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走了，窒息的让人喘息不过来。
道明寺司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他眦目望着牧野，牧野心中不由得一怔，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眸。突然惊醒了似的，牧野猛地站起来，跑到道明寺那里。
“滚！”道明寺挥开了她的手。
“道明寺！”泪盈于眼，牧野跺跺脚，瞪了小优和凉一人一眼追了出去。
屋子里少了牧野和道明寺，一片静谧笼罩下来。
凉伏在桌子上，望着墙壁上的光点发呆。
小优接了一个电话，突然，凉从她口中听到了西门的名字。
小优的笑脸里带了几分甜蜜和满足。
“小优，你和西门……”凉的眼里流露出不忍。
小优倒没有什么隐瞒，大大方方承认她喜欢西门。
劝解的话语滑到了舌尖，最后百转千回，凉笑看着小优，淡淡的提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就好。”
小优点点头，眼神一黯，“其实我没想太过久远的想法，只是很喜欢西门。”
凉从书柜上翻出一本书，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卷起书页。
老板娘推着轮椅过来，送上穆斯蛋糕，“杉菜那丫头缺心眼缺大发了。”
凉笑笑：“放心，牧野我还可以忍受。”
“她啊，就算没有你，也有很多人等着磨她。”老板娘撇嘴，“你放心，中岛家只是想利用牧野搭上道明寺司。对你，他们无能为力。杉菜真傻，还没搞清楚对方的人品，就巴巴求道明寺救助中岛家的公司。”
“哦？”凉压住心底的讶然，想起道明寺枫对付牧野的手段，不难从中猜出玄机，“还没进门就已经插手道明寺家的事务，牧野犯了大忌。老板娘，你说，他们会坚持到结婚吗？”
老板娘静静思考，脸上依然带笑，可这笑容多少有点不以为然：“我猜会的。”老板娘接着解释，“现在道明寺和牧野陷入了人际孤岛的模式中，亲人朋友的反对坚固了他们之间就是真爱的想法。有时候压力会让热恋的男女越来越依赖对方，对抗外力的同时让他们忽视了两人之间存在的矛盾摩擦。所以，除非道明寺枫转变一下手段，否则只能把他们送做堆。”
凉受教的点头。
老板娘浅笑如兰，“听说你回了一趟家，怎么样，家里人还好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声音里的牵挂和企盼。
凉悠然轻叹，道：“还好吧。”
从天空之城出来后，凉上了电车，车子里的人很少，凉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凉沐浴在微红的夕照中，静静的看着道路两旁的树木慢慢后退，然后在神奈川的海边下了车。
凉爬上了高坡，再次遇到了从对面走来的幸村。
枝头的冬花扑扑簌簌落下来，凉望着幸村的天人之姿，心旌摇曳。幸村这样的男子，天生是来坏人心水的。
海边有两三个小孩在玩闹，笑声在海浪声中飞扬。
“柳生美嘉一直希望复合。”幸村的曲调轻缓，就像在说一件于自己无关的事。
凉不知道幸村提出这件私事的用意，但心知这是幸村和柳生美嘉两人的事，她没有插手的余地，更不会轻易言语。
“我喜欢过她。”幸村从不做作，不会找出各种缘由否认自己的过往的感情。幸村的笑不再纯粹，掺杂了连他也不知道的复杂情绪，“所以在察觉她喜欢迹部的时候，我才无法容忍，正巧柳生家提出了解除婚约的要求，我顺势答应了。”尽管幸村外表温润如玉，但骨子里还是大男子主义，他无法接受出轨的女友，哪怕精神出轨。
“她其实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迷惑了。”凉望着湛蓝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太阳的光线，人多半是这样，你不舍他舍，等到你舍得，或者他就不舍了。
“就算不是她先出轨，你就能保证一直喜欢她不会改变。”凉无意为柳生说情，只是单纯的问问。
幸村对上凉好看的眉眼，肯定的话语却说不出口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不自觉寻找凉的身影和那宛若昙花一现的温柔笑容。
“如果不喜欢她，就直接拒绝吧。如果还有那么丝留恋和遗憾，就不要轻易盖棺定论。但是也不能断然原谅迁就她，爱如果有那么多回头好走，她也就不晓得珍惜二字如何写了。”
凉转身，看到不远处斜倚在车门上的人，凉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她轻轻的呢喃，“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所以我好好爱他。”眼底拂过浅浅的柔光。
夕阳的余晖淡淡地铺满天的那边，暖意连绵，飞鸟间或掠过，窸窣一片。
幸村也看到了迹部。
