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博今道:“不是这种方式,是……Z说的方式。”
“他说什么方式了?”
“合作。”
赵拓棠笑了,“怎么合作?你们是出钱还是出人?”
凌博今道:“Z手里握着点东西,你知道的,是很重要的资料。”
赵拓棠道:“你是说菲律宾的冰爷?”
凌博今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来,不由看了眼坐在旁边成云妹。
成云妹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好似对他们的谈话完全没有兴趣。
“怎么?还是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赵拓棠问道。
凌博今道:“他究竟知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说穿了,我只是个想从中间分点利润拿点好处的跑腿。”
赵拓棠冷笑道:“你倒是掂得清自己的分量。”
凌博今道:“这算是我的特长。”
“可这种特长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赵拓棠道,“你要是会哼了两个小曲儿,还能哄我开心地笑笑,你要是会开车,还能当个司机,再不济,你要是会看眼色,还能帮端茶递水……”
他刚说完,凌博今就起身从柜台拿了个水壶过来帮他倒水。水壶的壶嘴不短,难得他倒得滴水不漏。之后他又掏出驾照道:“开车我会。唱歌也可以,不知道赵先生喜欢听哪一种?”
赵拓棠眯起眼睛。
成云妹突然道:“你擅长唱什么歌?”
赵拓棠道:“歌不是应该由别人来点的吗?”
成云妹道:“甜蜜蜜会唱吗?”
凌博今清了清嗓子,张口就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他唱得太顺,一句词都没忘,以至于赵拓棠不得不去看成云妹,似乎怀疑她是否与他事先串通好的。
成云妹也是一脸讶异,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解围竟然解到了点子上。
赵拓棠随即打消怀疑。串通是不可能的,因为唱歌是他提出来的,凌博今和成云妹事先不可能知道。除非,成云妹之前听凌博今听过甜蜜蜜,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凌博今一曲唱毕,喝了口茶,眼巴巴地看着赵拓棠的反应。
赵拓棠抬手鼓掌,“是个人才。”
凌博今憨笑道:“还要请赵先生多多提携。”
“其实公务员是铁饭碗,我这口是破饭碗。你真的考虑清楚要抛弃你的铁饭碗,来吃我这口破饭碗?”
凌博今道:“您说笑了,谁都知道你手里的是金饭碗。”
赵拓棠道:“有风险的。”
凌博今道:“当警察也一样有风险。”
赵拓棠道:“至少不会进监狱。”
凌博今道:“不一定,也许我会。”
赵拓棠目光一凝,“你倒是对自己的前途看得很清楚。”
“有得必有失。”凌博今口气坚决道,“从我答应Z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吗?”赵拓棠不痛不痒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坐直身体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具体怎么做我会再和Z联系。为了避免你在出手前就被警察盯上,我希望你能够控制来这里的次数。还有,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云妹的关系,但我希望知道的人数你能控制在两个之内。”
成云妹从坐下以来,第一次转头看他。
凌博今问道;“包括你吗?”
“如果你愿意算上,我也没有意见。”赵拓棠耸肩。
凌博今看看他,又看看成云妹,然后站起来道:“好的,我和Z会等你的好消息,我先走了。”
赵拓棠在他迈出三四步之后,突然道:“让你师父下次发邮件不要发得那么简洁,我讨厌猜来猜去,玩文字游戏。”
凌博今脚步一顿,满脸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默认似的推门而出。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成云妹才轻声道:“你不信他?”
赵拓棠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我只是想考验考验他。”
成云妹低头看着他的手,幽幽道:“你信我吗?”
赵拓棠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成云妹道:“你每次心虚或是生气的时候,就会避开我的目光。”
赵拓棠转头看她,“我只是在思考。”
成云妹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
赵拓棠慢慢地握起拳头。
“听说连觉修有新电影上映,反响不错。如果快点吃晚饭的话,应该能在十点之前回家。”成云妹状若漫不经心地说。
赵拓棠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
凌博今坐在出租车里,心依旧狂跳着。
最后那一幕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知道赵拓棠是在试探,所以故意含糊态度,让对方吃不准自己的反应究竟属于默认还是将错就错,但做归做,做完后他对赵拓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却一点把握也没有。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宁可让赵拓棠误会刘兆,也不希望将师父卷进来。虽然大多数时候常镇远看上去非常坚强,强得固若金汤,但有时候他又会恍惚地觉得他很脆弱,千疮百孔的脆弱。
他晃了晃脑袋,摇下车窗,让风吹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64、“杀气”腾腾(三)
赵拓棠与凌博今的谈话被刘兆带着一批警察一个字一个字地掰开来分析了。
赵拓棠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和知情人Z合作?
