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除了乐嬷嬷,谁都不知道他心里面是多么地惶恐!即便他当时年纪是这么小,他都有隐约地明白到,祖母是自己唯一的保护伞,要是没有了祖母,自己未来堪忧!所以,他真的很害怕祖母会离开自己。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是因为祖母的关系!可是,谁都有资格去责怪祖母什么,但是,他作为祖母全心全意地疼爱着的人,却绝对不能也没有资格去对此发表什么意见的。
更何况,他也从来不觉得祖母疼爱自己是有错的!自己被祖母疼爱着,也绝对没有错!
大概只是他跟母亲的母子缘分浅薄吧!
当然,这都是他在那个那个梦境出去之前的想法,那时候,他还是对自己的生母存在着一丝丝的奢望的。
就在祖母病重接近弥留之际,因为坚持亲自伺疾而累得倒在病榻旁边的小贾赦陷入了昏迷,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从婴儿时代开始,祖母对自己的细致照顾和祖孙无意识的温馨互动。那绝对是他生命中最为美好的记忆,虽然,他后来都不记得了。
当然,美好的东西都是不容易留住的。
跟自己所知道的一般,祖母在他渐渐懂事之后,就开始渐渐身子虚弱,后来还愈来愈严重,最终,缠绵病榻!
最可怕的是,
祖母在他快七岁的时候,竟然骤然离世,留给了自己她所有的私房还有许多忠心的奴才。
但是,梦中的贾赦却还不曾懂事。他枉费了自己祖母为他所花的心血,竟然因为对生母的眷恋,而亲手把祖母给安排好来照顾他的人都给遣散了,以至于之后那煎熬的人生有了开端。没有了祖母的庇护,没有了忠仆的照顾,在生父的冷眼旁观之下,残忍狠毒的生母竟然把贾赦逐渐推向万丈深渊。
在刚刚获得生母几天欢颜的贾赦,按照生母的吩咐,不顾乐嬷嬷等祖母身边的忠心老人的劝告,亲手打破了祖母为了保护他而设下的局面之后,生母又好声好气地暗示贾赦,他还小,老太太的私房就交给她,免得他大手大脚地胡乱花掉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贾赦还真让生母骗去了不少明面上的好东西。但是,在紧要关头,乐嬷嬷冒死偷偷带着贾赦去偷听了生母跟她心腹的对话,揭穿了这个为母不慈的恶毒女人的阴谋,贾赦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地不妙。
从此,对史氏保有戒心的贾赦,就再也不肯把老太太的私房交给史氏了。
阴谋败露的史氏,一时恼羞成怒,竟然把怒火发泄在贾赦身边最后的忠仆乐嬷嬷身上。
最后,小小的贾赦最终只剩下了自己。
从那之后,贾赦再也没能从生母史氏那里得到过哪怕一个不带目的性的笑脸。
在荣国府的后宅,不受生母待见的贾赦艰难地挣扎着长大。
荣国府的下人是最会看人下菜的典型代表人物。
被祖母珂护着长大的贾赦,根本就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这个荣国府的嫡长子,竟然会落到被几个低等奴才作践的地步。
在跟作为当家主母的生母打完小报告,却无法根本改变自己的生活状况之后,贾赦爆发了。
在一个二等丫鬟给他甩脸子之后,他亲自动手,把那丫鬟用打碎的花瓶瓷片刮花脸,又把几个平日作践过他的几个婆子都划伤了。
因为这回事,贾赦的父亲终于‘发现’了他的处境。
那些奴才当然不会有果子吃。但是,生父却在生母的耳边风下,认为贾赦本身无德暴虐,顽愚不堪,对他愈发‘失望’。
当时,终于过上点‘好’日子的贾赦并不知道这些。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那时候,他才几岁啊?一个七八岁的稚童,遇上这种破事,他又能怎么样呢?谁让他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遇上个如此‘极品到让人无语’
的生母呢?
