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 第173部分

　
　　　　季夫子目光一闪，笑着说道：“我想，四小姐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然后，定定的看了若云一眼。
　
　　　　若云只得笑着出言解释：“我若是不说一声，许妈妈和几个丫鬟，便都一直等着我回去吃饭。至少也等过了饭点大半个时辰，她们才能确定我真不回去，才会吃饭。这期间，却是一直饿着肚子的。”
　
　　　　所以，只派人告诉一声，便免去了她们的苦等。不过是小事一桩，何乐而不为？
　
　　　　沈宜芳等人都听的愣住了，显然从未考虑过这样的小问题。或者应该这么说，她们所受的教育里，根本没有为下人着想这一项。
　
　　　　谁会惦记着巴巴的派人回去告知自己的去向，只因为不想让丫鬟婆子们饿肚子等自己回去？
　
　　　　季夫子的目光如水般温柔：“四小姐细心周到，肯为下人们着想，真正是个好主子。将来，必然也能做个好主母。”
　
　　　　能做好当家主母的，一般来说，都是精明厉害手段高超之辈，把下人们都整治的服服帖帖。没人敢随意动小心思。
　
　　　　不过，若能让下人都心甘情愿的跟随的，才是真正的厉害啊！
　
　　　　沈宜莲忍不住辩驳道：“夫子，你这么说，我也不太赞同。若是一味的示好软弱，有些不知好歹的下人们蒙蔽主子，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又该如何？”
　
　　　　沈宜芳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沈宜莲这番话，可算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只不过碍于和若云的关系要好，不好意思直接出言反驳就是了。
　
　　　　沈宜蓉更是直接：“我也觉得这么做不妥当，丫鬟婆子本来就是下人，是伺候主子的。伺候好主子，是她们的本分。哪里需要处处考虑这么多。”…

　　第二百七十一章御人之道
　
　　　　季夫子见三位小姐都不以为然的样子，轻轻一笑：“御人之道，攻心为上。只要收拢了人心，一个个争着抢着想做事，且想把事情做的利落漂亮。又何愁有人会做什么小动作？”
　
　　　　事实上，靠银子和棍棒收服下人的，才最容易出问题。
　
　　　　贪图你赏赐的，自然也会贪图别人的赏赐。怕被你整治的，自然更怕被别人整治。墙头草都是这么来的。
　
　　　　而真正心向着你的那些下人，倒是可靠的多。反而不会轻易背叛你。
　
　　　　听了季夫子这一席话，人人都静默了下来。
　
　　　　若云敬佩的看了季夫子一眼。没想到，季夫子只凭只字片语，便能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来。真是厉害，不愧是最循循善诱的夫子。
　
　　　　季夫子见各人都若有所思，索性滔滔不绝的说起了持家之道及管理下人的各种法子。
　
　　　　诸人对这些倒是都极有兴趣，一个个听的很是专注。作为世家贵女，本就该学会打理各种繁琐的事务，管理好下人更是重中之重。
　
　　　　不过，这些实用性的东西，并不是靠三言两语教了就能领悟的。现在就算听的再专心，也只是纸上谈兵一知半解罢了。待真正嫁入为妻坐到主母的那个位置上的时候，才有真正实践的机会呢！
　
　　　　沈宜莲听的最是细心，时不时的提出一两个小问题，得到了季夫子极高的赞扬。
　
　　　　沈宜芳微微撇嘴，心下很是不以为然。沈宜莲好出风头好表现的习惯多年如一日，从未更改过。
　
　　　　季夫子课上讲解的这些东西，沈宜芳不知从齐氏哪里听了多少次，虽然话语不尽然相同，可大同小异，说来说去无非都是那些。听了一会儿之后，沈宜芳便没了兴致。却也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只假装认真的听着，实则早已魂游天外去了。
　
　　　　若云偶尔看沈宜芳一眼，待留意到沈宜芳的漫不经心，不由得哑然失笑。
　
　　　　想来齐氏背地里早就给沈宜芳悄悄“培训”了若干次吧！所以沈宜芳才会没了兴致多听季夫子讲解。
　
　　　　不过，对她们几个庶出的女儿来说，这却是不可多得的学习的好机会。管家持家之道，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呢！
　
　　　　若云不敢走神，也认真的听了起来。听到有所领悟处，不由得微微点头。
　
　　　　季夫子一直在留意着各人的反应，见若云听的专注有所收获，忍不住露出个赞许的笑容来。再联想起之前若云说的那番体贴下人的话，季夫子对若云更多了一份好感。
　
　　　　她曾在宫中辗转多年，尝尽为奴婢的各种辛酸和苦楚之处。也因此，对于若云对待下人的种种宽厚之处，分外的有感触。
　
　　　　有这么一个如此细心体贴懂得为下人着想的主子，真是下人们的福气啊！
　
　　　　待季夫子的课结束之后，沈家小姐们立刻凑到了一起，打算一起去上官耀的院子里为他辞行。
　
　　　　几人笑着一起出了书房，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丫鬟们立刻一一跟了上来。
　
