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长?”新八的声音转了过来,随后出现的就是他的头带着一丝惊诧的表情,“发生什么吗?那个才谷捉住了吗?”
土方将目光移开,看了一眼新八,沉稳地说道:“回去吧,人跑了。”
新八看了一眼坐着的阿岚,又看了一眼站着的土方,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喊平助。”
土方转身最后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她已经不笑了,没有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什么东西。
即使非常确定她和长州的人有关,土方并没有十足的理由逮捕她。而且,来自近藤和斋藤可能的压力他不得不考虑。作为时不时出现在新选组的医生,近藤对她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相当的程度。而斋藤……那个家伙不是……
土方对着信纸叹息一声,鼻尖落下,却没有写上自己带着人去了万事屋的事情,只是简述了得到萨长结盟消息的前因后果,还有京都的几位大人对于此事的态度。
☆、三十四
“人没有抓到,就说明那个老板娘和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关系吧。”平助解开了盔甲,说道:“毕竟那个才谷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而已。”
“名不见经传?”新八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个人的真名是坂本龙马啊!那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啊。”
“坂本龙马?”平助也惊诧地叫起来,“那个坂本龙马?”
新八点点头。
“你为什么知道他的假名?”平助疑惑地问道。
“这个,多到岛原去你就会知道了……”新八哈哈笑着说道,“谁会对怀里的女人撒谎呢?”
平助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永仓君,平助君。”雪村千鹤从寺庙的后院走了过来,“今夜难道有什么任务?”
“不,”平助挥手向她打招呼,“已经完了。”
“是这样啊,”千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人受伤吗?平助君?”
“喂,你只是在问平助有没有受伤吧……”新八瘪着嘴,斜眼看着平助,故意说道。
“不、不是……”面皮薄的千鹤经不住新八意味深长的调侃,脸迅速红了,“只是,永仓君看起来并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新八皱皱眉毛,解开了盔甲的是平助,能够看到身上有没有血迹的是平助,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在新八的目光下,千鹤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
“喂,新八。”平助无可奈何地说道,“别过分啊,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你这种话有点失礼。”
“是是是,”新八笑着说道,“这是当然,对不起了,小千鹤。”
“千鹤你最近还是在看变若水的资料?”平助突然想起她刚刚过来的方向,问道。“新撰组,不是已经全灭了吗?”
“不是,我不是为了改良变若水……”千鹤摇摇头,“我只是想要知道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可以说明他去向的东西。”
“哦,”平助恍然大悟,“那有什么收获吗?”
千鹤摇摇头,“不过,我发现,我以前真的不了解自己的父亲,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的想法,和我认为他想的,很不一样呢。”
平助眨了眨眼睛。
“抱歉,一直在说我父亲的事情,那个,今夜,你们是去了那个万事屋吗?我听说了……”千鹤犹豫了一下,才把后半句话说出口,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平助,问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平助考虑了一下,说道:“不过还请你不要告诉斋藤,不然的话,我们或许就可以知道那个家伙生气的样子了。”
千鹤点点头。“谢谢你,平助君,还有永仓君。”
“我什么都没说啊,要谢的话,谢平助一个人就够了。”新八笑着说道。“还有,你为什么对那个万事屋的女人感兴趣?”
“这个……”被人指出心中所想,千鹤有点尴尬,“只是,那个阿岚,曾经和父亲认识,我想或许她知道一些什么。”
“她认识你的父亲?”新八有些惊讶。
“恩,听说像父亲一样的兰医们组织了一个协会,里面的人都相互认识。”千鹤简单地解释,“所以……”
因为天皇不喜兰医,因而在京都的兰医人数寥寥,大部分人都在江户。长时间留在京都没有离开过的,就只有阿岚一个人而已。
她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近藤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信纸。
萨长在一月二十一日缔结了盟约,一月二十三日消息在京都泄露,一月二十五日身在广岛的长州他们才得到消息。而二月十六日,土方的信件才到了他的手里,而且已经被人拆开过。
真是,麻烦的事情。
萨长,萨长,这是多么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而坂本龙马……近藤回想起十多年的回忆中那个不俢边幅总是能够大笑出来的人,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他依然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为何要将萨长联系在一起?为什么抛弃了幕府?
