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久,仿佛与进入的时间相同,周围的毒虫逐渐减少,雾气也越来越稀薄,突然豁然开朗,这雾气,何时开始与所行的方向相悖了?那前方是什么?
出森林的一瞬间,尹尘心瞬间沉到了湖底,那一泓碧湖如同鬼魅,静静的躺在森林的心脏处,波澜不惊,仿佛沉睡的魔鬼,随时会醒来将一切吞并。
洛漓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望着眼前的镜湖,不敢置信,理智似乎被吞并了一般,转身回到森林,尹尘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再次拉进了森林,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指南针却是指向了南方,这回去的路瞬间变成了进入的路,而镜湖却真真切切的被抛在身后,不安感一次一次的挑战着尹尘的神经,害怕同样的结果,却偏偏还是同样的结果,镜湖一如既往,像是阴魂不散的魔,无论如何背离它,它始终在森林的尽头安静的等待着二人的自投罗网。
精力已经耗尽,食物已经所剩无几,洛漓站在镜湖旁,一言不发。
“我们不能这么盲目的走,”尹尘头脑飞速转动,“到底是什么原因?”
“在罅隙之地,那种迷失感只是因为方向无法辨别,而此刻,能清楚的辨别方向,却仍然原地踏步,到底为何?”洛漓眉头紧锁,想要从中捋出一丝头绪,却越是细想,越是一团乱。
天色已经接近朦胧,尹尘安慰道,“我们需要从长计议,现在天色已晚,镜湖附近不宜久留,我们回到汤泉,再作打算。”
雾气漂浮的温泉附近,篝火再次燃起,尹尘面向洛漓而坐,手中的石子熟练的将脑海中对南汤之地的全景摆放出来。
“这是镜湖。”将手中的一枚石子放入中心,“我们所走的方向一直朝北,遇到镜湖之后却改为朝南,若一路朝北,遇到镜湖时不改变方向,有没有出去的机会?”
洛漓恍然大悟,且不管这一幕如何发生,若是朝北走,再折回南,当然一直在原地打转,只怪自己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着了这鬼地方的道,“朕真是糊涂!”
“你不要自责,我也是猜测,若是行不通,还得从长计议,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失了信念,若连自己都放弃了,就真的走不下去了。”
抬头,女子一脸坚毅,那种不认输的表情让洛漓突然的心疼,望向尹尘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柔情,“明日再试,你累了,先睡会,朕守着你。”
☆、第十八章 石破天惊
此刻身在南汤,虽生死未卜,却没有君臣的猜忌,没有嫔妃的试探,于二人而言,也算是安宁之地,彼此都心照不宣,不再提及其他。夜色静谧,汤泉之上雾气缠绕如同天堂,这场景,也不失为另一种享受。
尹尘睡得很不安宁,浅睡之余也不断苏醒,手腕上的秒针滴滴作响,不断提醒着尹尘时光的流逝,指针指向12时,尹尘坐起,“你睡会,我守着你。”
洛漓也不再推脱,明日还需对付许多,养精蓄锐是必不可少,大方的躺下,枕在双手之上,微微阖上凤目,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二人再次站到了背离镜湖的入口处,相视点头,默契的牵起手,毅然决然的走进森林,瘴气弥漫在二人身侧,蠕动的白虫缓慢向二人靠近,不断加快脚步,想要迅速摆脱这令人令人作呕的东西。预想的镜湖仍然在森林的尽头,如同等候多时的地狱,任你如何挣扎,始终会回到它的掌控。有了预想,可眼见为实的一瞬间,骨子里的恐惧却是无法避免的。继续北行,到达汤泉,游过温暖的温泉,迅速攀上岸边的石壁。
尹尘熟练的攀岩技术让洛漓为之一怔。望着灵活移动的身体,每一个动作仿佛经过千锤百炼一般,专注的眼神不断寻找每一个落脚点,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不是有内力护体,洛漓恐怕也会落后于她。
岩壁另一侧,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森林,雾气将树木之间的空隙紧闭的填充,仿佛进去之后便会窒息一般。但北行的路径并未有一刻的停顿,二人拖着湿哒哒的衣服面无惧色的走进,求生欲被无限放大,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
雾气的流动不断增加,白虫也开始躁动不安,没有了之前的贪恋,虽欲追逐,却似乎在惧怕什么。尹尘停下脚步,俯身蹲下,让洛漓不免有些疑惑,“还不快走?”
