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稳之时才注意到,小溪边缘,立着一袭黑衣,背手而立,身影在浓密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这身姿和不可一世的傲然,除了他还会是谁?
“你来了。”并未转身,也并未参杂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仿佛在对待许久未见的朋友。
“是你挟持我过来的。”尹尘并未打算与他叙旧,漆黑的眸子不断巡视,想要将周边的地貌尽收眼底,大脑的运转一刻也未停止。
“尹尘!”男子终于按耐不住,转身,充满怒意的眼神在落到熟悉的容颜之时又化作一缕柔情,“你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本王?”
“洛泱呢?”不予理会,直截了当。
“呵!”男子自嘲的笑笑,瞬间又被一抹狠戾代替,“当初洛漓拿祁襄性命作为要挟之时,可曾想到自己的手足也会有落在本王之手的一天?”
“放了洛泱,我愿意做人质。”
“尘儿,”祁冥浅笑,“本王怎么发现你竟如此淳朴?你认为,此刻你还有商讨的筹码吗?”
话语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住自己的玉颈,让对面男子面色一怔。
“祁冥,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我尹尘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嘴角边绽放的笑容仿若来自地狱的修罗刹,“可若是我死了,南凌的王后也会随我一起,这一命换一命,也挺值的!”
“你以为本王会在意一个女人?”危险的气息弥漫在男子周身,如同卷起的漩涡,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尹尘有瞬间的惊慌,但是下一秒钟,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让尹尘的嘴角再次扬起,这一局,算是胜出了。
“王兄,不要!”
☆、第二十章 舍己为他
祁襄出现的一刻,让尹尘漆黑的眸子扫过一丝恨意,但只是瞬间,便如数压下,眉梢轻佻,冷眼望着男子一脸惊慌。
“王兄,溪姚多年在夹缝中生存,于北戎而言功不可没,此刻身陷其中,王兄不能见死不救!”伸出食指指向一脸淡漠的女子,“这女人心狠手辣,对自己定能狠下心来,王兄请三思!”
尹尘眉头紧蹙,这祁襄,莫不是爱上了南凌王后了吧!
祁冥不语,邪佞的眼神扫过一言不发的女子,许久,抬起手臂,“带上来!”
一声声铁链拖地之声由远及近,男子一袭白衣已经染红,发髻凌乱,涣散的眼神在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后瞬间焦虑万分,“尘儿!”
“洛泱!”淡漠是眼神突然变得狠戾无比,扫过祁冥阴鸷的面容,冷声呵斥,“把铁链解开!”
却不见祁冥的任何动作。
手上的力道加深了些许,血珠沿着玉颈滴落到锁骨上,在匕首寒光的反射下妖魅无比。
“尘儿!”洛泱失声。
“你……”祁冥心急如焚,不悦的挥挥手臂,身侧的人立刻打开笨重的锁链,洛泱背脊笔直,一身的狼狈丝毫掩盖不住眉宇间的英俊。
“洛泱,你先走。”朱唇轻启,手指在裙摆间不断点划,“救援就在不远处。”
一步一步,朝着背离小溪的方向缓缓前进,尹尘面朝小溪缓缓后退,不多时,身后便响起了达达的马蹄声,祁冥惊愕之余却从容不迫,薄唇轻启,仿若来自地狱的呼唤,“尹尘,不要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你抓回来。”
红鬼嘶嘶的叫嚣着,步步紧逼。
然而,当望向二人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押解着巨大的木桩之时,祁冥的面容终于多了一丝不解。
队伍不断靠近,祁冥眸中的狠戾逐渐增加,就在距离到达一定范围之内后,嘴角不屑的弧度弯起,“红鬼!”
红色绷紧,光亮从犄角中喷射而出,朝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而至,只见马车中瞬间竖起无数条银针,将之前致命的雷电瞬间引致尖端,电流沿着一圈一圈的电阻,最终化作几声噼里啪啦,不了了之。
祁冥眉头紧蹙,满眼的不可置信,好一个尹尘!
暗魂之人迅速下马,将洛泱扶起,祁冥欲派人追击,却不料尹尘抬起手臂,“放他们走,我留下!”
洛泱面色一沉。尘儿,原来今日你出现之时,就未曾打算离开,你用自身的安危,只为换取我安稳脱险,早知如此,我宁愿自己葬身此处!
“姑娘!”冷寒眼中尽是焦虑,“若是将你留下,属下如何面对君上?”
“快走,”压低声音,话语中满是不容抗拒,“若是祁冥反击,你一方面要使用武力,一方面要对付红鬼,难免力不从心,胜算不大,若是我在此拖延时辰,便可以较少伤亡,不能再让暗魂的勇士白白牺牲,你且放心,祁冥不会伤我性命!”
“姑娘!”
“快走!”
冷寒心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狠心转身,翻身上马,“驾!”
