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夏跪在一旁,衣服略显凌乱,倒是没有破损,脸色却煞白,双眼微颤,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到底怎么回事?”郑嬷嬷瞪大眼珠子,暗声吼着。
“郑——郑嬷嬷,凳——凳子断了,小,小姐摔倒……”兰夏断断续续解释着,她掌心渗出血来,显然是被断裂的木屑扎破的。
郑嬷嬷沉着脸下了马车,附耳回禀给费老夫人。
费老夫人听后,脸色虽然阴沉,却没有大怒,视线瞥过费稀,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索性溪儿也不喜欢那身衣服,天意如此,算了,换了吧!”费老夫人给郑嬷嬷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吴嬷嬷暗自拧眉,得到许可,和郑嬷嬷一起上了马车。
夜溪缩着脖子,惶恐的望着眼前的两个老家伙,好像见鬼似的,摇着头,双腿朝后踢蹬着,嘴里嘟嘟囔囔,“不要,不要!”
郑嬷嬷见此,眼底划过一抹藐视之色,仅剩的耐心也被耗尽,“兰夏,帮溪小姐更衣!”郑嬷嬷暗声呵斥着兰夏。
“郑嬷嬷,你先去陪着老夫人,别处其他叉子!”吴嬷嬷突然说道,朝着郑嬷嬷递了个眼色。
郑嬷嬷会意,扭头下了马车,吴嬷嬷跪坐在前面,看着夜溪,“老夫人动了心思,却没有动杀机,但却是和三皇子一拍即合,今日宫宴,要万分小心!”吴嬷嬷深深地看了一眼呆傻惊慌的夜溪,本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捋起自己右臂袖子,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夜溪,而后下了马车。
“小姐?”兰夏轻声喊着夜溪。
夜溪起身,一把扯掉身上的破衣服,露出里面的灰色僧衣,脸色若有所思的望着马车门口。兰夏手快的将夜溪头发梳好,稍稍整理了褶皱的衣服,而后搀扶着夜溪下了马车。
夜溪双手紧握,眼睛左顾右撇,神色慌张而傻愣,兰夏不时地对着夜溪哄说着什么,随后朝着费老夫人点点头,表示已经无事。
费稀轻蔑的打量着夜溪的僧袍破衣,傲慢的挺起胸膛——这种傻子,岂能比的上我费稀?我才是艳压群雄的皇子妃!费稀嘴角扬起一丝狞笑。
阴冷的费老夫人,暗讽的二夫人,毒辣的费稀,轻蔑的郑嬷嬷,面无表情的吴嬷嬷,面色呆傻内心冷漠的夜溪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兰夏,看好你们小姐,这里可不比家里!”费老夫人厉声说了一句,温和的和费稀说着话进入宫中。
夜溪和兰夏紧跟其后,在踏入宫门的刹那,夜溪那呆愣的双眸骤然闪过一丝清冷的厉光,两眼危险一眯却又瞬间恢复依旧。
就在大家远去之后,突然从马车里急速窜出一道黑影,快的让人察觉不到,而后消失在皇宫之中。
阳光明媚,春意正浓,偌大的春熙宫熙熙攘攘,欢笑声阵阵传出。随着小太监的一声尖锐的通传声,所有声音都瞬间消失——赤伯府伯爵夫人、嫡长女、二夫人、二小姐到!
无数道目光集中盯在门口,等待着传说中那个人物的到来。
费稀脸色略显难看,因为她清楚的听到太监报名次序,她是最后的,而且那个贱人竟然排在祖母之后!嫡长女?费稀低着头,掩饰住眼底的恶毒和愤怒。似是察觉到费稀的情绪变化,费老夫人私下安抚着,让其稍安勿躁。
“那个就是赤伯府嫡长女?”有人小声议论着。
“错了错了,前面的是赤伯府的二小姐,后面,那个,那个灰色的是!”
“若是我没有看错,那是僧衣吧?姑子才穿那种东西吧?”有人诧异、惊愕的说道。
“你看那张脸,分明就是个傻——咳咳咳——”有人脱口而出却半路又截断,口气明显透露出不屑和嗤笑。
费家的人将周围议论之声听在心里,费老夫人面色无常,可是心底已经波涛泛滥,不管人的身份再如何如何尊贵,而人的本身却是人们最为关注的。皇子妃如何?未来的太子妃又如何?终究都是一个傻子,皇家允许一个傻子做皇后?就算能做,她一个傻子能够给家族带来想要的繁荣?
兰夏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周围人对夜溪的排斥和不耻,她很愤怒,兰夏真的好想冲入人群中呐喊,告诉这些愚蠢的人!
夜溪呆滞的望着前方,嘴唇半张着,脑袋微微倾斜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与这个世界脱节,不是和大家处在同一个世界。
“你就是费家的那个傻子!”突然,一个尖利、张狂的嗓音从一旁响起。
第二十四章 宫宴(中)
一位女孩颐指气使的从一旁走出来,受着众人忌讳的目光,慢慢走到夜溪的面前,蔑视的扫了一眼夜溪,而后看向其他费家人,“赤伯府历代都是出俊男美女的地方,只是这一代却不怎么样嘛!”
