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抽了回去,眼前的黑猫倒下去,我看到一脸冷酷的梅雅,艰涩地眨了一下眼,脚边除了一只多出来的铁罐子还新多出了一具新鲜的尸体。
梅雅的眼睛平静无比,他轻轻地露出一个微笑,血水顺着青色的头发凝成一道道血流滑到下巴处,沁透了他的衣领,全部都是别人的血。他笑着说:“所谓人生孤独的哲学题,就是大白鲨把小虾米都吃光光,吃光光啊。”
此刻的他满脸鲜红在鲜血四溅的垃圾堆上,背对着冰冷的苍白月亮,衣袖的血沁湿了整双手,对他而言,掏出别人的心脏只是眨眼间的事。
我终于看明白了,为什么来到流星街后的梅雅经常会给我一种陌生感,因为他融入流星街这个地方时竟然是那么契合,一种病态的相似感,就好像……
“米露,发呆呢,哎,不是人让你别回头嘛,现在被吓到了吧。”梅雅甩甩手上的血渍,脸上有些苦恼,“你可不要再哭。”
我缓慢地摇摇头,发现颈部都麻了,将草帽往下又拉一分,小声地说:“你可真够变态的。”
好像出笼的野兽,每次都要搞得血肉模糊才觉得过瘾,这种单方面的虐杀真是残忍到让旁人无言以对。
“米露不是说过吗?变化系的家伙都是爱说谎的变态啊。”梅雅抓抓头发,抓出满手血迹,他微眯着眼,有一种冷灰的干净在他眼眸里尤其明显,没有负担的笑容却有艾斯米人特有的羞涩感。
我轻叹一口气,把一只攥在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帮他他擦脸,如果极端点说特质系可能会出现虚伪到骨子里的疯子,那善变的变化系就很容易出现肆无忌惮的变态。我说可能,又不是叫你去做变态,来到流星街的梅雅似乎不再压抑骨子里的为所欲为,漠视生命漠视到根本就没把流星街人当人看过。
这个地方,是不是曾发生了什么让你很痛苦的事?
梅雅前一秒还笑眯眯的脸下一秒就收起所有柔软,他按住我的手扯走手指间的手帕,然后转身背对着我,阴影覆盖住全部的视线。
手帕在他手上扬啊扬,他冷笑着对前方的某个地方说:“只要你会呼吸,我就能找到你,虾米的老大龙虾也跑来凑热闹,我没有闲工夫玩,你是滚出来死还是滚出来死还是滚出来死?”
风刮掠过满地碎屑,我听到一个闷笑声慢慢清晰起来,“难怪我总觉得熟悉,这不是当年在三区的梅雅吗?真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出现在流星街,真是让人太惊讶了,长老会的绝杀令你还榜上有名啊。”
我想通了什么地将草帽往下扯了扯,这个世界脱轨的事越来越多,一抹苦涩的笑容浮起,艾斯米与流星街,离得这么近是谁造的孽?
我听到风撕扯刮蹭过某些废电器的刺耳声响,睁开左眼,是梅雅的后背,只是他手里多出一条白色的长鞭,空透如雪的颜色,我自喃自语了句,“风中之鞭。”以前曾看过他具现化过。
梅雅的语气是满满的轻蔑,“流星街还有人记得我?真是荣幸啊,难为你记得起来,有没有人告诉你记忆力太好的人很容易英年早逝呢。”
“哼哈哈哈哈,梅雅…伦德,流星街的背叛者,钉在绝杀令上的耻辱,等到你的尸体被秃鹰啃光自然不会有人再记得你。”对方笑得狰狞,嘲讽的语气有种看笑话的戏谑。
“那老子还真感谢你这只浅水死龙虾记得我,不过背叛?你真的是流星街人?”梅雅闲闲地将手帕塞回自个口袋里,然后手腕一转,偏向透明质的鞭子轻飘飘甩向远处一个垃圾小堆,一个人影猫着身子弹跳出来,我前面的梅雅忽的不见任何身影,只是在撕裂的风里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流星街什么时候在乎过背叛了?”
我猛地抓住胸口处的衣服,心脏有一刻疼到失去呼吸,梅雅?
一只冰凉如蛇的手无声无息越过我的肩膀,有人在我身后淡淡幽幽地说:“终于抓到你了,小妹妹,你是那个叫梅雅的男人的猎物呢,还是弱点?”
这块土地上的人,其实早就已经疯了吧。
自由如风
自由如风
你是否曾经想过,要自由如风。
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一夜,暴烈却又肆意挥洒,贝贝街的花在火光中绽放最后的灿烂,我们所守护的艾斯米那么安详地沉睡。久石三统的黑色法字风衣在惨白的月光下嚣张宣告,以鲜血祭奠被侵入的防线。疯狂,漠视,残酷,甚至是种站骸骨上的自由妄为,执法队在那一刻与流星街人又有什么不同?
