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皓以指腹抚摸了下苏放的嘴角:“把你那些纲常都抛了吧,老挂在嘴上也没意思,我不喜欢那些玩意儿,我还就想烧菜给你吃了怎么着。”
苏放心下甚是感动,看来云皓是真对他用了心了,自己忍这么久,终是看见曙光了。
两人甜甜蜜蜜一阵,倒是把一干村人晾在一边。那厢里正咳了几声,这边竟还没啥反应,最后忍不住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道:“苏先生,顾兄弟,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做,大伙还等着后话呢。”
顾云皓堪堪反应过来,对苏放道:“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应是不难办,我来就行。”
顾云皓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自己该护着他的,不该再让他在人前挡着。自己既已是他的丈夫,就该担负起这项责任。好在,他认识得还不晚,苏放的宽容,是他最值得珍惜的品质。
苏放终究拗不过自家男人,兀自回了屋,才半个时辰不到,便瞅见顾云皓回了屋。
“事情办得如何,那两把老骨头,可是服软了?”
顾云皓道:“都搞定了,我让他俩立了口头保证书,以后见着对方了,必须摆出笑脸来,绝不能再说辱骂之词。若是被村人瞧见还不老实,全村的人都再不与他俩说话,连带着大栓和土根也得受牵连。”
苏放好奇道:“受甚牵连,你又想出什么可怕的主意来了?”
顾云皓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我只说,若是犯了,其他人家都绝不与他俩家结为亲家。”
苏放不由笑起来:“你这算是‘孤立’了,可真够狠的。”忽地笑容僵住,只说,“以后这法子,你会不会也用在我身上?”
顾云皓心中一阵波澜汹涌,他伸手摸了摸苏放的脸,只说:“苏放,在这周家村,没有人比你待我更好,我也不知你到底喜欢我甚,但我既然娶了你,决计不会辜负你。”他拍了拍手背将其露在苏放面前,“人说伤痕要比记忆深刻,你咬一口,以后我只要看见那牙印了,便会记起你的好,来吧。”
苏放惊讶无比:“什么伤痕比记忆深刻,这话是哪个人说的,我怎未听过?你怎信这种话,别胡来。”
云皓道:“管它是谁说的,但必是正确的,我在你身上留了两处伤痕,你却不给我同样的待遇,这可说不过去。”
苏放却道:“那不一样,不可混为一谈。”
“哪里不一样,在我看来,都一样。”说着,将手背往苏放嘴边蹭了蹭。
苏放撇过头去:“我嘴巴疼,咬不动。”
顾云皓听着这话,看着苏放嘴角微微肿胀处,心下又是一阵酸楚。他矮□,拿自己的脸轻轻靠着,只道:“不咬便不咬吧,我也是搭错了神经,你只当我在犯浑便好。”
苏放默默弯起嘴角,却是一字未说。
当日,顾云皓当真亲自下厨了。在厨房忙活的时候,苏放倚在门边瞅着他,眼睛紧紧盯着云皓每个动作,也不知道歇歇。
顾云皓也不赶他走,就让他看着,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切肉丝,一会儿又到灶膛里看看火烧得旺不旺,火不行了便添几把柴火进去,拿火钳鼓捣几下,再出来继续切肉丝。接着在锅里到了些油,拿锅铲将油铲几下,以使大半个锅底都润。滑一下。
苏放看着好生有趣,越看越出神,也不待在门边了,就走进来站在云皓身边看。
顾云皓道:“你不是不会吗,现在可以多看看,以你的资质,看过几回,一定能摸出门道的。想当初我也不会,在炊事班……”
“嗯?”
顾云皓立刻改口:“我也是看着别人烧菜,看个几月,自己摸索出来的。你若是还不会,我便手把手教你。”
苏放道:“只要你肯教,我一定学。”
顾云皓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蛋,碰上去了才发现把自己满手的油脂都粘上去了,赶紧拉起袖口替他擦拭。苏放在云皓衣袖上磨蹭了几下,笑嘻嘻道:“我拿水去洗,你专心炒你的菜。”
顾云皓看着苏放去水缸里舀水,弯下腰洗脸,遮住臀部的衣衫轻轻晃着,也不知怎的,他竟看得出了神,手拿着锅铲机械般地动着。等苏放直身站起,他又赶紧离开视线,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刷刷刷地炒菜。
“还是上次的土豆片炒肉丝?”苏放问。
“嗯。”顾云皓瞅着炒得差不多了,便拿了盘子将它铲出来,放在灶台上,对苏放道,“你去橱子里拿双筷子,过来尝尝味道如何。”
苏放挺高兴,早等不及要尝一口了,去橱里拿了双筷子,迫不及待夹了一口往嘴里塞,嚼了几下,没作声。
“怎样,还行吗?”顾云皓瞅着苏放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出他的心思。
苏放似乎有些不确定,再夹了一片吃了下去,这才缓缓说道:“挺好的,就是味道有点淡。”
“怎么个淡法?”