“你看,似乎有什么不妥。”
话一出口,洛漓也意识到了一丝诡异。树木根部的白虫不断向后退缩,头部的黑点如同眼睛一般,在洛漓蹲下身子的瞬间看清了地面,衣襟上的水滴“啪嗒”一声滴在白色上,瞬间白虫浑身抽搐,两头向中间不断重复的卷缩又绷直,而周围的虫子也似乎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与它的接触,仿佛有思想一般。这幅情景让尹尘不寒而栗,浸透泉水的衣服紧贴着后背,仿佛这蠕动的东西已经爬到背部,不禁打了个冷战。慌忙起身,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改变了方向,指南针的红色一如既往的指向背离南方的北边,而继续北行,却是由之前的顺流变为逆流,一种不安迅速爬满每一根神经末梢,可那一丝倔强仍然驻守在心底的最深处,犹如种子一般不断生根发芽。每走一步就会在心里暗暗告诫,“没事的,没事的。”
雾气开始消散,眼前的景色慢慢呈现,不断成形,忽然,脑海“砰”的一声,来不及思考,便膝盖一软,生生的跪在了森林边缘。
镜湖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巨大的黑洞要将人的意识消耗殆尽,周身冰冷,眼前逐渐模糊,似乎看到了镜湖的冬日景象,雪花漫天飘散,如同舞动的精灵,将整个湖面盖上了一层白色,那席明黄一脸决绝,“为什么是她?朕说了,她,你同朕一样,都要保护!”
“我为何要保护她?”胸口一阵压抑,突然嗓子一阵腥甜,来不及叫喊,就昏倒在地。
濒临边缘的绝望,也是难为她了。洛漓抱起昏倒在地的女子,走向温泉附近。
醒来时漫天星辰。
温泉汩汩的冒着水泡,篝火滋滋的燃烧着,森林边缘依稀笼罩着雾气,一波一波,仿佛要将一切吸附吞并。
洛漓眉头紧锁的脸庞转向醒来的尹尘时,瞬间柔和下来,“你醒了?”
白天的记忆苏醒,“为什么?你还能这般坦然?”如同失去了牵线的木偶,声音没有一丝情感,在空旷的四周回荡着。
“不是能这般坦然,是必须要坦然,”洛漓望着已经绝望的面容,空洞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若连朕都陷入绝望的深渊,如何带你走出这牢笼。”
“都是我害了你,”声音没有一丝平仄,仿佛话语从胸膛里直接说出,未经思考一般,“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到这南汤之地,你是南凌的君王,心系百姓和天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如何心安。”
“你在关心朕?”无意的担忧被洛漓捕捉到,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似乎没有听到如此暧昧的询问,尹尘只是不语,眼神若有若无的盯着前方,渐渐的,眉头紧锁,白天的一幕幕仿若碎片,不断在脑海中拼凑,只是须臾间,绝望就被一抹坚定取代,“我一定将你带出这鬼地方。”
“你这女人,让朕找不到一丝存在感!”不满女子的说话方式,正欲继续开口,只见尹尘将玉指竖于朱唇间,“嘘,别吵。”
为何会在原地兜圈子呢?明明能够辨别方向,明明一直在直线行走,为何雾气会瞬间改变流动方向?若是方向没错的话,难道?
“难道是这南汤在移动?”话语一出,两人突然对视。
牵起洛漓的手掌,食指点向手掌中央,不断向边缘滑动,“假设我们朝北行走,走到一半时,南汤旋转,南北两极相互交换。”缓缓转动洛漓的手掌将手指指向转动到对立的方向,自己的食指却继续刚才的行走方向,“如此,无论怎样行走,最终一定会回到镜湖。”
抬起头,望向洛漓。
“可这两级转化,为何朕完全感应不到?”
“因为我们身在南汤,以南汤地面为参照物,我们是静止的,转动速度的向心力虽有,却被其他事物所分神,根本无从感知到。”望着一脸疑惑的洛漓,尹尘不知如何解释这些专业术语,只是举例询问,“跨越森林的途中,我们可曾有阻碍?”
“若说阻碍,行走其间不断有白虫靠近,动作最慢,却也不能不防。”似乎明白了什么,白天的一幕幕立刻浮现到脑海中,“昨日你停下之后,雾气就突然改变了方向,难道就在那时?”
“没错,这白虫就是这南汤掩饰移动的障碍物。”尹尘大胆揣测,“白虫对人体敏感,因此会不断靠近,而行走之人为躲避白虫会加快脚步,断然不会有后退的念头,只想着快点离开,怎会有心思关注这地面是否在移动!”
洛漓眼中泛起了希望的光彩,“若是在移动之时停止脚步,结束之时反其道而行,是否能够离开?”
“若猜测正确,理论上可行!”尹尘也恢复了士气,可是瞬间又是一脸担忧,“若中途停止,这白虫如何对付?”
“可记得昨日那白虫对汤泉的反应?”洛漓嘴角微微上扬,“万物相生相克,为何森林中会有白虫,而这汤泉附近却如此清雅?”
反问的语气让尹尘豁然开朗,这汤泉之水,便是那白虫的克星!
