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花,有许多是叫不出名字的。各种花香混合在一起,变成了甜腻的幽香,熏染,并覆盖了原本还算是纯净的空气。走路时,纤长的裙摆一路打扫着落花。有几许美感。但免不了又将沿路而来的灰尘也都一网打尽了。
长乐宫的树木高大雄壮,有几株枝干粗大得足可以一人合抱,像雨伞一般撑开。不远处一株树下,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
一袭黑色长袍,金线绣成的云纹,每一丝每一缕都能看得很清楚。这人桀傲而冷峻的背影,散发出的冰点,几乎要使人漠视了阳光下所有温暖的一切。
他转过脸来,却并没有扭转身子,仅仅是扫了一眼又将视线转正投至远方。似乎那里的风景有多么好,又仿佛见到我是一团空气般。
刘彻似乎今天心情不好,脸色也有些难看。
“烈焰。你要是那么有闲工夫四处走动,明天还是来早朝吧。”
“皇帝陛下专门在此地等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随便派个小黄门来通知下也就行了。”
“朕来见见太皇太后。却看到有人似乎不该在此出现。”可能被猜中了某些行为的初衷,刘某人恼羞成怒。
不过,这也算是某种提醒吗?
见我不回答,刘某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我的脸部位置。
“你的脸怎么了?朕听说……”
消息还真够快的!我忙下意识地紧了紧面纱。抢着道,
“没什么的,只要过两天就好。”
这番倒霉事,又怎一个猪字了得!今早上一照镜子,连自己都惊得够呛。
不知哪头不法的猪从猪圈里反出来了!
经过数分钟的反复辨证,还是不由分说地被架上了另一乘辇,跟随皇帝的辇车一路小跑着回返未央宫。
地皮范围广了也是件挺麻烦的事。从长乐宫到未央宫,虽是在同一个家庭组织里面,其间隔的距离之远也足以让人产生穿错遥远的感觉,特别古代又没有公共汽车。住得远了,难怪皇家的人总是连亲情也比较淡漠。
未央宫,周廻二十八里。利用龙首山的地势为台殿,高出长安城。前殿东西五十丈,周围台殿四十三座、宫十三座,池一个。以香木为栋檬,以杏木作梁柱,门扉上绘着金色云纹,门面有玉饰,椽端上以璧为柱,青色富丽的窗,红色殿阶。殿前左为斜坡,可乘车由此上,右为台阶,供人拾级。黄金制作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清风徐来,便会发出玲珑的声响。
未央宫有宣室、麒麟、金华、承明、武台、钓弋等殿,又有殿阁三十二,包括寿成、万岁、广明、椒房、清凉、温室、永延、玉堂、寿安、平就、宣德、东明、飞羽、凤凰、通光、曲台、白虎等。又有天禄阁、朱雀堂、画堂、甲观等。
宣室,为未央宫正堂,是皇帝日常起居所在,后宫嫔妃亦不能擅入。汉文帝曾在这里召见名士贾谊,二人盘坐于席上,促膝深谈,而被后人歌颂为千古难遇的圣宠。所以说作为一名臣子,又是外臣,能够进入宣室就已经是极大的荣耀了。
某烈这厮趁着这会工夫已经细心留意并观察了这间宫殿的布置。发现一个宫殿的共通点就是大而空阔。内设有杂宝案,芝宝屏风,铺着白玉石地板。透出一股冰凉凉的寒气。虽然没有空调,但在夏天居住应该是比较舒服的。
连喝了两杯茶,又吃了一盘小点心。
正在欣赏间,皇帝换上一身便服由内堂出来了。
不顾我的错愕,刘某人从袖内取出一样东西,扳正我的脸。然后扯下面巾,把什么黑乎乎又绿油油的东西涂了上去。
我拼命挣扎!
第三十章 太皇太后(4)
“这是西域进贡的雪莲羊脂膏,据说能解百毒,养颜润色。朕已着人去传御医了,瞧你这样子,怎么还有心思吃点心?”
我饿了,中午没吃东西就进宫了,到现在都快太阳落山了。
不过,却不敢发表任何不满的意见。
虽然动作是那么的粗鲁,眼神是那么的不善,救助伤患的过程是那么的笨手笨脚,俺最终还是决定要领他的这份情。
“诶,我这样子,是不是挺丑的?”
顶着一张绿油油峥狞恐怖的脸,希望不会有人闯进来才好!
后来看看是比较安全的。于是干脆就往后一躺,盘据了高脚榻。仰面朝上,使药性能够尽量被吸收。这泥巴虽然是恶心巴叽的,不过还是凉凉的,挺舒服。
“是挺丑的。”
刘某人洗过手,在龙案坐下开始批阅奏章了。忽然又冒出一句,“朕已下令彻查。你还是自己小心一些。”
“拜托就不要再追究了行吗?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刘彻哼了一声以表示他听到了。
“诶!我说真的!”
