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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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听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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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样,她没日没夜的忙了两天,把落下功课补上,偶尔也会想起顾乐为,关于他的记忆尚且轻浅而新鲜,幽浮于其他回忆的表面,她突然意识到,有时候,他有一种既沉着又安静的表情和姿态,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离开医院后的第三天,她接到一个电话,是顾乐为打来的。默默的病历上有她的手机号码。

他没有拐弯抹角,一上来就开口约她出去吃饭。

“顾医生,你这样算不算假公济私?”她装作很严肃。

“算吧。”他并不避讳。

“我可不可投诉你违反职业操守?”她继续装。

“投诉电话2284 2637,或者写信给院长办公室,电邮地址医院网站上有。”他回答。

她被逗笑了,让他晚上来办公室楼下等她。

那天,他们一起去吃晚饭。他带她去的餐馆号称做的是北京菜,但拉面太糊,菜炒又得太油。像在医院里时一样,她嘲笑他没见过世面,找的地方太差,他却有种笃定的自信,随她去嘲。吃过饭,两人在附近散步,又聊了许久,说的大都是各自工作上的事情,却出人意料的投契,抢着讲话,开怀的笑。

十点钟不到,他送她回家。出租车上,他握住她的手,她让他握着。她穿的是无袖连衣裙,他的衬衫袖子也挽到肘部,两人□的手臂交叠在一起。他是经常健身的人,不算很壮,却肌肉纤匀,那种皮肤的触感,温暖而有力量。黑暗中,她突然有种错觉,有些害怕,却又不舍得把手收回来。

车开到她家楼下,他跟她道别,目送她上去,就像所有未曾挑破那层窗户纸的好友。

到家时,默默还没睡,保姆正哄着她刷牙。司南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她,然后换了衣服,给她讲睡前故事。

故事讲完了,默默问:“妈妈今天是不是很高兴?”

“为什么这么说?”司南反问。

“你笑得有些不一样。”默默回答。

司南忍不住又笑,吻她一下,关了灯,催她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司南的心情依旧很好,送默默去幼儿园,然后去上班。

上午,顾乐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马上要开一个视频会议,其他人都已经接进来了,只等着她,但她还是花了五分钟跟他说了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话,才把电话挂了。

后来她想,她不应该太高兴的,以至于忘记了过去的种种,只要她稍一放松,那些她自以为已经忘记的人和事,又会悄然而至。

视频会议之后,她看到一封邮件,一个拐弯抹角的中间人给厉星推荐了一个新项目,司历勤估计是想扔给她做,所以把信抄送给了她。那是一家名叫“逸栈”的连锁酒店,以极限运动为主题,创立至今已三年有余,在中国大陆开了将近二十家,遍及三清山,九华山,莫干山,浙西大峡谷等地。

附件里有一份投资提案,她在其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程致研。

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他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我是风向星座,不喜欢建造,所以注定漂泊。

真是讽刺。

3

午休时间,司历勤叫司南一起去吃午饭。在座的还有另一个圈内有名的投资人,身上穿一件白色素缎的中式褂子,操一口京腔,说话好像说相声。司历勤让司南称呼他“薛伯伯”;而这个薛伯伯就是之前那封信里提到的拐弯抹角的中间人。

几句寒暄之后,司南无心应酬,兀自沉默,好在席间谈话的主角也不是她,薛伯为了照顾她爹的面子,作势猛夸了她几句,然后就跟司历勤聊的不亦乐乎。一顿饭的功夫,她不住地走神,却还是免不了听到他们谈话中的只言片语,她听到他们提到逸栈,提到程致研,说传统酒店业已经不行了,如今要么走经济型路线,要么就非得沾上点什么概念,而这一点,逸栈玩儿的就很成功,好几家酒店集团有意买下他们,但他们也是人精,根本无意脱手,甚至连股权也不会轻易让出去。

身边的落地窗外面是艳阳照耀下的维港,阳光白热,水波青蓝,司南却仿佛又回到五年前那个多雨的冬末,她离开上海,去了美国,因为她以为他会在那里,却没想到仍旧遍寻他不着,却原来,他一直留在国内。她还记得那一夜他送她回家,在车上对她说,他不喜欢建造。记忆尚且清晰,结果,他却在三年间造了二十间酒店,当然,也不完全是建造,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直接买下一个百多年历史的古村落,再加以改建。

