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一怔,有点不明所以。陛下明明是在看着她,她却分明感觉到,他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回禀陛下,子夫哪敢不要陛下。”
“你爱我吗?”这句话,他想问很久了。
卫子夫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天下的人都是皇帝的子民,同样,天下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女人,哪有什么爱与不爱。根本就是,别无选择。
“那你,”他的声音更沉了,“取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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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武之人,听力不是一般的好。韩菊听到屋内没了说话声,听到衣服脱落的声音,听到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女人的娇喘声。
她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去。
'110'族人的使命
八襄在树下悠闲地享受着阳光,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年少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少主子搞定那女人了吗?”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
“是你干的吗?”七赢问。
“什么意思?”八襄反问,心里却在想着难道自己押对宝了?
“不要给我装傻,也不要以为少主子不知道,他不追究,只是因为念及旧情。”
“念及旧情?哼!”八襄冷笑,“只怕,是因为我还有用,他才不舍得杀我!”
“八襄!不得诋毁少主子!”七赢怒道。
“诋毁?”八襄再次冷笑,“你能找上我,证明紫苏香起了作用,那女人闻了紫苏香后,记忆出现了混乱,这等好事,少主子说不定在偷笑!”
“紫苏香?!”七赢全身一震,“你是说方寸禁药紫苏香?你怎么能研制那种东西!”他以为八襄只是在凌筱身上下了普通的迷幻香,没想到居然是紫苏香。
“怎么,怕了?”八襄得意地说,“是不是怕我把它用在少主子的身上……”
话还没有说完,啪!七赢上前,用力地甩了八襄一巴掌,八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巴掌印,火辣辣地痛。
“出来之前,族长三令五申,万万不能让少主子闻到紫苏香,难道你忘了吗?还是你忘了我们十个的誓言?对着真神,我们许诺过要一辈子效忠少主子!”
“那又怎样?”八襄不敢相信七赢会打他,他凄厉地说着,“我们对着真神起誓,护他一生,而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当初我们十个说好一起回去,现在又剩下多少个!真神何时保佑过我们!要不是我族视诺言为生命,我八襄才不会继续效命于他!”
七赢愣住,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八襄积怨已深。
“一鹿他们的死,是意外,也是以死殉义,我们不能埋怨少主子,在匈奴做质子,他也苦……”
“不要跟我说那些大道理!”八襄吼道,“就因为他是少主子,所以死的就必须是我们吗?”他还记得,一鹿的头颅,挂在匈奴的帐篷上,整整七日七夜。二茗被送进单于的帐中,被惨无人道地糟蹋,最后咬舌自尽。三重被拿来当箭靶,万箭穿心而死。当年八襄尚且年幼,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幕,最终眼泪干涸,发誓绝不要步他们的后尘。
“这是我们族人的使命,你该知道。”七赢脸上,是坚定不移的信仰。
“使命?呵呵。”八襄笑了,先是笑容在嘴角笑开,然后捧腹大笑。
无法交流,七赢也无心纠缠下去。他转身欲走,八襄停止了大笑,他的眼神里有着异样的神采,他说:
“你知道我在出来之前,消失的那晚去了哪里吗?”
好奇心顿起,七赢停住脚步,听他说下去。
“呵呵,我无意中进了禁室,紫苏香的配方也是在那个时候拿到手的。可是,你知道我还看见了什么吗?”他嘴角是诡异的笑容,像是透露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看见了一具水玉棺。”
七赢怔住,水玉棺,可保尸体千年不腐。
“你说少主子为什么要起名叫做‘施澈’?最起码也该叫回本姓吧。还有,为什么不能让少主子闻紫苏香?对于正常人来说,这香不是无害的吗?而一直纠缠他的凌筱,为什么偏偏紫苏香发生了药效?”
“你究竟想说什么?”七赢皱眉,他内心隐隐有着一股不安。
八襄继续呵笑,然后忽然一本正经地说:
“哥,如果我能证明这个少主子非彼少主子,你就带着我回家吧。”——
水玉,也就是水晶,中国古代最古老的说法。至于千年不腐……
'111'她忘了
哥。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他原以为自跟在少主子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有代号。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哥哥,那你就不要再胡闹了。”
“怎么是胡闹呢!我明明亲眼看见……”
“够了!”七赢打断他,无比肯定地说“他就是我们的少主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都会是!”他怎么可以不是少主子!
