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赏完后,傅清玉留下一小部分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大部分的银子都由胡婆子送了出去,分别存在各个银庄里。
银子太多的话,放在身边并非好事,尤其是在傅府这个极度不安全的地方。这一点,傅清玉深深懂得。
做完这一切,傅清玉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真是痛苦啊,为了这三百两银子,哭了整整一个上午,不过,也值了。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如此安排银子,眼中闪着讶异的光,担忧道:“小姐,你把这些银子赏了我们,然后又送出去……你拿什么去买那只与七小姐送的一模一样的玉镯子?”
冬蕊也有些担心地点点头,毕竟自家小姐在傅府里只有七小姐对她们是最好的:“小姐如今把七小姐送的镯子打碎了,又把拿来买镯子的钱放到了外面,难道你不买镯子了……七小姐要是知道的话,那该怎么办?”
那三百两银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七小姐送的那只“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要是买不到的话,那三百两银子又花了出去,这要怎么办才好?如何瞒得过七小姐,还有那个精明的张婆子?
看着冬梅冬蕊紧皱着眉头看着她,傅清玉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看看你们两个,眉头皱得……就跟两个小老头似的,我是那么大手大脚乱花钱,一点也不考虑后果的人吗?”
冬梅老实地点点头:“小姐,你让奴婢出去替你打制的那些玉瓶玉罐什么的,就把你这个月的月例全花完了……都还是些不着急要用的东西……”
傅清玉有些泄气,转头去看冬蕊。
冬蕊也点了点头。
傅清玉更泄气了:“好吧,看来你们是不相信你们小姐的本事了。”她卷起衣袖,朝冬蕊冬梅扬了扬,“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只通体碧透,青翠剔透的玉镯子稳稳当当地戴在傅清玉白晰的皓腕上,居然就是七小姐送的那只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小姐……”冬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傅清玉,“小姐,你这只镯子是……”
冬蕊更是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难道你把那只玉镯子的碎片捡回来,又重新粘好了吗?”
傅清玉看看冬蕊,不由失笑。这玉镯子又不是人,何况她又不是工匠,怎么修复?再说这镯子碎了就是碎了,粘回去以后还能用吗?
冬梅看着傅清玉的神色,恍然大悟:“难道说,难道说……”眼睛瞬然睁大:“小姐,你也太大胆了吧?”
傅清玉无辜地睁着清澈无比的眼睛道:“我没有啊,我的胆子很小的,你刚才那个样子就吓着我了……”
冬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婢才没有吓着小姐,是小姐吓着我了……”她望着傅清玉,眼中闪着惊奇的光芒:“小姐,难道说,打碎的那只镯子是……是假的?”
这话一说完,冬蕊就蹦出去了。不一会,又跑了进来,手里多了一些东西。
冬蕊把手中的玉镯碎片用布擦拭干净,又向傅清玉的手镯子,就着台上的烛火,仔仔细细地察看起来。
最后,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这些碎片,与小姐的那只镯子,不太像啊。”
“当然不大像。”傅清玉笑嘻嘻道,“你以为你们小姐我是万能的,想要什么都能造得出来呀?况且时间这么紧,要造一个假的也要费时间的。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只好找路边摊档上不值几个钱的来充数一下了。”
冬梅也凑了过来,仔细一看不由出一身冷汗。这只假的玉镯子碎片,与真的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冬梅越想越心惊:“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幸好那个张妈妈没有验看,要不她真的拿起来看的话,我们可要露馅了。”
“我当然知道张妈妈是个精明的,正因如此,我才虚造声势,浪费了那么多的眼泪,不然的话,本小姐何至于如此”
冬梅点点头,的确,当时六小姐这么一哭,整个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哭了。这种声势,可把张婆子给吓到了。
“可是……”冬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我真的不敢相信,小姐你就这样把这个狡猾的老婆子给骗过去了?”
傅清玉又笑嘻嘻地点点头:“当然还得靠我编的那些谎言。什么埋东西保福份啊,什么天恩寺开过光的东西啊……”说到这,傅清玉笑得乐不可支。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编出这些鬼都不信的鬼话来,偏偏有人竟然相信了。
“啊”冬蕊张了张嘴,愣住了,“小姐,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自个儿编出来的?”
傅清玉笑着点点头:“难不成你以为天恩寺的那些德高望众的老和尚们,会跟着我一起胡闹?”
“小姐,你,你太高明了。”冬蕊十分祟拜地望着傅清玉。
冬梅抚了一下至今还砰砰直跳的心:“小姐,你太胡闹了,要是她们不相信,非要验看的话,那要怎么办?”
