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凉慢慢将曲子引到《巧巧桑》上，等到丸子不自觉地缓缓道出台词，凉竖起食指，大家收住心神，一起加入到演奏中。
看到这样默契的合作，柳生美嘉感到彻骨的寒意，她的嘴唇褪去了血色，微微轻颤。什么叫满芳华，什么叫倾城姿，她总算见识到了，一向自负的她也不得不向凉姬服输。但是，柳生美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明明知道翻本无望却一次一次把自己推向深渊。
柳生美嘉机械的转身，却看到幸村精市，怔在原地。幸村的双手插在裤兜里，斜靠在门边，紫色眸子在阳光下流传着淡淡的光芒，带着沉寂的时光。
柳生美嘉无声的笑，脸上带着病态的愁绪。
幸村喜欢凉的眼睛，那双眼睛顾盼神飞，明亮清澈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
幸村的眼里暖融融的，嘴角微弯，他看着凉的眼睛，模样专注极了，仿佛这是最重要的事，那样固执。
第二十六章 不知薡蕫
手指滑过紫色的连衣裙，凉顿了一下，她不知不觉想起那日她离开时幸村的眼神。
那天社团练习结束后，幸村将幸村老夫人为凉准备的补药交给她，说是落了水受了寒气，不养好身子以后会吃苦头。
凉收下了幸村老夫人的心意，道了声谢谢。
“绯村。”
“嗯？”凉微微抬头，扬起笑脸。
“我想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参加藤堂家的舞会。”紫色的发色流转出华贵。
在那瞬也不瞬的眸光下，凉没有回应。
一下接一下的击球声从不远处的网球场传来。
柳生美嘉躲在粗大的古树后，听到幸村的邀请，脸色蓦地一变，双手抓住裂皮的树干，勉强地稳住踉跄的身形。柳生美嘉在树干后窥探着前方，目光透过幸村望向他身后湛蓝的天空，飘渺的神情多了点失魂落魄。
无意中察觉到空气中的异动，凉便知晓或许柳生美嘉正躲在某个角落里。
握了握书包，凉叹了叹，抬头重新看向幸村，平心而论，他还真是一个好看的男生。
“如果你的脑门没有被夹过，我又不是低能儿，你就应该知道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接受你的邀请。”凉拒绝了幸村，“抱歉！”
凉欠欠身，错身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他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委屈，垂着的眉眼欲抬起，可终究还是低敛着。瞥过幸村琉璃般的眼睛，凉飞快的闪眼，就在刚才，她竟然生出一种不该拒绝他的荒谬。
“出来！”等凉消失在拐角，幸村朝柳生美嘉藏身的地方命令道。是无奈，是淡漠，温和中又透露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柳生美嘉磨蹭了一会儿，等到幸村又重复了一边，她才从树后出来。柳生美嘉掩藏了被抓包的慌乱，她撒娇似的冲幸村微笑：“精市！”
柳生美嘉故意忽略掉幸村的蹙眉，平淡的神色看不见一丝端倪，好似他们依然是一年前的模样，他疼她宠她，她爱他敬他。
“绯村小姐，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可以去试衣间试试这件衣服。”
凉的神思有些恍惚，听见店员的叫唤，她才缓过神来。凉摇摇头，放下衣服，“我再看看。”
店员适时的推荐了几款不错的新衣，她精辟独到的眼光以及对流行时尚的把握为凉提供了很好的建议。
“这什么衣服，连碰也不让碰！”
“夫人，这衣料不适合揉搓。”店员指着衣服上的褶皱犯难。
“你们这店里的衣服质量太差了……”
“妈——，你不要这样，我们出去吧。”
“杉菜，你挤什么眼啊？……我告诉你，我女儿后天要参加藤堂家的晚宴，要不是看你们这家店装潢还可以，我还不屑进来呢。”
凉举目望过去，牧野的妈妈端着架势，极力做出高人一等的感觉，而牧野在一旁惴惴不安，偷觑着旁人的目光。
店员旋即垮了一张脸，“夫人，我们这里的每一件服饰都是从巴黎和米兰直接空运来台的名设计师作品。”
牧野的妈妈一时之间傻住，差点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妈，我们走吧。”牧野拉着妈妈把她往外扯，尴尬的恨不得拉条地缝钻进去。
不过很快牧野妈妈就回过神来，挺着瘦削的脊背，她将那些隐晦嘲笑的目光瞪回去，嗤之以鼻的哼道：“怕什么！你和英德F4是朋友，要是你答应道明寺少爷的追求，等嫁入了他家，迟早要应对这些的。”牧野妈妈放大了声音，故意让那些贵妇人贵小姐明白，她们将来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一道尖细的嗓子叫起来：“呦！这哪来的的穷酸气！”
嗤嗤的笑声不绝于耳。
“穷就穷嘛，偏要做穷大方。”
“这人穷志也穷，还嫁到道明寺家！哈哈，笑死我了！”
