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起的欢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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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起的欢乐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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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
  柒儿又被打断,却是门口一片阴影里,一道冷淡的女音:“如此,夫君想要什么生活?”
  曲孝珏已经换洗过,一身簇新青色长袍,简易的发式,沉着微微凌厉的眼,堵在门口那气场强大的很。她一手牵着安儿,安儿正要唤爹爹,敏感的惊觉母父之间气氛不对,曲孝珏微微低下头,声音柔下几分:“安儿回房歇个中觉,只准睡半个时辰,下午便在院子里逛一逛。过一阵子有了女师,就不许胡玩了。晚膳过来,娘亲叫人煮好吃的。”
  听曲孝珏这样说,安儿又喜欢起来,埋在她衣间蹭了蹭,甜甜的道:“安儿会听话,想吃李爷爷做的糕。”
  “好。”
  她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示意一眼,几个下人立即上来,牵着他出去。见小公子都被支开,柒儿连忙向曲孝珏拜了拜,便退了出去。她身边跟来那几人,并未进屋。
  屋中顿时只剩她两人,曲孝珏目光落在许晚之身上,朝她走来。

  激辩

  敢情这女人有话与她单独谈?
  曲孝珏停在几步外,感觉屋内少了素有的云线香,微一顿:“阿宛,你是在跟我赌气。”
  肯定语气。
  你这说的是哪国话呢?许晚之真有些无语,瞧她一眼,摇了摇头:“我说过,你想多了。”
  “磕!”
  抬眼,屋中之人执起一只茶杯重重磕在桌沿,再次转向许晚之,她压下怒气淡道:“我不会娶他,你这又是何必?”
  原来还有□!
  许晚之瞬间盯住她,她不八卦,但她无聊!
  这个眼神在曲孝珏面前自动转化为愤怒,她试着缓声:“阿宛,你有你的好,但他,与你不同。且,我终究不会让他进入曲家。”
  “有何不同?”
  别怪她多嘴,她只是适时地给倾诉者一个接话的空间。
  瞥他一眼,曲孝珏确定的道:“以往的你,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哦?你不愿说,也无关大雅。”对别人的事,她从来都不是追根究底的人。
  见他如此冷淡,曲孝珏莫名不悦,淡声道:“你会一直是曲家之夫,今日的任性,不能再有。”
  说一个“男人”任性……好吧,这不是最刺激的。
  “那时,你父亲要休了我,可是答应了遣散费一分都不会少的。”
  “什么?”曲孝珏转眼猛地盯住他,窗台投入的光线,映着那张熟悉的容颜,不熟悉的神色,似玩似真的满不在乎。她压下心思备的道:“徐宛,不过一个男人,竟令你的教养哪里去了?”
  若是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今日之错她不追究他就绝对不该再提,这般,是真想被休出府吗!
  而许晚之淡然的眉眼一抽,这女人的思想她实在不能接受,还质疑她的教养问题!立起身,他的气势也是不弱,冷冷一笑:“原来,曲家主是个品行不良的女人!”
  “你!”
  显然气极,一步掠来扣住她肩膀,曲孝珏压抑的怒火完全被挑了起来,盯住她的眉眼狠狠道:“侮辱妻主——我本以为你贤良淑德是为大家之夫,今日一见,与小户之家的泼夫有何区别!”
  谁要做你的“大家之夫”!这女人简直脑子有病!
  许晚之矮身一错挣开她的手,反正今天说难听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破一下底线也没差。
  “我只道贵女便该有贵女的自持,随便什么男人都能勾搭,你未免太廉价了!若是一个女人的本事是以她有多少男人来算,曲小姐,我猜你功绩定然拔高。若是夫贤子孝,你还觉不满,或许是出于对现实平淡的寂寞,或是你们所谓的压力。归根究底,我只能说,你个人修养还不够,你还不懂平和端方,修身自持,还不懂人生平淡,也忘了对打算相持一生的人,该有的责任!”
  “这话,出自你心?”
  曲孝珏看了她半晌,淡声问。
  “当然,我若为女子(别扭!),我必然善待我周遭的男儿,一旦结了婚,我还是会跟他们保持友好的关系,但绝不逾越,至少,我能给予自己的夫君,足够独有的尊重。”
  望着他眼底的光彩,曲孝珏坐在桌旁,将他细细打量,缓慢的啜了口茶,眉眼舒缓下来。
  “我从来不知,你如此想法。这些年,是我疏忽了。”
  这语气,颇愿平静下来。
  她莫名的发了这通脾气,是否也恼恨她使得徐宛伤心,才让自己倒霉的流落到这里?
  对曲孝珏这种才见过两面的人说这样的话,已经超出了她以往的语言界限,抿了抿唇,她坐回凉榻软下语气:“曲家主,我的话确实过了,随你听不听。你若休我,还是那句话,钱一分不能少,柒儿那孩子,需要一份安身钱。”
  “我若是不休呢?你刚才说过,我对你有相持一生的责任。”
  静静的望着他,曲孝珏吐出事实。许晚之噎了一噎脸色有些支吾,叹道:“那也无妨,反正我自己——,算了,你别来找我麻烦即可。”
  “如你所愿。”
  满含深意的瞥他一眼,曲孝珏扣了扣指,放下茶盏跨出门去。
  这倒干脆。许晚之扬了扬眉,倒头就睡。