“时间会证明你是错的!”八襄的表情变得狰狞,他的内心充斥着怨恨,有朝一日,必定如江河决堤般,全部发泄出来。
“此话休要再提!不然,即使少主子大度饶了你,方寸也绝容不下你!”七赢愤然离去,留下八襄恨恨地握紧拳头,双眼布满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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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筱醒来时,施澈正舀着手上的粥。他露出好看的笑容,然后扶凌筱起身。乱糟糟的头发,没有梳洗过的妆容,凌筱大为尴尬,不知道自己睡觉时有没有打鼻鼾或者磨牙呢?她忽然很佩服那些婚前同居的人,愿意把自己最丑的一面暴露给心爱的对方看。
施澈温柔地喂凌筱喝完粥后,体贴地退了出去。当他再次进房时,凌筱已经梳洗完毕,整个人焕然一新,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凌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着头看地,就像害羞的小家碧玉。尽管她曾是大家闺秀。
施澈轻笑。这么容易就害羞,被后宫莺莺燕燕围着的刘彻,究竟喜欢她什么。
他走上前,拉起凌筱的手,在掌心写着:“你昨天发生何事?”掌心痒痒的,像最轻盈的羽毛在上面扫过,然后留下一丝丝悸动。
八襄到底还是手下留了情,他只是在猜测,因此下的分量不多,此时药效已过,凌筱脑中的记忆恢复正常,她又清楚地记得历史的走向。她刚想说自己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凌筱却发现,自己忘了。就像每天早上刚睡醒时你能清楚地记得梦中的内容,下一刻你却只能记得大概一样,再然后就是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过梦。
她只记得自己一个劲地疯跑,却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跑。
施澈也不追问,他当这是八襄的一次恶作剧,无伤大雅,而且,让刘彻和她之间有了间隙,正合他意。凌筱左想右想都记不起,也就放弃了。忽然,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方寸。
“难道我是发现了方寸的踪迹,所以才一个劲地跑?”她喃喃地说着,施澈却怔住,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
'112'同是南越人
施澈在凌筱的手上写着:“方寸?何人?”他故意这样问,他在试探凌筱对他的信任。
“不是人,是一个能让我们回到现代的地方。”凌筱毫不隐瞒。
回到现代?施澈疑惑了。现代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自己从不知道,从方寸还能去到这样一个地方?在他看来,现代,远比方寸更加神秘。
“你还是想不起吗?我们的家在那里呀。”
家?呵,还真是一个好听的词语。这些年来,在外为质,施澈都忘了,家是什么样子的了。他想哄凌筱继续说下去,凌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起了涟漪:“其实在去方寸之前,我很想去一下南越呢,你说在两千年前,我们的家乡,我们脚下曾踩着的土地,是一座山,一池水,还是一方土屋?”
她兴致勃勃地幻想着,施澈却再度疑惑了。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口中的现代难道是在南越?还有,什么叫两千年前?
“现代,我们的家乡?”他一笔一划地写着。捉住问题的重点,一步一步引诱,这是施澈的风格,他不能让凌筱觉察到他的异样。
“不,”凌筱想了想,说,“更确切来说,我们的家乡是在广州越秀区,也就是在现在的番禺城内。”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震撼的了。番禺城,番禺城,施澈至死都不会忘记这三个字,那是南越的都城,很多年前,他就是从那里走出来。那个至高无上的王,曾承诺,只要他活着回来,就许他三郡之尊,王印相授。只是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绵延秀丽江山,谁说一定是你刘家的天下!
“怎么啦,施澈?你没事吧?是想起了一些东西,头又疼了吗?”凌筱见施澈半天没有反应,半是担心半是期待地问。
施澈摇了摇头,举止神态,一贯的温柔。他看着凌筱,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来——番禺城,是精卫调查得知,她在套他的话。
遗憾的是,凌筱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她不曾骗他。那么,凌筱和他一样,竟然都是南越人?!广州越秀区?是指越秀山吗?
施澈轻笑。如果你真的是南越人,那么你将来,一定会是我的臣民,永远匍匐在我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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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章改了两天……郁闷……还是写得不好……没表达清楚,等迟点小神再改下,大家先将就点看,大概意思其实已经OK的了~
'113'被遗弃了
施澈没有往更深一层的地方想,他想问什么叫两千年前,可终究还是忍住了。两千年前,南越该是洪荒一片吧。
他万万没有想到,凌筱所说的两千年前,是指现在。
只是,为什么要找到方寸才能回到番禺城呢?现在汉朝与南越相安无事,无论走陆路还是水路,都应该畅通无阻才对。而且,他可以肯定的是,平阳绝对没有关于方寸的一丝痕迹。
“方寸,在平阳?”他继续写道。
凌筱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能肯定,不过姬先生说在平阳发现了方寸的线索,我也是来碰下运气。”
果然。不论那人说谎是为了何种原因,施澈可以断定,那人还不想放凌筱离开。捉住别人内心的盼望,然后施以手段加以利用,这一点,他们倒有几分相像。
“若然找不到,怎办?”