而且,当贾代善不再理会贾赦之后,史氏又为了贾赦让她在贾代善跟前没脸这个事,竟然把他祖母给他请的先生都给气走了。在贾代善不想理会自己的情况之下,那可是贾赦日后能成才的最后希望了。
至此,贾赦对这个生母彻底死心了。
既然没有上进的途径,贾赦就干脆潜伏起来,等待着他日重新出发的机会!毕竟,荣国府的爵位总该是自己的,他可是嫡长子。
可惜,史氏这个生母却连渣子都不想留给贾赦。
等贾赦在荣国府的后宅自生自灭地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史氏竟然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大儿子来了。破天荒地,在几年后,她派了自己的得力助手……陪房赖大家的,来‘请’了贾赦过去荣禧堂。之后,史氏少有和颜悦色地问了贾赦最近的起居生活。
此时的贾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稚童了,在亲身经历过那些血淋淋的教训之后,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母对自己有任何仁慈可言。相反,他知道,这极可能是下一个更为险恶的陷阱在等待着自己。
果然,史氏在发现自己慈母般的独角戏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半点欣赏之后,马上就拉下了脸,露出了真面目,马上就要跟往常一般破口大骂的,却突然想起什么,似乎有什么顾忌,最后竟然就如此‘放过’贾赦,还附赠燕瘦环肥各式美貌婢女四个。
贾赦马上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是,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而且,‘长者赐不敢辞’,就是怕一旦推辞了,史氏又有借口宣扬自己的‘不孝’,只好先收下,再看看对方的目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贾赦全神防备,却没有任何作用。一个月后,不管是荣国府内外,满京师的人都知道了荣国府之前那个不成材的嫡长子,是个贪花好色的色中饿鬼,竟然把手伸到了自己生母身边的丫鬟身上。
这下子,贾赦的名声算是臭大街了。
他也总算是明白自己生母是打什么主意了。她这是不想让自己有机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也许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日后荣国府的当家奶奶进门之后,夺走她的管家权,也许是不想让自己这个她极度厌恶的儿子没有袭爵的机会,也许是···
对此,贾赦都不想再浪费时间去愤怒了。
当晚,他偷偷地去了荣国府某个铺满尘埃的小院子,那是他祖母生前养老的地方,也是承载着他这辈子最美好回忆的地方。
在祖母生前起居室墙壁上的某个暗格
,贾赦拿出了祖母给自己留下的最后希望。这是祖母过世前一天晚上,他们祖孙两亲手放进去的一封信件,祖母说过在他成年之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的。
现在,他也还没成人,却已经等不了。
贾赦强忍着要在这个充满了祖母慈善记忆的屋子里大哭发泄的冲动,偷偷回了屋子。
几天后,趁着他出外闲逛的机会,他摆脱了生母派来监视自己的人,独自去了今上藩邸…昔日的二王子府邸。
半年之后,贾赦接到了皇帝赐婚的圣旨,其中,皇帝还暗示贾代善等人,日后荣国府袭爵之人,唯嫡长子贾赦!
贾代善和史氏均不敢抗旨!
成婚之后,在蕙质兰心的妻子的帮助下,贾赦终于在多年后有过上了好日子!长子贾瑚的出生更是让小夫妻两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惜,众所周知,史氏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一般的强大。
贾代善死后,贾赦袭爵,但是在他生母的运作之下,他竟然没有能名正言顺地住到正房去。
紧接着,贾瑚又因为下人的‘照顾不力’而高烧痴傻,贾赦的美好生活正式破灭。
他怀孕中的妻子为此大受打击,而史氏竟以此为由,插手了他们大房的事务。
最终,贾赦的妻子难产伤身,又有狠毒的婆婆时时磋磨,两年不到,竟然郁郁而终!长子贾瑚,贾赦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也在不久之后因为一场风寒,跟着生母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贾赦终于完全明白,只要他的生母史氏活着的一天,他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他们两母子早就不能共存了!
可惜,他终究是个心软的孩子,就是在他人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让史氏消失,甚至去求那时候的皇帝给自己做主,因为他知道一旦皇帝出手,史氏的下场绝对不会好的。
最终,贾赦在苦苦挣扎无果之后,放弃了自己,任由自己跟无根的浮萍一般,随着荣国府的命运漂浮着,当然,最后,也随荣国府的坍塌而走向灭亡。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无意看到‘山青盈’竟然接连两天给我发地雷!我压力山大,于是拼着被老板发现的危机,偷偷地偷偷地码字了!