“她们不会看的。”傅清玉胸有成竹道,“那玉沾了泥土,根本看不出原形。况且当时她们个个都被冬蕊说的,关于这只玉镯的来历给吓住了,哪里还会怀疑这只碎了的玉镯是真还是假”
当时,傅清玉清楚地看到,当冬蕊把傅二公子抬出来的时候,说这只镯子是二公子从南方带过来的,送给七小姐,七小姐再转送给六小姐的。这些话一说出来,张婆子与四姨娘脸上都有些变色。
傅清玉暗叹,在那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二公子的形象就好比钟魁,一说出他的名号,就把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全给吓住了。
傅清玉甚至这样想着,既然二公子的名号这样好用,以后真的要多多利用,这才不会辜负她的这位二哥哥的威慑力。
“还有,你没看到四姨娘吗?”傅清玉又补充道,“一听到说要赔摔碎的玉,偷偷就溜了。这让张婆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帮人家办事,帮人家跑腿,到头来还要落个吃力不讨好,反而要出钱。你说,她的思维不混乱吗?她还能想得到这玉是真是假这个点上吗?”
这个时候,冬梅才真正的佩服面前这位六小姐,时间拿捏得这么准确。还有,把每个人的心理都把握得这么到位。要是其中一环节出了差错的话,那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傅清玉吩咐冬蕊:“把你手中的碎片清理一下,最好埋起来,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冬蕊点点头:“小姐请放心,这个奴婢晓得的。”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傅清玉想了想,又问冬梅:“这件事情,传到大夫人耳朵里了吗?”
冬梅点点头:“赵富家的受了伤,大夫人追问怎么回事,赵富家的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隐去了打碎镯子的事情,说了小姐在花盆里埋东西,为家人,也为自己祈福的事情。大夫人听后,好久都没有说话。”
傅清玉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大夫人为什么失神。不用说,失望了呗。她的本意本来不是如此,不想却因了这事成全了她最恨的人的孝名。
她最恨的人?傅清玉冷笑,大夫人又何尝不是她最恨的人过了一会,傅清玉问道:“那个胡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冬梅道:“也没怎么,都是一些皮外伤。下午的时候大夫来过,开了一些外用的药酒。”
傅清玉想起上午的时候,那个胡婆子如护雏的母鸡,一副誓与“老鹰们”同归于尽的架式,不由有些感动。这样的忠仆,越来越难得了。
她想起胡婆子的腿,那被打得直不起来的伤腿。那条腿曾经为了保护她的娘亲而受伤,如今时隔十多年,这条腿又为了保护主母的女儿而受伤……
傅清玉迅速走进里屋,在一个橱柜里,把珍藏着的药酒拿了出来,吩咐冬梅掌灯:“我们到北门去看看胡妈妈。”
第一百七十九章扶伤
后院的北门,是傅府最边远的一个后门,地方十分空旷,僻静。简陋的十几间瓦片房屋分成几排而建,围着中间一块极大的空地。空地上筑起了几个洗衣池,引来泉水注入池内。附近有一排一排竹篙,晾晒着各种衣裳。
那些瓦屋是专供洗衣裳的妇人婆子住的。由于贵重的衣料容易弄坏,府里老爷夫人、各房姨太太、各个小姐们都有自己的院子,都配备了各自的粗使丫头与婆子,所以这洗衣房里,专门洗一些府里稍有地位的人的衣物,如管家,还有一些说得上话的管事的衣裳……
而靠着洗衣房的屋子,不用说也是潮湿的。胡婆子的屋子就在洗衣房附近,孤零零的一间小屋子。很狭窄,只有一个窗子,可以想像这屋子冬天与夏天,该有多冷与多么闷热。
水池边上有几个媳妇在洗衣服,放了皂粉,拿着木棰在咚咚有声地捶打着,十指在水里泡得发白。看到傅清玉她们走过来的时候,脸上都带了些奇怪的神情。
这个地方,通常府里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不会来,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小姐。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冬蕊冬梅微低下头。毕竟这是府里被遗忘的角落,只有那些在府里地位最低的人才会分派到洗衣房做事。一般的人,是不会,也不轻易来这种地方。
傅清玉倒是无所谓,坦然面对着众人猜测的目光。这有什么,洗衣房的人也是人嘛,她们常年把手泡在水里,风湿就不用说了,为了养家糊口,都是拿命来拼的人,有什么所谓的高低贵贱呢?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傅清玉来到了那座孤单的小屋子前面。
小屋子的门半掩着,透过门缝看去,里面光线十分昏暗,听不到有一丝声响。
冬蕊伸手要敲门,傅清玉拦住她,摇摇头,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借着窗子透过来的昏暗光线,傅清玉看到屋子不过七八平米,摆设相当简陋,一张简陋的床,一张残旧的桌子,还有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凳子。想必许多年没来过客人了,连一张客人坐的椅子都没有。
