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赵世子好一会,他才笑了起来:“看来赵世子是有备而来的。”
赵世子笑了一笑:“耶律公子此次约我前来,不会是仅仅让我来欣赏你收藏的前朝名作的吧?”
耶律齐南哈哈一笑:“赵世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不绕圈子了。像赵世子这样政事繁忙,忧国忧民的人,我就不浪费世子的时间了。”
他走到案桌前,伸出手来,似是随意地翻着那些粗糙的画作:“这桌子上的画作,想必世子已经看过了?”
“不错。”赵世子丝毫也不隐瞒。
“那么,不知道世子看过之后,有何感想?”耶律齐南问道。
“一对异族老农。”赵世子淡淡道,“再就是画技如此稀疏粗陋,不堪入眼。”
耶律公子怔了一下,哈哈一笑:“如果我告诉世子,这就是你朝中在银沙滩双双跳下洪流之中,后来又被先皇追封为镇国公的赵军夫妇呢?”
赵世子的眼中有一股小小的火花跳动了一下,转眼即逝:“哦,耶律公子为何这样说?当年的镇国公夫妇的确是因公殉职的。再说,这人有相似,耶律公子怎能因了相貌长得相似,就拿来糊弄本世子呢?”
“本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来糊弄世子?”耶律齐南的语气中带着傲慢,暗示着他地位的不寻常,“本公子不屑做那些欺诈的事情,而且此事关系着世子的名誉,还有赵氏一族的名望。世子还是三思而行才好。”
说到关乎赵氏一族的名望的时候,赵世子的眼中的火花再次跳跃了一下。他的嘴边露出一丝笑意:“耶律公子让我怎么相信?单凭这几幅简陋的画作,就断定镇国公夫妇并未因公殉职,而是通敌叛国?单凭这两个相貌相似,穿着异邦服饰的人,就断定我赵家犯了欺君犯上的大罪?单凭耶律公子的一面之词,就推翻了我赵氏一族为了皇上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丰功伟绩?笑话”
耶律齐南一点也没有赵世子的逼问击倒的样子,他把案桌上的画作抓了起来,扬了扬道:“这是石国边远小镇的一个小官吏偶然发现的,便把这对夫妇的相貌画了下来,送到石国的牙帐之内。我的父王很是震惊,当即命人把那对夫妇请到了石国,一切生活起居,好生招呼着。”
赵世子神色不变:“耶律公子,你的父王多心了。”
“是吗?”耶律齐南并不介意赵世子的话语,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物件来,递给赵世子,“世子想必认得这个东西吧?”
那是一个半圆环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赵”字,不过只有一半。
赵世子脸上是蛮不在乎的表情,伸手接过,随意一看,便扔回给耶律齐南:“不错,这的确是我赵家的传家之宝,一半在我的大伯手中,一半在忠靖侯爷手中。不过,当年银沙滩一役,镇国公夫妇跳江而亡,那玉佩便遗失了,被人捡到也不足为奇。”
“是这样吗?”耶律公子又笑了一笑,“我只是奇怪,这玉佩怎么会在那对夫妇身上搜出来呢?”
“耶律公子多心了。”赵世子冷冷道。
耶律齐南哈哈一笑:“赵世子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反正我父王发话了,如今那对夫妇正在我父王的宫里好生款待着。既然是中土人氏,就让他们认祖归宗吧,必要的时候,让你们的皇帝见一见,看看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如此相似之人。”
说到这,耶律齐南的唇边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他这一招算是又狠又绝的。把赵军夫妇送回京城,如果不是的话,那倒也罢了,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就暗寓赵军夫妇贪生怕死,通敌叛国,才会在敌国生活了那么多年,还被待为座上宾客。而赵氏一族更是被冠上欺君犯上的罪名,说不定会落个满门抄斩的命运。
要知道,赵家军的铁骑一直是突厥的心腹大患。如果能借此除去赵氏一族的话,那么突厥就可以在中原里长驱直入,直捣天都。
富庶的中原,一直都是漠北荒凉之地的游牧民族虎视眈眈的肥肉。
九月,快到了。
九月,草长鹰飞,是雄鹰振翅高飞的季节。
九月,也是野兔肉肥味美的季节,更是猎人狩猎的季节。
他的民族,是狩猎的民族。弓箭藏得太久的话,会锈迹斑斑,再也拉不动。
近日,他的父亲,胡卓可汗座下的几支游牧民族的贵族头领们,近日纷纷请命,要求重开与中原的战事。而他的使命,就是抓住时机,摧毁赵家军,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
这一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知道,世上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人有相似,那解释得过去。但是为何那对夫妇身上也有这赵家的传家之宝呢?况且方才赵世子已经鉴定过了,这玉佩是真品,是赵家的传宝之宝,不会有错。
把两件事情综合起来,再加上赵世子的反应,耶律齐南几乎可以断定,那对夫妇绝对就是银沙滩一役之中,大难不死的赵军夫妇无疑。至于是谁救了他们,他们缘何不回中原?耶律齐南心想,或许他们身负重伤,长路漫漫,无法回去,所以他们只好暂且在石国隐姓埋名下来,一边养伤,一边想方设法回去,不想,这一过就是十多二十年。
只要赵军夫妇活着,这就是活生生的罪证。个中因原谁说得清?本来是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这摇身一变,竟然是通敌叛国之人,不知道如今的赵氏一族,知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是怎么样一个反应?还有,当今那个年轻的君王,又是怎么一个反应呢?