“呃,那就换个地方继续找。”
“有我在,还不够吗?”突然温情的一句话,凌筱瞬间红透了脸。施澈柔和的眼神里传来阵阵柔情蜜意,像一张大网把凌筱包围,无处可躲,她难为情地闭上眼睛,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羞涩的笑意。
就在她以为一切要顺其自然地发生时,屋外传来六琴的声音:
“少爷,凌小姐的丫鬟小菊来了。”
韩菊进房后,从凌筱头顶上冒出的怨念可以看出,她来得不是时候。只是事情紧急,她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姑娘的下落。
“姑娘,陛下已起程。”
什么?!凌筱一惊,急忙问道:
“什么时候起程的?”他居然没有问过她,就这样抛下她走了!
施澈也是微微一怔,刘彻与卫子夫不过春宵一度,这么快就变了心意了吗?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而这在半个时辰里,韩菊一直都在找凌筱。
“刘彘是王八蛋!走了也不告诉我!”凌筱生气道,明明是一起出的门,回去时却只剩下她一个,她讨厌这种被遗弃的感觉。
“姑娘莫气,我们还是先走吧,估计还能追得上。”
“才不要呢!”凌筱赌气道,“他都不要我了,我还回去做什么?”
“姑娘,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再不追上去,小菊怕姑娘你会后悔!”
“为什么?”凌筱刚问完,马上想到了答案——刘彘从平阳回来后,身边带着两个人:一个是大汉朝日后的皇后,一个是日后的大将军。
原本以为还挺遥远的一切,转眼全成了现实。
'114'取而代之
平阳郊外,祭祀的队伍在缓慢前进。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按经验来说,应该走了二十里路有多,而不是现在的不足十里路。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刘彘就下旨让大队休息,要不就是要出恭。
次数多了,把从宫里带过来的御厨吓得够呛,以为皇帝吃错东西了,太医令也在御驾附近转悠,恨不得在刘彘面前表现自己的看家绝活——腹胀腹泻,一剂痊愈!
忘了是第几次干坐在出恭桶上,周围负责“掩护”的宫侍还是那一批,都看熟了眼。可是,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陛下,手纸。”一宫侍恭敬地递上草纸。刘彘看了一眼,觉得心烦。他拿过手纸,烦躁地把它揉成一团,然后往后一丢,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后,消失在草丛中。
刘彘面色阴沉地穿好裤子,宫侍们跪了一地,那名递草纸的宫侍颤抖得尤为厉害,他心想:回去要告诉弟兄们,陛下出恭后不喜欢擦屁股。
刘彘刚走出草丛堆,一名宫侍上前说:
“回禀陛下,凌姑娘追上来了。”
刘彘大喜,连忙问:
“真的?她人呢?”
“这个……”宫侍支吾着。
“快说,别磨磨蹭蹭的,朕在问你呢!”
“陛下,凌姑娘在卫姑娘的马车上。”而卫姑娘的马车,今早之前还是凌姑娘的。对于卫子夫现在的身份,大家都心照不宣。
刘彘一愣,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了气凌筱,故意安排卫子夫占了本是属于她的马车。
“先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
宫侍兴高采烈地退下后,刘彘心情莫名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马车,忽然他很期待凌筱的反应,最好气得咬牙切齿,这样他的心情或许能得到平衡,然后开怀大饮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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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凌筱与卫子夫各坐一边,不发一言,气氛异常压抑。凌筱心里很不是滋味,自打开布帘看见卫子夫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有东西在一点点地消逝,也有东西在一点点萌芽。
凌筱没想到,她连方寸也顾不着找了,快马加鞭赶了上来,却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却有了别人。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把你杀了,取而代之,而旁人还不知情。分外难受。
马车动了,队伍继续前进。
'115'至少不是敌人
“你就是那名侍女口中的姑娘吧?”沉默了很久,卫子夫终于忍不住出声。她见过凌筱,在那日的宴会上。
凌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没有敌意,但也绝不友好。意识到这点,卫子夫不由得愈发谨慎,坐姿比刚才又端正了三分。她地位低微,此行进宫,不知是福是祸,听说宫中嫔妃们明争暗斗,稍有不慎就尸骨全无。面前的这位女子,姑且不论她是什么身份,也是万万不能让她抓到任何把柄的。
“姑娘有礼,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