有他们两人可品茗。
转眼间,小狐狸已把美酒干掉三分之一。
少年立即抽走了酒坛,惹得还未尽兴的小狐狸投去怨怼一瞥。想要抢回,浑身却软趴趴的没办法用力。断修魂看她已有三四分醉意,修长的指尖触摸着她下颚部的毛发。舒适地感觉使后者微眯着眼,当下也不去计较色魔和流氓争美女的事情。边享受边打着酒嗝的小狐狸突然瞠大眸子,童音里有着些微的哆嗦,她不自觉的咕囔着:“难道色魔其实是BL?他想上的是流氓?”
在她喉咙间播弄地指腹一顿,移上小狐狸的脑袋用力一敲。少年没好气的白了小狐狸一眼,魅惑之情更胜以往。缓沉柔幽的声线添加了几分懊恼。“就知道你又在胡思乱想。”
迷朦的黑瞳转上孱弱美丽地容貌,小狐狸怔怔地看着。有种突然发现色魔长得比美女更秀色可餐的感觉。她意思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倒也憨态可爱。“好吧,被小爹爹上的话我也就认了。”
少年哭笑不得的拎捏着她的耳朵,不甚温柔地抓着她进屋躺到床上。谁知,喝过酒后的小狐狸竟然发起酒疯来。硬是抓着断修魂的衣襟不放,嘴里还喃喃念着:“小爹爹,我要听床头故事。不然……不然,你这大懒鬼就不要想睡觉。”
静默了会,少年俊雅的容颜里添上几许沉思。他拉开小狐狸伸出的爪子,慢悠悠地问道:“小狐狸乖,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难过?”难不成有谁敢欺负他罩的妖怪?
黑瞳氤氲出湿气,小狐狸挣扎出少年的掌心。小小地肩膀抽动着,仿佛止不住悲伤的情绪。
微喟着,少年抱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