牧野什么都好说话，最容不得别人瞧不起她，她穷不是错，在她看来这些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有钱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牧野睁着一双大眼，嫌恶的情绪寓形于外，“我说这里怎么那么臭！原来有些人忘记把牙刷干净！”
“脾气挺大的，小丫头，你说谁呢！”
“闻闻谁的口臭，不就知道说谁了。”牧野不悦的瞪了一眼那个挑起话端的女人。
牧野妈妈满意的看着气势压顶的女儿，她亲昵的搂住牧野，“何必和她们见识？就算他们不口臭，也比不上妈妈的乖女儿。”牧野妈妈仗势欺了那些人一眼，然后颠颠的抓起几件小礼服，“等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不准道明寺少爷就会像你求婚，然后呵呵……”
凉很想提醒牧野妈妈她的哈喇子快要溜出来了。一没留神，牧野妈妈和某个人为了一件衣服争执起来，两拨人扯着衣服两端互不相让，急得店员告爷爷求奶奶，让这帮上帝不要为难她这个小小的店员。
凉身侧的店员想过去看看又碍于凉，眼巴巴的瞧着被几人蹂躏的衣服，恨不能以身犯险把衣服夺过来。
凉看着心不在焉的店员，说：“你先去看看。我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店员略一迟疑，朝凉鞠了一躬，一路小跑过去劝慰住两方人马，低头俯小说了不少好话才让她们化干戈。顺利送走了那几个财大气粗的太太小姐，两个店员刚喘口气。
“喂，这件衣服我们要了。”牧野太太发话，她拿着衣服里外翻看，眼珠子不安分的转悠，
“你看这里都揉皱了，这里的针脚不好，还有那里。算了，你们打个折扣吧。”
勉为其难的口气让两位店员相视苦笑，这位太太到底识不识货？不识货那还和别人抢得面红耳赤。
“夫人，这件衣服的款式就是这样的……”
“衣服不对称，这里破一块，那里露一点，你们以为我不懂……哎，牧野你干嘛拉我。”牧野妈妈不理解牧野的囧然，啐了她一口，然后和店员讨价坏家，“打个对折，我们要了。”
“夫人，我们这个品牌是不打折的。”
“什么？这衣服这么烂，还不能便宜点。”
眼见稍稍年轻的店员就要拉脸，有经验的那一位连忙打发她去招呼凉，然后委婉的对牧野太太解释：“如果夫人对这件衣服质量不满意，我们可以按照同款式再为你调来一件。”
“妈，走吧。”牧野再也丢不起这个脸，牧野妈妈可能不知情，但她在英德那个地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家品牌的品味和价格。再让妈妈再纠缠下去，徒留一则笑话而已。
牧野妈妈见女儿不领情，面色不愉：“你怎么回事？我还不是为了你！你怎么不领情，耷拉着一张脸到像我欠你似的。”牧野妈妈伸手，恨恨地敲敲她不开窍的脑瓜，“藤堂家的宴会，有多少有钱人啊。就算抓不住道明寺少爷，你好得也不能空手而归。”
“我是因为藤堂学姐才去参加那个宴会，不是钓金龟婿满足你的虚荣心。你要嫁有钱人你自己嫁去！”牧野性子直，不分场合，将想法一股脑全部倒出来，“那些该死的有钱人。”她才不是那些花痴。
年轻的店员一听缘由，轻蔑的斜睨着牧野母女：“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如此。”连那几个不入流的太太小姐都比不上。
不仅这个店员如此，另外一个店员的神态上也少了之前的毕恭毕敬，语气不免轻慢。而牧野妈妈一无所觉的计算着如何才能让店员给她打半折，只是她不晓得，那件衣服就算是半折也在她能承受的价格之内。
凉点出自己看中的衣服，然后附上金卡让店员照例把衣服送回绯村家。
牧野看见从内室里走出来的凉，吃了一惊，心念电转间想到刚才她们之间的争执可能被凉听了去，欣喜的表情像被浇了一盆凉水，熄灭了。
牧野红着脸，低垂着眉眼，脚尖不自觉的在地板上画圈圈。看到那么漂亮那么优雅从容的凉，在对比自己，牧野的心里有些涩然，不明白世上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一女子，绝美的容颜，尊贵的地位，高贵的气度，美好的才情，几乎每一项都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就算面对藤堂静学姐她都不会如此感到卑微，这种感觉牧野只会从凉那里体会到。
凉不知道牧野心里的纠结，看到仍在试图说服店员的牧野妈妈，她顺手一件简单秀气的白色束腰小礼服推荐给牧野，除了价格之外，她不认为牧野能衬得起那件华贵的紫色。
牧野妈妈一听，扫过那件小礼服，咄咄的看着凉：“你安的什么心！那件衣服怎么能衬托出我们家杉菜的与众不同。”
牧野妈妈优秀的认人能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你不就是那个开学前在英德碰到的女生。”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凉一眼，生动的表达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不要把杉菜和你比，她可是要嫁给有钱人做贵太太的。”
“噗嗤！”店员为牧野太太的白目而哀叹。
凉耸耸肩，摊手，“呐，只是建议。”