刘兆翻来覆去想了三个晚上,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嘴角了,才斩钉截铁道:“是了,我看是了。”
是才有鬼。
常镇远抖着刚拆掉石膏的腿,不屑地想:赵拓棠是怎么一个人?手段比王熙凤犀利,心思比林黛玉敏感。卖成云妹面子见一见凌博今还行,要用他起码还得过五关斩六将。
正想着,刘兆就收到一封电子邮件。
自从常镇远放开胸怀之后,知情人Z的邮箱就由刘兆亲自负责。
“他说过两天有批货,想问问我们内部有没有收到风声。”刘兆道。
大头摩拳擦掌地站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老虎去,我们商量商量怎么干它一票!”
刘兆道:“回来!胡闹!”
王瑞拉住被吼得一头雾水的大头道:“师父,指不定是个陷阱。我们先合计合计再说。”
刘兆道:“你看看你,还没你徒弟懂事。”
“他懂事?他懂事我还是董事长呢。”大头悻悻地坐下。
刘兆看向抖着二郎腿的常镇远,“你怎么说?”
常镇远正思忖着下班后去哪里理头发,闻言想也不想地回道:“我觉得都挺有道理。”
刘兆一挑眉。
凌博今立马接话道:“这事儿的确不好猜,要不咱就先听听风声,看老虎那里有没有动静。”
竹竿点头道:“我觉得和尚说得有道理。”
刘兆道:“那就这么着吧。”
“下班了?”小鱼儿收拾东西就跑。
“她急急忙忙上哪儿去呢?”刘兆指着她一溜烟就不见的后背问。
大头道:“约会呗。头儿你是修成正果了,我们这群可还裸着呢。”
刘兆道:“去!”
竹竿道:“小鱼儿今天见家长,要是这关过了,那事儿就算成了,我们就等着攒钱送红包吧。”
从警局里出来,大头神情很是落寞。
王瑞道:“师父,你不是暗恋小鱼儿吧?”
“你师父是这种人吗?”大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咱一个大老爷们,真喜欢当然是明恋。可惜人看不上我。唉,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也是啊,一个单位的,不好处理关系。”
“我瞎说的,还真有啊。”王瑞表情有点微妙,“要不咱找个地方喝一杯?”
常镇远道:“我去理发。”
大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好不容易我们四个聚会,理什么发?大男人嘛,头发长点那是潇洒。觉得不方便的话,我给你这个。”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根橡皮筋。
常镇远道:“你哪来的?”
“哦,捆盒饭的,我顺手揣兜里。”
常镇远将橡皮筋往垃圾箱一丢,“上哪儿吃?”
“你知道的……”大头拼命冲他抛媚眼。
常镇远无力道:“老油条……”
老油条还是那根老油条。
王瑞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一屁股坐下就自顾自地扯纸巾擦桌子。
大头照例和老板套近乎。看两人的热乎劲儿,常镇远估计好事将近。
凌博今突然伸手抓住王瑞的胳膊,“再擦桌子的漆都给擦没了。”
王瑞放开手,冲老板扯着嗓子喊道:“大碗的牛肉面!”
大头一边挥手一边呵斥道:“急什么,我这不正给你点着么。牛肉面四碗,两份煎饺,四个茶叶蛋。”他熟门熟路地抽了两瓶啤酒和四个纸杯过来,“这几天精神都绷得太紧了,今天放松放松。别客气,放开怀吃,都算我的。”
王瑞道:“真豪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老板呢。”
大头诧异地看他了一眼,“你怎么了?”
凌博今用胳膊肘撞了撞王瑞,打圆场道:“他生理期。”
大头倒酒的手一抖,看向常镇远。
常镇远不爽地摸着头发,懒得理会他们那点儿小心思。
不一会儿,煎饺、茶叶蛋和面都端上来,四张嘴呼噜呼噜吃着,气氛沉闷。
常镇远想着自己的肚子,吃完牛肉面就停口,然后站起来来回踱步。
大头道:“你走啥?”
“练走路。”常镇远走了几步,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理发店,店门口还有那种老式的旋转灯箱。以庄峥的性格,宁可披头散发也不会进这样有技术风险的地方,可常镇远却不由自主地来到门口。
理发师倒是比想象中的年轻,身板瘦小,染了一头黄毛,看到有人进来立刻收起手机,笑呵呵道:“理发?”
