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踹了。”保安急匆匆地跑进来,“赵太太在我们这里留了钥匙,本来是要留给一个叫陈远的人,但你们是警察嘛,你们用好还给我就好了。对了,千万不要动赵太太的东西。不然说不清楚的。”他说着,掏出钥匙开门。
凌博今道:“你随身带钥匙的?”
保安道:“赵太太说陈先生这几天就来了,所以我就带在身上。从这里回办公室老远的。”
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被重新装修过的大堂,墙壁地板都被重新装修过,沙发茶几都换了新,只有吊灯是旧的。
常镇远直奔二楼。
竹竿和凌博今对视一眼,紧跟在他后面。
保安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心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常镇远跑到二楼,一眼就看到主卧室的大门敞开着,从走廊就能看到主卧室的床尾。主卧室的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幅婚纱照,主角是赵拓棠和成云妹。
他讶异地打量着,确定这样的情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第一次看到。
凌博今道:“他们结婚了?”
常镇远道:“也许。”
凌博今道:“好像有什么声音。”转头看到从浴室淌出来的水,立即冲了进去!
浴缸的喷淋头正流淌着细细的热水,成云妹躺在浴缸中,安静地好似睡着了。被利刃割破的手腕滴滴答答地淌着血,血落在地上,绕过地上那把水果刀的轮廓,随着从浴缸里溢出来的水一起朝外流去。
凌博今伸手摸她的鼻息,又摸颈部脉搏,然后冲随后进来的常镇远轻轻地摇了摇头。
常镇远两只脚踩在水里,看着成云妹湿漉漉的面孔,脑袋和心都空空的。没有遗憾,没有悲伤,甚至连懊悔都没有。
她死了,还是死了。
他平静地想。这个女人曾因为姚启隆和赵拓棠的关系,鲜艳夺目地出现在他的计划中,现在,她又因为赵拓棠的关系,决绝果断地中断了自己的生命计划。她的举动是那样突兀又那样在情理之中。
当她的弟弟死了以后,她还有赵拓棠。
当她的孩子死了以后,她还有赵拓棠。
当赵拓棠死了以后,她还有仇恨。
当复仇的动力都消失时,她就一无所有。
其实他这样匆忙的赶来别墅就是因为潜意识已经预感到了眼前这一幕。因为无论顾海发能否杀掉常镇远,她都没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不然她绝对不会落魄到雇佣顾海发当杀手的地步。
竹竿打电话通知刘兆。
常镇远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那封放在茶几上的白色信封。
信封上赫然写着两个刺目的字:遗书。
竹竿见常镇远伸手要拿,连忙阻止道:“等头儿带人来了再动吧,尽量保留现场。”
常镇远点点头,走到门外。
竹竿讶异地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凌博今,道:“阿镖认识成云妹吗?”
凌博今一怔道:“没听他说过。”
“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可能是看到尸体的关系吧。”
竹竿想到成云妹的死状,感叹道:“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死了。”
凌博今回想成云妹对自己的关怀,心头沉重,“我欠她一句对不起,可惜,没有机会说了。”
竹竿道:“也许她的灵魂还在这里,你说她能听到。”
凌博今道:“你相信这些东西?”
竹竿道:“我妈和我老婆信,我多少有点。呵,反正信了也没什么坏处。人多想想下辈子,想想报应,就不容易做坏事。只要小心不被骗钱就好了。”
凌博今道:“骗钱的那些人应该多想想下辈子和报应。”
竹竿道:“我们局里,估计就你师父是一点都不信了。”
“谁说我不信?”常镇远叼着香烟站在门口。
竹竿扬眉,“你信?”
常镇远道:“信啊。”
竹竿道:“信鬼神?”
“信鬼神,信报应,信下辈子。”常镇远一字一顿道。
不止竹竿讶异,连凌博今都有些怀疑。
常镇远道:“赵拓棠和侯元坤不就都遭到报应了吗?”
凌博今道:“是啊,还有庄峥。”
常镇远:“……”人都过世这么久了,怎么还忘不了他呢?
