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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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II-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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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看?看得你们一个、二个眼睛都不眨!说假话,罪加一等!”
  “好看。”
  “好看?那你怎么不把她留下来看个够?”
  刘弗陵去握云歌的手:“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情。”
  云歌猛地想站起,却差点从屋顶载下去,刘弗陵倒是有先见之明,早早握住了她的手,扶住了她。云歌的介意本是五分真五分假,就那五分真,也是因为和霍成君之间由来已久的芥蒂,心中的不快并非只冲今夜而来。她冷静了一会,寒着脸说:“不行,没得商量。我不管什么瞒天过海、缓兵之策,什么需情假意、麻痹敌人,都不行。就是有一万条理由,这样做还是不对,你想都不要想!”“好象不久前还有人想过把我真撮合给别人,现在却连假的也不行了吗?”刘弗陵打趣地笑看着云歌。云歌羞恼,“彼一时,此一时。何况,你已经害了一个上官小妹,不能再害霍成君一生。我虽不喜欢她,可我也是女子。”刘弗陵脸上的笑意淡去,“云歌,不要生气。我和你商量的不是此事。如你所说,我已经误了小妹年华,绝不能再误另一个女子。”原来刘弗陵先前都只是在逗她,微笑于她的介意。云歌双颊微红,低头嘟囔:“只能误我的。”刘弗陵笑,“恩,从你非要送我绣鞋时起,就注定我要误你一生。”云歌着急,“我没有!明明是你盯着人家脚看,我以为你喜欢我的鞋子。”
  “好,好,好,是我非要问你要的。”
  云歌低着头,抿唇而笑,“你要商量什么事?”
  “看来霍光打算把霍成君送进宫。我膝下无子,估计田千秋会领百官谏议我广纳妃嫔,首选自然是德容出众的霍成君。如果小妹再以皇后之尊,颁布懿旨配合霍光在朝堂上的行动。”刘弗陵轻叹,“到时候,我怕我拗不过悠悠众口,祖宗典仪。”“真荒唐!你们汉人不是号称‘礼仪之邦’吗?嘲笑四方蛮夷无礼仪教化的同时,竟然会百官要求姨母、外甥女共事一夫?”刘弗陵淡笑:“是很荒唐,惠帝的皇后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这就是天家。”云歌无奈,“陵哥哥,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请一个人帮忙。”
  “谁?”
  “上官小妹。”
  “她会帮我们吗?她毕竟和霍氏息息相关,她在后宫还要仰赖霍光照顾。”
  刘弗陵叹息,“我也不知道。”
  第二日,刘弗陵去上朝,云歌去找上官小妹。
  椒房殿的宫女已经看惯云歌的进进出出,也都知道她脾气很大,若想跟她和皇后,她肯定一点颜面都不给的一通臭骂。况且她和皇后之间能有什么重要事情?所以各个都很知趣,由着她和皇后去玩。云歌将霍光想送霍成君进宫的意思告诉了小妹,小妹心如针刺,只觉前仇、旧恨都在胸前翻涌,面上却笑意不变。“小妹,你能帮皇上阻一下霍成君进宫吗?”上官小妹微微笑着说:“我不懂这些事情,也不想管这些事情。我只是个弱女子,既没能耐帮霍光,也没能力帮皇上。”她本以为云歌会失望,或者不开心,却不料云歌浅浅笑着,十分理解地说:“我明白,你比我们更不容易。”小妹觉得那个“我们”十分刺耳,甜腻腻地笑着道:“姐姐日后说话留意了,皇上是九五之尊,只有‘朕’、‘孤’,哪里来的‘我们’?被别人听去了,徒增麻烦!”云歌嘻嘻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在别人面前,我会当心的。小妹,谢谢你!”不知道这个云歌是真傻,还是假糊涂,小妹只觉气堵,扭身就走,“我昨儿晚上没休息好,想回去再补一觉,下次再和姐姐玩。”云歌回到宣室殿,刘弗陵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小妹拒绝了,“没有关系,我另想办法。”如果霍光很快就行动,云歌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主意阻止霍光,但不忍拂了刘弗陵的好意,只能笑着点头。刘弗陵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夜里什么时候最黑?”“什么时候?三更?子夜?”
