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板着脸孔说道:“你没考中童生,对不起夫子的教导,对不起你近来的苦学。我有何脸可丢?”
沈亦文唯唯诺诺的应了。
齐氏看了于心不忍,在一旁劝慰道:“老爷,文哥儿还小,此次没考中也不算什么。明年再考也就是了。”
沈霖轻轻“哼”了一声。
沈奕文没有考中,偏偏沈奕鸣却考中了。这让沈霖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也难怪特地回来数落沈奕文一通了。
这样的场合,实在轮不到若云说话。纵然是对沈奕文满心同情,若云能做的,也只是同情的看他两眼罢了。
沈宜芳却仗胆直言:“父亲,今次也实在怪不得文弟。他是第一次参加童生试,经验不足,时间上把握的不恰当。下次再考一定能考中的。”
沈奕文感激的瞟了沈宜芳一眼。到底还是一母同胞的姐姐更亲近,关键时候,也只有沈宜芳仗义执言了。
沈宜莲暗暗懊恼自己发言太迟,忙也跟着附和道:“二妹说的是,文弟才十二岁,将来大有可为呢!”
沈霖对女儿们温和多了,脸色和缓了不少:“嗯,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一见这阵仗,沈宜蓉也大着胆子说了两句:“父亲,你就别怪大哥了。大哥没考中已经很沮丧了。”
若云附和道:“是啊,父亲这时候该劝慰大哥几句才是。”
女儿们你一言我一语,倒让沈霖好笑起来:“你们倒是都向着他说话。”自己不发脾气不骂人已经算是宽厚了,哪里有心情劝慰沈奕文?
沈宜芳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文弟素来勤奋用功,这次不过是失了手。父亲又何必耿耿于怀?”
齐氏见状,也笑着说道:“鸣哥儿也是考了三次才考中,我们文哥儿不过是才考第一次罢了。哪里能拿在一起做比较。”
沈霖叹口气:“好了好了,我不过才说了他两句罢了。你们倒是一起对付起我来了。算了,我也不说什么了。总之,今后的学业绝不能放松。明年的童生试可不能再失手了。”
沈奕文连连点头,神情已然轻松了不少。
沈霖这一关,算是过了。
待到了下午的女红课上,沈宜敏和沈宜馨都是一脸的喜悦,口中谈论的自然是沈奕鸣考中童生的事情。
就算不是成心炫耀,也够沈宜莲等人郁闷的了。
沈宜芳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对了,此次笙表哥也参加了童生考试,不知考中了没有。”
沈宜敏笑着说道:“我估摸着定然是考中了。”齐笙是沈宜华的未来夫婿,沈宜敏自然希望他能考中。
沈宜蓉耸耸肩:“那可未必。”说不定没考中呢!
沈宜敏撅着嘴巴:“听说笙表哥也是第三次考童生了,怎么可能还考不中?”
沈宜蓉撇撇嘴:“也没人规定第三次就一定能考中童生吧!不见得人人都有鸣大哥那样的运气。”
这话沈宜敏可不爱听了,立刻瞪着眼睛反驳:“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大哥考中童生,是因为他有这个实力。什么运气不运气的。照你这么说来,没考中便是运气不好么?我看未必吧!”竟然隐隐有讥讽沈奕文之意。
沈宜芳顿时变了脸色:“敏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宜蓉和若云也一起瞪了过来,大有一言不合就翻脸的架势。
没了沈宜华在一边撑腰兼打圆场,沈宜敏哪里能应付得来众人发难,尴尬的张着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
沈宜馨素来是个影子一般的存在,纵然想帮衬两句也无从说起,愣愣的站在沈宜敏身边。
沈宜莲见气氛尴尬,咳了一声,打起了圆场:“好了,二妹,敏妹妹素来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定然没什么恶意的。”
沈宜敏这点机灵还是有的,连忙顺着话茬往下说道:“都是我这张嘴不好,说话也不经大脑考虑,还请芳姐姐莫要生气了。”
沈宜芳轻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算了,再说下去,难免要落了个以大欺小的名声,不说也罢!
若云低声的劝慰沈宜芳:“好了,二姐,你也别生气了。”
沈宜芳低低的“嗯”了一声,却依然是意兴阑珊,半天都没说什么话。
沈宜敏此次却是尝到了祸从口出的苦头,接下来一连两三天,都无人肯理睬她。只得委委屈屈的和沈宜馨闲扯几句。
不过,待听说齐笙表哥也考中了童生之后,沈宜敏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不少。兴冲冲的去告知沈宜华这个好消息。
沈宜华听闻了这个好消息,欢喜的不得了。
若云也从沈宜芳口中得知了这一好消息,由衷的叹道:“笙表哥能考中童生,可真是太好了。”
至少,齐笙可以继续读书考取功名,不会被打发去打理齐府的铺子生意什么的。而齐箫,也该安心了。
沈宜芳听着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笑着问道:“听你这话音,倒像是其中另有内情似的。”
若云也不多隐瞒,便悄悄的将之前齐笙齐箫兄弟两个的对话学给沈宜芳听了一遍。
沈宜芳哑然失笑:“箫表弟和笙表哥倒是友爱的很。”
一般来说,庶出的兄长嫡出的弟弟之间,能做到面和心不合就不错了。没料到齐家兄弟两个倒是不同。从中也能看出,齐箫心地宽厚重视手足之情呢!
