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经,”觉察到了眼前女子的变化,“太晚了,竟没有了睡意,于是到湖边散了散心。”
“哦?”尹尘音调抬高了几分,“那洛泱可听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与柔妃的事,只是尘儿,我信你,因为你不与南凌为敌,自然也不会与南凌的子嗣为敌,至于其他,你愿意说,我愿意当倾听者,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毕竟,心里的事那么多,若是倾倒干净了,也就无趣了。”端起紫砂杯,不再多做解释。
尹尘微微垂下眼帘,自己也藏了那么多秘密,何苦期待旁人对自己如数相告呢?只要这其中没有尔虞我诈,又何必那么较真?
“夜风还是有点凉,你也要注意多穿件衣衫。”
洛泱微微一笑,望向那一地藏青色花海。
一直到暮色降临,尹尘才回到月雪殿,闲来无事,纸鸢也并未在殿门等待,尹尘走进内阁时一抹朱色身影正立于窗前,听到开门声,转过头那一瞬间让尹尘失了神,退去一身帝王之服,那一身朱色在月光下更显得嗜血般邪魅张扬,恍如罅隙之地的初见,一转眼,已经一个月了。可这一个月竟过得如一年般艰辛。
“回来了?”看着眼前失神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想什么这么出神?”捋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小心轻柔,瞬间回过神来,尹尘防备的避开,这种下意识的躲避让洛漓很是不悦。
“你在怪朕?”
“微臣不敢。”垂下眼帘,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这距离,还是因为这后宫纷争又拉开了。
沉默了许久,洛漓轻叹一声,“尹尘,有些事,朕也是身不由己,你可能明白?”
“微臣明白。”抬起眼帘,望着眼前的男子,“只是,君上是真的相信微臣,还是顺水推舟?那夜,君上明明在微臣这…”
“你怎知朕不是相信你?这也只是你的独自揣测罢了,尹尘,你自私的把所有人拒之门外,自私的揣摩别人的心思,把一切都想象成背离自己的场景,于是开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以你孑然一身,”顿了顿,“你同朕一样,都是孑然一身。”
又是许久的沉默。
“君上当真允许我在这王宫肆意妄为?”试探的询问,带着不易察觉的期盼。
“朕说过,朕许你肆意妄为,但是她,你和朕一样,要保护。”
“君上说的可是王后?”这层隔膜,怕是越来越难捅破了。“君上若真的想保护,只怕要失望了,有些事,过犹不及,君上一开始就给予微臣无上的恩宠,还不是一样将微臣推向了风口浪尖?这一个月来,微臣过得很辛苦,只怕王后不似微臣,能承受君上如此大的恩泽。”
“你说的,朕又岂会不明白?”只是,朕保护了溪姚,却会因此而伤及到你了,可是朕也是无可奈何,尹尘,你若是怨朕,也是情理之中。
觉察到月雪殿周围的监视因自己长时间未离去而已经结束,洛漓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光彩。
“这天下安定太久了。”洛漓转身面对着皎洁的月光,突然感慨。
“洛漓,你其实不用试探我,我不是,”尹尘思虑再三,这样猜忌的日子让她觉得窒息,“你可以拿我做掩护,”多年的生死边缘,有没有被监视,这种本能是不会错的,“只是,你要告诉我,否则,我如何去配合?”
“朕就知道,朕的灵女不会叫朕失望,”这女子果然蕙质兰心,“朕需要出宫一趟,你随朕一起。”
换上一袭男装,从仅有的背包中拿出装备,“我不会轻功,有的就是这绳子,但是绝对不会输给你。”
“太过要强的女人不惹人怜爱,尹尘,你不是不明白这点。”
“若不要强,软弱给谁看?”
动作虽不及轻功迅速,但动作却行云流水,从来没有人能在完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翻阅这重重宫墙,突然被眼前瘦弱的身体震惊了,这女子,究竟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当王宫被甩在身后的那一刻,尹尘心里的轻松是她这一个月以来不曾拥有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这样一长一短的背影,在空旷的大街上,却是说不出的和谐。
☆、第十章 诡异梦境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洛漓突然拉住尹尘,迅速闪入一间茶庄,掌柜正在小憩,点头如捣蒜,听到动静后慌忙起身,洛漓出示令牌后示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将二人带入后院。
两匹健壮的黑马正悠闲的吃着青草,掌柜解开马缰递到洛漓手中,说完万事小心后就知趣的离开,不做任何逗留。
洛漓翻身越上马背,却久久不见尹尘动弹,眉目间很是不解。
许久,却听见尹尘悠悠开口,“我不会骑马。”
“这天下竟还有你不会的事?”爽朗一笑,由于身体后仰,竟惹得马很是不安,原地转了个圈后,稳住,伸出手臂,“上来!”