  男绣

  虽然她说不用叫不用管,柒儿却不能这样做,清点了账房分配来的银钱与衣物,仔细收好,就坐在门口守着,顺便将近日累积的绣活做去一些。
  其实,这一个月来,他的杂务比以往轻松许多,主子比以往越发好伺候,除了送上一日三餐,甚至无需他伺候。然而,他心底却凭添诸多不安,反而只得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便将男子闲暇时的活计落下不少。看着外面日头缓缓降下,柒儿向里望了望,周遭是熟悉的安静。
  今天才与老主君闹得无法,小公子不予理会,又将家主气离这里……再这般不理世事,只怕要叫那些人嚼破了舌根。
  天色淡下不少,手中的活也做的较顺畅,柒儿收起了绣篮。推门,却见凉榻上的主子,不知何时已醒,双手抱着膝盖侧身靠在墙上,头磕在上头,静静的呆着。
  他只是呆着,黑黝黝的头顶,连眼睛都见不到。柒儿盯着那方向,却无法说出那一份萦绕其中的,难以言状的情绪。
  那种莫名的悲凉,除了那日得知家主在外有人,便不曾再见过。然而,榻上那人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极自然的朝他清淡一笑,开口,是他独有的上挑语调:“柒儿,你发现了没,最近我没那么嗜睡了?”
  柒儿看着他,咬唇点头。许晚之又笑:“那你为什么不高兴,我知道你最怕我睡过了头。”
  “主子,您——.”到底,在伤心什么?
  他却道:“没事。”
  叹于他敏感的心思,许晚之抖了抖衣裳下榻,自己穿好鞋子,习惯性的先喝水,柒儿反应过来,她已自斟了一杯,仰口饮下。
  或许是因他从不再主动让自己伺候,那种无用的莫名不安总是不小心的冒出头来,对上他时柒儿不自觉的总有些局促,他每每想开口,却潜意识的感知,主子现在的心思,再不是他开解得了的。
  连喝了三杯,房间里一片静默。许晚之无意给他任何压力,索性随便说点什么:“你刚才在绣东西?能不能给我看看?”
  “好。”柒儿禁不住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自己日间的成品给他看,许晚之抚着那块手巾连连赞叹,作为一个外行,她觉得这只小鸟绣得太逼真活泼了,除去它们完全出自一个男孩子之手。
  “你绣得很漂亮啊!”
  “其实,主子的手艺才是真的好呢!”脸色一红,柒儿语气颇为自豪。
  冒牌的许晚之小姐立即不接话了,十字绣,她都纠结不清楚。
  柒儿未觉,又道:“还记得那时,宛城多少公子,以您的绣品为样,甚至成亲时能得您一块鸳鸯图,必定幸福美满,还戏言您……”
  “嗯?”
  “公子,我——”或许自知失言,更怕触动他的心思,柒儿惊得立即打住,小心的观他神色,并无半丝疏漏。
  许晚之正凝神听着古代“名男”的辉煌史,陡然被掐断,不由瞧了捂嘴的柒儿一眼,心思一转又觉好笑:“罢了,过往之事不必再提,你这支梅花我很喜欢,如果不用,先给我好么?”
  “主子喜欢就好!”
  连忙将那支腊梅图手巾拣出,柒儿嘴角抿开,细细叠起来,走向衣柜打算给他收在手巾格里,突然想到一阵子不曾见他随身携带,犹豫一下转身问:“主子,这个收起来?”
  “还是给我吧。”你们这里看没有纸巾啊!
  好在这种宽袍博袖,别说放一条手绢,就是塞几斤大个梨子,都是绰绰有余。许晚之晃了晃袖口,竟然真的不会漏出来。
  一时觉得神奇的很,摇来摇去玩了半天,柒儿见他这样,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变动正好触动了许晚之那点玩乐的想法,她随心开口:“柒儿,你们这里——我是说,余陵,有什么好玩的么?”
  “……”这问题却为难了柒儿,他一个男孩小奴,随主子远嫁至此,合起来连曲家大门都没出过几回,又哪里知道这个城市有什么好玩的物事,有趣的地头?
  “柒儿不知。”
  他惭愧的低下头,突然有些恨自己不若厨房管采买的小桓那般,说起外头的事来,连管事大婶都听得直了眼。
  “哦。”许晚之却也不太所谓,继续观看从绣篮里拣出的一方手巾,上头绣的不是别样,却是一只小懒猫,正挥着爪子爬在地上打滚,他看的有趣,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这是您十五岁时养的那只小猫,还说它这样懒,干脆绣下来羞羞它,倒费了您好些功夫——柒儿就替您收着了。”