这种情形,有点诡异。
一只绿油油盘据在榻上的人形青蛙,一个聚精会神批阅奏章的皇帝。怎么看都觉得有N多恶搞的成分!
可是……又有一点点温馨的感觉。曾几何时,我已经不当他是外人了?而天底下有这个胆子,恐怕也就小烈一人吧?
刘彻此人……偶尔,似乎也还是不错的?
不过平静的气氛很快就被打断了。
刘彻怒喝了一声,“可恶!岂有此理。”
一本奏章被生气地摔了下来,把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形青蛙吓了大跳,蹦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谁又犯事了?”
“匈奴人欺我太甚!竟然还敢遣使臣来长安要求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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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三只人狼(1)
“和亲?”
似乎离南宫公主嫁往匈奴也没有多少年吧?
刘彻脸色更加阴暗,背着手在案前走来走去。我只好低头看着脚丫,决定不作声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传旨,召东方朔,主父偃!”
外边几个小黄门迅速飞奔了去。
扑通——
门口什么东西进来又跌倒了?
“微……微……微臣参见陛下!”
背光处一个黑点摔在地上,五体投地的行了个大礼。显然是被刘某的怒气吓到了。从这个角度看,才发现整个宣室殿真是大的离谱,从门口到我们所处的大堂至少也有百米的样子,看物体都显得小了。
“李卿进来吧。”
“是,陛下。”老御医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弯腰低着头,快速移动到刘彻面前。
“陛下哪里不舒服吗?”
“朕很好。你去看看烈焰到底中了什么毒,能不能解?”
“是,陛下。”老头抹了把冷汗,又迅速移动到我面前。
因为文官与武官的朝服有所区别,采用正统的曲裾式设计,因此下摆幅度比较小,不能大踏步行走,如果想要迅速行走的话姿势就比较怪异,有点像女人的碎步。行走到皇帝面前时,不仅要求快,还要求低眉顺眼,以表示对统治者的绝对服从和恭畏。
一般在宫里当差的,特别是小黄门、宫女,甚至少府所署官员都有这种行走如飘的习惯。
“李大人,不用看了,我……反正过两天也就好了。”
死死捂住脸!这老头似乎心脏不好啊?我不想吓唬到他。
“你闭嘴,朕还有话要问你。”
刘某人一句话就粉碎了我欲逃跑的妄想。
按照规矩,治疗的时候病人要和正常人隔离开来。特别是像我这样的患者。虽说不传染,看了也是要三天吃不下饭的。
刘彻负着手,只要我一出声,或者发出一声尖叫,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些。烦躁又不耐地踱来踱去。
“怎么样?”
这话也不知是冲谁问的?我看到死老头抽出两根寸长的细针,惊叫了一声,头皮发麻血液上涌,直接拔脚就走!
咣!
老家伙又迅速飘至面前,我撞到了他的药箱上。
“烈大人所中的毒却是十分奇怪,微臣从没有见过。恐怕要施行金针逆穴,放出体内毒血再佐以新鲜血液才行。”
换血###?古代居然也有这样先进的医疗知识吗?
两根细长的银针,尖头尖脑的,闪着森冷的光!
我只想着快速溜走。可是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逃跑能力,和低估了老同志对待专业问题的钉子精神。一时间双方战况呈胶着状态。
忽然有宫人来报。
“启禀陛下,淮南王郡主刘陵求见。”
老家伙停止了欲对我施针的动作。而我躲在屏风后面也不出声了,透过缝隙往外瞧。
只听得刘彻说了声,“宣她进来。”
未几。闻听得一阵环佩叮当之声,香风袭来。袅袅而来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穿着粉色裾袍,面若桃花,十分的娇美动人。
“参见皇帝陛下。”
刘陵盈盈下拜。
刘彻道了声,“平身,皇姐何以来长安也不说一声。朕好派人前去迎接。”
“这可怎么敢当?臣女只是奉家父之命而来,向陛下呈献上他所著的几卷简牍。同时也想来看看皇帝陛下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这一年多没来长安,似乎又是大不一样了呢!”
“皇姐可是说笑了。叔王最近还好吗?”
“父王身体还很硬郎,多谢陛下挂念。”
刘彻道,“皇姐既然来了,就在长安多呆些时日吧。朕叫张汤陪你到处走走。”
刘陵高兴道,“多谢皇帝陛下!”
