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延伸到王宫的各个角落,似乎要将冬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宫殿四处张灯结彩,一片热闹,只是这祥和的表面,内部却是暗潮汹涌,洛漓坐于众人之首,冷眼俯瞰,嘴角的浅笑阴鸷而邪魅。
柔贵妃一身华服,颜色虽不及王后的明黄正统,可雍容华贵之态尽显无疑,相比王后久病缠身而略显病态,红润光彩似乎盖过了一切。低头轻笑,蔻色指甲在青铜觥筹的映衬下妖娆无比。缓缓起身,婀娜之态让整个大殿瞬间失去了光彩。
“臣妾能够顺利产下龙嗣,多亏灵女庇佑,臣妾这杯酒,还望灵女饮下。臣妾之前有孕在身,与灵女有所误会,希望借此机会可以与你冰释前嫌。”
“柔贵妃说笑了,微臣与贵妃之间何时有过误会?请恕微臣记性不好,一时间回想不起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望着眼前女子的洒脱,掩面轻笑,“灵女真是爽快,若是我这杯中是毒酒,岂不是轻易就得手了?”
转身仰视殿上男子,在不羁的眸中捕捉到了一丝焦虑,眼角的笑意增加,“君上恕罪,臣妾说笑呢。”缓缓回到男子身侧,身姿似弱柳扶风,轻柔坐下的瞬间,却又如姣花照水,眼眸中波光粼粼,望向尹尘的刹那挑衅之意一闪而逝。
“柔贵妃喜得龙嗣,是有功之人,本宫替君上感谢妹妹。”为化解瞬间的尴尬,王后举起觥筹,一饮而尽。
“多谢王后。”嘴角笑意不减,“多日未见,王后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莫不是身体不适?”
“本宫身体一向欠佳。”简单回应,不做它言。
可柔贵妃却仍然咄咄逼人,“看来这幽冥果也不似传言那般可以药到病除,王后日后还要小心应对,切不可再次伤身啊。”
点到为止,并不道破,却让王后面色一怔,只是瞬间又恢复了淡然,“谢妹妹关心。”
点头致意,转头望向洛漓,“君上,臣妾偶得两株夜竹,算算日子,开花也就这两日了,臣妾想赠与王后和灵女,还望君上允许。”
“夜竹产于漠北,且生于沙漠的心脏地带,爱妃是如何‘偶得’的?”男子笑容一片和煦,可眼眸深处的寒意却是要将女子冻结。
“臣妾的婢女茯苓是漠北之民,之前因惹得灵女不悦,被臣妾禁足,为讨臣妾欢心便让其家人寻得夜竹,赠与臣妾。只可惜夜竹离开了沙漠之地,此生只能绽放一次,随后便会枯萎。”低头,佯装出可惜之色。
“既然爱妃愿意割爱,朕岂有不同意的道理。”不再多看一眼身侧的女子,仰头,冰凉的酒水沿着喉咙滑向胃中,一股辛辣之味灼热了冰冷的心房。
“南凌长子满月,君上大赦天下,不知王爷的禁足令是否可以解除?”尹尘起身,转向洛漓,微微施礼。
“莫太师之意呢?”冷峻的脸庞并未有一丝波澜,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抛向莫玄。
“老臣认为,事关江山社稷和君上安危,不可鲁莽!”眼角闪过一丝狠戾。
“哦?”尹尘嘴角弯成不屑的弧度,“已经半年有余,莫太师可有王爷叛国的证据?”
“这…”莫玄面露难色,“本官还在调查中!”
“调查中?”尹尘冷哼一声,“若是太师调查十年,王爷岂非要被禁足十年?若太师调查一生,王爷岂非要在牢笼中度过余生?王爷与君上本就是手足,哪有手足相残的道理?恐怕是莫太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你!”莫玄双手微微颤抖,正欲开口,殿上男子大手一挥,瞬间安抚了二人的剑拔弩张。
“好了!”威严中透露一丝不耐烦,“朕就解除王爷的禁足,如何?”狭长的凤目透露着倦意,“灵女,莫太师是元老,你要注意言辞,别让让外人以为,朕南凌的晚辈目无尊长。”
话语中看不出一丝破绽,却是让莫玄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乌合之众面露谄媚,一副小人得志之态,而忠贞之人则面露怒色,但碍于君上偏袒,却也奈何不得。
洛漓疲倦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人,将所有一切尽收眼底,包括角落之处,念妃欣喜却又压抑的释然。
殿中开始歌舞升平,舞娘扭动着身子,融进了乐师的每一个音符,曼妙的舞姿夹杂着氤氲的香薰,让整个南凌尽显奢华。
而各中之人却心怀鬼胎,有心之人暗中策划,想要确保天衣无缝,无心之人得过且过,却一不留神便成为强者博弈对决的棋子。
☆、第三十七章 回天乏力
自那日毒发,洛漓就再也未曾踏入月雪殿。
夜竹根茎笔直,在月光的倾洒下呈现出诡异的青色,顶端似有含苞待放的骨朵,却状若蛊虫,想要努力挣脱层层束缚。
突然茶香味扑面而来,男子还未进入,女子便勾起唇角浅笑出来,“洛泱!”