信件上除了有关于萨长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情,作为勘定方的河合耆三郎因为贪污了五十两银子,已经切腹自尽了。
近藤叹了口气,这一年,新选组新加入了不少人,从七十多人扩大到了三百多。很多当时从八木家出来的老队员们都有点放纵,言行举止不当的不少,是该让那些自以为有资历的家伙们收敛收敛。
不过,现在的事情主要还是在第二次征长上,土方已经透露了松平容保大人对于将军执意亲征的强烈反对,不过,似乎这样的反对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新选组不会参于这次的远征,守护京都,守护天皇和将军,才是他们的任务。不过,或许还是让武田跟据兵法训练一下?或许不过多久,新选组也有要上战场的时候。
就这么决定了。
在萨长结盟的消息泄露之后,流言蜚语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仿佛是前一阵子人们都过于沉默,现在终于能够畅所欲言,所以有些反弹。不过也亏得如此,只是在居酒屋里喝茶就能够得知不少准确的或者是不准确的消息,斋藤借以了解萨长的结盟的始末。
据说,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商谈,因为那个时候,萨摩的人大量出入马关,而长州的重权人物桂小五郎也在马关。
据说萨摩藩的西乡吉之助也曾经秘密出入马关的家老宅邸,只停留了四天就匆匆离开。
据说坂本龙马、中冈慎太郎、饭岛政之助撮合这次“史无前例”的合作。
坂本龙马他知道,中冈慎太郎他闻所未闻,而饭岛政之助,他的心里只想到了一句话:还是饭岛?
还是饭岛?
他不自觉自嘲的笑了笑,想到她离开时所穿着的男装,想到饭岛这个稀少的姓氏,一切都明了起来。
她还真的,投靠了长州。
她还真的,投靠了叛徒。
“怎么在一个人喝闷酒?”伊东在他的身边坐下,皱着眉毛看着周围立着的三四个酒瓶。他提起一个晃了晃,说道:“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没有。”斋藤没有看伊东,只是平静地回答道。
虽然说已经得知阿岚以饭岛政之助的名义参与了萨长结盟的协调,但是不知为何,他不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不然的话,她的下场就会想池田屋的那个老板一样……
“啊,牙齿被打掉了!”
“啊,骨头好像断了哦!”
在审讯池田屋的老板古桥俊太郎的时候,那些偷窥的队士让人难以忍受的愉悦声音又在他的耳朵里回响起来,如果那个受刑的人换成了她……
不行……
他不敢想象。
既然知道后果,为什么又要投靠长州?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有什么吸引着那些人?钱、权?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自己的坚持,放弃自己的忠义?到底是什么吸引着他们,坂本龙马、萨摩、饭岛岚,到底是什么?
斋藤困惑不解,也不想要去想这个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伊东把酒瓶放在桌上,问道。
斋藤不想回答,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
“那个饭岛政之助,就是那个万事屋的老板吧。”伊东挥手让老板添了一只酒杯和一双筷子,自己为自己倒上了酒,说道:“饭岛这个姓氏可不是多么常见啊。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斋藤没有说话。
伊东也没有说话,斋藤喝一杯,他也喝一杯。
不一会儿,空着的瓶子越来越多。
“伊东先生,难道也是有什么烦恼吗?”
伊东伸向酒瓶的手顿了顿,摇摇头,“我只是想要喝酒。”
斋藤不相信伊东的说辞,他看了伊东脸上平静的表情,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酒杯。已经不能再喝下去了……他的理智这么告诉自己。
伊东也停了手。
“你,不打算和她谈一谈?”
斋藤觉得意外,这不像是伊东会说的话,毕竟在来广岛的路上,说让他放弃的也是他。仅仅是半个月不到,他就改变了想法?
“也谈不了什么吧。”斋藤叹息一声,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的叛变,已经是事实了啊……”
“难道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吗?”伊东侧过头看着窗外的街道,不经意地说道,“你不想知道她的想法吗?”