女孩厉眸顶盯着夜溪,“就凭你这傻子,也想做我三哥哥的皇子妃?呵呵——”女孩大声嗤笑出来,“你这傻子,也配!”女孩鄙夷的扫过费家其他人,暗声丢下这么一句,随后朝一侧走去,“不就是个小小的赤伯府!”
“皇上、皇后驾到!”紧接着,通传声在这片天空嘹亮响起,所有人都恭敬的退到一旁迎接。而后两道明晃晃的身影一前一后走来,所过之处无不跪地叩拜。
然而这时候,只有一身僧衣的夜溪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呆滞的双眸落在来到的两人身上,光明正大的将这大瑶国的皇帝、皇后扫了个遍。
这个皇帝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可人依旧潇洒倜傥,嘴角含笑,没有一丝威严,夜溪心中叹息,虽然身为帝王,却很可惜没有帝王之气;皇后已然显老,纵使脂粉竭力的掩盖,脸上褶皱依旧暴露出来,那一双眼睛暗含威慑,而身上却隐隐透出一个阴气,夜溪本能的对这个皇后很排斥。
“宫中宴会,什么时候姑子可以随意前来了?”皇后打趣的看向皇上,却暗中凌厉的扫向夜溪,唇角下抿,显然是已经猜出夜溪的身份。
夜溪暗中好笑,这个皇后,真是恶心!夜溪之前让兰夏多少打听了一下,三皇子卓瑞龙和三公主卓琴都是出自皇后,而刚刚那个女子与皇后长的有几分相似,不用想一定是三公主。对这几人,包括那个没见过面的卓瑞龙,夜溪非常的不喜欢!夜溪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通常她夜霸不喜欢的东西,非死即损!
“都起身吧!”皇上入座,目光却注视着夜溪的方向,“你就是赤伯府嫡长女吧。”皇上虽如此说,可是见到夜溪那一张呆愣痴傻的样子,心底也打起鼓来——父皇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废物赐给龙儿?还给了这个废物那么多特权?
婆婆瞅媳妇,越看越膈应,皇后原本见好的脸色,看到夜溪那样子,越发的阴沉了——就这种货色,也配本宫的龙儿?皇后朝着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而后面无声色的入座,“宫宴每月都有,大家也不用如此拘束。”皇后稳了稳心。
“皇后说的即是。”皇上从夜溪身上收回目光,神色尴尬的递给皇后一个眼色,暗咳一声,“欣赏歌舞吧。”皇上神色讪讪,突然没了精神。
春熙宫中央是一个圆形的高台,歌舞在这里举行,围着高台都设有桌椅,贵妇世家子女都纷纷入座,皇室中人则在另一方高台之上。
赤伯府的位子本应当是在最末,可因着夜溪的身份,这次特意被排在头位,夜溪和费老夫人坐在前面,费稀和二夫人则在后面,位子次序已经显出身份高地。
乐器敲打声传出,悦耳的音乐响起,舞女们扭动着曼妙的身子,在高台上舞动起来……节目一个一个的过着,大家不时的将目光投射在夜溪的身上,神色各异。
夜溪坐着,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有节奏的打着点,耐心等待着。
“二皇子,三皇子到!”节目正兴,太监突然喊着,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到门口,那些未婚世家女都期待羞涩的注视着,一眨不眨。
只见两名俊美的男子结伴走进来,各个帅气,让人一见倾心。其中一人犀利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射在了夜溪的身上,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夜溪却感受的到目光的冰冷和狠毒。
呆滞的眼底急速划过一丝精光,这就是那个卓瑞龙了!夜溪心中淡笑,终于要开始了!她很期待,对方到底如何要挣脱这一份束缚!夜溪右手指肚轻柔划着自己的断掌,唇角闪过一抹邪笑。
是三皇子!费稀察觉到卓瑞龙的目光,心砰砰的跳动起来,身体骚动着,脸颊竟也绯红起来,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费稀沦陷!费稀暗中攥拳,抵制住激动的心,再一次的鼓舞自己——三皇子妃,是她,费稀的!
都是聪明人,瞧见三皇子冰冷的面色,又看到夜溪那呆傻的样子,心中了然,大家都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好戏登场。
“皇儿来了。”见到两位优秀的儿子,皇帝笑了,“快入座吧。”皇帝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那就是你的小妻子?”二皇子卓瑞涛朝着卓瑞龙递了个眼神,轻啄一口酒,“传言不虚!”玩味的笑更甚。
卓瑞龙不悦的瞪了一眼卓瑞涛,猛灌一口酒,刀子般的目光恨不得将夜溪千刀万剐,然而在见到缩在身后,好奇的看着歌舞的另一个女孩,卓瑞龙的怒意才稍稍压下,“二哥喜欢,送给你便是!”