迹部看到凉朝他招手，眉毛飞扬，凤目微挑，脸上带着温情和一丝说不清的缠绵。
第四十章 圣诞晚宴
圣诞夜，迹部要飞回英国陪伴家人度过佳节，而凉却因为公司的事留在了日本，没有回美国。迹部离开的那天，凉并没有去送机。
在迹部的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凉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下意识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出神，忽然之间觉得很难过。
凉低头枕在手臂上，视线从文件上调转到窗外，雪花静静的从半空中飞落，一两片沾在玻璃上，融化成一道道水痕滑落。
凉拍拍脸颊，振奋精神后，重新拾起滚到角落里的笔，飞快的浏览年终报表。
笔尖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上大名，凉满意的看了看，然后拨打内线叫秘书把审阅好的文件发给各部门。
秘书哎呦抱起一摞文件，高高的文件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凉看着秘书笨拙如企鹅般的动作，忍不住咯咯轻笑，轻轻念了句圣诞快乐。
秘书唰的并腿，后转，激动的大喊：“圣诞快乐！”
凉套上外衣走出了办公楼。
街道上银装素裹，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斜对面的大型商场前，笑容可掬的圣诞老人向过路的行人分发小礼物。
凉不停地朝手心哈气，呼出的热气碰到冰冷的空气变成蒙蒙的白雾。凉仰头看着灰白色的天空，平静的眸底有缕涟漪波动，凉笑了，犹如春花灿烂：爸妈，圣诞节快乐！
凉回到家里匆匆换了一套礼服再赶回公司，出席公司特意为只身在外的员工举办的圣诞晚会。
凉代表公司和绯村家族向各位员工送上节日的祝福，致辞结束后，凉为慎重起见，又换上了一套喜庆的红礼服，急急赶去参加由政府举办的晚宴。
宴会接待大厅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宾客们有礼的寒暄闲聊。
凉瞥见不远处的道明寺枫和道明寺，恰巧道明寺枫也看过来了，她看到凉的眼神一亮，沉重的表情略缓，她拽着道明寺就迎了过来。
“一个人？”道明寺枫冷艳的脸上挤出一丝和蔼。
“嗯。”
“阿司也一个人。”道明寺枫一喜，“要不你们两结伴进去。”
“母亲！”道明寺的目光透露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意气。
见道明寺枫仍然不放弃把她和道明寺凑成双，凉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不客气，我想我们都不需要。”
道明寺枫脸色骤变，出其不意的把凉轻轻推向道明寺，“阿司，好好照顾绯村。”
道明寺枫抢在凉开口之前，忽地拉起凉的手硬塞进道明寺的臂弯里，道明寺枫一把按住道明寺立刻要收回的手，板起脸：“阿司，外面这么多记者，你还想出丑不成！”
道明寺咬咬牙，不再理睬道明寺枫，拖着凉径自迈开大步走向宴会厅。
偷觑个没有人注意的空间，凉直起身体，猛地抽回手臂。
道明寺看到凉手腕上的红痕，暗恼自己粗鲁的行为，咧咧嘴：“我是做给我母亲看的。”
凉看着道明寺孩子般的表情，心下了然，顺水推舟的说下去：“既然如此，我们更不能相携出现。”
凉提起裙摆走上台阶，她突然回头，看着道明寺，用略带失望的声音说：“现在你的还不够资格。”凉的眼眸泛起水样的清波，无端的叫人迷惑。
宴会上，在轻柔的音乐中，宾客们人手一杯酒，聚成一团一团，一堆堆，谈经济、谈政治、谈国际形式。
出席这场宴会的，要么是企业大佬要么是政府高管，像凉和道明寺这般年轻的几乎没有。因此凉和道明寺在出场之时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一些甚少涉及政商的名人纷纷相互打探这两个人的显赫身份。
凉先向主持宴会的官员献上绯村财团的礼物，然后在他的介绍下转战各个名利场。
不管遇到什么刁难嘲讽，任何言语都不能击破凉高贵完美的风范，那是名门世家深入骨髓的自负，不能折辱。
道明寺司近二十年的生活完全没有被桎梏过，与他的潇洒恣意飞扬跋扈不同，凉的气度内敛温婉，她一直笑着，微微笑着，做任何事不急不徐，一步一步，仿佛春风化雨，水到渠成。进退有度，纵横捭阖间，凉兵不血刃的为绯村财团夺得来年的通行证。
现场除了政商两界名人，还有不少娱乐圈的红人。
缺少家族的培养和自身的沉淀，个别女星心胸狭隘，碰到了凉这样才貌家世样样不缺的骄女，难免勾起争胜的之心，非要与之一较高下，或嫉或贬，在所难免。更有甚者，恨不得拔下凉虚伪的马甲，满足自己因为自卑而极度膨胀的自傲。
“人人夸绯村小姐弹得一手好钢琴。”一个凉叫不出名字的女星在酒精的趋势下，拦住了凉的步伐，“不知道我能否有这个荣幸听到传说中的天籁之音。”