☆、第十九章 苦肉之计
经过一夜的休整,身体已经恢复,但是空腹一日让胃部一阵痉挛。此刻已经弹尽粮绝,若是再耽搁,恐怕真的会葬身于此了。
二人离开之前将全身浸泡在泉水之中,确保衣襟浸湿之后,迅速回到镜湖,开始了又一轮的试探。
雾气弥漫周身,潮湿的气候让衣物不容易风干,却正好如二人所愿。同样的时间,同样白虫最多的地段,仔细观察,却发现雾气的流动开始紊乱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方向。
“停下。”洛漓死死地抓住尹尘的手,掌心渗出细密的汗液,俯下身子,却发现白虫虽如昨日那样躁动不安,却仍然想要不断的靠近。
越来越多了,白花花的无骨之物聚集在身后,仿佛森森白骨在不断的蠕动,但是觊觎二人身上的汤泉之水,也不敢造次。
逐渐的,雾气的流动趋于平稳,方向已经彻底与来时相反。时机已经成熟,转身,大片白色阻隔在二人面前,蠕动着向前又退后,似乎在斟酌着是进还是退。
“闭上眼睛,冲过去,这虫子虽有剧毒,却不会要了你的命。”微微皱起眉头,牵着尹尘的手突然的用力,仿佛无声的鼓励。
“嗯。”闭上眼睛,深呼吸,“冲!”
过了这段路程就出去了,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脚下软软的触感刺激着全身,尸体破碎的声音无疑是心理上最大的折磨,黏液绽开,“噗嗤噗嗤”的声音让双腿发软,却不敢停下,只想着快点过去,却不想被一次次的挑战,仿佛没有尽头。
真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尹尘无法描述是何感想,仿佛从冗长的梦境中苏醒,炎炎夏日的日头明晃晃的刺激着双目,下意识的用手遮住。马车停在路边,守在外面的人不敢置信的看着狼狈的二人,慌忙过来,“君上,您没事吧?”
并未多言,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马车,许久,终于恢复往日的凌冽,“无事。”
坐在马车中,尹尘还沉浸在方才一幕,此刻虽已经更衣,但脚下仿佛还有透明色黏液一般让她如坐针毡。
突然马车一顿。
来不及思考,手被瞬间牵起,跳下马车的一瞬间利剑如雨瞬间朝马车袭来,若是晚一步,定会如万箭穿心。脚下还未站稳,又是一剑,竟硬生生的将二人分来,顷刻间数十名黑衣人将洛漓团团包围,还未喊出,肩膀骤然一疼,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眼睛被黑布蒙住,双手禁锢在背后,四周摇摇晃晃的,仿佛在马车中,欲坐起身,突然一阵急风划过脸庞,肩膀上挨了一掌,又骤然倒下,嘴角溢出的血顺着下巴流到白色衣襟上,尹尘始终没叫一声。
“果然是硬骨头,难怪有能耐走出这南汤之地!”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被人居高临下的望着让尹尘很是不满。
“你是何人?”快速转动着大脑,搜索可能的行刺之人。
“我是何人你不需要知道,雪赤都毒不死你,竟然被压制住了,可见这南凌君上对你是情深意重啊!”不屑的讥讽,“若是我杀了你,你说洛漓会怎样?”
“你是下毒之人?”声音不免抬高了几分。
“你这种人配我亲自动手吗?”话语中尽是鄙夷。“只怪你误了我计划,所以你该死!”
若是想杀她,不必费尽心思绑架她,可见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么大费周章的劫持她,到底有何目的?
“洛漓呢?”
“我迟早会杀了他!只不过还不是时候。”话语间充满狠戾。
马车停顿,瞬间被人拉出来,刚才那一掌挨得不轻,尹尘还未缓过神,已经被扔进了一间茅草屋,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看紧她,明天继续赶路,出了任何差错提头来见我!”
“是!”
过了许久,大门被打开,尹尘靠在墙角边,瞬间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南汤到现在,自己还滴水未进,胃中早已空空的没了知觉,此刻竟不自觉的咽了口水。
禁锢的手被解开,却一时间抬不起劲来,“快吃饭,不要耍花样!”
门再次关上。解开眼前的黑布,一时间眼前一片模糊。许久之后,终于适应了黑暗。四处寻望,只有一间窗户,木板交错相钉,只有几丝缝隙。月色如银,竟给自己创造了条件。
抬起手腕,晚上11:30。站在窗边巡视,门边有四人,窗边两人。看站姿,基本是被调教过的死士。
走到饭菜旁,端起碗闻了一下,无异样。此时早已饥肠辘辘,狼吞虎咽的将饭菜吃了个底朝天。修养片刻,感觉恢复了知觉,于是计上心来。
只听见“砰”的一声,碗应声而碎,茅屋中传出一阵凄惨的叫声。
“不好!会不会自尽?”死士慌忙打开门,发现女子躺在地上,一只手拿着已经摔破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