……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两个男人还在侃侃而谈:到处都在说,中国没有中产阶级,但其实,近十年间急速膨胀的就是这一人群,而逸栈的目标受众正是其中最能折腾,也最具消费能力的那部份。那些人想要的是温和而舒筋活络的极限、自由且特立独行的旅行,这正巧就是逸栈可以给他们的。

听的出来,司历勤对这笔生意志在必得。不仅是因为逸栈做的好,更是因为历星在W还有投资,这几年W在Charles Davies的管理下,在中国发展的很好,上海北京各开了一家之后,又有接连有好几家酒店在数个一二线城市陆续开张。W走的是奢华路线,很吸引眼球,但终究曲高和寡,也欠缺了几分活力,如果能让W把逸栈吃下来,不谛是双剑合璧的好事。如今逸栈炙手可热,竞争是肯定有的,但这许多年,司历勤还没碰到过想插一脚却不能如愿的事情,想来这一次也不会破例。

吃过饭之后,薛伯告辞离去,司历勤让司南陪他去四楼露台上散步。

“逸栈的人下个礼拜会来香港,我让薛伯帮忙约个时间,你去跟他们聊聊。”司历勤对司南说。

司南早猜到这事儿会落到她头上,却还是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他们有意思肯定不止历星一家,这次来应该能到手好几份要约,拿在手上作比较,说不定还会趁这个机会抬价。所以,你务必要让他们相信,拿得出钱来投资的人家很多,但历星可以给他们最大的关注和最好的合作条件……”

“我跟逸栈的老板好像是认识的。”司南打断他道,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想借此推辞,还是更加做实了这桩任务。

“嗯,那很好啊。”司历勤点点头,好像并不意外。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张开嘴却哑然无声,心里矛盾,也不知是要拒绝,还是应承。有段时间,她曾经那么辛苦的找他,现在有机会见面,并不是不想看看他怎么样了,但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许多事情都已经变了,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真的见了面又会怎样。

司历勤却没给她多少时间犹豫,很快就托薛伯把约谈的时间定下了。

也是在那个礼拜,顾乐为又约过她一次,她借口工作忙,还要带孩子,没去。他是做医生的,跟她一样没什么闲功夫,而且从她的回复当中也多少品出了点味道,好几天都没给她打电话。

她惴惴不安的忙着,只有默默能给她一些简单的小快乐,让她忘记所有烦恼。她有时候想,程致研应该也听到她的名字了,可能不会亲自来赴约,或者干脆就拒绝历星的介入,但事实却未能让她如愿,那一天,就这样来了。

那是个阴天,他们约在历星办公室见面。会议室在三十九楼,俯瞰灰蓝的海景,空气干冷,空调换风的声音总是不变的背景,让她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几年前,他们在上海,黄浦江畔云端的天庭。

他出现的有些猝不及防。

轻叩两声,门开了,秘书探身进来说:“程先生到了。”

他就站在秘书身后,一个人来的,看起来几乎没怎么变,齐整的西服衬衣,神情温和却淡漠。她脸上带着笑,并不避讳他的目光,迎他进来,隔着桌子欠身与他握手。那只手一如从前,传来些微体温和平稳的心跳,仿佛蕴着一股力量,力道温度皆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似一般人那样冷硬。

寒暄过后,一秒钟的冷场,她突然忘记了该如何切入正题,幸好薛伯也在座,又替他们相互介绍,两面吹捧。

她找回了一些感觉,对薛伯笑道:“我和程先生是旧识了,那时候程先生是上海W天庭酒店的营运副总,我是他招进来的MT,我们俩的mentor都是Charles Davis,只是拜师的时间前后差着几年。”

“那你们不就是同门师兄妹?”薛伯也同她玩笑。

这句久远却又熟悉的话,让她不自觉地震了一震,脸上却还是保持着笑容:“是啊,我从前老是叫他大师兄。”

他就坐在她侧对面,隔着不大不小的一张圆桌,淡淡笑了笑,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旧同事,偶尔因为工作重又碰到一起。她便也赌着一口气,收拾起心情,跟他言归正传。

那天,他们聊了差不多一下午,中间她打电话叫秘书送过两次茶水,把头发在脑后挽了个低髻,他则连线了上海的审计师和资产评估师,两方面都完完全全是谈公事的态度,锱铢必究,毫厘不让,一直到入夜才算完。

走出会议室时,他替她开门,有那么一瞬,两人离得很近。她自以为很沉着,却还是带到了门把手,手里的记事簿落在地上。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她蹲下身把本子捡起来,这在过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的情景,教养从来就不是装得出来的,于他更是一种类似于本能的反应,他只是不愿意为她去做,她对他来说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她突然觉得自己挺天真的,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其实他还是介意的,这一下午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是肯定不会让历星得手的。