  刘弗陵摇头,“都不是,是黎明前的一刻最黑。”
  云歌紧握着刘弗陵的手,真心笑了出来,“嗯。”
  昌邑王进京,皇上亲自出宫迎接,一等一个多时辰,丝毫未见怪,又特别恩赐昌邑王住到了昭阳殿,圣眷非同一般。在昭阳殿内执役的宦官、宫女自不敢轻慢,个个卯足了力气尽心服侍。众人自进宫起就守着无人居住的昭阳殿,在天下致富之地,却和“富贵”毫无关系,好不容易老天给了个机会,都指望着能抓住这个机会,走出昭阳殿。对昌邑王的两个贴身侍女也是开口“姐姐”,闭口“姐姐”,尊若主人。只是,其中一个侍女,冷若冰霜,不管他们如何巴结,连个笑脸都不给;另一个倒是笑容甜美,和善可亲,却是个哑巴,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一味地笑。众人的心力都卯地再足,却没地方使,只能淡了下来。刘弗陵和云歌到昭阳殿时,日已上三竿,刘贺仍沉睡未起。正在廊下闲坐着的四月和红衣见到云歌都是一愣,云歌见到她们却是惊喜,“若知道是你们来,我早该过来找你们玩。”四月、红衣只笑了笑,先给刘弗陵请安,“陛下万岁,王爷不知陛下要来,仍在歇息,奴婢这就去叫王爷。”红衣扭身进了寝殿,四月恭请刘弗陵进正殿。昭阳殿内的花草长得十分喜人,几丛迎春花开得十分好,淡淡鹅黄,临风自舞,一株杏花也含羞带怯地吐露了几屡芳蕊。刘弗陵看云歌已经凑到跟前去看,遂对四月摆了摆手,“就在外面吧!”
    太监闻言忙铺了雀翎毡,展开湘妃席,燃起金兽炉,安好坐榻。一切安置妥当后,悄悄退了下去。 
    刘弗陵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刘贺仍未出来。刘弗陵未露不悦,品茶、赏花、静等。
    云歌在花坛前转了几个圈子,却是不耐烦起来,跑到窗前敲窗户。红衣推开窗户,笑敲了一下云歌的手,无奈地指指榻上。刘贺竟然还在榻上,听到声音,不满地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云歌询问地看向刘弗陵,刘弗陵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再等一等。云歌皱了皱眉,顺手拎起窗下浇花的水壶,隔窗泼向大公子。 
    红衣掩嘴,四月瞪目,大公子惨叫着,腾地一下就掀开被子跳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看向窗外,云歌也气冲冲地瞪着他。刘贺看到云歌,呆了一下,泄了气,招手叫红衣给他拿衣服。他胡乱洗漱了一下,随意披上外袍,就出屋向刘弗陵磕头问安。 
    刘弗陵让他起身,又赐坐。刘贺也未多谦让,坐到刘弗陵对面,接过红衣端上来的浓茶,先大灌了一口,看向云歌:“你怎么在这里?”
    云歌讥嘲:“我在宫里住了很长日子了,你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别在那里装糊涂!”
    刘贺头疼地揉太阳穴:“我只知道有个宫女闹得众人心慌,哪里能想到宫女就是你?老三,他……唉!我懒得掺和你们这些事情。陛下让臣回昌邑吧!”刘贺说话时,双眸清亮,和昨天判若两人。
    刘弗陵问:“贺奴玩够了?” 
    刘贺苦笑:“让皇上见笑了。” 
    云歌听到刘弗陵叫刘贺“贺奴”,问道:“为什么你叫贺奴?” 
    刘贺尴尬地笑:“不就是个小名吗?哪里有为什么。” 
    云歌知道刘弗陵可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遂侧头看向于安:“于安,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舞刀吗?”
    于安轻咳了两声:“王爷小时生得十分俊美,卫太子殿下见了小王爷,赞说‘宋玉不如’。传闻宋玉小名叫‘玉奴’,宫里妃嫔就笑称小王爷为‘玉奴’,小王爷很不乐意,抱怨说‘太子千岁说了,玉奴不如我美丽’,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众人大笑。当时先皇也在,戏笑地说:‘贺儿的话有理,可不能让玉奴沾了我家贺奴的光。’从此后,大家都呼王爷为‘贺奴’。当时皇上还未出生,只怕皇上也是第一次听闻王爷小名的由来。”
    往事历历犹在目,却已沧海桑田,人事几换。 
    刘贺似笑非笑,凝视着茶釜上升起的缭缭烟雾。 
    刘弗陵也是怔怔出神。他两三岁时,太子和父皇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到太子死后,父皇越发阴沉,几乎从没有听到父皇的笑声。此时听于安道来,刘弗陵只觉陌生。 
    云歌牵着四月和红衣的手,向殿外行去:“我带你们去别的宫殿转转。” 
    四月和红衣频频回头看刘贺,刘贺没什么表情,她们只能被云歌半拖半哄地带出了宫殿。于安也安静退到了殿外,掩上了殿门。 
    刘弗陵起身走了几步,站在了半开的杏花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多少年前?” 
    “五年前,皇上十六岁时,臣在甘泉宫第一次得见圣颜。”那一年,他失去了二弟,他永不可能忘记。 
    刘弗陵微笑:“我却记得是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当时你正躲在这株杏树上偷吃杏子。” 
    刘贺惊讶地思索,猛地从席上跳起:“你……你是那个叫我‘哥哥’,问我要杏子吃的小孩?” 