凌博今被瞪得莫名其妙,只能无辜地挠头发。
竹竿道:“成云妹还在屋里呢,别提赵拓棠了。赵拓棠这辈子能找到成云妹这样重情重义的老婆,真是运气。希望他们下辈子好好做人,别走歪路,修成正果。”
凌博今嘀咕道:“重情重义到买凶杀人,这样的女人也很恐怖。”
竹竿道:“你还年轻,你不懂,这是爱情啊。”
“谁说我不懂。”凌博今笑嘻嘻地看了常镇远一眼。
常镇远抽着烟,又到门外去了。
☆、“想入”非非(一)
成云妹自杀的消息立刻震醒了熬了一夜正犯困的刘兆。他火速带着人马杀到,进行现场取证。遗书被当众拆开,常镇远站在竹竿旁边,看着信,听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我不知道顾海发得手了没有,今天早上把钱打进银行的户头的时候,我心里竟希望他懦弱地选择逃避,不要动手。这样,他就可以和丫头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获得我和小飞没有获得的幸福。可是,我始终没有打电话阻止他。我想,我心里又是希望他动手的。为拓棠报仇,也为我报仇。我死后,告诉阿根,让这一切就这样结束吧。不管那个警察有没有死,都让这一切结束。我和拓棠又能在地下见面了,我们也会幸福的。我在红滔滔事务所留了遗嘱,茶馆就送给阿根的妻子,她要继续经营还是卖掉,都随便她。还有……”
后面都是成云妹交代的后事,常镇远没有再注意听,慢慢地退开。
姚启隆死了,庄峥死了,赵拓棠死了,现在,成云妹也死了。如她说的,这一切已经结束。那些恩恩怨怨,那些爱恨情仇,随着他们的死都带到了地下,不再留存在这个世间。
那些人的故事对常镇远来说,也只是一个别人的悲剧故事。
“你是谁啊?”只听窗外一声呼喝。
凌博今矫捷地冲下楼去。
“别跑!”是警察的叫声。
过了会儿,凌博今和警察一起带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上来。
男人惊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捉我干什么?我没有干坏事。”
刘兆道:“听口音,SU镇人啊。”
男人道:“啊,是啊。”
“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道:“看到花园好看,门又敞开着,就进来看看。”
刘兆道:“我不兜圈子,直接说,你认识这里主人?”
“不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犹豫了下才道:“陈远。”
凌博今道:“有点耳熟。”
常镇远道:“保安提过。”
凌博今猛然想起来道:“成云妹交代保安让他把钥匙给你。”
陈远脸色刷白。
刘兆道:“你现在不想说的话,我们回警局去说。”
陈远低下头,一言不发,任凭他们怎么说也不开口。
刘兆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回去警局。临上车,常镇远看到停在别墅门口的车,保安正在那里记车牌号。他问刘兆道:“那是我们局里的车吗?”
刘兆道:“奔驰,怎么可能?怎么?你喜欢?”
“我觉得车牌号很眼熟。”常镇远皱着眉。
凌博今凑过来,想了想,突然叫道:“梁润发的失车!”
他这么一叫,顿时把常镇远刘兆等人记忆的闸门都叫开了。
刘兆连忙道:“快去找车主!”
正送陈远上车的警察道:“这车主就是陈远。”
陈远见常镇远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神情越发慌张。
刘兆道:“陈远,现在不是你来找成云妹的问题了,还有赵拓棠别墅起火案,赵家保姆被杀案,罗长根六人失踪案。”
陈远叫道:“跟我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现在不是你说了算的。上车!”看到破案有望,刘兆一扫疲惫,精神抖擞地坐上车,连常镇远也有了兴趣。
一行人把搜集的证据送到鉴证部门之后,立刻带着陈远进审讯室。
刘兆道:“你现在要知道两件事。第一,成云妹死了,我们现在还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陈远一听成云妹死了,脸上满是错愕,迭声道:“怎么可能?”
刘兆道:“你觉得她不会自杀?”
陈远道:“不,我不知道。”
刘兆道:“那你就是承认认识成云妹了。”
陈远马上闭上嘴巴。
刘兆道:“第二,你开的那辆车是梁润发的车。根据梁润发的口供,在赵拓棠别墅起火的当晚,罗长根打电话叫梁润发出来,与他交换了车。所以,这辆车现在应该在罗长根手里才对,怎么会在你手里?你可以不说,不过罗长根失踪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已经遇害。如果他是被害人,那么开着被害人的车的人会是什么人?”
陈远惊惶道:“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凌博今道:“很少有犯人主动承认是自己杀的人。你想洗脱嫌疑,就必须把事情交代清楚。这辆车哪儿来的?”
