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拉特之地之时,南凌已是一片混乱,南凌君上深陷北戎一事瞬间沸沸扬扬的传开,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裴英也整装待发,虽时做好备战准备。而洛泱的出现,无疑是给所有人吃了一剂定心丸,男子立于城门之上,白色衣襟随风飘荡,虽无天子与身俱来的霸气,可是俊美的脸庞上,处事不惊般的淡定从容,却也给了驻守之人此刻急需的安全感,将士们守望者南凌的另一位掌权者,已经涣散的军心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祁襄苏醒之时是在拉特的地牢之内,多日的昏睡让脑袋一阵眩晕,待恢复些许体力,仔细打量周围,眼神在望向居高临下的女子之时屈辱感油然而生,俊美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起身单手抓住铁牢,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眸中似乎有烈火燃烧,“尹尘!”
“当初伤我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不屑男子的盛怒,退后一步,嫌弃的远离男子因动作而带起的灰尘。
“之前伤你,我很后悔,后悔为何不一刀结束了你这妖女!若不是王兄鬼迷心窍,回程之日我就能送你归天!”眼中的狠戾将瞳孔映的猩红,手腕因用力太大而爆出青筋。
“祁襄,我不明白,你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难道单单只是因为这三十万大军?”不理会男子的怒意,眼中疑惑倍增。
原本窜上嗓间的怒火硬生生的卡在了喉间,脸庞有一丝慌乱,只是瞬间,便背离女子,“你不必试探,王兄越是护你,我越是想要将你碎尸万段,你这种女人,如何配得上北戎骁勇善战的王!”
“你不必如此自负,留着你的命,不过是想要换取我南凌君王的自由之身,如此交易,你也算是功不可没,否则,单凭你解了南汤之水对雪赤的禁锢,我便可以将你五马分尸!”
“你说什么?”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用我说第二遍,”尹尘转身,“你在祁冥的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北戎就会输的多彻底,回去告诉祁冥,不要妄想同洛漓斗,他永远只是手下败将!”
☆、第十四章 再生间隙
北戎兵临城下之时,两国却只是按兵不动。
夜幕降临,夜晚的拉特温度骤降,祁连山脚下,暗魂的勇士与北戎的死士剑拔弩张,洛漓单衣在秋日的寒风中随风摆动,多日的奔波让身形有些倦意,虽步伐稳健,皎洁的月光下苍白的脸色却让尹尘心中一痛。
一步步的接近,虽只是几步之遥,却每走一步,都将所有的可能性在心中默念千万遍。
祁冥嘴角上扬,眼神在望向踱步而来的祁襄时一片心疼。
两人相遇之时,都是目不斜视,背道而行,全然不顾不远处焦虑的目光是否已经望眼欲穿。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卷起尘埃。
剑身光亮在月光的反射下将眼睛刺得生疼。
“君上!”一抹孱弱的身躯突然冲在红衣之前,祁襄贴身的软剑在刺向洛漓背脊之时骤然收紧手臂。
“溪姚!”洛漓失声喊出,只见软剑抵达女子肩部不到一寸。
心还未来得及落定,女子突然身体前倾,“嗤”的一声,软剑刺入骨血的声响如同鬼魅,响彻整个空旷之地。
祁襄握着剑柄的手掌骤然松开,不可置信的愣怔着,张了张口,正欲开口,祁冥快步向前,伸手将祁襄拉回身后。
洛漓怔怔的转身,尹尘手臂还未来得及收回,僵在半空中,一脸错愕。
“我……我没有用力。”不知所措的无助,夹杂着焦虑的辩解之意,低头望着男子怀中的身躯,痛苦之色在皎月下不断放大,只是瞬间,便倒在男子怀中。
“溪姚!”感受到怀中人已经昏厥,骤然回过神来,“快宣御医!”不理会旁人,抱起女子只身离开。
“洛漓……”话语出口,却不知如何继续。
只见男子身影因自己的呼喊有所停顿,原本一片死寂的心湖瞬间有了一丝涟漪,可是男子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在心脏之间,深深划开了界限,于是,跳动的心再也不复从前,“朕说过,朕许你肆意妄为,但是她,你同朕一样,都要保护。”
暗魂之人将女子团团围住,一边守护女子安危,一边提防敌方的蠢蠢欲动,尹尘在众人的守护下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尾随其后。
祁冥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洛漓,你对她,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你又如何配得上她的情深似海!有些东西,你给不起,本王却能!本王与你,不过是输在你先与她相识而已!