　　　　若云随意的瞄了一眼，立刻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香菱，你怎的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院子里休息么？”刚才派了兰初回院子，怎的现在倒换了香菱过来了？
　
　　　　香菱抿唇笑道：“奴婢在院子里闷了几天，身子早好的差不多了。”
　
　　　　老这么歇着，她心里哪里能安心啊！因此，在兰初回去之后，她便吩咐兰初留下，自己却跑了过来伺候。也算先斩后奏了，小姐总不好再撵她走吧！
　
　　　　果然，就见若云白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句：“算了，先跟来吧！”等回去有空再训香菱好了。
　
　　　　香菱精神一振，笑眯眯的应了，乖巧的跟了上去。
　
　　　　沈宜芳瞄了若云身后的香菱一眼，笑着打趣若云：“几日没见香菱了，怎的忽的又冒了出来？”
　
　　　　若云笑道：“前几日晚上，从你那里回来，香菱非脱了身上的夹袄给我挡风御寒。结果，她便受了寒气，歇息了几日才好。我吩咐她在院子里多休息，她倒好，今天就跑出来了。”
　
　　　　沈宜芳忍俊不禁的笑道：“现在我可算佩服你了，身边的丫鬟连偷懒都不肯，我可没你这等本事。”现在想想，季夫子语重心长的那番话，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呢！
　
　　　　若云哪里能听不出她的揶揄之意，也不多解释，微微一笑作罢。
　
　　　　几个人一路上慢慢悠悠有说有笑的到了上官耀的院子里。
　
　　　　沈奕文等人来的更早，见了姐妹们过来，自然好一阵热闹寒暄。
　
　　　　沈嫣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心里暗暗感慨不已。
　
　　　　在沈府寄住了近一年来，上官耀似是融入了这个家族一般，和沈家的几个少爷都相处的极为融洽不说，和几位表姐们也处的不错。往日文静内向的性子慢慢变的开朗活泼了些，眉目之间更显得的俊美不凡。
　
　　　　只可惜，她原本的算盘落了空，想娶个沈家的女儿做媳妇的心思，算是没戏了。
　
　　　　沈嫣看了眉目如画的沈宜莲一眼，心里掠过了淡淡的遗憾。
　
　　　　论人品论才学，上官耀都比林光远强了许多。奈何林光远有个好姐姐，还有个好父亲。沈霖和齐氏还有沈老太太竟是一起看中了这门亲事。沈家和林家的亲事已定，只等着来年定好婚期择好日子就是了。
　
　　　　沈嫣最看中的媳妇人选，就这么眼睁睁的落到了林家，心里自然很不是个滋味。不过，在上官耀面前，她却从未流露过只字片语。她自然也从不清楚上官耀心里真正喜欢的另有其人了……
　
　　　　上官耀满面笑容的和表弟表妹们说话，目光有意无意的总多看沈宜芳一眼。
　
　　　　沈宜芳心里生出朦朦胧胧的欢喜和甜蜜来，脸上的笑容分外的甜美可人。
　
　　　　若云含笑看了一眼，便识趣的收回了目光。
　
　　　　沈宜莲倒是多看了几眼，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分明有着一丝淡不可察的嘲弄和讥讽。
　
　　　　就让沈宜芳再多做一些日子的美梦吧！此刻梦做的越美越甜，将来事与愿违的那一天，便会更痛苦更难过。
　
　　　　不用想也知道，沈家绝不可能将沈宜芳许配给上官耀的。等待沈宜芳的，注定是心碎和眼泪。就像几个月前的自己一样……
　
　　　　沈宜莲抿紧嘴唇，不再放任自己多想下去。
　
　　　　此刻想的再多，也没用了。她已经是林光远的未婚妻，就算再厌恶那个人，将来她也得嫁他为妻。既然如此，就此认命也罢！
　
　　　　若云微笑着转过头来和沈宜莲说话，待看清沈宜莲一脸漠然的样子之后，不由得一愣：“大姐，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便成了这个样子？
　
　　　　沈宜莲不欲多说，含糊的一笑：“没什么，我好着呢！”她没有向别人随意倾诉心事的习惯。
　
　　　　若云最是识趣，见沈宜莲不肯多说，便笑着住了嘴，不再追问。心里却暗暗唏嘘起来。
　
　　　　自打沈宜莲和林光远定了亲事之后，沈宜莲倒是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并未整日里以泪洗面。平时有说有笑，和以前差不多。
　
　　　　只有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沈宜莲才会稍稍流露出一丝落寞和惆怅。若云偶尔瞄到过几次，心里也酸酸的不是个滋味。只是想安慰也无从安慰起，也只能狠下心来视而不见了。
　
　　　　享受了优渥的千金小姐生活，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和骄傲，那么相应的，也要付出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譬如婚姻，譬如自主，甚或还有快乐！
　
　　　　现在是沈宜莲，将来很快便会轮到沈宜芳沈宜蓉。而自己，现在年龄尚小不用多担心，可迟早还不是要面对这一天？
　
