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上班,常镇远明显心不在焉。当然,这一点出了凌博今之外谁都没有发现。能让一向面不改色的常镇远变色显然是一件愉快的经历,凌博今上班时候一直偷偷地观察着他,连技术部门把破解掉蒋晓QQ密码,拿到聊天记录这件事都没转移他的注意力。
最后还是小鱼儿看不过去,嚷嚷道:“喂,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个看手表发呆,一个看手表发呆的人发呆?”
技术部同事笑道:“这种事我有经验,多半是因为……欠房租!是吧,和尚弟弟,你是不是快到月底所以手头紧啊?告诉哥哥,多的没有,十块二十块的,尽管问哥哥来拿!万恶的地主啊,看把我们英俊的和尚弟弟折磨成什么样了。”
小鱼儿道:“你也忒抠门了吧?十块二十块?你怎么不说十万二十万呢?”
技术部同事大叫道:“你这是逼着我卖血啊。”
小鱼儿道:“得了吧,你卖血卖不到这个价,去卖肉吧。”
技术部同事哇哇大叫起来,“这年头女人怎么都这么市侩啊!”
“女人怎么了女人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啊,说不清楚姐姐我让你竖着进门来,零零碎碎地出门去!”小鱼儿叉腰瞪着他。
技术部同事道:“没说姑奶奶您!我又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是说蒋晓啊。你猜我在她记录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小鱼儿意兴阑珊道:“艳照啊?”
“……”技术部同事道,“五档朋友分类。”
“什么意思?”
“第一档叫没戏。第二档,叫吊着。第三档,叫可以发展。第四档,叫上钩。第五档,叫上岸。”技术部同事掰着手指头数。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男人?”
技术部同事道:“哦对了,还漏了一个品种——其他。这还不是最那啥的,最那啥的是,这五档旁边还有标准。比如上岸里唯二的两个,一叫帅哥哥,括弧,奥迪A6。一叫大叔,括弧,两处房产。”
小鱼儿道:“这蒋晓家境不错啊。何必呢?”
技术部同事道:“这叫人各有志。要不你当初咋就不选我呢?不就嫌弃我的笔记本是二手市场淘来的吗?”
小鱼儿道:“滚!我那是嫌弃你电脑呢?我那是嫌弃你整个人像二手市场淘来的!”
“我不跟你们玩了。反正资料都在这里,还有她有一个博客,上面放了不少照片和诗,你们自己看吧。我先回我的二手市场了。”
技术部同事哼哼唧唧地走后,小鱼儿看向一声不吭的两个人,“喂,你们不给点意见?”
常镇远道:“情杀吧。”
小鱼儿道:“来点有建设性的。”
常镇远道:“凶手是个男人。”
小鱼儿道:“和尚你来。”
“师父说得对。”凌博今表现得相当狗腿。
小鱼儿眯起眼睛道:“你不会真的欠他房租吧?”
凌博今看了常镇远一眼,嬉皮笑脸道:“是啊,分期付款,可能每个月的工资都要上缴。”
小鱼儿啧啧道:“你那不是交房租,你那是孝敬吧?”
凌博今憋不住地笑。
常镇远翻着蒋晓的博客,突然指着其中一个用户道:“你觉不觉得他的衣服很眼熟?”
凌博今和小鱼儿同时凑过去。
凌博今想了想道:“好像在摄像记录里见过。”
小鱼儿道:“为情所困。嘿,这名字挺文艺。”
凌博今道:“蒋晓的QQ名叫什么?”
常镇远道:“情淡似水。”
小鱼儿道:“她倒是挺诚实。”
凌博今道:“她的好友里能找到吗?”
小鱼儿道:“从那什么没戏开始找。”
常镇远把所有都一个个查下来,摇头道:“没有。”
凌博今道:“会不会对方已经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常镇远道:“那怎么办?”QQ他会用,却不常用。
小鱼儿笑眯眯道:“查聊天记录。”
106、“信誓”旦旦(五)
聊天记录被翻出来,果然有为情所困,足足六十几页,好几次时间都是凌晨。
小鱼儿边看边惊叹,“蒋晓真是情圣。”
常镇远对那一大段对他来说像小孩子过家家酒一样无趣的打情骂俏没兴趣,直接看最新时间,“为情所困要来找蒋晓。”
凌博今疑惑道:“蒋晓不是把他列入没戏的行列吗?为什么还要和他见面。”
小鱼儿道:“你没看到为情所困说的最后一句话吗?我一定会给你今生最大的惊喜。如果一个喜欢你的人对你说,要给你今生最大的惊喜,你觉得是什么?”