军营之内,军医乱了手脚。
进进出出的铜器中布满血水,帷帐内外军医窃窃私语,夹杂着洛漓的咆哮,让整个拉特之地仿若人间炼狱,深秋之时本是苦寒天气,尹尘却在进进出出的军医额头看到了豆大的汗珠。
就这么站着,仿若失去灵魂之人,抽离身体俯身观望。
突然身上一暖,转身,洛泱和煦的微笑似乎是祁连山连绵千里处的灯火,不管如何无望,总能给自己带来阵阵暖流,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洛泱,我……”
“回去吧,好好休息,这里有王兄就够了。”不由分说的拉过女子攥紧的柔荑,感受到刺骨的冰冷时微微蹙紧眉头。
如同牵线木偶,被洛泱拉回到自己的帐篷中,帷帐缓缓拉下,轻柔的替女子将被褥拉到颈间。
“乖,睡吧。”伸手扶过女子脸颊,将碎发捋至耳后,见女子听话的闭上眼睛,才轻叹一口,转身,熄灭灯火,消失在帐篷之外。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身体被抱起,本能的想要反抗,可是鼻尖嗅出熟悉的气息时缓缓伸出手,环过男子腰间,收紧手臂。
男子身体散发着沐浴完之后的清香,发髻还有些湿润,呼吸均匀,疲惫的身躯微微靠向女子,却因无处可攀,而双双倒向床榻。
“洛漓,我……”只见男子双肘撑开身体,疲倦的面容略显苍白,挺拔的鼻梁抵着女子鼻尖,呼出的气息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尘儿,朕,想你了。”俯下薄唇,含住女子正欲轻启的朱唇,脸上逐渐有了情欲的红晕。
“唔……”想要抗拒,身体却不听使唤,柔软无力,双手抵在男子胸口,想要推开,却被反手抓住,禁锢在头顶。
许久,薄唇离开,洛漓眼中一片迷离,盯着身下脸颊微红的女子,又沿着玉颈一路下滑,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洛漓,王后伤势如何?”此刻的洛漓让她看不透,索性道出心中所想。
话语一出,男子骤然停下动作,眼中那抹痛苦之色尽显,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不断放大,直勾勾的盯着身下的女子。
“为何要将她推出?”声音有一丝压抑的隐忍,“朕说过,溪姚,动不得!”
“我……没有。”被禁锢的手腕处传来阵阵痛楚,女子微微皱起眉头,眼中的慌乱被眼前的男子攫住,不禁化作失望的质疑,“你不信我?”
“溪姚,不是那样的人。”短短一句,道尽了心中的答案,也断了尹尘心中侥幸的期盼。
“不是那样的人?”身下的女子笑靥如花,杏目弯成迷人的弧度,泪水沿着发髻将枕下晕开一片,“所以,在你洛漓眼中,我便是那样的人?”
“尘儿……”
“不必假惺惺的唤我尘儿!”女子眼光如同利剑,深深刺痛了眼前的男子,“我推她又如何?我不推她又如何?你若是想护她,你便自己护,我尹尘为何要为你去守护与我不相干之人?”
“尘儿,你为何不能同朕一起?”松开禁锢,双手放在女子肩膀,收紧掌力,却又害怕弄疼她,眼中的痛苦似乎要将自己灼伤。
“王后为你牺牲颇多,你如此对她,也是情理之中,只怪我尹尘看不清现状,爱了不该爱的人,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挣脱禁锢,想要逃离这绝望的境地,还未到帘布前,手腕处被洛漓抓住,帐篷之外寒风呼啸,刺骨的冷风仿佛要将脸庞刮出伤口来,可任凭它卷起单薄的衣衫,又如何能与此刻的撕心裂肺相比拟?心,不再是完整的,就在方才质问之时,突然变得千疮百孔,心如死寂,再待上一刻都会在原本面目全非的伤口上划开新的伤痕,于是甩开禁锢。
洛漓正欲追出去,突然士兵来报,“君上,王后醒了!”
望着那抹白色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闭上眼睛,缓缓吐出方才胸口的压抑,转身,大步迈向王后的帐篷,与那抹白色背道离去。
☆、第十五章 从未改变
“君上,臣妾……”女子悠悠的开口,就这一句呼唤,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泪水涌出眼角,瞬间就滴落在两侧的发髻间。
“溪姚,不要说话。”握住女子微微抬起的柔荑,侧身坐在床榻边缘,将柔荑贴在健壮的胸膛上反复摩挲。
“君上……不要怪灵女……咳咳……”旧疾复发,牵动胸前的伤口,瞬间鲜血浸满衣襟,让原本苍白的面容更加惨白如纸。
“不要说话,好生静养。”男子眉头紧蹙,脸上略有不悦,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无意间手掌摩挲到女子腕处的凸起伤疤,心中一紧,仔细辨认,脸色骤然一冷,“这是为何?”
