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望着花泽类，噗嗤轻笑，花泽类像个犯错了害怕大人斥责的孩子，无措的站在月光下，仿佛纯净好看的天使。
凉抽出花泽类手里的半张纸，把明信片拼凑在一起。丑陋的断痕横在中央，淡淡的月华穿过点点缝隙，打在凉的心上，钝钝的锯着心口。
凉索性将明信片投进垃圾箱里。
花泽类伸手阻止，惊呼声止在凉薄凉如水的眼眸里，他尴尬的放下举在半空中的手。
高跟鞋咔哒咔哒踩在地面上。
凉走出阴冷的巷道，柳暗花明，眼前豁然明亮。
这道小巷通到一条江边，江面上的游船点着花灯，岸边火树银花，将这边的夜点缀得恍如白昼。
道路边停留着各色小摊，游玩的人群从巷口嬉闹而过，谁都不曾注意角落里的凉，她带着哭泣的表情，委屈的注视着万家灯火。
花泽类走到凉的身侧，“我只是奇怪，静给我信上的字迹和你的一模一样。”
“秘密。”凉歪头，中指抵在唇上。
花泽类笑笑，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精致的锁若隐若现，有丝落拓不羁的味道。
花泽类拎了一扎啤酒，招呼凉坐在江边。
“等等。”凉崴着高跟鞋，买来了铁板烧、烤鱿鱼，与花泽类并排而坐，面朝江面。
热辣刺激着味蕾，凉吐着舌头嘶嘶吸凉气，花泽类瞅着凉的小狗样，笑得眼泪飞了出来，啤酒撒了一地。
凉爬起来，气恼，将啤酒一股脑倒在他的头上。花泽类抹了一把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凉，把他忧郁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花泽类成功引发了凉的母性情怀，凉被囧得风中凌乱，她直直的坐在石凳上，甩甩脑袋。
“静在美国写了很多信给我，信上的字迹和你的一模一样。”
花泽类的眼神忧郁迷茫，淡淡的看着周围纷繁的人事。
凉懂花泽类的意思，她拍拍花泽类的肩膀，“秘密就应在埋在黑暗里，你把它晒在阳光下，不怕刺瞎了眼。”
“不用你管！”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花泽类蒙头灌酒。
切！凉哼了一声。
霜雾落满了江面，白茫茫的裹着瑟瑟凉意。
凉瞥了花泽类一眼，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爱得如此卑微。出于好奇，凉在脑海里搜扫有关花泽类的记忆，她控制不住自己怜悯的眼神。花泽类扫了她一眼，凉缩了缩凉飕飕的脖子，默默的望着江面。
夜风起了，秋樱落在潺潺的水里，飘渺的古琴竹笛从遥远的江面上吹来。
凉有些晕沉沉，听得见，看得清，只是觉得声音和景象离自己好远，耳膜里鼓动的是自己的轻笑。
两脚一蹬，甩掉了高跟鞋，脚步轻移，白色的西装裤角碾过潮湿的泥土，蹭了一圈的脏污。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启口轻圆，一开口就是又轻又圆，一字之长，延至数息。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凉不知道怎么就唱起了贵妃醉酒，只待被风吹醒了神智，她却不想停了。
步步生莲，手腕翻花，每一个音都是在那个缠绵的悠远的意境里。
隔着很远的距离，牧野杉菜一眼望见了花泽类，拔腿就往他那边跑去，追在她后面的道明寺心里一阵别扭，一脸的老子不爽。
走近了，牧野猛地收住了脚步，道明寺司眼高于顶，一头撞上去。
“喂，你个女人！”道明寺转眼，不屑的扫过去，一下子怔住了。
凉唱的这些东西，其他三人很多都听不懂，但是在听她咬字、行腔归韵的过程中，会感觉到那种雅致。凉此时表现出的一种很安静的美丽，这种美丽与外面的那种喧闹交相辉映，却没有关系。他们被那种宁静的美所征服。
一个下腰，卓越多逸姿，高贵的宁静，美的有力度。
凉瞟过心不在焉的花泽类，迎上了牧野和道明寺好奇的目光。柔软的腰肢一抬，凉起身，柔魅的微笑在清辉中春风无限。
“嗨！好巧。”双腿交错，凉微微后倾而立，亭亭的身姿宛如暗夜中的白莲。
当英俊的忧郁王子跳入痴迷的眼里，牧野的表情变得怪异，惊艳还未褪去，却掺杂了几分卑微。牧野盯着花泽类那抹优雅飘逸的身影，双手不自觉的握住了，她回了凉一个僵硬的笑容，手越攥越紧。
“好巧。”牧野舔舔嘴唇，撇嘴的表情好似快要哭出来，“你们在……约会？”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花泽类还没说话，道明寺先跳出来，大脑里的回路搭错了，“类喜欢是藤堂姐。那个女人……”道明寺低头瞄见牧野瞪着圆溜溜的眼看着自己，如遭雷击，晕乎乎的，“……我……我我……”