斋藤沉默了下来。
他想到了石川的事情。
那把杀死人的凶器握在那个女人的手里,石川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这两件事情,结合当时现场的情状,就可以让人粗略地猜测到当时的情况。大概是石川不甘心自己被利用,去找那个女人理论,理论的时候起了争执,那个女人就下了狠手。
那个时候,他觉得石川的死,实在是不值得。那个女人只是在利用他,自己的心里没有一点情感。面对这样的情况,石川应该干脆利落的走开。
不过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斋藤叹息一声。
还是新八说的对,是因为没有碰上你喜欢的。
他想起了她脸,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的声音,她行走的姿态,她喜悦的神色,她忧心时皱起的眉毛。有个声音告诉他,她对他不完全是利用,但是同样有个声音在怒斥他,难道还要陷得更深吗?
“她一定有她的想法吧……毕竟投靠了……”伊东小心地说道,“不会给她带来好处啊。斋藤君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要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东西?”
斋藤诧异地看着伊东。“伊东先生,有什么烦恼吗?”
伊东摇了摇头,伸手去拿酒杯。
斋藤轻笑了一下,摇摇头。伊东也有心事,而且是很重很大的心事,这个不用仔细观察就能够看得出来。
“我没有想到那个坂本龙马……”伊东叹一口气,“他不也是尊王敬幕的吗?为何现在……”
斋藤有些惊讶,他没有料到,伊东也面对着相似的问题。
“我还是想要和他好好谈谈。”伊东叹息一声,放下酒杯,看着外面说道。
“那个坂本龙马,现在不在广岛?”斋藤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伊东摇头,“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到过他,大概是已经回了萨摩了吧。”
斋藤点点头。
“我一定会问清楚,也要说服他。”伊东笑了,说道。
“为什么伊东先生会知道饭岛政之助就是万事屋的老板?”斋藤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这个啊……”伊东敷衍地笑笑,“她的父亲叫做饭岛文之助,在安政大狱的时候被杀,但是也是一件轰动的事情。”
安政大狱的时候,他不过十几岁,饭岛文之助或者是吉田松阴或者是佐久间象山的名字,他并不知道,只是佐久间的名字还算熟悉,因为他是去年被刺杀,而他的儿子就是三浦启之助。
“是这样啊……”
饭岛政之助,倒是有点像她父亲的兄弟。
“那个饭岛文之助,到底做了什么?”
伊东的眼睛盯着斋藤,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道,“黑船来了的时候正式伊井直弼把持朝政,对外国人卑躬屈膝,反倒是对国内的攘夷势力百般打压。”
伊东端起酒杯。“所以,他给那个时候的攘夷派出钱,据说当时吉田松阴私自出海他也在一旁协助。”
“吉田因此被斩首,他也没有逃脱。”
“据说死的时候,他还是脸上带笑,说死而无憾,只是可惜见不到日本变得强大。”
斋藤有些被感动,他聚精会神地听着。
“那个时候,那些人,真的有胆量啊!”伊东感慨道,“他们,是真的武士。”
斋藤点头,全然忘记了,他正在称赞的人,正是那个女人的父亲。斋藤点头,全然忘记了,他正在称赞的人,正是那个女人的父亲。而且,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还有,那位“伟大”的饭岛文之助,临死前的话语,并不是伊东所述的那些。
“我坚持了自己的武士道,所以死而无憾,只是,无法亲眼见到国贼之死,无法亲眼见到幕府的倒台天皇的覆灭,无法亲眼见到日本变成一个民主自治的国家,可惜啊,可惜!”
这,才是那位激进商人,最后的大逆不道。
伊东看着斋藤点头,在心下叹息一声。
☆、三十五
“饭岛政之助,你也起一个像样一点的假名啊,这个,这谁都想得到是你。”
“我原来还是想要用饭岛文之助的名字,”阿岚笑着说道,“后来一想,还是可怜一些人的神经吧。你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大泽。”
“只是听到了这件事情,觉得奇怪,所以……”大泽挠挠后脑勺,说道,“兰丸呢?”
“兰丸!”阿岚突然大声喊道。
“哎!”兰丸大声回应,“姐姐叫我有事吗?”
话音落地,穿着一身深蓝色浴衣的兰丸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经过夏季的长州之行,他的脸明显晒黑了不少,个头更是窜了上去。
“源次郎叔叔!”看到自己的叔叔,兰丸也非常高兴,“你居然也在京都?”
“他现在可是见回组的勘定方啊!”阿岚笑着说道,“可是很厉害的哦!”
“真的?”兰丸有点不相信。他本来就早熟懂事,经过半年的历练,更是脱去了孩子气,看起来就像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样。“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