她在前台与他握手道别,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很累却又如释重负,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顾乐为的名字。她拨过去,与顾医生聊了几句,他那天不用值班,又开口请她一起吃晚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说好了去医院找他。

她锁了门离开办公室,出了前台,在电梯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程致研正和薛伯站在一起讲话。电梯很快来了,三个人走进那个密闭的小空间,他就站在她身后,下落的那几秒,长的就好像永远都不会完。

到了底楼,走出大堂门禁,她先开口和他告别,指指门口的扬招站,说:“我坐的士。”说完转身就走。

几分钟之后,她还在门口排队,一部黑色轿车在她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是他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说:“上车。”

4

“不用了,我很近的,而且就快排到了。”她推辞。

“上车。”他重复,仅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四周人声喧哗,她听不到,却看的懂他的口型,有种不容她违逆的坚持。她站在原地,他也不关门,拦住后面出租车的去路。有人在后面按喇叭,他还是不动。

她无奈,只能坐进去关上车门,问:“下亚厘毕道,你认不认得?”

“你指路。”他只是偶尔来香港一次。

车驶上大路,他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霓虹的光照进来,无名指上一枚素铂金的戒指幽幽亮了一下。她看到了,奇怪怎么一整个下午坐在他身边却没注意。

“你结婚啦。”她轻声道,语气并不是在发问。

“嗯。”他回答,除此之外,再没说一个字。

她很难描摹这时的心情,急于换个话题,想起下午在逸栈的股东名录上看到吴世杰的名字,就问:“吴妈现在好不好?”

“老样子。”他回答。

五年前,她离开上海之前,最后见到的与他有关的人就是吴世杰。五年后,他们还是好友,还在一起工作。她以为提起吴妈,总有的可聊,结果他却不领情,说了那三个字,又陷入沉默。

“后来见过天庭的旧同事没有?”她又问。

他静了一静,才说:“前几天在上海遇到查尔斯。”

“他结婚了,你知道吗?”她总算找到一个话题。

他又嗯了一声。

“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小的那个是年初生的,大的今年都已经上幼儿园了,”她尽量让自己语音雀跃,“你想得到吗?查尔斯哎,那个时候我们都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收服得了他。”

她猜他懂得她言下的意思,他们都曾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满世界的跑,过着浮萍般的日子,到头来却都成家了。查尔斯在香港也置了一处房子,两头跑着,有时候过来住几个月,她还曾带着默默去玩过一次。

他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许久才点点头。

“现在还骑自行车吗?”

“不骑了。”他回答。

她想起逸栈的极限运动主题,其中搞得最有声色的就是骑行俱乐部,便顺势嘲笑他:“你到处做广告,鼓动别人满世界骑行,自己倒偷懒不玩了,这算什么啊?”

他笑了笑,回答:“没时间。”

又是三个字,无论她问什么,他最多答她几个字。她弄不懂他为什么坚持要送她,却又这样吝惜言辞,如果实在不想跟她讲话,完全可以把她扔在的士站,由她自生自灭去,两个人都不必这么尴尬,那么勉强的对话,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从金融街到下亚厘毕道,这段路并不远,默默生病的那几天,她曾经来来回回地走过无数次,这一天却不知为什么带错了路,兜兜转转,许久才到。(文-人-书-屋-W-R-S-H-U)

他见她叫他停车的地方是一间医院,居然多嘴问了一句:“是看病人?还是是你自己不舒服来看医生?”

“算是看医生吧,男朋友在这里做事。”她佯装轻松,笑着回答,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谎话。

他两只手仍旧握着方向盘,一直都没看她,那意思就是要说再见了。

她横下一条心来,索性忘记其他,跟他谈公事:“厉星投资的事情,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

他笑,然后问她:“你们做生意这么随便的吗?都不做实地考察?”

“如果真的要投,当然要实地考察。”她回答,说完就打开车门下车,一只脚跨出去又忍不住退回来,对他说,“要是你觉得这个项目我做不合适,我可以跟上面提出来换人。”

“为什么说不合适?”他笑问,“是不相信我,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听他的口气,这应该是句玩笑话,却让她心头一震,紧跟着就是一阵钝痛。是啊,避什么嫌呢?既然他已经放下了,她又有什么理由放不下?他们说到底不过是旧同事,而且,曾经共事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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