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君是明石人吧。”阿岚突然轻轻地开了口,“为什么会来京都,为什么会加入新选组?”
斋藤意外地转过头来,看向对面的那个女人——她低着头,半阖着眼睛。
“失礼了,我不应该问。”阿岚抬起了头,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有点困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斋藤看了看那个女人失神的眼睛,捉过头去,平静的说道:“在明石的时候,误杀了人。”
“是吗。”阿岚平淡的反应有点出乎斋藤的意料。
“所以逃到京都了。”斋藤简单的解释。
“然后,就加入了新选组了吗?”阿岚接到。
斋藤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表示肯定,“加入了新选组。”
“斋藤君,真是一个坚强的人呢。”阿岚笑了笑,“有着自己的信念,有着自己的目标。”
对于这句评价,斋藤并没有说什么谦辞,他以自己的信念为豪,在这个堕落的时代里坚持着自己高洁的武士之魂,以“诚”为号,以“诚”立身,以“诚”正己。
这就是新选组。
“斋藤君,虽然有些失礼。今后,请多多照顾了。”阿岚突然站了起来,轻轻鞠了一躬,“或许我并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但是,还请斋藤君,还有新选组的各位加油,为了国家;为了国家的未来。”
斋藤站了起来,他被阿岚话语中的张力所感染,他还礼,然后又一次坐下。
“为什么,说这些?”
“我的母亲,是饿死的。”阿岚端起了茶杯,转头看着窗外,“就是嘉永年间的那场大旱。”
斋藤不需要太多的提示,他知道那场旱灾,虽然那是年纪尚幼,但是饿殍满地的情状,他不会忘记。
他在万事屋里坐到了黄昏,然后就回去了。
新八和左之冲田三个人失望至极,不过无论他们几个怎么打听,斋藤再也没有松口。
他和那个女人,不是那种关系,从那次“赏花”之后,他如是坚信着。
☆、四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在遥远的平安朝时代,为镇住猖獗的瘟疫之鬼,京都八阪神社竖起六十六根长矛,抬着三抬神舆,举办祭祀牛头天王的“御灵会”,这便是祗园祭的由来。
斋藤在街上信步走着。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中旬,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
三月土方从大阪回来,辛苦了一个月,草拟了一份严苛的“局中法度”——新八观后曰:我切腹十次也不够。在这个“局中法度”施行之后,所有人都等着看新八的笑话,结果没有料到的是,首先中招的是山南先生——他为了向松平容保大人提交变若水的样品而脱队了。那个时候山南拔了刀就要往自己身上砍,永仓和原田急忙拦住,一群人的目光都投向一脸黑色的土方。后来,“不问原因一概切腹”变成了“视具体情况而施以责罚”。
新八笑到肚子痛。斋藤也重新认识了一下山南。
四月的时候,近藤带着原田等人从大阪回来了。在他们到达屯所之后不到三天,从大阪传来了消息,一直和新选组交恶的内山彦次郎,居然在天神桥,被人杀害了。得到消息的时候,近藤看了看满满一屋子一个也不少的新选组干部,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是最怀疑土方会做出什么激进事情的新八,也只能惊悚地叫着“灵异事件!”
到底是谁杀害了内山?斋藤只是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离奇,仿佛是街头巷尾人们的闲话故事,而不是现实发生的事情。
斋藤现在是第三组的组长,每天上午要领着六七个人在京都的街道上巡视,巡视的区域是他自己向土方要求的,就是从屯所到四条大桥这段。真是可怕的坚持……知道前因后果的冲田如是说道。斋藤不知道这件事在干部里已经成了笑谈。依然每天在那段走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上
现在,斋藤就走在这样一条熟悉的道路上,左右看着商家为着祭礼做出各种各样准备。祇圆的祭祀典礼上下京的町民们会抬起代表各町各业标记的豪华山车,以宵山为中心,沿着京都的大街进行热闹非凡的游行。距离祭典还有一个多月,山车还没有装饰好,停在街角简陋的雨棚里,上面盖着布,见不到真容。
去年的这个时候,斋藤是躲藏在一家民宿里,只听得见咚咚咚的鼓声。现在走在京都的街道上,斋藤不由得有点感慨。
应该会很热闹吧。
确实,不能错过呢。
走过下町的四条桥东的时候的时候,斋藤停住了脚步。
太阳已经西下,人走在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斋藤认出来,隐藏在影子里蒙面的人,正是新选组的勘察山崎烝,而旁边一个打着哈欠坐在一边的长凳上似乎是睡着了的家伙,则是五组的组长,同为勘察的武田观柳斋。
这两个人,在观察着什么?