还没站稳就被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驾!”长鞭一挥,向着朝南的方向驶去。
“我们去哪?”
“湘淋,去整一整这朝堂外的不良风气。”
日夜兼程,到达湘淋之时已经是次日日暮,下马的瞬间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一般,连续两晚未合眼,尹尘的脸色有些苍白的吓人。
“让你受苦了,你先休息一晚,我明早叫你。”
沐浴完,径直躺在床上,还未翻身就沉沉睡去。
微微睁开眼,热气烘烤着后背,四周一片寂静,尹尘坐起身,四处寻望,罅隙之地?
“尹尘?”
猛地回头,却发现洛漓近在咫尺,一身铠甲被鲜血染红,手掌上的血还在汩汩的流,沿着握在手中刺于五指间的长剑,仿佛一朵妖艳的血色莲花,而剑柄这头,却握在尹尘的手中,猛然松开手,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为什么会这样?”惊异的后退,男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四周瞬间弥漫的雾气吞噬,须臾间,夜色降临。
“咚,咚咚…”隔着面前的木门,一声声有规律的敲击似乎敲打在耳膜上,仔细辨认,是执行任务时常用的摩斯密码。尹尘集中注意,不断重复的是“危险,快走!”想要回应,伸手触碰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嗖”的睁开眼睛,已经天亮,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头痛欲裂,梦境中的诡异仿佛还在脑海中,那种真实的触感让尹尘后怕,未来得及平定情绪,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无疑是让心脏瞬间揪了一把。
“谁?”下意识的回应,让门外的敲门声也是一顿。
“是我。”熟悉的声音瞬间安抚了那一丝诡异,用凉水轻拍脸颊,洗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轻轻打开门。
“睡得不好?”望着还未擦干的脸颊,关切的询问。
“做了噩梦。”轻描淡写,隐去了所有情绪。
“我也是。”意味深长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一眼,“我在大厅等你,等会随我去个地方。”
转身离开,梦中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那朵恍如盛开的血莲让尹尘久久不能平息。
经过一夜休整,尹尘已经退去一脸倦容,此刻身着男装,站在洛漓身边,竟也不逊色与他,一个邪魅冷傲,一个俊美脱俗,倒是引来无数侧目。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洛漓目不斜视,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引得尹尘心里一沉。
“我不懂你的意思。”同样的目不斜视,想到梦境中的血红,尹尘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脚步稍微慢了半拍。
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犀利的眼神仿佛将身后的女子吞噬,“我希望你永远不懂!”
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见洛漓淡漠的侧脸。
继续脚步,尹尘快速跟上,许久,“这幽冥果毕竟孕育在罅隙之地,你最害怕什么,便会看到什么,而你看到的,却不仅仅是梦境。”
又是许久的沉默,“可是尹尘,我不信它,你也不要辜负我的不信。”
真的会有那一剑吗?其实,洛漓,我也不信。
站在地势较高的顶端俯瞰,景象让人绝望,长鞭肆意抽打,倒下又再次爬起,稍微有一步怠慢就会再添新伤,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想不到因为哪一种坚持可以继续,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而身边的男子,一脸淡漠,仿佛人性在他眼中,是那么一文不值。
“尹尘,这就是你的锦囊妙计,只不过,你还需要帮朕除去这绊脚之石。”拿出腰间的令牌,递于尹尘,“你看那南部有何不同?”
接过那一块金色,眯起眼睛使光线聚焦,“草皮凌乱,不似周围生机盎然,仿佛不久前被人动过手脚。”
“那底下,埋着动摇朕江山的谣言。”微微压低的语气,但胸前的起伏却超出了寻常,“朕要你以灵女的身份暂时稳住那块地方。”
望着手中的金牌令箭,“我稳住他们一夜,剩下的交给你。”转身,朝着那片绝望一步步走去。
越是接近,越是压抑,长鞭抽到皮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周围弥漫着血腥味,呻吟声充斥着耳膜,让人眩晕。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站到那片地面,抬起头,那身朱色单衣在远处的山坡上显得格外孤零。
举起金牌,声音沉稳有力,“大家听我说!”嘈杂声逐渐消退,有官兵不满的谩骂者,回首看到尹尘手中的金牌,大惊失色,赶忙跪下,很快,一片黑压压的背脊匍匐在她脚下,女子的一袭白衫在风中飞舞,神圣不可侵犯。
“我是庇佑南凌的灵女,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今日动不得。”语气坚定。
“灵女何出此言?”夏刺史缓缓而来,“微臣叩见君上,君上万岁!”对着尹尘手中的金牌,礼仪极度周全。
收起令牌,走向草皮以南的到地方,举起指南针,“大家看我手上的器皿。”缓缓转动指南针,保持与地面平行,不管如何转动,红色一端始终指向那片草皮。
人群中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这是为何?”