转身的瞬间男子身影进入眼帘,“尘儿怎知是我?”
“你身上的茶香味如此浓烈,就不怕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脚步轻盈,轻快的走到男子身侧,贪恋的深吸一口。
“我一直很好奇,为何只有尘儿能够辨别我身上的气味?”宠溺的拍拍女子头顶,眼中的温柔显露无疑。
“难道旁人没有跟你提及过?”眉宇中满是不解,“洛漓呢?”
轻轻的摇头,“唯独你。”
“哦,”不解的张开嘴巴,思考了许久,突然眉头紧锁,“差点忘了,洛泱,你看看,这夜竹可有不妥?”
根茎笔直朝上,边缘无任何分枝。洛泱伸手想要触碰顶端的骨朵,却被尹尘突然制止,“小心!”
“无妨。”安抚女子的担忧,将骨朵置于鼻尖轻嗅,许久,眉心舒展,“无任何不妥。”
“我不明白,柔贵妃突然赠送夜竹,有何用意,洛泱,你可有想法?”
被女子提醒,心中也觉不妥,但此刻却无任何眉目,只能摇头,“尘儿,你也不必过于小心翼翼。”
若真是如此,为何此番静谧的王宫,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恐惧?
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清醒之时四周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警觉的睁开眼,转头望向香味的源头。只是一夜间,夜竹的顶端便绽放出一团白色,如同晴朗的天空飘荡的云朵,起身走近,花瓣边缘层层叠叠,似乎想要将香气如数释放,仿若转瞬即逝的烟花,冲入云端的一刻将生命渲染到极致。
不禁伸手抚上那片白色,只是轻触,手指间的余香便久久未能散去。
凌云殿中,洛漓起身正欲早朝,突然被女子的哭喊声搅得一脸不悦。
“柔贵妃,请容奴才通报,唉,柔贵妃…”
未能拦住,女子一声宫服艳丽无比,直接跪在洛漓面前,顿时脂粉香味充斥在鼻翼间,让洛漓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何事?”望着女子怀中的婴儿,掩去眉宇间的厌恶。
“君上!”女子梨花带雨,双目微肿,眼中充满痛楚,“长安自昨日起便不再睁眼,御医也束手无策,臣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伸手抱起襁褓中的孩童,淡漠的眼神扫过正在熟睡的小脸,半响,“奶娘可有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奶娘饮食小心谨慎,到现在都未查到任何不妥!”豆大的眼泪不自觉的落在衣襟,瞬间晕开一片。
男子将手指置于婴儿鼻尖,温热的气息并未有任何不妥,冰凉的触感让安详的小脸瞬间扭曲到一起,突然咧开嘴哇哇哭泣,让跪于地面的女子瞬间一怔。
“不是好好的吗?”将婴儿递于女子,拂了拂袖子,想要除去婴儿身上的气味。
女子慌忙接过婴儿,小心翼翼的搂在怀中,看到婴儿破涕为笑,慌忙抹去脸上的泪痕,“一定是长安太过思念父王,所以…”
“柔贵妃,春寒料峭,你这样抱着长安,万一感染了风寒,岂不是是雪上加霜?”不理会女子的目的,“来人,送柔贵妃回长乐轩。”
男子转身走出殿门,跪于地上的女子瞬间掩去方才的情绪,起身,抱着怀中的小人,转身离开。
长乐轩中。
女子快速换下婴儿的襁褓,递于茯苓,“拿到浣洗房,即刻清洗干净!”
女子悄然退下。柔贵妃静坐于床榻边,极力平复心中的惊慌。
茯苓步履匆匆,只顾低头行走,不想转弯处突然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握紧襁褓的双手因紧张而一哆嗦,瞬间衣物落到脚下。抬起头,大惊失色,骤然跪下,“王爷万福!”
弯腰正欲帮忙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却不想女子快他一步,直接匍匐在地面将襁褓抱于胸前,“多谢王爷,奴婢先行告退!”起身慌忙离开。
眉宇间满是不解。转身还未行走几步,突然面色一怔。
襁褓中婴儿的气味在鼻尖挥之不去。若是普通的气味,只会随着流动的风吹散在空气中,逐渐减弱,怎么留味如此持久?除非,是戚昧醉!
骤然抬头,面色一怔。转身面向朝堂方向,正欲抬步,娇小的身影只身挡在了洛泱身前。
“念妃,”眉宇间的焦虑显露无疑,“本王有急事,先走一步!”