常镇远盯着他,慢吞吞道:“要是剪坏了……你就别干了。”
理发师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大概头一回遇到这么惊悚的开场白。
常镇远走到洗头躺椅那里,随手拿下一叠毛巾,挨个铺好才躺上去。
理发师站在洗头盆边上,无比认真地调试着水温。
这样的店收费都不高,所以服务相对而言也没那么周到,洗头就是洗头,并不附带头部按摩或是掏耳朵等服务,一般也就五六分钟收工。但这次理发师足足洗了一刻钟,等凌博今找来时,常镇远才刚刚坐到镜子面前。
“他们回去了?”常镇远舒服地闭着眼睛。
凌博今道:“王瑞喝大了,大头先送他回去。”
常镇远看上去不是很强壮,但架不住那股蛮横的架势,理发师心里本就有点渗得慌,一看又来一个,下手就更慢了。原本十几分钟能搞定的头发,磨磨蹭蹭半个小时还没剪完。
凌博今一打杂志翻完,正打算重新翻一遍,把本来过滤掉的内容也捡起来看一看,就听常镇远手机响起来。
当警察以后,常镇远对自己手机铃声变敏感了,以前除了赵拓棠和徐谡承,很少有人在晚上打扰他。他接起电话,是励琛。
但电动理发器动静太大,他把音量按到最大听了半天都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只好先摆手让理发师停手。
“你说什么?”他问。
“朋友送了点海货,挺新鲜,我给你送点……”砰!冷硬的枪声打断励琛未尽的话语。
“喂?”常镇远从椅子上站起来。
凌博今道:“刚才那声音是不是?”他坐得不远,隐约听见,但不清晰。
理发师颤声道:“像枪声。”
凌博今和常镇远同时转头看他。
理发师抖了抖,身体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凌博今立马掏出手机,“他现在在哪里,马上通知附近的同事过去!”
常镇远虽然不愿意蹚浑水,奈何这次浑水自动缠上了他,不由得他选,只好说:“估计不是在我们门口就是在来的路上。”
凌博今打完电话,看到常镇远又坐下了,忙道:“你不走吗?”
常镇远指着头顶那翘起来的一撮,道:“还没推平。”
“……”
头发最终还是没有达到常镇远的理想状态,在赶去的路上,他一直对着出租车的后视镜打量自己的发型,并对那高出几厘米的几根头发耿耿于怀。
车在半路,收到消息的刘兆就打电话过来,“找到了,在幸福田园门口,幸好当时有一群警卫在门口,所以只伤了胳膊。”
凌博今问道:“凶手呢?”
刘兆道:“对方手里有枪,警卫没敢追,给逃了。刚刚东城监狱传来消息,陈强富那四个被抓的手下跑了两个。现在狱警正送照片过去让警卫认人。”
65、“杀气”腾腾(四)
常镇远和凌博今在幸福田园门口下车时,大头正和几个警察一起分开给保安做笔录,看到他们立刻走过来。
“这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大头喝过酒,眼眶泛红,但精神极好,“还在大门口干上了。”
常镇远道:“怕耽误你过六一儿童节?”
“去。”大头压低声音道,“那个励琛是不是奔你来的?”
常镇远看他一眼。
大头道:“行了。你认识他又不是什么新闻。”
常镇远岔开话题道:“录口供了没?”
“我倒是想,不过手头没麻醉药剂,所以先送去医院了。”大头道,“保安录了口供。案犯有两个,都是男性。一个保安看到其中一个的脸,确认是监狱里跑掉的章长发,另外一个虽然没看清楚,但是比较两人身形,估计在一米七二左右,这和章长发一起越狱的逃犯陈大海特征相符。所以初步推测行凶的两个人就是今天从东城监狱跑掉的章长发和陈大海。哦,忘了说,他们俩就是侯元琨义子陈强富的同伙。”
凌博今道:“侯元琨和励琛不是合作关系吗?”
大头道:“这谁知道呢。像他们这种人窝里反是常事,利益分配不均什么的。”
常镇远盯着地上的血渍,无意识地摸着下巴,“这两人原先是做什么的?”
大头道:“能做什么,跟着陈强富混饭吃的小混混呗。”
常镇远道:“家里有亲人吗?”
大头愣了下,想了想道:“听说章长发结婚的时候,陈强富送了一万块钱。那应该是有老婆的人。”
常镇远缓缓道:“有老婆的人越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