若云掩嘴一笑:“二姐说的是。箫表哥对笙表哥一直尊敬有加,亲热的不得了。”
沈宜芳若有所指的笑道:“箫表弟这么好,将来不知有谁有这个福气嫁给他呢!”
若云只当做没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一笑置之。
第二百零六章筹备喜事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齐府开始忙碌起了沈奕鸣的亲事来。
沈奕鸣是长房长子,虽然不是正经的嫡出,可到底是沈家这一辈第一个成亲的。自然不能轻忽怠慢。
沈老太太亲自发话,一定要好好操办这桩喜事。
方氏喜气洋洋的应了,齐氏也笑吟吟的应了下来。
妯娌两个之间的关系也是微妙的,方氏为长,可齐氏才是当家主母。方氏明面上要听齐氏的,可齐氏某一处做的不尽如人意了,方氏不免心生埋怨。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氏自然要处处留意。宁可多花些钱财收拾院子购置家什,也不愿被方氏挑出毛病来。万一要是一状告到沈老太太那里,可就不美了。
沈楠还远在沧州,等喜日子将近才能赶回来。沈霖只得帮着操持一番。
在这样的热闹情形下,沈家姐妹们聚到一起,不免要谈及沈奕鸣的亲事。
沈宜莲笑着说道:“还有五天就是大喜日子了,这两天怎的没见到准新郎官的身影?”说来也奇怪,沈奕鸣这几日很少露面,也不知都躲哪儿去了。
沈宜芳掩嘴笑道:“定是躲起来偷乐去了。”
若云也笑着接口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可是人生四大乐事,大哥前些日子考中童生,眼下又要娶妻,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一席话惹笑了众人。
沈宜蓉好奇的询问道:“敏姐姐,你天天总该有机会见到大哥吧!他近来心情如何?”
沈宜芳白了沈宜蓉一眼:“得了,这种问题还需问么?肯定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沈宜敏耸耸肩:“我倒没看出他心情怎么好,每天吃饭的时候都绷着脸,一点喜气也没有。”
闻言,沈家诸位小姐都是一愣。
半晌,沈宜莲才轻声试探道:“你的意思是,大哥看起来并不特别高兴么?”
沈宜敏叹道:“谁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么大的喜事,整日里偏要耷拉个脸,别提多让人扫兴了。
沈宜馨咬着嘴唇,轻轻的说道:“大哥……是不是还在想着萧家二小姐?”
听到此话,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没了声响。
萧二小姐也已经定了亲事,对方门第丝毫不弱于沈家,且是正经的嫡长子。只是有一点让人觉得引以为憾,就是那位郭家大少爷身子虚弱,常年缠绵病榻。听说定了婚期之后,又因为郭家少爷发了病,不得已将婚期推迟到了明年。
沈奕鸣知道此事后,心情阴郁了几日,后来便也恢复了正常。众人都以为他慢慢淡忘了萧二小姐。
谁也没料到,沈奕鸣已经快成亲了,居然还在惦记着她……
情之一字,果然令人魂牵梦绕不能自已啊!
沈宜莲叹道:“没想到,大哥居然是个多情种子。”不过见了两面而已,居然对萧二小姐一直念念不忘。
沈宜芳颇为惆怅的叹息:“明知道不能长相厮守,如此牵肠挂肚又是何苦!”也不知在感慨沈奕鸣,还是借机在抒发自己心中的少女情怀。
若云默默的听着各人发牢骚,心中唏嘘不已。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沈奕鸣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心中的不满罢了。到了五天后,还不是要乖乖的穿上大红的喜服去娶了吕家小姐过门?
待散了学之后,沈宜芳忽的拉了若云到一边:“四妹,今天到我院子里待会儿去,我们姐妹两个说说话。”
其实,每天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多,说话的时间也多的很。不过,沈宜芳既然单独喊上她,显然是有些悄悄话想说。
若云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
沈宜芳笑了笑,拉着若云的手便走。香菱和秋寒两个丫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也说起了悄悄话。
沈宜蓉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别提心里多酸了。
沈宜敏故意在她伤口上撒盐,笑嘻嘻的说道:“哟,二姐怎的单单就喊上了四妹,怎的也不把你喊上?”