陈远面露难色道:“这辆车,我是,是借的。”
“问谁借的?”凌博今问道。
陈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朋友。”
“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有什么联系方式?”凌博今的问题像鞭炮一样接连迸出来。
陈远冷汗直流,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在路上碰到的。”
刘兆等人齐笑。
刘兆道:“不知道名字的朋友借你一辆奔驰开。你觉得这个可能的吧?”
陈远低下头。
刘兆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牵扯的是命案!不老实交代,等着你的最好的结果也是无期徒刑。”
陈远吞了口口水,道:“你们没其他证据。”
常镇远开口了,声音森冷,“你确定你想要我们找证据钉死你?”
他的一句话比刘兆和凌博今都来得很。
陈远不安地挪动身子。
常镇远道:“包庇杀人犯一样是罪。监狱里面是怎么样的,你没去过也应该看过电视吧。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出来的。”
陈远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
“谁让你跑腿?”
“我老婆的哥哥。”陈远小声道。
“叫什么名字?”
“……罗长根。”
罗长根竟然还活着而且就在他们附近活着这一点让刘兆等人都大吃一惊。竹竿立刻带人去SU镇陈远家逮捕罗长根。
另一方面,因为侯元坤案子在搜证方面告一段落,所以鉴证部门还算闲,成云妹的验尸报告和物证的鉴证报告很快出来。所有证据都无可疑,确定遗书是亲笔所写,成云妹的确是自杀。
常镇远将遗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眯起眼睛道:“阿根的妻子……阿根会不会是罗长根?”
刘兆果然在红滔滔律师事务所果然找到一封成云妹留下的遗嘱,老徐茶馆被留给了一个叫张长春的女人。经过相关部门核实,张长春的确是罗长根的妻子。
同时,竹竿押着罗长根回到了警局。
赵拓棠亲信失踪的谜团终于到了解开的时候。
罗长根就是挟持凌博今去见赵拓棠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凌博今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当时那份谈笑自若的轻松,下巴满是青灰色的胡渣子,眼眶深陷,精神倒不错。
他走进审讯室看到常镇远,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凌博今,笑了笑道:“有没有中华烟?”
凌博今道:“你抽中华?”
罗长根道:“只抽中华。”
凌博今道:“可惜你心里没有中华。”
罗长根慢吞吞地坐在座位上,“你不用教育我,我继续敢走这条路,就想过后果的。”
凌博今道:“你走这条路的后果不止你一个人承担,还有很多无辜的人跟你一起承担。”
罗长根道:“真的没有中华吗?”
常镇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丢给他,“你可以选择不抽。”
罗长根伸长胳膊拿过烟,苦笑道:“人都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哥们,点个火呗。”
旁边的竹竿帮他点上了。
罗长根吸了口烟道:“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刘兆道:“成云妹死了,你知道吗?”
☆、“想入”非非(二)
罗长根先是一愣,随即颔首道:“我看得出来,那也是早晚的事了。”
“怎么说?”凌博今拿起笔。
罗长根道:“自从赵哥死后,她的精神就不大好,也怪我,不该告诉她赵哥是被人开枪打死的。我劝过她看开些,拿着赵哥留给她的钱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要不出国也行,她起先是听了,也走了,可是没多久,她又跑来找我,说要我帮她给赵哥报仇。嘿,你们满大街地找我,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哪里有能力帮她。但是我看她精神越来越差,白天说胡话,晚上做噩梦,再这么下去非得疯了不可。她毕竟是赵哥的女人,我的大嫂,我把心一横,就给她指了条路,让她去找侯元坤。”
竹竿道:“侯元坤和赵拓棠不是一直都不对付吗?”
罗长根道:“出来混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以前警察管得少,生意多利润高,他们为了抢生意当然不对付。后来你们管得越来越多,盯得越来越紧,我们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当然要互相合作。”
竹竿道:“怎么合作?”
“那是很多方面的。”罗长根道,“有时候我们被盯得紧了,就从侯元坤那里借点人手。有时候他缺货,也从我们这里调。”
刘兆道:“他们就这么信任彼此?”
罗长根道:“不信,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但是不翻脸,谁都知道翻脸没好处。反正有来有往,谁也没吃过真正的大亏,就这么合作着呗。”
刘兆道:“赵拓棠已经死了,侯元坤还会卖你们的面子?”
罗长根吐了个眼圈,嘿嘿笑道:“你不用费尽心机地套我的话,反正侯元坤已经进来了,我也没想过进了这里还能出去,没什么好藏掖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