卓瑞涛好笑的摇头,玩笑说道,“兄弟妻,不可欺,本皇子定要坚守伦理。”然而,卓瑞涛却察觉到,他由始至终,目光都移不开那个傻傻的脸庞。那一双无神的瞳孔,竟让他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卓瑞涛捏了捏酒杯,自嘲着自己的情愫变化,灌了一口酒,压下别样情绪,散漫的看着那些乏味的歌舞。
夜溪正坐着,察觉到郑嬷嬷的异常举动,随后就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朝着夜溪飘来。夜溪心底骤寒,没有想到,先动手的竟然是费家人!夜溪慢慢低下头,发帘遮挡住那狠戾的眸光,香味中夹杂的味道夜溪再熟悉不过,一星半点,足以让一头猛兽发狂!好恶毒的费家!
歌舞正盛,夜溪猛的站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而后就开始抽打周围的人,逮谁打谁,可是被打却是费老夫人、二夫人,这两个老东西被夜溪弄的头发散乱,衣服凌乱,脸上的抓伤立即渗出血来。
“怎么回事?”皇后站起来,怒喝着。
夜溪眼珠子一瞪,整个人朝着身后倒去,而后面正巧是费稀。
第二十五章 宫宴(下)
费稀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不知所措。眼看着夜溪要将费稀压倒,就在这时候,一道影子迅速闪过,竟直接抱住费稀闪躲到一旁,紧接着,袖子一甩,一股气朝着夜溪飞来,那气压是夜溪抵抗不了的。
夜溪暗中止住自己脚步,一脚在原地搓了一下,人稳稳站住,夜溪暗自咬牙,这个卓瑞龙是要震飞自己!夜溪两眼一闭,索性直接装晕。
“小姐!”兰夏冲出来,接住倒下的夜溪,惊慌失措。
看着被卓瑞龙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赤伯府二小姐,望着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赤伯府嫡长女,对于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闻着男性气息,费稀脸颊通红,羞涩的不敢抬头,故作惊恐的靠在卓瑞龙的身上。
卓瑞龙搂着怀中如水的女人,察觉到费稀身子的颤抖,不自觉的用力扣紧,磁性的声音安慰着费稀,“不要怕,有本皇子在,不要怕,没事了。”
费稀见着自己的手背对方紧紧握在手里,眼底闪过一丝欣喜,慢慢点头回应着。
“疯子!这个疯子!”皇后突然气呼呼的喊着,也顾不得什么先皇遗旨,“皇上,您真要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赐婚给咱们龙儿?”皇后压抑的愤怒彻底爆发,指着倒地昏迷的夜溪,“就这种废物,也配的上我皇家!”皇后愤怒甩袖。
皇上蹙眉看着震怒的皇后,纠结的望着地上躺着的夜溪,耳旁还萦绕着刚才夜溪那刺耳的尖叫声。世家女会如泼妇一般疯狂嚎叫?皇家妇会有这种疯子?一国之母会是个废物疯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皇上脸上肌肉开始抽搐。
“父皇,儿臣不会要一个疯子!”卓瑞龙执着的看着皇上,“儿臣心仪之人是费稀,赤伯府二小姐!不是这个来路不明的什么嫡长女!”‘来路不明’四个字被卓瑞龙咬的那么清楚。
其他人大气不喘一下,都乖乖的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脑袋钻到地下,这是在违抗先皇圣旨!
夜溪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放过周围的情况,心底平静,这个婚约亦是她的束缚,不管什么办法,只为挣脱!夜溪暗中握紧拳头,今日她受的痛,必定要费家和皇室,千万倍奉还!夜溪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打量着她,心中疑惑,却不敢再有所动。
费老夫人和二夫人站在一旁,脸色都异常难看,衣衫不整被当猴子观赏,这是绝对的耻辱!对费家的耻辱!费老夫人凌厉的目光恨不得将夜溪凌迟处死。
“将伯爵夫人和二夫人带下去整理!”皇后深呼一口气,命令道。
费老夫人感激的叩拜皇后,而后随着宫女离开,离开之时暗中递给费稀一抹眼神。
“今日宴会取消,都回去吧!”皇上脸色阴霾的说道。得到命令,其他人都如临大赦,争先恐后的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偌大的春熙宫只剩下寥寥数人,卓瑞涛站在一旁,紧盯着夜溪沉默不语,眉头微拧,凭直觉,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头。
“皇儿若是有心仪之人,等到大婚之后,纳为侧妃即可。”皇上平稳心神,“快些命太医前来,瞧瞧如何了!”指的自然是夜溪。
太医领命赶来,查看夜溪之后,偷偷瞧了一眼皇后,而后回禀着,“这位小姐身子无恙,只是有少处擦伤,并无大碍。”
“既然无恙,为什么好好的会发起疯来?”皇上显然很不满意太医的回答。
太医哆嗦着身子,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直说无妨!”皇后示意道。
太医深吸一口气,“这位小姐身子无恙,只是脑子似是受过损伤,会发疯,是挡不住的。”太医忐忑的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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