　　　　若云悄然叹口气，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都驱逐出脑海，打起精神来加入各人的对话中。
　
　　　　午饭早已备好，待丫鬟来禀报过一声之后，沈嫣便笑着喊道：“大家伙儿一起过来吧！”
　
　　　　众人欣然应了，一起去了饭厅各自坐下。
　
　　　　这个院落，却是沈嫣当年居住过的院子。自打沈嫣嫁出去之后，便一直空着。这次因为沈嫣携着上官耀回来住，便重新收拾过了一番。比起齐氏方氏那里的处处奢华讲究来，这里更多了份雅致。
　
　　　　若云极少到沈嫣的院子来，这次忽的有了心情细细打量，不由得暗暗点头。沈嫣果然是个有情趣的女子，触目所见之处，都放置了一些精致的花瓶，里面还插了些鲜花。都是当天从花园里剪下的花枝，特别的新鲜漂亮。
　
　　　　等等，这个习惯……
　
　　　　若云敏感的想起了王妃沈湘，她似乎也很喜欢鲜花，每次去她那里，总能见到插着鲜花的花瓶，和沈嫣这儿看到的极为相似。
　
　　　　这姐妹两个，爱好习性倒是差不多呢！
　
　　　　只不知道为什么，沈嫣在沈家寄住了这么久，也没见沈湘邀请沈嫣去见面叙旧。明明是亲姐妹，可陌生疏离的竟连普通的亲戚也不如呢……
　
　　　　若云心里暗暗的转过许多念头，脸上却是丝毫不露，兀自笑盈盈的欣赏起桌子上的鲜花来。
　
　　　　那花瓶的精致漂亮且不必细细描述，单只看瓶中的那几支错落有致的桂花，也让人打心底觉得愉快舒适。
　
　　　　　第二百七十二章姐妹之情
　
　　　　桂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朵，生命力极其旺盛，在沈家的花园里随处可见。细细小小的黄色花朵，乍看不是很起眼，
　
　　　　可这么斜斜的插在花瓶中，顿时多了几分意态悠闲之美。浓烈的香气更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若云微眯起双眸，轻轻的嗅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这桂花真是香的很呢！二姑姑真是有雅趣，屋子里插上这样一瓶桂花，可比熏香什么的强多了。”
　
　　　　被若云这么一说，沈宜芳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点头附和。
　
　　　　沈嫣莞尔一笑：“这是我自小的习惯，一年四季有不同鲜花，各有各的美丽和香味。所以，每天都爱亲自去花园里，剪一些鲜花来插在花瓶里。至今也没能改掉呢！”
　
　　　　若云笑了笑，随意的问道：“我记得，大姑姑好像也很喜欢鲜花。我们去王府做客，常见到她屋子里也放些鲜花呢！”
　
　　　　沈嫣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什么，不待若云看个清楚，便恢复了平静，笑着应道：“是啊，大姐也很喜欢鲜花的。说起来，当年没出阁的时候，每天早晨，我都是和她一起去花园里呢！”
　
　　　　那些遥远而美好的旧日时光，早被深深的埋在了记忆深处。一旦想起，便蜂涌而至。沈嫣不愿多想，便随意的扯开了话题：“对了，你们喜欢鲜花么？”
　
　　　　提起这个话题，各人便纷纷抢起话来。
　
　　　　若云年龄最小，又不爱出这种风头，便笑盈盈的旁听，并未出言。一双眼眸，时不时的看向故作坦然的沈嫣。
　
　　　　不得不说，沈嫣的掩饰功夫是一流的，不管心里在想些什么，表现出来的，却和心底想的毫无关系。
　
　　　　沈嫣和沈湘的故事，虽然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可从没得到过证实。谁也弄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一对要好的姐妹如决绝般不相往来。
　
　　　　若云想了片刻，也想不通其中的奥妙，索性也不多想了。
　
　　　　此时，沈宜芳正笑嘻嘻的追问道：“二姑姑，我们可从未去过杭州呢！你们的家里也有大花园吗？”
　
　　　　沈嫣微笑点头：“嗯，自然是有的。不过，不能和沈家的花园相提并论就是了。”
　
　　　　沈家的府邸历经百年，修缮过多次，府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亭，都是几辈人积累沉淀增添而来。沈嫣纵然花再多心思，也不可能造出和沈府规模相若的花园来。
　
　　　　沈宜芳好奇的问起上官家的府邸是何模样，沈嫣简单描述了几句。光听这寥寥几句话，各人哪里能想象的出上官家是什么样子。脑子里各自浮想联翩起来。
　
　　　　若云抿唇一笑，打趣道：“二姐，你对二姑姑家如此感兴趣，不如改日跟着二姑姑一起去杭州做客好了。亲眼见一见总比在这儿听好多了。”
　
　　　　其中暗藏的戏谑，也只有沈宜芳能听懂了。
　
　　　　沈宜芳腾的红了脸。
　
　　　　依着她往日的脾气，早就啐一口笑骂回去了。可今日当着沈嫣和上官耀的面，她怎么也要装的淑女一点，哪里好意思表露出如此泼辣凶悍的一面嘛！可恶的四妹，肯定是算计到这一点了，才故意来取笑她的……
　
　　　　若云看着沈宜芳红着脸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