想到这,耶律齐南唇边的笑意更阴冷了。
推毁了赵家,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就要看川陕总督贺云明的表现了。
当然,如果能与赵家合作的话,那直取中原的大计,便成功了一半。
“如果耶律公子没有什么事的话,本世子告辞了。”赵世子已经站了起来。
“世子是一个聪明的人,难道真的不想再考虑考虑我说过的话?”耶律齐南看着赵世子,“按你们中原的话来说,百事孝为先……”
“告辞”赵世子再也不说什么,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身边,有锐利的利器划破空气的“丝丝”声响。赵世子头也不回,两枝袖箭甩手而出。只听“叮当”两声过后,地上掉下两枚发着蓝光的飞镖,而门上厚厚的木板之中,多了两枝袖箭,几乎没入木板之中。
赵世子转过头来,他终于记起,为何他看到这位耶律公子,会觉得如此眼熟了。
“耶律公子,暗器伤人并非君子所为。还有,上段时间我可以置你于死地,这一次,我也可以。”赵世子冷冷看着屋里的耶律公子,双眸之中冷意森然。转过身来,取下袖箭,再不看耶律齐南一眼,转身而去。
耶律齐南呆立当场,只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本来以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赵世子已是强笃之末,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在充场面而已。所以,他才暗下杀手。
谁料想,赵世子即便深受打击,也能如此神勇,不仅将他射出去的毒镖尽数击落,而且,居然察觉出他就是几个月前暗中潜入忠靖侯府的黑衣人。
他当然知道,赵世子之所以不杀他,是顾忌着他是高丽使世的这一重身份,如若不然的话,以赵世子非凡的身手,他不知道在赵世子的手下死过多少回了。
正文第三百九十七章赵世子的身世
第三百九十七章赵世子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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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子大步流星地走出莺歌燕舞的怡倩院,一出怡倩院,他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有一双无比惊讶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他。
赵子宣的诧异无以复加,他的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盛满震惊,震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他的大哥,一向洁身自好的大哥,竟然去逛青楼?
如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最敬重的大哥身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大哥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故意放纵自己,到青楼买醉去了?
最近他的大哥,是越来越反常了。
看大哥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走得越来越慢,身子也摇晃得愈来愈厉害,随时都有跌倒的危险。赵子宣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朝赵世子走去。
“大哥,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赵子宣伸手去扶赵世子。靠近赵世子的时候,他略微讶异了一下下,赵世子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丝酒气。
赵世子停了下来,刚才的针锋相对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虽然在怡倩院里,面对耶律齐南,他极力否认。但是,他比谁都清楚,耶律齐南说的,是事实。
很久以前,当每天一个特定的日子里,忠靖侯爷要避开众人,独独带了他去镇国公的墓地,他的心里,还开始了怀疑。那个时候,忠靖侯爷是悲伤的,那种浓重的悲意渲染了他,忠靖侯对着墓碑说:“大哥大嫂,我带着恒儿来看你们二位了。”并且要他恭恭敬敬地给镇国公夫妇上香,磕头。
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而他也渐渐明白,自己肯定与镇国公夫妇有着密切不可分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终于知道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午后,他走过去找侯爷,不想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侯爷与三公主的对话。
三公主问侯爷:“……镇国公夫妇的忌日又要到了,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情恒儿?”