而站在我院子里的梅雅,沉默而阴狠,草青色的乱发像成为风的一部份,飞扬潇洒。雪色的长鞭只是风力的另一种具体化,他回头对我笑得没有一丝怜悯,“小鬼,千万别回头哦,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不会连你都杀。”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这也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操控风的念能力者,不喜束缚与牵绊。如果追不上他的脚步就任由你背对,冷酷地擦身,
那一夜的我站在落地窗前,没有哪怕一秒的转身背对,说到底我也是个不知死活任性到无药可救的家伙罢了,那些消失在风中的生命,那片花土上的鲜血让日后的我种上了大罗红花。
梅雅让我不要回头,我没有回头,因为一开始我就是正面地面对着他,哪怕是地狱,我的固执也不容许自己轻易退缩。
是不是很傻,可当所有人手染鲜血站在同一片残忍的土地上时,我又怎么能容忍唯独自己一个人那么轻松地背对过身去,哪怕谁都不需要我,我也没有一点力量,可我就不允许自己拔腿跑开,如果连这一点倔强都没有,你要我怎么活出个人样来?
我从来就没有你们想象中的脆弱,至少艾斯米花下的那一地鲜血,我曾赤脚踏过。
我不会念能力,不会什么武功或身怀保命的绝技,体能比一个普通人甚至还要弱上三分,当危险在耳边吹气时我都要愣个两秒,耳边的肌肤都起了小疙瘩。第一反应就是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身子以我能最快的速度往一边滚开,最狼狈的姿势让我拉开了刚才蹲着的地方的距离,跌坐在一块有尖角的杂物上,磕得我生疼。冷抽了一口凉气,汗水从额头滑下来,我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刀棱在淡灰的光线下,泛着森凉的光泽。
刚才我蹲的地方出现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她双眼微突,鲜红的嘴唇张开,满嘴血沫,那双伸出来的手有不健康的青白色,像两根扭曲的树杈僵硬地维持她这一生最后一个姿势。
我粗喘着气,浑身冷汗,整个人虚脱地坐在地上,手抖得都快握不住刀子,诱饵与被诱往往可以轻易互换,贝贝街所有人都知道,当梅雅负担起我的安全那刻起,他就从没真正离开过我身边,在这个人出现在我身后时,也是梅雅的风鞭穿过她喉骨的时候。死亡与毁灭一切都是那么赤|裸裸地摊开,梅雅你说得对,流星街是个残酷的地方,因为这里不见一丝对于生命的珍惜,哪怕是自己的命。
我站起身,腿麻得厉害,垂下的手感觉到掌心中的小刀都是温润的黏腻,有人站在我身后,他将手搁在我肩上,冷漠的语气里是种不想压抑的暴躁,“连我罩着的人都敢碰,不知死活的家伙。”
我歪头看着他,总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觉,是今晚的月亮白得太不健康的缘故吗?我眼瞳里的影像也有一刻扭曲。
“梅雅。”我伸手搭上他放在肩上的手背,然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会下地狱的。”这样,一定会地狱的。
梅雅对这句话有些消化不良,他沉默了几秒才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得对,我早该下地狱,不过米露你干嘛连水果刀都带来了,这东西伤不了人的。”
我摇摇头,摊开手里干净如新的小刀,“梅雅,如果哪一天我先走一步,我一定会在那条路上等你,到时候我们一起下地狱去,阎罗王要炸你油锅我就帮你负担上刀山的责任。”你杀了多少人,我这双手就有多肮脏,这种羁绊从你站在我身后那一天就开始了。所以,我们会一起下地狱的。
梅雅瞪了我一小会,接着手往我戴着的草帽拍来,“你傻了啊,像你这种小鬼连地狱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你下地狱下个鬼,早告诉你不要傻乎乎地听哈里斯那个老年痴呆的话,现在好了,你本来就够缺根筋,来到流星街这个白痴遍地的地方你就更变得没脑子。像你这种只需要随便插上两只翅膀就可以上天堂的没脑子,怎么可能陪我上刀山炸油锅?”
“我知道我可以上天堂,所以我才要你带路。”而且什么叫没脑子?那一直站在没脑子身后的你又是啥?
“老子不管,反正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活着的时候当你的保姆当到腻,死后还要望着你这张傻瓜脸去炸油锅,活着的时候你这种家伙就是拖油瓶,死后也只会阻碍我的脚步。”梅雅嗤笑一声,舌头一卷,一根牙签出现在他嘴边,叼得不亦乐乎。
“是吗?爱说谎的没脑子保镖,明明高兴得要死你在装什么酷,第一次有人说要跟你下地狱你可得意吧。”我不客气地掀他老底,那双贼眼乱瞟左右南北干嘛?