凌博今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常镇远一眼,微带羞涩地说道:“可能是,一起见父母?”
小鱼儿道:“虽然差了一点,也差不多了。”
常镇远道:“求婚?钻戒?”
小鱼儿道:“求婚嘛,戒指是必须的。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至少蒋晓觉得这个为情所困会带戒指来。”
凌博今看着为情所困在博客的头像道:“拍摄的角度不清楚,很难找到人。”
“但是我们有他的QQ号不是吗?”小鱼儿道,“我可以想办法查对方的IP地址。”
常镇远对QQ懂得并不多,点点头回到座位正打算看会儿报纸打发时间,就看到刘兆从外面走进来,顺手关上门道:“今天晚上有行动,你们早点吃饭。”
凌博今道:“什么行动?”
刘兆看了他一眼道:“到时候会通知的。”
凌博今无奈地看向常镇远,发现常镇远正皱着眉。
刘兆道:“你们晚上有事?”
凌博今道:“我哥今天过来。”
“那让他多住几天。”刘兆顿了顿道,“对了,你哥也是警察吧?好像是在……N市?”
凌博今点头道:“是啊。他过来抓逃犯。”
刘兆笑道:“听说你们是双胞胎,像不像啊,让你哥多留两天,我们一起吃顿饭见个面。”
小鱼儿叫起来,“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吗?”
凌博今憨笑道:“见到就知道了。”他转头看常镇远,常镇远眉头已经松开了,盯着小鱼儿坐着的椅子脚,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兆道:“对了,大头早上打过电话来,说很想你们。”
小鱼儿笑道:“算他有良心,度蜜月还能记得我们!”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中午。
小鱼儿跑到技术部,技术部同事们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查出为情所困的身份。“二十二岁,在一家网吧当网管。”小鱼儿拿着资料回来,凌博今、常镇远和刚出外勤回来的竹竿正在吃盒饭。
“我刚才让人打电话给那家网吧了,确认蒋晓出事的前一天,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但是只呆了四天就回来上班了。”小鱼儿道,“很有嫌疑。”
凌博今道:“明天我们就去找他。他在哪个城市?”
小鱼儿笑道:“你猜?”
凌博今脑子转得飞快,结合她的笑容猜测道:“N市?”
小鱼儿摇头。
凌博今道:“哪里?”
“M市。”小鱼儿抱胸道,“那不是你家乡吗?啊,对了,王瑞好像也是M市的人。”
凌博今道:“他一定会以为我是被他吃了不甘心,所以跑回去要债的。”
小鱼儿大笑。
四个人很快吃完盒饭,然后留在办公室待命。
五点钟,刘兆和童震虎带着几个缉毒支队的人走进来。不用他们开口,常镇远等人心里都有了数。
童震虎不等刘兆关上门就骂道:“娘的!终于等到收网的日子了!庄峥、赵拓棠、侯元坤,这些毒瘤一个个都要被铲除掉!”
常镇远坐在沙发上。作为被窝里反干掉的老大,他对自己每次在这种情况下被提及而稍感不满。
刘兆道:“具体抓捕任务由缉毒支队同事负责,我们主要负责捞外围的小鱼。比如说鲁阳光的手下,比如贪辉、臭水张之类的。”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常镇远,“这张是名单,只要上面有的名字,就一个都不许放过!”
童震虎道:“你们先到鲁家村外面等着,等侯元坤落网就行动。”
刘兆道:“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的话,就出发!”
名单上足足有二十几个人,常镇远他们不得不开一辆小轿车,三辆面包车过去。
凌博今不等别人把车钥匙给他,就自发地钻进常镇远车里。
常镇远看了他一眼,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后座又进来一个缉毒支队的人。
车一路奔驰。
路上,凌博今想给徐肃诚打电话,但想了想,没动手。不吃饭的事之前已经发过短信了,就算之前没收到短信,现在没看到人应该能知道。
五点钟是车最堵的时候,幸好他们出城,路上倒不那么拥挤,排了两次长龙,紧赶慢赶地在五点四十分钟左右到了村外。
怕鲁家村里的人察觉到动静,他们都停车的位置离村入口还有一段距离。
常镇远点了根烟,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发呆。
凌博今倒是想和他聊天,但后面坐着个外人,始终不方便,只好和那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那人叫小朱,倒是很能聊,一会儿说最近房价好像涨了,以后娶老婆难,一会儿又说二零一二来的时候,他打算背个行囊去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避难。
他一个人说得起劲,凌博今听得昏昏欲睡。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凌博今人一下子惊醒过来。他接起电话,随即讶异道:“哥?不是,我不太清楚,你等等,我问问。师父,远海路上有没有一家日本料理店?”
