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地听着屋外的雨声,空气中有一种冬来的寒气,我想了想还是小心爬回被窝,重新蹭回他温暖的怀抱里,他自然侧了侧身体伸手抱住我,手指尖打着死结的长发至始至终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我闭上眼有点不满地喃语,“下次不准这样,兰斯。”自己赖床,也非要拉着我赖床,年纪越大越孩子气。
“只要你解得开那些头发不就可以了。”他闭着眼睛,声音有刚从沉睡中回来的沙哑,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小把戏被揭穿。
我昏昏欲睡地轻声说:“你明知道我解不开,快睡觉,天要亮了。”
“嗯。”他轻应了一声后又恢复安静,刚才片刻的清醒只是他觉得需要醒过来,所以现在又陷入深层的睡眠里。
屋外的雨声一直没停过,艾斯米的冬天经常下雨,这种天气最适合赖床。我拍拍他的背,有些无奈地懒虫有时也是被人逼着当的,可惜又狠不下心拽醒他,昨天进家门之前他不知道又有多久没闭过眼。
一想到他累崩溃后那种任性到没道理讲的孩子气,我还是觉得他想赖床就赖吧。
大罗红花全部凋谢光,只剩下一片绿色的叶子在雨中无声地伫立着,这片浅绿色连同篱笆门上的藤玫瑰花,都得等到春天跟夏天才会重新开花。只有月光花一年四季会在夜晚盛开,或者在冬季的雨天里长出半含半露会发光的花苞。
鸭子花倒是不在乎季节水土跟温度,隔壁院子里的主人从不管那些花朵的死活,所以看不过去的修理工时不时就扛着把大剪刀,把那些从院子里爬出来的鸭子花剪回去。
有时植物生命力强过狗尾巴草也有不利的一面,例如那些花可能一夜之间会从你屋顶瓦上长出来招摇白鸦鸟,然后你就会发现隔壁屋顶上除了跑来吃花籽的鸟群,还有一大堆羽毛跟鸟粪。
我坐在藤椅上,安静地拿着一双制作接近尾声的纯黑色布鞋,正在用线慢慢将鞋底跟鞋面缝起来。不过隔壁院子里的花无论多茂盛,对于梅雅来说其实都没差,梅雅回流星街去了,算算时日已经有半年。
我仔细地一针一针密密缝着,常年在外跑动的鞋子只能在材料及手工下功夫,纯黑色也可以让到处跑的人不易看出脏污。
这双鞋子是要给给侠客的,我发现他很喜欢布鞋的舒适性,可是又老找不到合适的,所以在很久以前我就帮他做布鞋。我发现从我送他第一双鞋子开始他就不叫我“小仓鼠”,而是正正经经叫我的名字,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的别扭之处。
都不太敢去计算时间是怎么流逝的,有些东西早已面目全非,有些却永远不会改变的样子。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真正想起那本漫画书,就算经常见到旅团成员,就算这些年没少来往于流星街,就算团长早已习惯按时回家,可是这些都无关漫画情节,仅仅只是我的生活而已。
我从篮子里拿出捆黑线,开始穿针,黑色的线头轻巧地在指尖穿过针眼。我拿着针望向沙发,他一副没睡饱的样子,懒洋洋拿着钢笔当打发时间为身边一大堆历史书籍做标记。
说起改变,我跟他似乎是变化最少的人,无论是娃娃脸的外表,还是彼此的性格。我是因为上一世性格早已经定型,所以除了阅历与对于这个世界越来越深的认同感外,其实也没什么好变的。
他则是性格过早定型,所以除了越来越圆滑的表面功夫,还有越长大越宅外好像也没变到哪里去。本质上还是那个有兴趣就爬过去为所欲为,没兴趣就死赖着不换地的任性小子。
有时看看他,再想想自己就很不好意思,我们俩其实很浪费粮食,也白白浪费光阴流逝,怎么光吃不变样,好歹也长高点才对得起这些年来的一天三顿饭。
“米露,你相信人类的灵魂吗?”他翻书似乎翻到有趣的东西,用钢笔在书页上开始写注释。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无所谓,淡淡望了他一眼,见他黑色的头发又乱翘起来,所以很清晰地看到他额中央那个十字架的刻纹。
“相信啊。”他问得无所谓,我回答得随意。没有灵魂我能在这里赖坐着缝布鞋吗?也不知道梅雅过得怎么样,流星街里好像还是有一些人想扒他的皮。对于当初逼梅雅对我保护权的放手我一直不后悔,他的能力不能一直浪费在我身上。梅雅是风,而我不允许自己成为他永久的锁链。
“要是人类有灵魂,那是随着肉体死亡,还是可以永恒不变。”他又从自己半躺着的地方抽出一本书,钢笔轻轻地在他手指上转几个圈圈。
“不论是从宗教还是科学的角度来论述,灵魂都是一种可以持久存在的东西。可是对你而言,无论是生物学上所谓的大脑储存的生物信息,还是真的有死后的世界,那些永恒都没有任何差别。”我低着头说,针在指尖有种尖锐的冰冷。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有趣却都是谜题的东西,包括灵魂。