“你什么你！”牧野不客气地戳道明寺的胸膛，硬邦邦的触感让她皱眉，“绯村凉是我的朋友，比不上藤堂静怎么了！你瞧不起！”
道明寺一挺胸，步步逼近：“护完了这个又护这个？！你能耐不小！”道明寺逗弄着牧野。
牧野想起了前几天道明寺逼她舔他皮鞋，顿时被踩了尾巴，像只炸毛的小猫，她张牙舞爪的扑向道明寺，道明寺身体一侧堪堪躲过。牧野再一扑，道明寺再躲，两人一来一往，绕着小小的角落追逐打闹。
牧野揪住道明寺的T恤，仰着兴奋的小脸，大大的眼睛仿佛燃烧的火焰，能让人融化在其中。道明寺半真半假的哀嚎，承受她的粉拳，玩世不恭的笑容里多了点傻气。
凉跟个棒槌似的杵在他们之中，她坐回石凳上，慢腾腾的套上了鞋子，鞋搭扣上了又松开，磨磨蹭蹭好半天才穿好鞋。
“这两个人还真有点目中无人。”花泽类抱怨道，然而琥珀色的眸子缀上了温柔的笑痕。
脸被风吹得很凉，凉的嘴角一扯，“是啊。”唇瓣蠕动了一下，没有话可说。
凉静笑，她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花泽类看自己与看那对男女的眼神不同，心知这是理所当然。
凉眯眼，望着牧野气恼的红脸，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连看牧野的目光都带着不自知的嫉妒。
片片树叶沾染着浅浅的月霜，风刮过，刺啦刺啦在耳边鼓噪。
“不早了，我先走了。”凉的声音没有起伏。
花泽类瞥了道明寺和牧野那两人一眼，终于发觉不妥了，他们把绯村凉冷在一边确实很失礼。
“我送你。”
“不用。司机还在等我。”凉指指根本看不到人影的街道深处，颔首离开。
在凉转身的瞬间，花泽类眼中的防备褪去，加入到扭在一起的两人中，将道明寺和牧野扯开。
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就像一幕青春温馨的情景剧，而她与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凉左右甩着提包，沿着岸堤，走起路来摇摇荡荡，步伐惬意。
第十七章 结识不二
江面很平静，在黯然销魂的灯火下，水面显得很黑，悚然的好似不经意间黑水中就会冒出一个怪物。
岸边的一棵大树下，一个男人拿着一袋糖果躬身诱哄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状似瑟缩了一下，使劲的摇头，头顶上的两个小包子左摇右晃。
凉好奇的看了又看。
小女孩猛得回头，圆溜溜的眼噌的雪亮，她挣脱了男人的纠缠，嗒嗒跑到凉的身前揪住她的裤脚，仰头：“姐姐。”
汗濡的手在雪白的裤子上留下了污痕，小女孩触电般的甩手，扭捏不安的望着凉，大眼微红。
那个男人在原地探头探脑，凉瞧着那人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那男人对上凉，咧嘴一笑，淫亵贪婪的目光让凉的胃里一阵翻涌。
凉一把抱起小女孩，小女孩的分量不轻，凉龇牙呵了一声。
小女孩顺势巴巴的偎进凉的怀抱，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催塌了她的勇敢，身体扑扑簌簌的抖落。轻轻的抚拍落在后背上，小女孩蹭蹭凉的脖颈，悬着的心总算按放下来。
凉凉的液体蹭到脖子上，凉的寒毛立了起来，差点失手将怀里的小孩子丢出去。
眸光一冷，凉瞪着一双死鱼眼横向那个磨蹭前行男人。
月黑风高，凉一身白装，阴森森的颇有午夜厉鬼的风范。
男人吞了吞唾沫，小腿肚直打颤，在凉彪悍的视线下缩成龟孙子悄悄溜走了。
“哎！”手臂吃力，凉蹲下来，将小女孩放到地上。借着不甚亮堂的灯光，凉掏出手绢，替她揩掉眼泪鼻涕。
这个小女孩真好玩。
圆圆的两个包髻随着圆乎乎的脑袋左晃右摆，傻乎乎的娇憨让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一把掐住小女孩棉花般的脸颊往外拉扯。圆圆的发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肉脸、圆圆的身体，连脚上的鞋都是圆圆的大头鞋，这个人从上到下无一不圆，活似一个会走会动的圆娃娃。
小女孩睁着水朦胧的眼，“我饿——！”没等凉反应过来，小女孩啊呜一口咬在凉的脸颊上。
这丫头属狗的吗！
凉摸着脸上的月牙印，望着小女孩委屈的模样，她不知道如何摆弄自己的表情，两眼也开始泪汪汪。
两人四眼相对，相互委屈。