身后的队伍渐行渐远,而女子匕首一刻也未离开过脖颈,方才留下的血珠已经结疤,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决绝,墨发在空旷的原野上飞舞,瘦弱的身躯以一种倔强的姿态屹立在守护南凌的边界上,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二人就这么以对立之态,纹丝不动。
天亮了吗?洛泱应该已经安全了吧,自己终究还是将他救出了,太累了,既然已经安全了,就睡去吧。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不已,闭上的眼睛再也无力睁开,不挣扎了,睡一会,就一会,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倒下的瞬间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祁冥将女子打横抱起,迅速冲入茅屋,暗格缓缓开启,傲珊火红是面具下眸中一片惊异,迅速搭上女子腕处的脉象,许久,声音幽幽的从面具下传出,“是暗香的余毒,不过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难怪红鬼搜寻不到踪迹,她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方式伤害自己!”祁襄咬牙切齿,“对自己都这般发指,何况是别人!若是再不救出溪姚,她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她不会,”祁冥眼中的城府一览无遗,“此刻尹尘在本王手中,他还需要用溪姚换取,暂时不会伤其性命。”嘴角上扬,“溪姚是我北戎的将士,定不会让本王失望!”
“王?”傲珊眸中甚是不解。
“来人,传书给南凌君王,拉特之地,一命换一命!”洛漓,本王不仅能让北戎的人毫发无损,就连尹尘,本王也要据为己有!
初春的料峭与冬日的凛冽一般刺骨,洛漓虽快马加鞭,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望着洛泱满身伤痕,眼中的心疼灼伤了床榻上的男子。洛泱正欲起身,洛漓反手将其手掌握住,“好生休养,朕会救出她。”
“王兄,是臣弟无用!”
“不要说这些,祁冥竟敢在南凌一再放肆,此次若不予以警告,朕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恨意在瞳孔中肆虐,将双目灼的通红,“若是尘儿掉一根头发,朕必定血洗整个北戎!”
话语间冷寒踏入,将手中的绢帛递于眼前的天子,“君上,请过目。”
男子接过绢帛,黑色的字迹龙飞凤舞,仿若赤裸的挑衅,在已经发红的双目上火上浇油。收紧掌力,将绢帛蹂躏出褶皱,关节因用力过猛已经发白,许久,才压下满腔怒火,“冷寒,带出王后,即刻赶往拉特!”
转身望向床榻男子,眼中的凌厉顷刻间退去一半,“洛泱,你就在这,哪也别去,谁也不要招惹,尤其是那只红色畜生。”
“臣弟明白,王兄万事小心!”
洛泱脸上的温顺在洛漓身影消失的瞬间如数隐藏,王兄,这么多年你心思全部倾注在莫玄及余党上,可曾知晓暗魂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你为我踏足罅隙,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又如何能在这紧要关头安心躲在你的羽翼下不闻不问?臣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曾经任人宰割的弱者,这一次,就换臣弟为你铲除障碍,你莫要怪我自作主张!
眼神中的坚定尽显,即刻传书于裴焰,在暗魂的掩护下跳上良驹,一路北上,尾随洛漓赶往拉特。
☆、第二十一章 死地后生
尹尘醒来之时,是在颠簸的马车上,身侧的女子面容掩饰在熟悉的火红之下,清澈的眼眸在尹尘睁开眼睛之时有一丝欣喜,但只是瞬间,便被冷漠代替。
“傲珊。”小心翼翼的试探,夹杂着些许期盼。
“你醒了。”淡淡的询问,却掩饰不了不易察觉的关怀。
“傲珊,对不起,我不知你……”
“不要说了,都过去了。”女子轻叹一口,也不再继续较劲。
“傲珊,抛开立场而言,我视你为知己,”坐起身姿,却不料由于颠簸而身体前倾,女子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尹尘将一切尽收眼底,轻笑出来,“只可惜,你我注定各为其主,这段情谊,确实叫我唏嘘。”
“我明白,”将心结解开,女子也坦然一片,“但是此时此刻,你我可以抛开一切,若真到迫不得已之时,也不要怨恨对方不念旧情。”
眼前的女子有着如此坦荡的气概,哪怕是世间男子也望尘莫及,尹尘心生敬佩,不再多言其他。
许久,眼神不经意间再次瞟到女子光洁的手腕,昔日的疑问顿时涌上心头,“傲珊,雪赤的毒不是你解的,对吗?”
女子有瞬间的愕然,最终还是点点头。
“可否告知,是谁帮我解的?我迷迷糊糊中看到的,明明是你的身影。”
垂下眼帘,沉默许久,“是姐姐,溪姚。”
微微张开嘴巴,心中瞬间一片明朗,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谜团终于理清了头绪。自己身在王宫,下毒之人若非掌权之人,断然不能在自己的饮食中轻易动手脚,身陷北戎,南汤之水禁锢被解,生命垂危之际对上的恨意浓浓的眼眸,虽隔着火红的面具,却也无法阻隔对方想要将自己除之后快的杀意。傲珊心思淳朴,断然不会有如此城府,她与傲珊本是姐妹,身姿相近也是情理之中,难怪第一次看到傲珊便有似曾相识之感!