沈宜蓉悻悻的白了她一眼:“多管闲事,你要是想跟着去,就自己跟上好了。”说完便扭头走了。
沈宜敏讨了个大大的没趣,气的直跳脚。
沈宜馨忙安抚道:“三妹,我们快些回去吧!看看大哥那边还缺什么,说不定我们也能帮点忙呢!”很顺利的转移了沈宜敏的注意力。
沈宜敏顿时将刚才的些许不快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的和沈宜馨一起回去了。
待到了沈宜芳的院子之后,沈宜芳便直接将若云拉着进了闺房,秋寒和香菱守在门外,方便姐妹两个谈心。
若云也不急着多问,笑吟吟的打量四周几眼,啧啧赞道:“二姐,你的屋子里布置的真漂亮。”
这间闺房,若云也曾来过几次。每次进来,都会发现有不少新鲜物件。比如说,今天便看到多了一张大理石的屏风。那屏风上绘着水墨风景,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不用问也知道,定是齐氏送来的好东西,沈宜芳见若云多看了屏风几眼,便笑着说道:“你若是喜欢,我便让人抬到你那儿去。”
若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可使不得,若是我看中什么,你便送我什么,那你可定要吃大亏了。”
沈宜芳微微挑眉:“怎么?担心我送不起么?”那股浑然天成的傲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堂堂沈家二小姐,可不是那种寒酸小气的性子。
若云打趣道:“二姐慷慨大方,小妹心中不胜感激。不过,我第一个看中的便是这闺房的主人。你愿意跟我回去么?”
沈宜芳一愣,旋即咯咯娇笑了起来,软绵绵的拳头意思意思的招呼了若云两下:“你这鬼机灵,尽是拿我开心。”
笑闹了一阵子过后,沈宜芳才说起了萦绕在心头的事情来:“……四妹,你说,这次大哥成亲,二姑姑二姑夫他们会回来么?”更重要的是,上官耀会回来么?
一别已有半年,她心中时刻都在惦记着那个秀美绝伦的温柔少年。不知他是否也曾偷偷想过她呢?
沈宜芳的脸颊悄然红了一片,少女的娇羞跃然于脸上。
就猜到她惦记的是这个!
若云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他们肯定会回来的。不过,耀表哥回不回来,我就不清楚了。”后面这句,摆明是在调笑沈宜芳了。
沈宜芳嫩脸一红,使劲的白了若云一眼。那眼神里尽是少女娇媚的风情。就连若云也看的惊艳不已,忍不住赞道:“二姐,你长的真美!”
沈宜芳展颜微笑:“好了,别奉承我了。我们姐妹几个,本是大姐生的貌美,气质更是上佳。我是怎么也比不了的。三妹明媚可人,你温婉秀丽,都比我强呢!”
此刻的沈宜芳,一脸的轻松坦然,哪里还有平日那种傲气凌人的模样。
若云由衷的笑道:“不,我还是觉得你最美了!”
沈宜芳的美丽,不在皮相,而在骨子里透露的娇贵矜持。那份倨傲和冷漠,带着世家贵女独有的风采,迎面而来。让人惊艳不已。
好听话总是人人爱听的,沈宜芳听了也很是欢喜,笑盈盈的瞄了若云一眼:“等再过几年,哪里有人能敢在你面前提容貌二字。”四妹年纪虽小,却已初步展露出倾城之姿。若是到了窈窕少女之龄,定然会是沈家最最娇艳的一朵鲜花呢!
若云故作羞涩的捧着脸:“二姐再这么夸我,我可就要飘到天上去了。”
正在说笑之际,就听门外响起了秋寒的声音来:“启禀二小姐,午饭已经备好了,若是不吃,只怕饭菜就都凉了。”
沈宜芳欣然起身,笑着对若云说道:“走吧,我们边吃边聊。顺便让你尝尝我院子里厨子的手艺如何。”
若云呵呵一笑,翩然起身,跟在沈宜芳的身后一起去了饭厅。
偌大的饭厅里,摆着上好的梨花木桌子,椅子上铺着厚厚的毛毡,坐上去暖和又柔软,舒服极了。
若云不由得赞了两句,沈宜芳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我都说过了,你喜欢什么直接带回去就是了。”
若云哪里肯接这个话茬,随意的扯开了话题。
这毛毡子不算什么稀罕东西,自己若是想要,回去让许妈妈去库房里领就是了。就算毛质不如现在坐的这个,也不会差的太远。若是眼馋着沈宜芳这儿的东西,落到齐氏耳中,不定怎么生气呢!
香菱却是一直留意着若云的一举一动,见此情景,心里不由得一动。打定主意今晚回去之后,便和许妈妈悄悄的提一句。将小姐书房饭厅的椅子上都铺上厚实的毛毡子。
天冷的很,小姐坐在毛毡子上面,至少也暖和些舒服些。
沈宜芳殷勤的夹菜给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