凉抓狂，这叫什么事儿！
“郁子！”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郁子的小脸一亮，奔向来人，飞扑：“舅舅！”
凉往后探去，摇摇欲坠的发髻送撒开来，空气中隐隐响起抽气声。
在凉昂首的一瞬那，黑色的瞳眸折射出灿烂的光晕，一闪一闪，好似流动的珍珠。
不二周助闪了闪神，惊艳的目光注意到凉左脸上的一口牙印，他轻轻失笑，感觉就像一张上好的画卷被横来的一点墨迹破坏了和谐的美丽。
“抱歉，我家郁子饿急了就会有这种习惯。”不二点了点郁子的额头，“小狗一样。”
“我不是小狗，只是饿了。”郁子撇撇嘴，软绵的声音很可爱，“舅舅最坏了！”刚说完坏，立马又张开手臂，“抱——”
不二抱起郁子，掂了掂，然后看向凉：“谢谢。”
不远的地方有一枝树桠诡异地往这边靠拢，窸窸窣窣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凉嫣然一笑，腆着脸凑到不二的跟前，贴近他的耳侧。
察觉到凉的动作，不二的蓝眸扫到凉眼里的玩性，后闪的动作停住了。
耳边的气息很轻柔。
“呐，有人跟踪你。”
后面推搡抱怨的声音渐大，不二轻笑，很温柔的表情：“不会是垂涎我的美色吧！”说的煞有其事。
“嗤！”凉瞧着不二貌似很苦恼的样子，忍俊不禁。
“舅舅，我饿！饿！”郁子插了进来，双手搂住不二的脖子，使劲摇晃，“舅舅，我饿！”圆滚滚的身体像条泥鳅似的扭来扭去。
不二收紧了手臂，稳稳托住怀里的小人：“好，舅舅带你去吃好吃的。”
郁子听到不二的话，学舅舅的样子，眯成一条缝，笑得看不见眼。
“姐姐，一起来。”郁子招呼凉，胖乎乎的手指指不二，“舅舅请客。”
这个小女孩到会慷他人之慨。
“不用了，谢谢你了，小姑娘。”凉伸手捏捏郁子的脸颊，肉嘟嘟的，手感很滑。
郁子拍卡凉的手，一本正经的说：“不能捏。”
大眼骨碌碌的在凉和不二之间扫来扫去，肉乎乎的手捂住小嘴，“去嘛去嘛！一起去！”
凉笑望不二，正巧，不二也转过脸：“郁子都发话了，我这个舅舅只能从了她。刚才多亏你，才没让这鬼精灵被拐走。”
“你在啊。”凉诧异，“你还真放心。”
不二嗔怒地望着怀里一无所知的郁子：“该是长点教训，一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
凉被不二既爱又恨的表情逗得咯咯轻笑。
“她今天被吓得不轻。”
不二风轻云淡的说：“我预感，那个男人会很惨。”
凉打了个哆嗦，没有深究下去。
“你想吃什么？”见凉有所迟疑，不二说，“你要是拒绝，这丫头回去准会毁了我的小仙。”
“小仙？”凉被不二绕得不明所以。
“小仙是我的仙人掌。”不二与有荣焉的语气让凉的脑门布满黑线。
话说后面跟踪大部队的讨论越发离奇，什么同居、未婚生子全都跑出来了，凉还听到一个人和尚念经似的唠叨着网球部暗无天日的明天。
凉的眼角有些抽。
“他们是从火星来的吗？”脑结构不同常人。
“不，他们来自地球。”不二加了一句，“或许是一种类人的非人生物吧。”
不二带着凉在人群里左拐右绕，他们两大一小挤进人群中，就像沙丁鱼中的一只，淹没在浩瀚的数目中。不二和凉就像两只滑泥鳅，在青学正选的眼前时隐时现，让他们看得见却碰不着。
最后一次避开他们的追踪，凉躲在一个小吃摊后看他们焦头烂额。
凉藏在暖呼呼的小棚里，吃着烫嘴的关东煮，全身洋溢着暖意。
“呐。”不二递过来一窜，他在灯光的烟笼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待凉接过，不二转过身去照顾吃得满脸都是酱汁的郁子。
凉咬了一口，肉汁的鲜美溢了舌尖。
凉在心里勾勒了一副不二的素描，一对修长清秀的眉毛，深蓝的眼眸缀着浅浅的绿色，悬挺的鼻梁，温润的嘴唇，这个人气质如华，君子诚方、品淡如菊也不过如此吧。
吃饱喝暖后，人容易犯困。郁子经不住周公的引诱，推开盘子，头耷拉在不二的怀里，一点一点的去找周公了。
凉打电话叫司机开车过来，不二没有推辞凉要送他回去，毕竟带着一个小孩子很不容易。
不二坐进车里，颇为感慨的说：“今天我们是角色互换么。”
凉接口：“要是不甘，下次再换回来好了。”
不二笑笑。
车内没有开空调，凉翻出一条毛毯，盖在郁子的身上，不二接过手把郁子捂得严严实实。凉摇摇头，将毛毯移开露出小女孩红扑扑的圆脸。
凉偏头，仰视不二：“这样才对。”
“哦。”不二低头，应了一声。
凉坐回去后，不二出声：“不二周助，青学高中一年级，请多指教。”
“绯村凉，冰帝高中一年级。”
车停在不二家门口，不二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