“这么说起来灵魂具有不朽性,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来推理,灵魂在不朽的基础上却是不断处于被清洗的位置。”他不太在乎地笑着,“真是没趣的东西。”
“无论是不是永恒的,假设死后的世界能让我们获得不断重生的机会,可是就像你所说的灵魂早已被清洗过,当再一次开始新的生命旅程时,你仅仅只是一个空白的生命。以兰斯你的性格而言,这种灵魂学你会毫不犹豫抛弃不是吗?”我纯粹是实话实说,这个小子才不甩上一辈子或者是下一辈子,他能管好自己的现在我就谢天谢地了。
“确实,就算人类拥有不灭的灵魂,可是如果无法保存现有的人格与记忆,那这种灵魂对我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笑着赞同,然后手里的书籍又往一旁乱扔过去。
“不要老是将书叠成不规则几何形,我每次要收拾一碰就散开,很麻烦的。”我随口对他说一句,就是他不改我还是要说。
窗外的雨声将我的注意力拉走,我突然感受到什么愣愣望向窗外,雨水从玻璃窗外滑落划出透明的图案。看了一会后将鞋子跟针线放回篮子里,穿着拖鞋走到沙发边。
“兰斯,有事要跟你说。”我笑容不自觉灿烂了些,伸手将沙发上散开的书拨开。
他眼睛沉寂地看着我的动作,然后语气平淡地说:“你需要沙发?”他只是借由我的动作猜出我大概的目的,因为我一副要他起来的样子。
“外面冷,记得将外套穿上,不要老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就无视春夏秋冬。”我将一边搁着的长外套往他怀里塞。
“你需要这个房子?”他站起身拿着外套,又猜出我的目的。
然后我笑脸不变将他牵到门边,他赤着脚跟我走。我把他推出门去,见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乎在猜我下一步要干嘛。
“兰斯,去住酒店,一个星期后再回来。”我数了数时间,觉得那件事一个星期应该足够了,短则三四天。
接着不给他任何出口的时间将门甩上,三秒后门又立刻打开。他头发乱七八糟,没穿鞋子手肘上挂着一件外套站在门口,有些无辜看着我莫名其妙的动作。我对他笑了笑,将一把浅绿色的雨伞塞给他,“不准淋雨。”
门再次关上,我脸色马上发青。长袖里的手跟拖鞋里的脚部的冰凉比平时还明显。我有些头晕往二楼走去。这种事也太突然,不,是太晚了吧。
我颤抖着爬上床,将还有暖意的被子全部拉过来,连头带身体蒙起来,整个人缩到被窝里发抖。
“米露,你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附于身体表面的气锐减了很多,如果我没事的话,你的身体的气不该出现这么大的减损才对。”
被子外某只该去住酒店的书虫,轻易从窗外爬到二楼的房间来,然后坐到床边开始想寻找自己需要的答案。
我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脸色特别难看。伸出一只手用力拍掉那只想掀开我被子的爪子,生气地说:“我没怎么了,你这个笨蛋去住酒店。”这种事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好奇的,这些年的饭你都白吃了,常识缺失的笨蛋。这种时期有你在,我很不方便。
“为什么……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哪里受伤了?”他声音冰冷起来,抓住被子的手用上力气。
我再次伸出手将那只该拿去红烧的爪子用力拍掉,把被子拢过来裹成一只毛毛虫,体温下降得特别厉害,而且肚子痛死我,“没有血,你鼻子出问题了,这种事你一边去。”
女性那个痛你那么好奇干嘛,你知不知道会让人很尴尬。
他在被子外有些沉默,似乎想什么想了一会,然后语气很正常地说:“米露,如果不是受伤那是女人的生理问题吗?我记得你没来过,对于你而言这种事来得是比较晚,不过你成长迟滞所以这种时间是正常的。”
……
我咬着被子,本来就难受得很过分,现在被这个小子弄到没脸见人了。对我来说,有些事情男人是不可以知道的,特别是这种私密的事情根本不能这样拿出来讨论,我老古板吗?不,我只是没法接受有一个脑子缺根筋的笨蛋,用那么理所当然的态度来跟我讨论我的生理痛。
“住酒店去,不要让我看到你。”痛死我了,为什么要痛成这样,常年气血不足的问题吗?我脸色可能不止发青,还发白才对。
“不过你身体比平常人弱,所以这种时期还是该让医生来看看。我之前忽略了这种事,所以没想过这类失血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失。”他特别淡定继续自己的分析,继续自己的自言自语。
青筋暴突,我咬着被子,咬牙切齿。你这个家伙,你……想气死我吗?