山青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11…15 14:21:44
☆、40
40
在梦境进行到抄家之际;贾赦终于从无尽的噩梦之中挣扎醒过来了。
等他清醒过后,他马上就冲到了祖母的屋子,去确认自己生命中唯一的暖阳是否还在。
等确定他的祖母安然无恙之后,贾赦又马不停蹄地收拾好自己,然后坚持要到寒山寺去给祖母祈福。
他在梦中的时候,就多次听说过寒山寺的威名;除去那些传得乱七八糟的道听途说,起码在医术方面却是可信的!而且;他还听说,只要你足够虔诚;就有机会求见里面的某位高僧。
在旁敲侧击之下,贾赦在出发前,从乐嬷嬷的嘴巴里面知道了寒山寺的一些故事;特别是那用三跪九叩之礼,爬上寒山寺,最后得偿所愿的一个故事,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急病乱求医的贾赦根本不敢放过任何挽救最爱自己的人的机会。
到了寒山寺山下的时候,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劝阻,一个七岁大小的稚童,竟然凭着自己的毅力,让传说成真。
当他巍巍颤颤地跪拜着来到寒山寺的山门的时候,一个老和尚笑着问他所求何事。他说只为祖母求医延命,在和尚点头之后,他才放心晕倒。
贾赦在寒山寺住了一个月,不是他想留在那里,而是娇生惯养的他在勉强行事之后,身体发出抗议,他生病了,而且昏迷不醒数日,大半个月才能下床。
一个月后,乐嬷嬷来信说祖母好转了,他就再也耐不住性子,赶了回去。
而在贾赦在寒山寺躺着的那一个月,他就已经对那个梦进行了处理。
鉴于那梦实在是太真切了,他在能开口的时候,就又求见了寒山寺的高僧,求其解梦!
高僧虽然非常高深,而且总是语焉不详的,但是贾赦却从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之中,找到了答案。
既然梦是真的,贾赦对自己的未来的人生也有了决断。
报复?
如何报复?若敌人是别人倒好,即便是兄弟,他都能理直气壮地回敬对方!但是问题是:那可是自己的生母啊!而且,他如今才七岁,在这里,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即便他再怎么恨,难道他也做不了什么的。
至于说把祸患消弭在酝酿之中,那也不可能了。从他出生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其实,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梦中的贾赦,都曾经设想过没有祖母抱养自己,生母是否就真的会喜欢自己。虽然无人能为此作
答,但是贾赦自己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而且,他觉得自己应该庆幸祖母的存在,毕竟在他的生命中,最终还是曾经有过一个人是全心全意爱护过自己的。这是他两辈子都无比确定的一点。
因此,他跟生母的关系已经是不可能好转了。
提前让那些会导致自己未来不幸的根源……自己的‘生母’消失掉?那不可能的!别说在这里,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即便是梦中的那个受尽伤害的贾赦,都从来没有弑母的想法。
他做不出来的!
毕竟,生母不喜他,也只是让他不好过,毁了他的前程,坏了他的名声,让二弟窃据了正房,害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但是,却从来没有害他的性命!
所以,他也不可能去害自己生母的性命的!
因此,报复什么的,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是不可能的,在发生之后,也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生母把一切都毁了,她自己也没了!
还报复什么呢?
因此,贾赦并不想报复什么!
若是祖母最终还是无法跨过这一关,贾赦就准备要落发出家了,等送完最爱自己的祖母之后。
没有了祖母的荣国府对他而言只是一座冰冷的牢笼,他已经被困在里面一辈子了,从懵懂的反抗,到冷漠的抗争,再到努力地争取,然后积极地生活,接着是痛苦的破灭和是无奈的明了,最后是心如死灰的随波逐流。
他不想再重复一次这种人生了。
他累了!他甚至连走出荣国府到外面去拼杀的锐气都没有了。他只想安静地过上些平和的日子。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憎,不用期待,不用防备,不用嫉妒,不用讨好,更没有失望甚至绝望。
若是祖母安好,自己就跟祖母好好地生活,其他什么都不想了!
在梦里面,荣国府的爵位从来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权势什么的,他根本用不到,似乎也不需要。
富贵的话,祖母给他留下的东西,即便是暗地里的,根本就不比荣国府的公库少,足够他奢华地花上几辈子了,他不过是不想便宜了二房才时时打秋风的。
既然生母和二弟都爱荣国府的爵位,那就都给他们吧!
他只要有祖母就好了。
至于生母,既然彼此间无法喜欢对方(贾赦在看完那梦之后,也不能再对史氏抱有对母亲的孺慕了),那就彼此漠视好了。毕竟,自己在寒山寺躺了一个月,也就祖母跟前的乐嬷嬷曾经派人来问(当然
,他下了死命令让身边的人不准泄露此此事,免得祖母知道了,因为担心自己而影响了病情),父母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了荣国府,更不会知道自己重病之事。
而在那梦里的一辈子,贾赦都没搞懂自己生身父母为何待自己竟然如此不堪。生父大概是受了生母的影响,但是自己毕竟是他的儿子,若是他心中对自己尚存一丁点的慈心,也不至于如此。
至于生母,她跟祖母之间的恩怨可不是他能评论的,他也不想再与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