“我夹一片你尝尝。”
土豆片落进嘴里,顾云皓仔细嚼了几下,立时惊讶了,自己这菜哪是有点淡啊,分明是没放盐。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情形,顾云皓明白过来,原方才自己是只顾看苏放那小翘臀了,于是很没出息地连盐都忘了放。
幸好苏放不知道,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我重新炒一下,你帮我在灶膛里塞几根柴火进去。”顾云皓佯装镇定,又将菜倒回了锅里。
大绿小绿被爷遣去办别的事了,愣是不让他俩进厨房。
大绿修剪着院里的花花草草,对坐在石阶上的小绿嚼舌道:“你说爷干嘛把咱都遣出来,留个人帮忙打个下手也好啊。”
小绿嗤道:“你个呆子,咋就不懂呢,爷正和主子酝酿二人世界呢,没瞧见主子也进去了吗?”
大绿傻傻点头道:“瞧见是瞧见了,可爷昨儿个不是还说不喜欢主子吗?咋过了一夜就在一块儿了?”
“你个怂包,”小绿骂道,“他俩不天天在一块儿吗?以前那叫貌合神离,现在是怎么看怎么对眼。我估摸着啊,爷算是动了真心了。可我总是好奇,主子到底喜欢他啥?大绿,你知道不?”
小绿其实也没指望着大绿回答出个所以然来,那傻乎乎的家伙哪懂得啥情情。爱爱。结果大绿却道:“主子为啥喜欢爷,那还不简单,因为爷特别呗。”
这话一说出来,小绿倒是一愣,半晌跳起来猛拍了大绿一下脑门。大绿缩了下脖子:“我是不是又说错了?”
小绿捧着他的脸挤来挤去:“哎呀大绿,看不出来,你也有开窍的时候。”
大绿一言不发,忖着,你以为我不懂情情。爱爱么,我裤子破了个洞,是谁晚上偷偷摸摸爬起来,点着蜡烛替我缝补的,不就是你吗,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过大绿可不会把这话说出来,真要说出来了,指不定小绿就不帮他补了,所以他得守口如瓶,绝不能再没脑子说溜嘴了。
话说顾云皓与苏放在厨房里也不知道到底鼓捣着什么,磨磨唧唧地竟然弄了两个时辰。大绿小绿肚子饿得慌,又不敢进去打扰,只好蹲回房里找些水果吃。
顾云皓与苏放终于把烧好的菜端出来的时候,已是正午过后。大绿小绿在屋子里睡午觉,他俩也不唤仆人起来了。苏放本想着放在厨房等大绿小绿醒了再收拾,可顾云皓说省得麻烦,还是自个儿洗吧。苏放想着自己是拗不过云皓的,便也心血来潮跟着一块洗了。于是乎,这洗个碗又是磨蹭了好一会儿。
大绿揉着眼起床的时候,就瞧见爷搂着主子在看梨树。
只听爷说:“把咱俩的名字刻在树干上吧,一人一棵。算命的说这两棵树镇宅,会一辈子保佑我们。”
又听主子说:“算命的都是胡诌,怎可相信?”
云皓笑道:“咱俩成亲前,你不是还算了八字吗,怎么倒是说起我来了?”
苏放道:“那不一样,那是形式,祖宗的规矩。”
“我管你是谁的规矩,在我看来都一样。你说啊,这名字一刻,咱俩是不是就缘定三生了?”
苏放仰头在顾云皓脸颊上蹭蹭,道:“不求缘定三生,咱实际点,把握现在就好了。”
顾云皓搂紧了苏放,缓声道:“苏放,咱就这么过吧。原我不懂珍惜,然你一次次为了我放□段,我已没甚好说的,就把这辈子赔给你了。咱俩好生过日子吧。到了明年或后年,咱就领个孩子,或者两个,一男一女。你说行不?”
“你都打算好了,怎还问我行不行?”
顾云皓就这样搂着苏放,在院子里看了整整一下午的梨树。
大绿就在他俩的后头也是看了整整一下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啥时候自己也能这般搂着小绿在屋里头看梨树,嗯……或者看花花草草也可以。
只说顾云皓终于对苏放坦诚相待之后,觉得整个人生都开阔了。原他总以为,自己不会那般轻易爱上苏放的,可当把心敞开之后,便觉得,把一个人放在心里,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烧菜算是顾云皓的拿手本事了,只这一项,他便可以将苏放抓得牢牢的,当然了,苏放原对他也有深深的爱慕之意,即便不会烧菜,照样对他死心塌地的。
收早稻的前几天,顾云皓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头牛,看着还挺壮,正好割了稻可以用来耕地。
周家村并不是家家户户都养牛,那些个地比较少的,一般都不会专门搞个牛舍出来,能向别家借就借,也算节省养牛的开支。
苏放家原先也不养牛,农忙时耕地了,都是别家的牛临时借来用的。村人都挺人情,不会计较太多。再说过后苏放都会给他们一些小钱当做报酬,日子长了,人家自是乐意的。
近来,苏放白日里都要去学堂上课,顾云皓在家里鼓捣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大绿小绿跟着云皓在屋子后头搭什么棚子,还挺热闹的,懂经验的村人都会来指点指点。问云皓吧,他也神神秘秘的不说话,只道会让你知道的,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后来,便在农忙的前几天,云皓不知从哪里拉来了一头黄牛,瞧着已经长角了。苏放也不知怎样看牛的年纪,据说是根据牙齿来的,苏放也不会真翻开那黄牛的嘴皮子瞧瞧。见着云皓喜滋滋地拉着黄牛在他面前显摆,苏放确实挺惊讶的。
“原你那几日在后头打打弄弄,是为了建个牛棚,真是亏得你了,瞒我这么久。”
顾云皓拍拍牛背:“怎样,挺结实的吧,我向村里的守义师傅要来的。”
“守义师傅,便是那个编竹篮特在行的周守义?”苏放更加惊讶了,“他怎地肯把这牛送给你,不是他总说这牛是他的宝贝命根子吗?”