“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不论是什么原因,失血对你而言也是种危险。”
我现在感觉,想挖个坑把你埋了,挖个两万公里的深坑让你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就爬不出来。
“米露……”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把被子都反蒙到这个完全没有尴尬这根神经的家伙身上。
“兰斯听话,住酒店去。”如果身体还行我不会让他离开,可是身体痛成这样也就是说我没法应付日常,所以家里多出一个男人会让我特别不自在,哪怕大家熟到没法再熟了,有些事男宾止步就给我止步,住酒店去。
“那个绿叶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应该有帮助,她对于你的身体状态很熟悉。”他将被子拿开,完全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基本上我说什么他都当没听到的我行我素。
我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种事我没想过要这样拿出来讨论。我重新将被子扯过来裹成一条毛毛虫,催眠自己外面那个家伙不算男人,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无需尴尬。
“……兰斯,干什么?”我难受地低声说,他将我连人带着被子一起抱起来。
“看医生。”他态度依旧淡定,“因为这种事我不熟悉,所以医生对你帮助比较大。而且我觉得你身体的生命能量锐减,对你的身体可能有损害。”
我无语一会,才疼得受不了地带着哽咽说:“你给我住酒店去。”无论岁数怎么增长,他的本质还是那个缺一大堆情感神经的孩子。
这种事我很尴尬,你懂不懂,你这个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我卡文是因为我发现……米露跟团子大人光吃饭不变样子,除了阅历外……他们就是没变啊,没变啊,这可怎么办啊,他们就是不变啊不变啊。他们的性格就是一直这样,所以我果然错了吗?就是不变啊,不变啊。
时间又不够,好多评论都没回,我对不起你啊啊,最近抽风中……滚走
你最重要
身体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毛病出现不少,毕竟死过一次,所以各部位的身体零件在复活后,再次运转时总会有不尽如意的时候。
可是这种问题也会影响身体健康,我第一次觉得无从下手。
我忧郁地边写文边想对策,之前小妖对我身体状况有过详细的分析,就算有外来的生命力支撑,可是外来融合总有个时差,所以我想健康到去当奥运运动员是不可能的,勉强当个看起来身体还行的平常人都有点勉强。
就连女性普通的生理期问题对我来说也是种大麻烦,因为不论是不是废血,身体还是会自动去抗拒体内本来就少的血液的流失,所以我会从来的时候痛到走的时候。
这样来说这种问题比低血糖时严重得多,体温会下降得特别厉害,只能一直睡觉跟喝红豆汤,叫那个家伙去住酒店他也不去,人仰马翻的一段时期。
将桌子上另一本书翻开,这些都是先做好记号,用小书签分好需要的资料。
这些年来我利用空余时间做过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对西耶娃家族的考试历史,还有家族历史做了详细的追溯,所有收集完毕的资料都经过传记润色陆续出版。我一直希望能为这个家庭做些什么,例如帮他们把那些他们发现的遗迹做个总结归类,这其实也是一种纪念。
我现在手头上在进行的是妮娜前辈的生平传记创作,所谓的传记无论手头上拥有多少真实的资料,可是只要是由旁人来写,总有臆测的不客观之处。所以她的传记我才放到最后动笔,因为除了资料收集,我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思考这位优秀的遗迹猎人的一切。
“兰斯,你不觉得猎人对于这个世界的贡献是巨大的吗?”我望向桌子对面正在帮我归类资料的人说,不说猎人能拥有多少极不合理的的待遇,但是他们对于推动这个社会的发展,及维护各国平衡关系起了关键作用。
毕竟所谓猎人,都是真正的精英,拥有平常人所没有的天才资质。只要这些人有明确的目的与美好的梦想,就会不断用自己的影响力让周围朝好的方向走去。
“猎人协会的考核制度很无聊,不管猎人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最开始的考官考核制度其实错漏百出。对于别有居心的人而言,一张猎人执照就能减免自己的犯罪成本,而且参加猎人试验的人,又有几个是带着纯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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