常镇远沉默了下,在旁人看来是沉思,但他知道,他是在掩饰自己一刹那涌起的情绪,“有。在一条巷子里面,旁边有理发店。”
凌博今照实说了。他挂下电话,冲常镇远笑道:“师父知道得真广。”
不是他知道得广,而是这家店曾是他最喜欢的日本料理店之一。价格公道,货真价实。老板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不喜欢把生意做大,也不愿意打广告,所以114上查不到它的地址,只是靠熟人带熟人的方式宣传。
以前他带徐谡承去吃过两次。
他的思绪突然中断,又回到那通电话上来。
就算那个人还是徐谡承,也不是那个徐谡承了。
常镇远慢慢地吐出烟圈。
将近八点的时候,刘兆的电话终于打来。凌博今等人打开车门就往村子里冲去。常镇远施施然地跟在后面,就算他接受了自己警察的身份也不等于他会为这份工作卖命。心底根深蒂固的利己思想不是一次重生能够改变的,他最多卖脑力和体力来换取正常生活的机会而已。
鲁阳光等人没有防备,一个都没逃走。
鲁阳光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条裤衩,衣服还是后来个强套上去的。他看到凌博今,鼻子哼哼响了两声,眼里满是恶毒,看到常镇远时,这种恶毒几乎化作毒汁喷在他脸上。
常镇远走在他身边,慢悠悠道:“对警察来说,被罪犯厌恶是一种光荣。”
鲁阳光呸了一声,却不再瞪他了。
常镇远心里很舒坦。不管是警察也好,黑势力老大也好,看到自己的敌人郁闷总是一件开心的事。虽然随着自己立场的改变,敌人和朋友的位置也改变了。
把他们押回警局之后,他们这队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凌博今正和常镇远往外走,就收到一条徐肃诚发来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结束,他在那家日本料理见面等。
107、“信誓”旦旦(六)
常镇远熟门熟路地将车停在远海路上唯一的停车库里,然后和凌博今一起从地下出来。暖洋洋的夜风吹在脸上,就像棉花轻轻挠过,说不出的舒服。
凌博今看着街道两旁稀疏的灯光,随口道:“这里地方挺偏僻的。”
“嗯。”挂在日本料理店门前的两盏红灯笼依稀可见,常镇远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凌博今按原来的速度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疑惑地回头看着他。自从脑袋受过伤剃光头之后,他的头发就留得很短,头发只有几厘米长,干净帅气,越发与记忆中留刘海的徐谡承相左。
如果,他不是长着这样一张脸的话,他绝对不会将他们两个人想到一起的。
常镇远将手从裤袋里抽出来,缓缓地往前走道:“看到一道题,我没答上来。”
“什么题?”凌博今很感兴趣。
“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放仇人一马?”
“怎么样的仇人?”
常镇远想了想,才道:“死敌。”
凌博今道:“改过自新?不,应该是绳之以法后改过自新。”
……
以他和徐谡承的情况来说,改过自新的那个人应该算是他吧?
常镇远道:“没有其他可能?”
凌博今道:“这个题目太含糊了,应该多限制一点条件。比如说,是什么原因成为死敌的?能不能化解?其实只要不犯法,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
“其中一个死了呢?”
“……那剩下的那个人就构不成谁的死敌了吧?”
常镇远沉默。
凌博今感慨道:“师父总是有很多心事。”
常镇远道:“嗯,因为我是成年人。”
凌博今失笑道:“所以,师父是因为我是未成年人才有这么多顾虑的吗?”
两人正好走到日本料理店门口,常镇远抬手掀门帘。
凌博今扼腕,早知道应该再走慢一点,至少听到常镇远的表情。
料理店里灯光昏暗,大堂里坐着零星的几个人。
常镇远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圈,然后定在角落里。
那是离洗手间最近的位置,除非人多,不然很少有人喜欢坐在那里,但是徐谡承喜欢,因为那里可以看到门的位置和整个大堂的动静。
现在那里就坐着一个男人。
黑色的风衣,半遮着眼睛的刘海,还有像冰山一样冷漠的表情。
常镇远死死地盯着那张脸,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如果这张脸和凌博今同时出现,他绝对不会认错。即使换了时空,换了经历,换回了他真正的身份,但他身上的气质却一点都没有变,依旧冷漠而稳重,像石柱一样,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