简单的谒见仪式过后。两人又说了好一阵子话。
二人说些童年的趣事也就罢了。可是晚膳时间都快到了,他不会是要留这个刘陵用晚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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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三只人狼(2)
别的可以忍受,面对香喷喷的饭菜却又没有我的份,对于饥饿了一天的烈XX来说,就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了!李老头却在那里自得其乐地研究药理,我叫了他两声也没有搭理。嘀嘀咕咕地在调配药材,拉开一副将要与某的脸进行长期作战的架式。
在我扫荡了伸手能够到的范围之内第二盘点心,终于迎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侍者在外通传道。
“太中大夫东方朔、中散大夫主父偃晋见!”
“宣。”
某刘往我们藏身的大屏风后扫了一眼。
“陛下有要事处理,臣女便先行告退了。”刘陵见状,便行了一礼施施然告退。走出大殿时,正好与进来的东方朔二人迎面错过。
东方朔笑着点了点头跨步向前。主父偃就不厚道了,盯着人家的背影猛瞧了一阵。目光若有所思。
“好了,都出来吧。”刘彻道。
听见招呼,我快速蹿了出来。手里还端着没吃完的几块方糕。
在此之前没忘记又把面巾戴上,只露出二个眼睛。
“啊呀呀小烈子,怪不得一整天不见,原来一个人躲在这里吃独食?”
主父偃见了就不平地叫道。
皇宫里的点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的。
不过我吃东西一向很小心,没有发出声音的,怎么就被发现了?
那岂不是刘陵也听见了我在里面吃东西?这小妞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盘据了这么久,充耳不闻,还真的挺有水平的说。
“来人,传膳。”刘彻说了一句。主父偃立刻面露喜色。
“啊呀呀太好了!今日一直在帮小烈子招呼客人,都没来得及吃上几口,可饿死了!”
东方朔扫了他一眼,开口道,“似你这种球状身材,少吃一两顿也没有什么。不过陛下,臣可是为了蜀地税收的事情奔走忙碌了一个多月,更应该犒劳一下吧?”
“哦?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陛下,臣……只是想见识一下日前进贡的仙酒。饱饱眼福,呵,小烈子你说是吧?”
我正在喝茶,闻言呛到了。
东方显然有尝尝滋味的想法,不过干坏事还要拉大家一哄而上就不道德了!
见我们三人水汪汪大眼都盯着他,饶是刘彻经历了几度春秋,无数风风雨雨,仍感到了有些不自然。
吩咐道:“来人,把君山不死酒呈上来。”
据说,君山上有美酒数斗,如能喝到,可以羽化升仙。奕大于是带领童男童女百人到山上求之,果然得到了仙酒,带回来献给皇帝。刘彻为此斋居了七日。
我见到东方朔眼里冒出绿光,就知道这酒是逃不了他老人家的血盆大口了!
一会儿,晚膳也摆上来了。有大鼎炖鹿肉、烤羊肉、野猪肉,以及几盘时鲜蔬果。
二名宫女捧出一个精美的青铜托盘,上面孤伶伶摆着一只金光灿灿的酒葫芦。
见到刘彻宝贝万分的模样。我只想着冲上去咬一口,看看这酒葫芦是不是纯金的?
刘某人警惕地望了我一眼。
“小烈子。”东方朔立刻推了推我。我立刻换上一副见惯了财宝,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嘴脸。
“陛下,那个臣……臣能不能把玩一下?”
主父偃两手在衣袖里搓来搓去搓了一会。这胖子的嗜好也是很大众化的,喜爱任何能发光的物件,以及美酒佳肴等人类为之奋斗的最终目标。
刘彻开始后悔把我们召集到一起了。
吩咐内侍把酒葫芦给我们大家传阅。
主父偃十分细致地看了下成色,又打开瓶盖闻了闻,夸了句,“好酒!”
经过了他的鉴定,我也就没有再咬上一口的必要了。趁机便要求道,“陛下,等这仙酒喝完了,葫芦能不能送我?”
这话主父偃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大家都看着我,我尴尬地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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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三只人狼(3)
刘彻愣了一下,点头。目光怪异。然后又说道,“今日召卿等前来,是为了商讨有关匈奴的对策。自高祖以来,匈奴数次入侵边境,攻城屠邑,掠夺财物和人口。高祖时期,我大汉尚且国力不足,民不能丰衣足食,户无颗粒存粮。只能忍辱负重,与民休养生息。自高祖后,我汉朝继续与匈奴结为兄弟同盟,以大量财物供给。但屡度和亲并没有遏制匈奴的袭扰,反而使他们认为我汉朝软弱可欺。而今数十载,我大汉亦国力充沛,人丁兴旺。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
几句话,便透露了他欲出兵###的决心。
东方朔道,“陛下,臣以为此时出兵尚且不合时宜,攘外必先安内。陛下如今内忧外患,实不宜在此时贸然发动对匈奴的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