顾云皓笑道:“他真正的宝贝命根子要来周家村接他去县城里住了,所里家里的一些东西,都在寻思着这么分散出去呢。听说他儿子不允许他把家里的小玩意带过去,就只带他一个人。他也拗不过,人老了,总要跟着子孙享享福的,真要一个人孤灯剪影的,到死了连个收尸埋骨的都没有,你说是不是?”
苏放也不知道说些啥,只觉守义师傅走了,一项绝活便在周家村失传了,当真有些可惜。
顾云皓再次拍了拍牛背,那牛便如得了指令一般蹲下来了。
“来,上来,我带你去田里走走。”
苏放从那惆怅里回过神,见着顾云皓的模样,顿时欢喜了不少,说道:“我还没坐过牛背呢,马背倒是有。”
顾云皓道:“那还等什么,快坐上来吧。”
苏放立时高兴地撩开袍子坐上去,顾云皓又做了些其他指令,那牛便站了起来。他拉着绳子,往田间引。苏放坐在牛背上,顿觉幸福至极。
“苏放?”
“嗯?”
顾云皓道:“这牛咱好好养,等过了十年,二十年,我还能牵着它,让你坐在它背上,再像今天这般走在田梗上看咱家的稻谷。”
苏放笑出来:“真到那时候,这牛还走得动吗?”
“走不动就我背你啊。”顾云皓顺口答着,只这一句,便让苏放觉得心里暖暖。
顾云皓道:“瞧瞧,这稻谷都压弯腰了,一片金灿灿的,今年必是好收成。”
苏放顺着说:“这几年国泰民安,上天也垂怜,风调雨顺的,大丰收早就不是新鲜事了。”
顾云皓叉腰道:“这两亩地啊,怕是要忙活很久的。”
苏放道:“有大绿小绿,还有我,四把镰刀,四五天肯定成了。”
顾云皓回过头来瞅着苏放:“我觉得啊,咱终于开始过小日子了。”
苏放笑了:“不过是个心态问题,把心放宽了,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小日子。”
顾云皓认真看着苏放,忽然觉得,这个人与其说是他的妻子,更像是他的人生导师。
“苏放,”顾云皓道,“有你真好。”
风吹来,稻谷摇摇摆摆,发出沙沙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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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子番外
苏先生近日老望着山头出神,连教书都没心思,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些什么。他让我们自己看书,不懂了提问。我捧着书本一阵之乎者也地念啊念,念了半天,觉得好生无趣,便踮起脚来,想知道苏先生到底在看什么,有什么风景能这般吸引他的目光。
可惜我啥都没看到,苏先生家宅子的围墙可真高,我估摸着,自己得爬到树上才能看见。于是我轻手轻脚地离了桌,猫着腰往院子里的银杏树走。我爬树的本事一向很好,于是不废什么力气我便坐在了树杈上。
杏儿坐在屋里头,挥舞着手臂让我赶紧下去,被苏先生发现了就惨了。我也挥舞着手臂告诉她,没事的,苏先生正看得入神呢,肯定不会发现我蹲在树杈上。
然后我顺势往山头望去,除了顾叔叔我谁都没看到。难道苏先生看的就是顾叔叔,我觉得可能不是,他俩才见过几次面,苏先生怎么如此失魂落魄地看他。
于是我再往山头巡视了一周,还是谁都没发现,就见顾叔叔在脱了衣衫在砍柴木。他的身子可真精壮,若是男人肯定自惭形秽。苏先生看得可真认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我蹲在树杈上,以为苏先生会看很久很久,谁道他不一会便回身过来了,我吓得赶紧从树上跳下来,苏先生怔怔地看着我,道:“二狗,怎跑树上去了?”
我支支吾吾地道:“没没,我就是想寻一片银杏的叶,把它夹到书卷里,我看苏先生你也这么做过,所以好奇想试试。”
苏先生看了我一会儿,“树叶可找着了?”
我摊开手掌:“找着了。”心里头吁了口气,幸好方才随手摘了一片,不然还真蒙不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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