傅清玉心下有些恻然。知道这位胡婆子是她娘亲以前的人,傅大夫人又怎么会让她好过?傅老爷虽然感念她是一个忠仆,但这些生活上琐碎的事情还是傅大夫人说了算的。
胡婆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歇息,听到声响回过头来。一看到是六小姐,浑浊的眼睛里顿时闪出一丝光亮,如核桃般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出花来。她急忙翻身下床,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六小姐,您怎么,怎么亲自来了……这屋子,这屋子……这个地方您不该来的……”
然后四处张望,想找些什么东西垫在凳子上让六小姐坐下。
傅清玉忙按住她:“胡妈妈,我只是来看看你,不是来给你添乱的。你这样忙乱,我倒是不敢来了。”
“六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呢?”胡婆子笑道,“我这个屋子,本来就不是您这些贵人来的地方……免得弄脏了你的衣裳……”
“那有什么”傅清玉大大方方地坐在床上。那边,冬梅已经点着了蜡烛,照着胡婆子床上打满补丁,千疮百孔的被褥。虽然破旧得不堪入目,但却是干干净净的,还散着一些淡淡的皂粉的清香。
冬梅愕了一下,冬蕊已经瞪大了眼睛,而胡婆子更是手足无措,想让傅清玉站起来,又好像不妥,只好无奈道:“小姐,你这是……这不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啊。”傅清玉笑道,“这床本来就是坐人的,难不成胡妈妈连床都不让我坐了?”
“小姐瞧您说得……”胡婆子不好意思起来,六小姐的话让她安心不少。她方才担心六小姐会嫌弃她这里地方小而暗,如今六小姐都不价决了,那她还介意什么呢?
冬梅与冬蕊的脸色也放松下来,她们跟了傅清玉一段时日,总算了解清楚她们这位小姐的脾性,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她们只是稍微讶异了一下下,便习已为常了。
“胡妈妈,你就甭跟小姐客气了,小姐就是这种性子,你再拘泥下去,小姐会不高兴的。”冬梅笑着“恐吓”胡婆子。
胡婆子这才舒展了脸上的笑容:“你们瞧我这个老婆子,我是看到六小姐来,太高兴了……”
傅清玉让冬蕊把缺了一条腿的凳子垫好,让胡婆子坐下,再关切地问道:“胡妈妈,你的腿怎么样了?”
胡婆子愕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六小姐会问这个问题,醒悟过来后,不由有些激动道:“难免六小姐还记挂着我这条腿,没事,没事,大夫人来看过了,开了药,过几天就好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傅清玉注意到,胡婆子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其辞,并且下意识地把伤腿朝后面缩了一下。
昨天,傅清玉听冬梅说起了胡婆子这条伤腿的来历。胡婆子的这条腿,当年就曾被逆贼连砍了六七刀,差点连筋脉都砍断了,血流了一地,但她仍死死地扑在胡姨娘身上,护住五姨娘。幸好宫里的御医医术超群,硬是把她的腿救了回来,不过一遇到天气转变,或刮风下雨的,胡婆子就只能够一瘸一拐的走路。
前几天天气不好,正是风湿极易发作的季节。作为一个资深的骨科主治医师,傅清玉十分清楚这种后遗症所带来的痛苦,酸痛难忍,夜不能寐。
而前两天,胡婆子受了她的托付,专门请了一天假,就是拖着这样的一条病腿,跑遍了整个京城,去各个角落的摊贩子那里帮她寻找一只玉镯子,一只与七小姐赠与她的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一模一样的镯子当那天晚上,傅清玉拿到那只表面上看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玉镯子,看着胡婆子一瘸一拐地走远的时候,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所以此刻,她当即道:“胡妈妈,让我看看你的腿。”说着,傅清玉站了起来,在胡婆子面前迅速蹲下,并快速地掀起了胡婆子的裤管。
“小姐,这如何使得”猝不及防的胡婆子大惊失色,本能地朝后躲闪。
但傅清玉根本不容她闪躲,双手稳稳当当地抓住她瘦弱如麻杆般的脚脖子。
“小姐”冬梅冬蕊齐声尖叫。虽然见识过自家小姐一些大胆的举动,但帮一个下人看腿伤,这也太……
胡婆子吓得语无伦次起来:“小姐,小姐您先站起来……我的腿,腿没事的,真的,没事”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以说没事?”傅清玉生气道。作为一个在骨科方面浸润多年的专职大夫,在看到了胡婆子腿上的伤势之后,仍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条腿,根本看不出一处完整的皮肤,新伤加上旧伤,肿得发亮,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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