斋藤走近了过去,在武田旁边坐下。武田没有认出斋藤,低声骂道:“滚开,老子的地方你还敢坐?”
斋藤没有站起来,只是说了一句“是我。”
武田愣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瞬间变化了脸色,“原来是你啊。”
“你们,在看什么呢?”
“刚刚接到了密报,说这里有些异常,大概是有长州的人在密谋着什么。”武田又闭上了眼睛,装出一副闲适的样子来,“刚刚让人回去传令,怎么这么快就来人了?”
斋藤没有料到有这种巧合,“不是,我只是出来闲逛的,正好碰上。”
“那真是巧合。”武田笑着说道,“要真是发现了长州的人,那可是功劳一件啊,你可不能和我抢。”
斋藤反感地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个告密的人是谁?”
“是他的一个伙计,大概是平常对下人太过严苛了。”武田说道:“真是可怕啊。”
斋藤站了起来,正想走,不料这个时候,那个小小的铺子突然开了门,几个缩头缩脑形迹可疑的家伙从里面钻了出来。
斋藤站也不好坐也不好,只能呆站在那里。那几个人也看到了斋藤,愣在了当场。
斋藤心下一凉,这不会是打草惊蛇了吧……他不安地浅浅地呼吸了几次,大大咧咧地在武田身边坐下,装作喝醉了的样子,大着舌头说道:“你不是山内吗?最近没见到你,到哪里去鬼混了?”
武田的脸上也出了不少汗,他配合地抬起了眼皮,傲慢地说道:“老子到哪里快活还得告诉你吗?”
“说吧,你那里来的钱?是不……啊?小子你有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斋藤学着以前见到的街上的混混,大声而放肆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小心我告诉嫂子!”武田似乎是演戏演上了瘾,一巴掌拍了过来,也开始胡乱说话了。
“她算什么!”虽然心里不快,可是斋藤还是顺着滑头接着讲下去,“我不过是懒得和她争罢了,家里的大事什么的不还是我说了算?!”
武田倒是吃了一惊,看着斋藤的眼神也跟着变化了。斋藤斜眼一看,发现那群人已经不见了,而山崎在暗处打了个手势,斋藤猜测是安全的信号。
“好了,他们已经走了。”
武田长长地吁了口气,“真险啊。要是打草惊蛇了,恐怕就要没命了……”
斋藤无声地点点头,他的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若是那些长州得人发现了他们,打草惊蛇不说,对方肯定会仗着人多势众,杀了他们灭口。
“喂,你还真是个……”武田好奇地凑了过来问道。
斋藤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毛,甩了袖子就向着屯所的方向走去,把武田扔在了后面。
“喂喂喂,你别先报告啊,这份功劳是我的,是我发现的。”武田急忙追了上去,在斋藤的耳边急切地说道,“嘿!!”
一路走到了屯所,武田还在他后面吵吵嚷嚷的。斋藤不耐烦,边钻进了道场里,把呢个过早的家伙丢在了后面。还好他急着向着土方报告自己的所得,所以没有坚持打扰他。
道场里新八和、平助和左之助正在那里和雪村练习剑术。斋藤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刚刚的人,是武田?”平助拿着竹刀走过来,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怎么和他混到一起去了?”
“是路上偶然碰到。”斋藤简单地解释,他在一边坐下。新八与其说是陪着雪村练习,不如说是耍她,把她绕的团团转。而左之助,倒是认认真真尽职尽责地矫正着女孩的动作。
“这样啊。”平助把竹刀往斋藤手里一塞,“那个人风评不行,是不足以做朋友的。”
“是吗?”斋藤淡淡地回应道,他已经判断出了这一点了,但是他依然对平助的提醒表示感激。“怎么在陪她练习?”
“土方先生的命令。”平助抱着脑袋也在斋藤旁边坐下,“说是不能保护她,就叫她自保吧。”
“确实是土方的风格。”藤堂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把土方不耐烦的神情模仿的活灵活现,斋藤不自觉嘴角翘了翘。
“你也去帮帮忙啊,新八这个家伙,把千鹤耍着好玩吗?”
“千鹤?!”
“怎么,你不知道吗?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平助奇怪地问道,“雪村千鹤,雪村纲道的女儿。”
“你们喊她千鹤。”斋藤指出了重点,“直接喊名字吗?”