    刘弗陵微笑:“十七年没见,你竟然还把我当做迷路的少爷公子。我却已经知道你是刘贺,你输了。”
    刘贺呆呆望着刘弗陵,一脸不可思议。 
    当年卫太子刚死,先皇已近七十,嫡位仍虚悬,所有皇子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父王——昌邑哀王刘髓。先皇寿辰,诏了所有皇子进京贺寿,各位皇子也纷纷带了最中意的儿子。因为彼此都知道,皇位不仅仅是传给皇子,将来还是传给皇孙。如果有武帝中意的皇孙,自己的希望自会更大。他并不是父王最中意的孩子,可他是皇爷爷最爱的孙子,也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所以不管父王乐意不乐意,他都会随父王同赴长安。 
    在母亲的千嘱咐、万叮咛中,他上了驰往长安的马车。
    虽然母亲对他极好,父王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可在他心中,他却更亲近父王。父王虽然十分风流多情,还有一点点权欲,但并不是强求的人。若太子不死,父王也是懒得动心,他会很愿意守着昌邑,四处偷偷寻访着美女过日子。可母亲却不一样,母亲对权欲的渴望让他害怕,母亲的冷酷也让他害怕。他知道母亲将和父亲睡过觉的侍女活活杖毙,也知道其他妃子生的弟弟死的疑点多多,他甚至能感觉出父王笑容下对母亲的畏惧厌恶。 
    从昌邑到长安,要走不少路。漫漫旅途,父亲对他不算亲近。父亲的旅途有美人相伴,并不孤单,可他的旅途很寂寞,所以他有很多时间思考母亲的话,思考父亲的话,思考母亲的性格,思考父亲的性格,思考他若做了太子,他的世界会如何。 
    当马车到长安时,他作了个决定,他不可以让母亲得到皇位。是的,他不能让母亲得到皇位。如果这个皇位是父亲的,他很愿意当太子,可是这个皇位怎么可能是父亲的?吕后的“丰功伟绩”是每个刘氏子孙都熟读了的。窦太后为了专权,当年差点杀死皇爷爷的故事,他也听先生讲过的。他可不想像惠帝刘盈,年纪轻轻就被母亲吕后的残忍给郁闷死了。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幸运如皇爷爷,有个陈阿娇可以帮着他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皇爷爷可是七岁就用“金屋藏娇”把陈氏一族骗得给自己效死命,他今年已经十一,却没看到有哪个强大的外戚可以依靠。所以,母亲还是把她的“雄才大略”留在昌邑国施展、施展就可以了。他到时候再郁闷,也有限。父王,也可以多活几年。
    既然他作了决定,那么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拼了命地和母亲的叮嘱反着来。诵书,其余皇孙诵四书五经,他背淫诗艳赋。武艺,其余皇孙骑马、射箭、扛鼎,虎虎生威,他却舞着一柄秀气的越女剑,把花拳秀腿当风流倜傥。父王郁闷,他更郁闷。他也是少年儿郎,怎么可能没有争强好胜的心?又怎么可能愿意让别人嘲笑他?他也想一剑舞罢,满堂喝彩,也想看到皇爷爷赞许的目光,而不是逐渐失望暗淡的目光。
    可是,他不能。
  当他从宴席上偷偷溜走,逛到昭阳殿时,看到满株杏子正结得好。
  起先在前殿,面对佳肴,毫无胃口,此时却突然饿了,遂爬到树上,开始吃杏子。
  听到外面寻找他的宦官来回了几趟,频频呼着他的名字,他毫不理会,只想藏在浓荫间,将烦恼郁闷暂时抛到脑后。人语、脚步都消失。只初夏的阳光安静地从绿叶中落下。
  他眯着眼睛,眺望着蓝天,随手摘一颗杏子,吃完,再随手摘一颗。
  “‘桃饱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你这样吃杏子,小心肚子疼!”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站在树下,双手背负,仰着头,一本正经地教育他,眼睛里面却全是“谗”字。他讥笑,扔了一颗杏子给小儿。小儿犹豫了下,握着杏子开始吃。吃完,又抬头看着他。
  他又扔了一颗给小儿。
  一个躺于树上,一个站在树下,吃杏。
  大概他太郁闷了,也大概觉得树下的小儿年龄还小,什么都不会懂,所以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和小儿说话。他告诉小儿,他是大臣的公子,偷偷从宴席溜出来的。小儿说自己也是大臣的公子,不小心就走到这个院子里来了。
  他隐晦地说着自己的烦恼,吹嘘自己武功十分高强,文采也甚得先生夸赞。还点评着朝堂上的人与事,告诉小儿,若他生在皇家,凭他的能力绝对可以做好皇帝。小儿咬着杏子点头,“我相信哥哥。”他有英雄不能得志的失意,还有落寞的荒唐感,自己竟然和一个四岁小儿吃杏谈心。
  小儿边吃杏子,边说着他的烦恼,被母亲逼着干这干那,一定要出色,一定要比别人做得好,一定要比别的兄弟更得父亲欢心。他在树上大笑,小儿的烦恼不也是他的烦恼?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看来小儿的母亲也不是个“温良恭顺”的女人。他们既是母亲的依靠,又是母亲的棋子。每家都有每一家的争斗。不过四五岁,小儿却口齿清晰,谈吐有度。他惊讶,“你父亲是谁?”
  小儿反问:“你父亲是谁?”
  他笑而不答,小儿也只是笑吃杏子。
  他们的身份是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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