  难怪这块绸巾些微旧色,原来是几年前的东西。想来,现在的徐宛,再也绣不出这样的轻妙活泼了。
  “这只小猫绣的真不错。”她诚实的赞了一声,柒儿突然又将话题转回去:“听说明日夜晚的余陵公子清心宴颇有盛名,主子若是无趣,不妨跟家主说一声,前去看看?”
  就是那郡卿说的那什么宴?许晚之想了想,摇头:“不用。”她要的是自己自由自在的玩乐,不是含了任何其他意思的麻烦。
  柒儿不再劝,想起他今天中午只喝了一小碗粥,问道:“主子,晚膳您可有什么想吃的?”
  “随意。”也许是心不在此,她连口腹之欲,都一发淡了。
  大概本质是,曲家的厨子,没有侮辱她的口腹之欲。
  这回答没怎么出乎柒儿的预料,想了一想,提议道:“离晚膳还有些时辰,奴才去给您备份茶点如何?”
  其实她真不饿。“不用,你若饿了,自己去找点吃的,我这里没事,你先下去休息吧。”虽然一个人呆着并不能有意思些。
  柒儿这孩子,思想言行都与她相差太远,她只能在自己可以做到的范围尽力顾虑他的敏感心思,要说费些力气将他发展为朋友,或是学人家的主仆形影不离,却又实在是不太可能。
  最近渐渐习惯他的语调,柒儿当然听的出主子在打发自己,低了低头,听话的退出去。
  定眼望着屋中古味森然的一切,许晚之揉揉额头往床上一躺,眯起眼,只剩下不知今夕何夕,今身何处的感觉。
  然而,她的日子似乎注定要从今日热闹起来,她才静默片刻,又被人敲响门房,听这节奏,正是刚才离开的柒儿。也对,这一段时间,似乎只有柒儿来敲过她的门。
  “请进。”扬了扬声坐起,柒儿低着头推门,身旁还跟着一个男孩,躬身立在槛外,声音如这里大多数男孩子一式的温婉:“主君,家主备下晚膳,请您务必前往觉是院,共同用膳。”
  务必!她凭什么!
  挑起音调直接发问:“我若不去呢?怎么,她让你不好交代?”
  那男孩子仍是恭敬:“家主说,您若不来,一会儿小公子再过来请。”
  “若是您用过了也无妨,听说您近日颇爱雪芝丝蓉糕,与云峰白尖,已经命人备着,正好请您过去品鉴。”
  这就能打动她了?
  许晚之立身坐于桌沿,慢慢的喝了口茶,慢声问:“我若还不去,她是否亲自来请?”
  似乎早知他有此一问,小奴停顿一下,脸颊泛起红粉,声音不似先前那般顺利:“家主说了,您还不肯来,应是身体有所不适,她便晚上再来看您,妻夫之间,许久不曾彻夜叙话……”
  说道这里男孩已经彻底红了脸,反观许晚之,手中那杯茶无法再喝下去,脑门一阵黑线。
  “我、去。”
  “谢主子垂应,小奴先行告退。”
  不管许晚之说的如何咬牙切齿,那男孩立即高兴的拜了一拜,动作稳中有急的退出这里。他还是走快点好,听说这位主君,现在可不太搭理柒儿之外的下人呀!
  柒儿垂在门口,小心的瞧了眼他的神色,若是以往——主子必定很开心吧!
  面色绷住,许晚之终于又重新倒了两杯茶饮下去,堪堪压住心底慢火。才见过两面的女人而已,虽然是原主的妻主,但这样耍着心思来摆布她……这地方,若真长久待着,未免累心。
  觉是院。
  觉今是而昨非,或者,觉人生之数,就是如此,不过如此?
  许晚之也说不好,自从来到这地方,她很多固有观念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即使某天突然有个人站到她面前说他是上帝,她大概也认了。

  气宴

  茂林修竹拔高节,参天大树荫满园。
  下午柒儿热络的为他准备出几身端雅美丽的衣裳以供挑选,许晚之看得直抽眉头。她若穿成个女孩子,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或许图个新鲜。可是,让她顶着男人的身体,穿的如此裙裾飘摇,是万万也过不去心底那道坎。
  没办法,即使她再不乐意,出门前都得照镜子,如果看到镜子里是一个“妖怪”,她自己先被天雷灌顶,寒颤穿身。
  所以,仍是一身简易的玄色单袍,长发约束。清爽的来到曲孝珏住的地方。不愧为一家之主,这院子比起许宛,基本规制大去颇多,青色遍布,且各处枝桠都修剪的整整齐齐,院内亦是干净清新。
  这个曲家主,大概是个严肃的女人。
  许晚之无意多了解这个女人,扫了一眼,心中明白,就没有探寻下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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