越过女子,眼神并未在其身上有片刻的停留。女子垂下眼帘,像是决定了什么,瞬间抬起头,“王爷,此刻哪怕你长了双翅,也无力回天。”
男子背脊突然僵硬住。缓缓转身,眼中一片腥红,让女子心中一沉。
不由分说的拉住女子柔荑,温热的触感顿时袭便全身。脚步不由自主的随着男子稳健的步伐移动,直至到达静谧的花园。
身体被重重甩开,由于身形不稳而踉跄后退,背后撞击到石桌时一阵刺痛。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尖锐的下巴被男子钳住,一阵生疼。
“说,莫玄还有何行动?”男子退去了往日的淡然,猩红的眼睛似乎要将女子碎尸万段,眸中的狠戾刺痛了女子的眼眸,温热的泪滴砸向男子的手腕,沿着纹路钻入男子的袖口。
男子竟从泪眼婆娑中看到了浓浓的情谊,手上的力气逐渐消退,直至松开。
“我们之前见过?”收起方才的凌冽,小心的试探,想要理清一直以来的不解。
摇摇头,擦去脸上的泪痕,“王爷未见过我,但是我见过王爷。”
剑穗呈出手的瞬间,洛泱面色一怔,“这是母后亲手为我做的,为何会在你身上?”
“王爷可还记得兵部尚书李宣?”
“本王知道,你是李宣之女李樱雪。”洛泱接过剑穗,小心翼翼的在手上反复摩挲,“你父亲叛国一事,本王知道是嫁祸,只不过,证据确凿,父王的眼中,容不得沙子。你要怪,就怪陷害你家族之人。”
洛泱唤出女子闺名之时还是让女子心中一暖,“父亲不但没有叛国,也没有结党营私,是莫玄拉拢父亲无果,便从中作梗。若不是他,樱雪也不会沦落至此!”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受制于他?”
“莫玄野心勃勃,我偏不让他得逞!只要能毁了他,牺牲我这条命,又如何!”银牙紧咬,恨意似乎要吞并一切。
“你一个女子,在莫玄身边步步为营,过得应该很辛苦。”
“王爷可知念妃全名?”女子抬起头,望向男子的须臾柔情一片,“念初。十年前,初次遇见王爷,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事,李家被灭门之后,若不是王爷,我挨不过这几千个日日夜夜。”
☆、第三十八章 夜竹之谜
所有的谜团豁然开朗。幽兰殿的掩护,定是一眼便认出受伤之人是洛泱,所以才奋不顾身的舍命相救,她不知晓其中的原委,只是一心一意的护他周全;莺氲阁门前的试探,发现君上的援兵并非是他,所以才如释重负;仅有的相遇,眼中的柔情想要压抑,却不可控制的显露无疑,原来,这一切,竟只为一个“情”字。
女子吐露了多年以来的秘密,心中的压抑也缓解了许多,话语中不再闪躲,却多了一丝坚定,“王爷,你若是要这天下,我必倾尽所有,助你一统大业!”
“念妃,”男子惊异的表情逐渐转为淡然,“这天下,是王兄的,我可以暂时的替他守护,但永远不会取代。”
女子惊异的望向眼前云淡风轻的男子,仿佛一切名利在他眼中,都是过眼云烟。惊异逐渐转为淡然的浅笑,“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可是,我却无法给你你想要的,”男子坦荡的望向眼前女子,“你若是愿意,待我将莫玄绳之以法后,让王兄许你自由,去找命定的知己。”
“王爷,你其实可以假意接近于我,”女子自嘲的轻笑,“可是,你却连虚情都不愿敷衍。”
“为何要假意接近,去亵渎你的一片真心?”轻叹一口,“你是个好女子,只可惜,我心中已经有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情意。”
女子垂下眼帘,泪水打湿了脚下的土地,“若王爷对念初有一丝不忍,便允许念初伴你左右,有我在,你至少可以知晓莫玄的行动。”
面对女子卑微的请求,伸手为其拂去泪水,可越是擦拭,泪水流的就越多,许久,停下手中的动作,“罢了,你若是想留下,便留下吧。”
朝堂之上,男子由于接触了婴儿,臂弯处充斥着婴儿的乳臭味,且一路走来,气味不减反增。而尹尘立于身侧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花香让鼻尖的气味缓解了许多,侧目望向站的笔直的女子,日前的不快似乎还在两人之间萦绕,下意识的轻叹一口,无奈之意引得女子心中一阵酸楚。
“漠北旱灾,就依灵女之意,工部即刻着手,将南域河川流不息的水源引入漠北进行灌溉。”
“君上请三思!”莫玄出列,眼中的傲慢不可一世,“梯度引水劳民伤财,北戎祁冥继位,一直对拉特之地虎视眈眈,若此刻大张旗鼓的兴修水利,怕是不妥。”
“莫太师所言甚是,”尹尘轻启朱唇,“不过眼下国库不充裕,漠北之地的开销却有增无减,臣认为,君上可以将百官的俸禄减半,余下的银两供漠北灾民生活起居,也不失为良策。至于微臣,也同百官一样心系灾民,臣愿意将所有俸禄上缴,还望君上成全。”
此话一出,立刻引得朝堂一片骚动。
“臣认为兴修水利乃是良策!这依靠朝廷俸禄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