“因为,这草皮下,有冤死的亡灵!”望着面色严肃的灵女,周围人纷纷后退,“我今晚会设法为他超度,若是有人在我超度之前动了这土地,莫怪死于非命。”
愚昧的人总是相信鬼神之说,夏刺史再不情愿,也将信将疑,望着眼前男子为难之色,尹尘的话无疑是为他吃了一剂定心丸,“夏刺史在收工后派部分将士把守,陌生人等不得接近,待今晚我为这亡灵超度之后,再行开工。”
“这…”想到有将士把守,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也就放下心来,“那就有劳灵女了!灵女需要什么,只管跟下官说,下官必定竭尽所能!”
☆、第十一章 荒唐之举
夜幕降临,在湘淋刺史府上,尹尘面对着一些莫须有的器皿,简单的舞起剑来,舞剑是尹尘的最爱,只是这曼妙的身姿白白便宜了周围这不相干的众人。
而那片草皮,却只留下不到十人看守,接近夏日的风还有点凉意,吹得人心惊胆战,周围响起了狼嚎,呜呜声此起彼伏,不见消停。
“妈的!真是倒霉,这大晚上的,居然被留下来看守这慎人的地方!”
“不要说了,越说越害怕,赶紧打起精神,不要出乱子了。”
“一块破地方能出什么乱子!难不成还能长腿走了不成!”
一语未毕,周围窜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夹杂着哀怨的哭泣,若隐若现,令人毛骨悚然,须臾间,红色飘过。
“你…看到没?”面对着同伴,腿脚已经不听使唤。
“看…看到什么…”还没说完又是一片红色。
“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话语虽然狠戾,但是尾部的颤音却生生出卖了内心的恐慌。
“啪,啪。”有水滴下,“下雨了吗?”抬起头,乌云遮住了月亮,四周一片漆黑,仿佛墨汁般将这夜晚填充的丝毫不漏缝隙。
一手抹去脸上的水滴,一股腥味瞬间充斥着鼻孔,抬起手仔细看,竟发现手掌上都是红色,“是…是血雨…冤魂来索命了!救命啊!”
顾不上一切,没命的奔跑起来,慌张的连兵器都丢在地上,四周荒凉如同地狱,眼前的万家灯火却是那么遥远,却如同一根救命稻草,指引着方向,地跌撞撞,像是逃了一个世纪。
“夏刺史,有…有鬼…”
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将士,心中一凉,“一群废物!是谁允许你们擅离职守的!还不快给本官回去!”
“有…有鬼…”其中一个将士语无伦次,满脸血腥,“有鬼火,红色厉鬼,下了血雨!”
“来人!随本官前往去看个仔细,我倒是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尹尘手上的剑如同精灵,飞舞在身侧,并未因为将士的出现而有任何停滞,但嘴角却微微上扬,洛漓应该得手了。
待众人点起火把回到那片荒凉时,除了跳动的磷火之外什么也没有。众人拖走已经被吓的三魂失了六魄的将士,换上了一批新兵,回到府上时,尹尘的法式已经结束。
“灵女辛苦了,不知那草皮是否可以动手,这冤死了亡灵,灵女是否已经超度?”夏刺史虽谦和有度,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极度不满。
“夏刺史放心,亡灵已经超度,明日便可开挖。”尹尘收起长剑,置于台上,“本官累了,夏刺史善后吧。”转身再未言它。
回到房间中,许久不见洛漓出现,此番大张旗鼓的出现,这周围,怕是被人监视了。
次日清晨,当众人站在那一片草皮周围时,却没有一人敢动手,昨夜的事件传的沸沸扬扬,将士脸上的血水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话语又是出自灵女之口,却是连怀疑的想法都不曾闪过脑海,众人是信了个彻底。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动手!”夏刺史吆喝着,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片草皮,仿佛期待着什么。
一群奴隶哆哆嗦嗦的开挖,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森森白骨。
“啊!”骤然后退,无论鞭子如何抽打,始终不见奴隶上前。
“你们,快动手!”指着挥鞭的一干将士,“大白天的,哪有鬼神敢肆意妄为!”
“夏刺史此言差矣,已死之人,动作可不要太大,万一冲撞了鬼神,后果可要你夏刺史负责。”冷声驳斥,背手而立,一袭白色,在晨光的照射下更显格外神圣,望着眼前身着男装的灵女,将士不免心中安定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