凉不冷不热的扫过女躲在一旁窃笑的女子，很随意的抛下一句话：“我不是卖艺的。”
女星因为凉的气势换回了几分理智，心下就后悔不该听那几个人怂恿，贸贸然然就来找绯村家大小姐的麻烦。
战战兢兢中，女星正想开口补救，忽然看到凉的盈盈笑脸，一时竟哑口无言。
凉摆摆手离开了这群女人，转身走向休息室歇息会儿。
凉跨进休息室时，道明寺司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他懒懒地看了凉一眼，复而又垂下头。
两人都没有吭声，沉默了好久。
“我中止了和中岛企业的交易。”道明寺忽然开口。
凉一笑，不再提，转而问道：“牧野会同意？”
道明寺忽然颓废地靠在沙发上，半张脸露在光亮中，半张脸隐在黑暗里。道明寺随即扬起三分轻狂的笑：“本少爷是日本第一人，绝对要对道明寺财团负责。”笑容忽而一顿，道明寺无力的闭眼，“这是我的底线。”
道明寺双手撑在沙发上，猛地翻坐起来，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凉，原本以为自己有许多话要说，到头来却无从说起。
凉发现道明寺的眼睛很黑，就像黑曜石一般，每当他认真的看着你，不经意间，你就会被那黑色旋进去。
“你说过有一个女孩很爱我，我想知道你所说的那种很爱很爱是一种什么感觉……”要是牧野能如此爱他，那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凉从道明寺的神情上就知道他在想牧野，把牧野和绯村凉的感情相提并论，凉想想都觉得讽刺。
“没有意义的事，你又何必去想，何必在乎。”凉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地仿佛能原谅世间所有的遗憾。
道明寺司听着凉的话，心中释然了，也空荡了，飘忽的不可捉摸。
宴会结束了，宾客陆陆续续从宴会厅里出来。
凉站起身，捋平礼服的褶皱，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们该出去和官员们打个招呼。”
道明寺赖在沙发上，似乎不想起来。
凉摇摇头，他还是个大男孩呢，她用迹部的标准衡量他，是不是有点苛求了。
凉伸出手：“走吧，道明寺少爷。”
道明寺伸手握住凉的手，只觉得手心里的肌肤滑如凝脂，垂眼望去，新奇的发现凉的手好小，好温暖。
外面，雪下得很大，从宴会接待大厅到停车场短短的一段距离，凉的衣服上就积累了厚厚的一层雪。
佐藤为凉打开车门，凉向道明寺枫和道明寺司告别。
忽然一团雪人模样的东西引起了凉的好奇。
瞅见那双倔强的大眼，凉心中惊呼，牧野怎么会出现在这样！
不得不说，牧野就像红太郎的平底锅，似乎无处不在。
“道明寺！”
道明寺立刻听出那声叫唤是从谁的嘴里发出来的，他惊讶的猛然回身。
牧野在雪地里等了大半天，终于看见了道明寺。牧野快要被冻坏了，全身僵硬，动也动不了。
牧野委屈的看着道明寺，“道明寺！”她以为道明寺会像以往那般跑过来，可是等了半天，只等到道明寺见鬼似的看着她。
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明明都已经解释过了她只喜欢他，道明寺那个笨蛋为什么还那么小心眼？
牧野红着眼，仿佛快要哭出来，她的身上开始笼罩着化不开的忧郁和悲伤。
“道明寺，我喜欢你。”顿了下，牧野鼓足勇气大声说，“道明寺，我爱你！”
道明寺不为所动。
牧野注意到道明寺身边的凉，秀气的脸蛋微微扭曲，有一种嫉恨的情绪在空气中暗暗衍生。
眼前一阵风刮过，雪花魔怔似的乱舞。
牧野一动，使出全力扑过来，紧紧抱住道明寺司。
牧野的拥抱震碎了道明寺的茫然，道明寺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抬手环住了牧野。
“啊！”道明寺枫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怒极攻心，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昏过去。
凉一个示意，佐藤管家已经稳稳扶住道明寺枫。
凉看向牧野，她满脸抑制不住的红潮和泪水，再看向道明寺，凉忍不住蹙眉，只见道明寺的脸上无怒无喜，他的眼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琢磨不透。
在这一出之前，道明寺枫还能一手压下道明寺和牧野的情事。但经过牧野这么一闹，或许连牧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这是变相的逼道明寺枫在众多名门世家面前承认她的身份。
停车场突然因为一个小小的插曲变得暗潮涌动起来，数十道视线，或惊讶，或嘲讽，或兴奋，种种暗潮蜂拥而来。
凉望着在雪地相拥的这对俪影，不得不承认牧野就是道明寺，准确的说，是道明寺家的在劫难逃。
凉回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