凉温柔优雅的微笑让牧野妈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等到凉走后，牧野妈妈喋喋不休地对牧野说，那个女生一看就没安好心，要小心被她坑了。
“坑什么呀！人家可是绯村家的大小姐！”店员看不过去的嘀咕。
没料到区区小店员竟然敢回嘴，牧野妈妈就像濒临爆炸的气球：“什么绯村家？谁知道真的假的！”她尖叫。
“这衣服你要买就买，买不起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客人永远都是对的，这是售货员的原则。但在这种时候，那种原则根本是狗屁不通！
僵持不下之际，一只白皙的手拿过衣服，“这衣服我要了。”递出卡，中岛一彩转身对牧野说，“这件衣服送给你。”
“不……不用了。”牧野被这个女人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
牧野妈妈一见有便宜可占，一把霸占住这件衣服，幸亏她也是有脑生物，还会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虽然牧野有些小市民的虚荣好利，但也是从心底疼爱牧野，正是因为吃够了没钱的困苦，她和老公才衷心的希望女儿能够嫁给有钱人，不必想他们过得那么窝囊。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被有钱人戏弄。牧野妈妈戒备的望着中岛一彩，觉得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中岛一彩没有把牧野妈妈放在眼里，正眼看着牧野：“看样子，你是小凉的朋友。”
中岛一彩从凉一进入这家店后，她就一直在对面观察着，终于让她发现了这个单纯直白的女孩，最妙的是，她貌似还不畏权贵富有正义感。
中岛一彩露出无往不利的忧郁，“小凉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就放心了。”
“你是？”
中岛一彩见鱼上钩了，纤细的身躯凭添了几分柔弱，“其实，我也算得上是小凉的母亲。”说着，掏出手绢，按住根本没有泪水的眼，伤心的垂泣。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帮凉和他的父亲。”委屈的眼泪缀满了那张普通的脸，“就算要我下地狱也可以。”
牧野的眼一亮，看到眼前人的眼泪，再想起凉冷情的模样，似乎一一吻合了她的猜测，豪门里不得不说的恩怨纠缠。牧野的同情心顿时大盛，以至于她没有看见中岛一彩的笑中渗透出丝丝的阴冷。
牧野妈妈毕竟年长，倒是留了几分心思，但那丝疑虑也被中岛一彩的出手大方打消了。
“绯村凉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帮她的。”牧野拍拍胸脯保证。
第二十七章 贸然挑衅
大肆采购一番，凉的心情蹦三蹦，她推开天空之城的门，探出半个身子，发现咖啡屋里只有小优一个人。
“小优，老板娘呢？”凉走到吧台那儿，从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老板娘去医院复检了。”小优羞怯一笑，柔柔嫩嫩的就像一抹含羞草，“绯村小姐，你要点什么？”
“你看着吧，我的口味你知道。”凉把首饰盒放在吧台上，推给小优，“生日快乐！”
小优被凉的举动吓了一跳。
“怎么了？不喜欢吗？”凉亟亟打开首饰盒，献宝的拿出一对四叶草耳环，“这对耳环我挑了好久才找到。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想起了小优，很可爱。”凉偶尔听牧野提到小优的生日，不知怎么的就记住了，反正不是很麻烦，就顺手为她挑了件礼物。
凉打心底喜欢这个秀秀气气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虽然唯唯诺诺甚至怕见生人又自卑的要死，但是她做事很认真，每次看到她做蛋糕时眼里流露出的温柔和满足，凉似乎都能感受到从奶油里沁出来的幸福。
小优看着那对可爱粉嫩的耳环，再看看满眼紧张的凉，她突然就哭出来了。凉一见到小优的眼泪，头蒙掉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副不起眼的耳环竟然会惹出她的眼泪。不同于诺伊的大吵大闹，小优悄悄的掉眼泪，安静的让人心疼。
小优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弟妹比较多，父母心力有限难免会有失偏颇。比起调皮聪明的弟弟妹妹，她这个长女总会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但懂事的她自是不会主动提出过生日的要求。杉菜对她很好也很照顾她，但是大大咧咧的她总会在日子过后才会粗心大意的忆起她的生日，更不用提那个神龙不见尾的男朋友了。小优总是找各种理由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