“嗯,那是啊。”平助惊讶地看着斋藤,“我说,你也略微注意一下周围的人,别总是沉默寡言的。恐怕到现在你和人家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吧。”
斋藤回想了一下,老实地点点头,“没有说过话。”
“喂。”平助的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一把在他的背上推了一把,把他推到了道场的中央。“新八,左之,交给小一了。”新八和左之顺势停了手,走到了一边,看他们的神情,好像是等着看笑话一样。
“你们!”斋藤有点生气,然后他看到雪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后退了一步。
我有这么可怕吗……斋藤有点无语。他左手拿起了竹刀,行了礼,摆好了架势。而雪村拿着竹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惶恐。
斋藤一言不发地攻上去,一招卸掉了小姑娘的竹刀,大概是受到了一定的训练,小姑娘并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尖叫或者是闭上眼睛等死。她快速地后退了一步,侧滑避开了斋藤下一步的攻击。
斋藤心里赞赏了一下雪村的反应,然后又笑了一下她道场刀法的机械。左手手腕内扣,竹刀就从侧面击中了她的左肩。
点到为止,斋藤并没有下重手,只是看着雪村不错的眼神,说道:“道场武学虽然重要,但是临战的经验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说完这句话,周围稀稀拉拉突然响起几声掌声出来,原田左之助更是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啊,原来只以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没有料到啊……”
而平助则是在雪村小姑娘的逃过一难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得意地说道:“早就说过,他只是不是特别喜欢讲话,没有必要害怕他不是吗?”
雪村点了点头,不过估计对于斋藤,他的印象并没有什么改观。
“哟,怎么大家都在这里?”道场的大门开开了一个小缝,岛田方正的脸从缝里钻了出来,“近藤局长和土方副长说要开个干部的会议,嘛,好像是打探到了长州的浪人的消息了。”
“诶,真的?”除了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斋藤和并不知道格局的雪村,其他三人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来,“终于,到了我们登场的时候啦!”
新八一拉开大门就兴奋地对着里面大声喊道:“什么时候,我们去砍那些不法浪人?”
“诶呀,新八迫不及待了。”冲田的声音响起来,斋藤走进屋子,如他所料地看见他狡猾的笑容,“可惜的是我们只是发现了踪迹。”
“啊?!还没有确定吗?”新八失望地在一边坐下,“我还以为可以直接上去砍呢。”
“新八你是刀吗?还直接上去就砍?”冲田笑着说道。
“嘛嘛,新八也不过是着急了一些。”坐在正前方的近藤温和地笑着圆场,“虽然说这种急切的心情能够理解,但是我们也不能不问证据就上前砍人啊,那样和不法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新八挠了挠头,没说什么。
“还有,干部会议的时候禁止大声喧哗。你,把法度当做什么了?”土方坐在近藤的旁边,额上跳着青筋,怒火看起来已经蓄势待发。
“是是是。”新八嘿嘿地笑着,退到了一遍,不再讲话。
“算了,岁,不必这么严格,大家都是同志。”近藤为难地看了看这两边,最后活了稀泥。“那么,山崎,你说一下我们得到的消息吧。”
“前几日,京都司代所也传递过来一个消息,说是下町四条那里有异动。而今天我们收到了密报,那里的兵器屋一个叫做俞屋喜右卫门的,他的破烂房子,现在有很多身份不明的人出入。”
山崎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直接陈述事实。
“今天武田和我在他的房子的后门监视了一个下午,”山崎的目光投向了斋藤,“发现这两条信息属实。”
斋藤松了口气,因为山崎并没有把自己也出现在了监视现场,还差一点打草惊蛇的事情说出来。不过说回来,武田呢?不应该是他作报告吗?
“现在,武田又已经回到了监视现场,继续夜里的监视。”
原来如此,看来他是打算好好的拿下这个功劳了……斋藤反感地皱了皱眉头。
“现在我们知道的情况就是这么多。俞屋喜右卫门的家最近出入人员这么多,大抵会在这几天采取什么行动。”土方作了总结,“我们最好在他们动手之前弄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土方沉稳的声音为他的话增添了无形的威严。一种紧张感围绕在屋子里的这几个人身上,也同样压在斋藤的心头上。
“那个告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田说,告密人是俞屋喜右卫门兵器屋里的伙计,好像是受了气,所以报复主人。”山崎沉着地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
“这样啊……”土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明天,明天你、武田,还有……”土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