忠靖侯爷沉默良久:“算了,还是迟一些,让他长大以后才告诉他吧。”
三公主叹了口气:“这恒儿……也算争气。大哥大嫂泉下有知,知晓自己的儿子如此有出息,想必也欣慰了……”
忠靖侯爷感动地握住自家夫人的手:“我把世子的位子给了恒儿,你不会怪我吧?”
三公主笑道:“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宣儿那孩子顽劣成性,还未定下性子来。再说,他自小就被母后宠着护着,还怕少了他的不成?”
……
当初听到这个真相的他震惊无比,却又验证了多年以来积压在他心头的疑惑,他反而定下心来。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为国捐躯的镇国公的唯一亲生儿子,他的父母当年英勇无敌,他绝不能给自己的亲生父母丢脸。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尽心尽力地为皇上分忧,就是为了担得起死去的父母的期待,从而创下了一代贤公子的名声……
而如今,耶律齐南却告诉他,他的父母还活着而且完完整整地活在了敌国的地盘里
那块半环形的玉佩,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赵家的传家之宝,世间根本仿冒不了的。他身上也有一只,是自小便戴着的。自己以前也曾听忠靖侯说过,这玉佩本来是一对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圆环,是相认的信物。
忠靖侯爷说这话的时候,是不经意的。或许当时忠靖侯爷的想法,是想让赵军夫妇荣耀归来的时候,再与自己的儿子相认吧。
谁曾想,银沙滩一役,却成天人永隔。
谁想到,二十多年来,在他脑海之中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认知,被全盘推翻。他的父母,当代的赫赫有名的英雄,因了功勋赫赫被晋封为镇国公的赵军夫妇,如今却因了耶律齐南的一席话,还有那些粗糙的画卷,而成了什么?贪生怕死?卖主求荣?卖国贼?
他不由心底一片苦涩,嗓子开始腥甜。
“大哥,你怎么了?”看到大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似笑非笑,却是无比沉重的悲伤。赵子宣吓了一大跳,大哥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着,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赵子宣加大臂力扶住赵世子。自己的大哥好像浑身被抽干了气力似乎,把整个身子侧在他的身上。
“大哥……要不,我扶你到那边的树下歇一歇?”赵子宣看着赵世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恐惧。这样的大哥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不说话,双目无神,眼睛根本没有在看他,目光不知飘落在什么地方。
“大哥……”赵子宣一句话还没有说出话,赵世子已经挣脱他,转过身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怡倩院门前巨大明亮的灯笼辉映下,地上的那滩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大哥”赵子宣抢上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赵世子,喊道,“大哥,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话语里,已经带了一丝哽咽。
此刻的赵世子,终于听到了赵子宣的呼唤,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看赵子宣,再看看自己身边那一滩殷红的鲜血,心沉了下去。擦去唇边的血迹,他朝吓坏了的赵子宣勉强展开笑颜:“二弟,大哥没事,你找辆马车,我们先回府。今天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赵子宣紧拧着眉头,终究还是点点头,同意了。他迅速找了一辆马车过来,把赵世子扶上马车,让赶车的全速朝着忠靖侯府驶去。
一进到忠靖侯府,赵子宣马上跳下马车,叫了阿昭阿列过来。
阿昭与阿列是赵世子身边的跟班小厮,今天晚上见赵世子一人外出,身边什么人都不带的时候,两人就觉得十分诧异,正寻思着赵世子去了哪里的时候,就听见二公子在叫唤他们,出来一看,见自家公子脸色苍白虚弱地侧倚在车箱里,唇边还残存着一线血丝,不由惊呆了。
“世子,你怎么了?谁伤着你了?”阿昭阿列慌忙把赵世子扶下马车,惶急地问道。
“先不要说话,快把大哥扶进房里去。再倒了些温水过来,给大哥漱了一下口。”赵子宣吩咐道。
阿列阿昭不再说话,七手八脚把赵世子扶入房中,赵子宣跟进来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两个不要说出去,免得大嫂担心,大嫂身子不好,不能再受刺激了。”
阿昭阿列点点头,眼睛却望着赵子宣,闪着疑惑的目光。
赵子宣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样吧,你们先好好照顾大哥,我迟些再告诉你们吧。”
这时,赵子恒的大丫头杏荷奔了过来,赵子宣也嘱咐了她一番。然后又让阿昭请了个大夫过来。
做完这一切,已近深夜。赵子宣疲惫地折回自己的房里,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看着半空中清冷的月光,他心头的疑惑顿起: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哥,为何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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