“哈哈哈,因为刚才那句话像是告白,第一次有女孩子跟我告白,哇哈哈哈,告白……呜呜呜,为什么不是个性感的大美女,我的第一次被个小鬼头拿走了。哇,米露你踹我干嘛?”梅雅往后跳,一脸搞怪的惊愕。
我青筋浮上额头,挥着水果小刀对他吼,“你脑子里除了草就是草,下地狱跟告白有什么关系?亏我那么认真,你这个鬼德行别说大美女,连木乃伊都不会要你的,你想孤老终身吗?变成可怜的孤寡老头子死后都没人给你的墓碑送花,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笨蛋。”
梅雅的笑脸僵住,然后委屈地扁着嘴说:“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也曾上街主动地跑去跟大美女告白,可是她们都给我一巴掌,我长得那么差吗?早上起来照镜子时镜子也没被我吓破啊。”
“你怎么告白?”我叹了一口气,孩子气的家伙还真多。
梅雅窜到我面前,刨了刨满头朝天翘的青草头发,然后露出一个猥琐的邪恶笑容,用一种更猥琐的语气说:“哎呦,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就是美丽的太阳,我愿做你的星星,所以我们马上去结婚吧。”
冷场三秒,我瘫着脸看他,然后清晰的一声“啪”响起,梅雅哭衰着脸抱怨,“连你都打我,有没有搞错啊。”
我揉揉太阳穴,突然觉得跟眼前这个满脸胡渣长得像狗尾巴草的家伙较真,是一件很无意义的事,气得我快呕血。
“还有……”梅雅收起搞笑的脸,沙冷的嗓音有些压抑,他抬头愣看着月亮,说得那么随意,“我本来就是流星街人,地不地狱早就没差了。”
流星街,一直就是一个只有鬼魅的世界。
心口被他冷冷的话语划过一道伤,空洞洞的痛,我喉咙很不舒服,所以连开口的话都是哑的,“嗯,我知道。”一开始你就没打算隐瞒,所以要看清这个事实真的不难。
“米露,这双手的血从第一个人开始到最后一个结束都不是为你而流的,一切都是出自我的意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错误的,我踩过每一具骸骨都跟你没关系。地狱这玩意不是你说进就能进,活在大太阳底下的孩子有时真的很天真,流星街本来就不适合你,一开始你就不该踏进来,就连你捡来的那个小子也不该让他回来,只要回到流星街他就会想起弱点与柔软是不能存在的。”
梅雅摊开还残留血迹的手,血干涸在他指间成了一副艳丽抽象的图画,他笑得傲气十足,这才是真正的梅雅,不屑一路的残骸,阴灰的眼眸里不含一丝人性的怜悯,只要他看不上眼的东西成为他自由的阻碍,他手里的鞭子挥得比谁都快,比谁都狠。
“所以……呵,你就晾一边去吧,固执的小鬼。”梅雅低头对我笑,他轻喘了口气,将手放在胸口出的一大片血渍上。
我注意到他脸色不正常的苍白,这才反应过来地冲过去,梅雅却用力地格开我的手,他微喘着气说:“我们快走吧,哈里斯还在等我们。”
我眼神瞬间转冷,反抓住他的手臂冷静地说:“这附近应该没有人了吧。”照一般情况来推测,这一条路不太可能同时出现两批流星街人。
“现在没有。”梅雅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就好,坐下。”我按住他,没有一丝商量余地。
“喂,会浪费时……”
“坐下。”我面无表情地低喝。
梅雅张了张嘴,最后有点拿我没辙地一屁|股坐在一个废弃电冰箱上,“真是的,艾斯米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凶巴巴。”
“我只是小鬼,不是女人。”手按住他胸口偏下的地方,满手温热的血水,如果不是梅雅故意把自己搞得浑身血我早该发现了,“你脑子里长出一堆狗尾巴草了?蠢啊,有空陪我搞笑怎么不把时间留来治疗伤口,三年前那个敢笑嘻嘻地将尸体扔到我家地板上的梅雅跑哪去了?你一开始就对我那么狠,现在倒怕自己满身血吓到我,这种温柔我不屑要。”
什么你的意识,什么下地狱是你自个活该,真那么潇洒你一挥手就可以甩开我自个飞去了,这么拙劣的关心方式,是想气死我吗?
“我还不是怕留下一大堆心里阴影让你做恶梦,有时觉得你会吓得哭出来还好些,你这种反应会让人很挫败的,一点都没有如花少女的感觉。”梅雅无力地喘着气。却还是挂着无所谓的笑容。
“等回到贝贝街,回到家里,擦完地板浇完花洗好脏衣服晾干后我会找一个隐蔽的角落拼命哭,现在没有空。”我用小刀割开他的衣服,一道血肉模糊的血口出现,我该赞叹你们念能力者都是强人吗?这么大的一道伤口,哼都不哼一声。
“切,现在的小鬼一个比一个像怪物,老子跟不上时代脚步了。”
我皱着眉看着这一道被利器造成的创伤,四处望望全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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