只不过,王后舍身,落的一副孱弱的身躯,这牺牲,远远超出了一个细作的本分,最合理的解释,便是王后本身已经对洛漓暗生情愫,一边是北戎的步步紧逼,一边是洛漓的誓死守护,她内心,应该也是不好过的吧!
掀开布帘,春意已经沿着南凌的土地蔓延而至,两侧的树木已经长出几朵绿芽,再过一段时日便会连成一片绿荫,而这爱恨纠葛,何时才能停止?
马车的颠簸有增无减,一段路程之后,洛漓便停顿些许,掀开布帘,望着女子苍白的面容,眉头微微紧蹙,伸手将水袋递于女子,见她并不接受,于是转递于纸鸢,“溪姚,朕念你曾经舍命为朕,过往的一切朕既往不咎,你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女子抬起眼帘,眼中笑意连连,“君上,你想与我一笔勾销吗?”
“朕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男子话语一出,女子心如刀割,伸手抚向胸口,抚平阵阵痛楚,噙泪抬眸,“好一个不想!洛漓,你以为如此轻易便能一笔勾销?你可有问问自己的心?若是真如你所说,溪姚还会在这安逸的马车中?”伸出柔荑,握成拳,指向身侧的纸鸢,“她还会在我身侧相安无事?你不过是想尽力弥补你心中的愧疚罢了!”
内心的举措被窥探,面上顿时一阵不悦,“溪姚,你知道朕不舍。”
“不要痴心妄想了!”女子笑靥如花,泪水打湿了身上的后服,“你注定要亏欠于我,我永远会存在你二人之间,这便是宿命!”
二人对视着,纸鸢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却也不敢抬头。
许久,洛漓收起情绪,淡漠的扫了一眼马车,抬起手臂,“继续赶路。”
布帘放下的瞬间,女子禁不住啜泣出声。
越是北上,景色越是萧条,寒风似乎在尽力阻碍着春意的盎然,洛泱抵达拉特之时,正值雪花飘零,这似乎是冬季最后一场雪了吧?
“王爷,多亏暗魂骁勇,祁冥的埋伏已经在我军的掌控之下,何时行动?”裴焰一身铠甲,铁衣冰冷刺骨,可包裹不住炽热的忠诚之心。
“今夜。”男子白色狐裘在寒风中飘荡,眸中的狠戾与儒雅的面容格格不入,却又那般和谐的共存着。
雪花飘了一夜,第二日果然放晴了,阳光扫尽了多日的阴霾,夺目的照射着这片白色土地,而两方的对立之势呈现出剑拔弩张之态。
“尘儿,本王笃定,你逃不了。”祁冥靠近女子耳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边缘,让女子眉宇间一阵不悦。
“哦?”眉梢轻佻,夹杂着些许不屑,“我也笃定,你斗不过他。”
突然一抹痛苦之色在女子脸颊上晕开,祁冥因不悦而含住女子耳垂,用力咬下,咬出了几滴血红,而洛漓在不远处,却只看到二人亲密的举动,顿时胸口开始起伏。
“过去吧,去见他最后一面。”离开女子耳畔,又紧紧拥住纤细的腰间,“然后与本王一起,回北戎。”
尹尘逃离禁锢的瞬间,才逐渐呼出胸口的污浊之气,这个魔鬼!
一步步走向洛漓,眼中的思念穿透了一束束日光,最终定格在一片柔情之上。
溪姚身后跟随着纸鸢,虽目不斜视,却掩饰不了周身的恨意,就在二人交错之余,女子面色一狠,骤然转身,袖口的银色飞出,不偏不离,直至女子背脊。
“溪姚!你竟敢违抗王命!”
“尘儿!”
尹尘不解的望向洛漓,身后祁冥的呼喊也同时发出,与此同时,背后的寒意突然升起,转身,却被一抹娇小挡在身前!
纸鸢双手张开,用自己整个身体护在了尹尘身前,银针三分之二刺入胸部和腹部,只是瞬间,女子朱唇一片乌黑,果真是剧毒!
“纸鸢!”
溪姚满脸的不信,心脏突然如同被人揪住一般,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目。
“灵女,纸鸢……终于……赎罪了……”苍白的面容带着释怀的笑意,“你……原谅纸鸢……好吗?”
“纸鸢!为什么!”溪姚的恨意被无限放大,最终被理智吞并,猩红的双目写满不甘!
“姐姐,纸鸢……从未……感受过……感受过关怀,姐姐的宠爱不能……不能显露,纸鸢……很孤单,是灵女……姐姐,你不要怪我……”一句话,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