“不小心弄的,无妨。”垂下眼帘,想要平复起伏的胸膛。
男子薄唇轻抿,攫住方才的一丝惊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女子,许久,才将柔荑放回被褥中,轻轻替女子拉好,“不要多想,朕想要你尽快康复。”
女子点头后,缓缓闭上眼睛,直至脚步声消失在帐篷之外,才如释重负。
偌大的军营,再也寻不到白色身影,仔细盘问才知,尹尘已经策马一路向南,她,终究还是走了。
突然有晶体飘落在脸庞,瞬间化成温热的水滴,拉特地处祁连山脚下,气候与北戎极其相似,还未到冬至,雪花已经点点飘落。
女子在马背上驰骋,刺骨的寒风肆意在耳边呼啸,将单薄的衣衫吹得凌乱不堪,头痛欲裂,泪水沿着精巧的下巴流下,还未来得及落下,就被甩在身后。
不知要到何处,不知还能到何处,这陌生的异世,像极了上个世界,冷暖自知。
马匹嘶鸣,身后的马蹄声响彻空旷的原野。
“尘儿!”
是谁在呼喊?
勒紧马缰,想要回头,寻着声音的来源,感受这唯一一丝温暖。
男子由远及近,担忧的面容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无限放大,尹尘撇撇嘴,仿佛受伤的孩子。
身心俱疲,还好还有他,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睡了。嘴角上扬,扯出一丝苦笑,等不到男子接近,便从坐骑上沉沉倒下。
“尘儿!”男子飞身下马,脚尖轻点地面,一个回旋,长臂轻揽,将女子拥入怀中。
“洛泱,我……真的好累。”轻声呢喃,闻着熟悉的茶香,仿佛安神的熏香,让尹尘缓缓闭上眼睛。
“你这丫头,何苦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伸手抚向女子手腕,感受着微弱的脉象,突然面色一沉。
将女子打横抱起,伸手扯下马背上的披风,将怀中之人裹个严实。雪赤虽解,可北戎之地的种种却是叫原本就孱弱的身躯每况愈下,到如今,竟深入骨髓,郁积成疾,若再不好生调养,连命都要搭上了!尘儿,这段时日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看着怀中熟睡的脸庞,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小心翼翼的翻身上马,将女子禁锢在怀中,收紧手臂,想用胸膛去温暖怀中的冰冷。
仿佛历经了一个世纪,女子不断呓语,睡得极不安稳,到达客栈之时已是次日晌午。
尹尘还未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药香。
“这是哪里?”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手脚绵软无力,喉咙间的燥热让声音一阵嘶哑,洛泱慌忙起身,将女子扶起。
“身子是自己的,要爱惜,知道吗?”转身将桌角已经放温的药碗递于女子,眉头只是轻轻的皱起,话语间却是关怀备至。
“我不喝,好苦,比意式特还难喝。”闻着刺鼻的中药味,孩子气的将头偏向一边。
“乖,喝了才会好,良药苦口。”望着女子赌气的模样,眼中尽是宠溺,“意式特又是何物?”
“是最苦的咖啡。”无奈的抬起手臂,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药汁顿时在舌尖蔓延,尹尘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洛泱见状不紧不慢的将早已准备好的蜜枣递于女子唇边,未做任何停留,张口便吞下咀嚼,很快,口中的苦涩被一丝清凉的甜蜜代替。
“咖啡是什么?”看到女子将药喝的一滴不剩,心也安定下来,伸手将溢出嘴角的黑色擦掉。
“嗯……”歪着头想了想,“是一种茶,不过南凌没有。”
“没有也罢,”洛泱微微一笑,“听你方才的口气也不是什么好茶。”
“洛泱,”昨日的一幕仿佛烙印般无孔不入的钻入思绪,让心中隐隐作痛,“你信我吗?”
“不管是那个初来乍到不小心闯入我莺氲阁的尘儿,还是如今历经磨难险些命丧敌国的尘儿,在我心中,从未改变。”不是宣誓,不是安慰,只是如实的诉说着内心的坦然,可是这份理所当然,却是让面前的女子顷刻间泣不成声。
“怎么又哭了?”不知所措的替女子擦拭泪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为何他不信我?”轻声呢喃,深陷北戎的日日夜夜,哪一秒钟不在思念中渡过?当日中了祁冥圈套,看着他被带走而心急如焚,终于盼到与他相见,以为至少可以感受短暂的幸福,可到如今,明知与他隔着千山万水,谁知这无形的阻碍却突然将一切打回了原点,还未与他正式道别,就已经说了再见。
“尘儿,你若是想哭,就痛快的哭出来吧,只是,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身体。”伸手抚向女子背脊,想要安抚歇斯底里的颤动。
“洛泱,我的心好痛!”不再隐忍,不再假装坚强,我在你面前一向放肆,只有你会不厌其烦的听我哭诉,洛泱,我要怎么做才能回报你的这份宠爱?
洛泱手掌轻拍不断啜泣的背脊,尘儿,我要如何才能减轻你的痛苦?若是可以,我宁愿替你承受这份痛楚,只要能换回初见时,你的那抹云淡风轻。
哭累了,才沉沉睡去,女子面容憔悴,睫毛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