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龙爷似乎很惊讶,“那里可正是在打仗呀!你们——”
话音未落,却被打断了:“哟,这不是十四爷吗?您老怎么到这里来了?”来人三十岁上下,牵着匹枣红马,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才赶了远路。
“十四爷?”抱琴瞧着龙公子。
“哦,我在家中排行十四,因此熟悉的人都叫我十四爷。”说着,上下打量了下那人,“你是——”“奴才是十三爷府上的……”“哦!哦!想起来了!你不在京城里猫着,跑这干什么来了?”那人忙回道:“嗐!咱们能有什么事呢?您是知道的,我们爷喜欢那些刀啊剑的,这不,听说这里如今南来北往的专门贩卖兵器,便打发奴才来瞧瞧。”十四道:“十三哥还是这脾气呀!呃……你去半差吧!回头见了你们十三爷,替我问个好!”“是!是!那奴才这就去了。”
抱琴见那人走远,笑道:“你们家兄弟可真多!”
十四干笑了两声,眼色略有些不自在:“是呀,是挺多的。”
抱琴道:“家中兄弟多,大家互相扶持,你父母真是有福的人。我真羡慕你们。”
十四若有所思,淡淡道:“兄弟多,未必是好事。”
“呃?”他的话声很轻,抱琴没有听清。
“哦,没什么。方才说到去西宁,姑娘,那里正在打仗呢。正好我也是去西宁,不如同去?”
“哦,这……这我不能作主,得问问我家公子的意思。”
“也好。不如这就去?我想你们公子也会同意的。”
于是两人便折转头往回走。龙公子道:“方才你说起你们是投亲戚去,据我所知西宁并没什么乡绅大户,难道你们所投的亲戚是做官的?”
“这……是的。”抱琴心里开始打鼓,真不希望他再问下去。
“哦?是边关守将?”龙公子似乎对西宁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抱琴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转了口问道:“龙爷似乎对西宁很熟悉啊?”
“哦,这个嘛”十四略顿了顿,看了眼抱琴,才道:“我家中也有人在朝廷为官,最近边关有事,所以便多关心些。”
“原来是这样。”抱琴心下却有些疑惑,“看公子这样气质举止,又是在京城,公子家中定然是在朝廷上身居要职。”
十四一笑,却没作答。抱琴自在心里盘算,京城里可有哪家大官家里有着十几个公子?掰着指头数来数去,却似乎想不起这样一家来。“莫非是皇亲贵胄?”
十四瞧着她皱眉苦思,笑道:“不用猜了,以后你自会知道。”
两人说着却已回到客栈,抱琴道:“我们住在楼上。”便在前面引着,来至门前,敲了敲门。
文若正刚梳完辫子,在房里呆得闷气,又不敢随便外出,怕抱琴回来找不到人。这时听得敲门,知道是她回来,暗想:死丫头!丢了我自己逍遥去了,瞧我饶不饶你!正要去开门,却听外面有男人说话。
“怎么你和你家公子……”
“这——”抱琴突然反应过来,在别人眼里,她和文若扮的夫妻!在龙爷面前,怎么圆场?
十四脸色发青,“宋姑娘?”
“这……”抱琴一时急了,因想他也不知底细,只好说实话,“他……他其实不是公子……”
十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其实是小姐……为了方便行走,扮了夫妻……”抱琴低着头,脸红到脖子根。心里想着:只好以后再和格格解释了。反正龙公子也是一番好意。
“哦……是这样。”十四顿时释然,“我莽撞了……给姑娘赔个不是!”
两人在门口你言我语,屋内的文若却是脸都白了。她一听到那声音时,便觉熟悉,当下起了警觉,便从门缝里一看:不是十四阿哥是谁?心里只叫苦,抱琴呀抱琴,这些个阿哥,咱们躲都躲不及呢,你倒好,惹上门了!
仔细听两人说话,知道抱琴并未对十四说出身份,也像是不知道十四的身份,心里略松了口气。可是十四却是认得自己的呀!这一见,不就什么都完了?无论如何不能见!不能见!文若在屋内急得是热锅上的蚂蚁,知道两人一进来,西洋镜立马就得拆穿!
敲门声又再响起,文若把心一横:抱琴是个有主意的丫头,应该能照顾好自己。这件事关系重大,想必她知道分寸。当下扯过一张纸来,提笔写下几个字。行李也不收拾了,只拣了随身带着的重要东西,掀开窗子,翻了出去。
抱琴在外面等了半晌,见房内并无应声,望了十四一眼,推门进来。却见屋内空空,不由诧异:“小姐去哪了?”却见桌上一张信笺:“琴儿:事急,不能等你。我先去,预定地方见!”
抱琴读了,急道:“出了事了!小姐一个人先走了。我要赶快去,我……”抬眼却见龙公子笑意殷殷地瞧着自己。跺脚道:“我都快急死了,你还笑?”话一出口,猛然意识到,这样一来,他不是要和自己单独上路了吗?登时明白他高兴的是什么,羞不可当,“你……你……”
十四也觉自己有些失态,只好轻咳两声作为掩饰,“既然这样的话,事不宜迟,姑娘收拾一下,咱们也准备上路吧!”
文若出了客栈,便直接往西宁而去。眼见边镇在望,就快见到阿玛了。虽然是穿越而来,并非自己亲生父亲,可是在这陌生的古代,想起家人来,还是莫名的亲切。因此很是激动,就恨不能飞入军中相见。可是,略一思索,自己在从四贝勒府中逃了出来,在府里上演了一出投湖,四爷既然找不到自己,对内务府便只能上报自己亡故。一个已死之人,如何在父亲面前露面?若是父亲替自己隐瞒,那不是连累他担上欺君的罪名吗?佟佳文若,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所有人视线中消失。想及此,满腔欢喜化为乌有。长叹一声,“如今只好如此了!”
“四爷……”戴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佟福晋生不见人,死未见尸,这事委实透着蹊跷。可是却不能不对外面及府里的人交代啊。如今流言已在悄悄兴起,他必须提醒这位爷。“佟福晋是圣上亲封的和硕格格,马上就是她的生日了,到时候宫里要是有赏赐,是要进宫谢恩的,这……”
“知道了!知道了!”他怎能不知道?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他为什么老是下不了决心?
“四爷……佟福晋这事,不能再拖了,再拖,有什么言语传出去可就不好了。四爷!”戴铎深知四爷忌讳提这回事,可他身为总管,四爷犯糊涂的时候,他可不能糊涂,拼着再被砸出去,也得说!
“那依你说,要怎么办?”四爷脸色明显不好。
“上报内务府,就说佟福晋小产后失于调养,不治身亡。正好太医院也有病案,再略作疏通,便可天衣无缝。”
“不行!”四爷霍地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步。
“四爷!”戴铎暗自鼓了鼓气,“恕奴才大胆。请问四爷惦记的是佟福晋这样一个称呼呢,还是佟福晋这个人?”
“你——”四爷正待发作,忽然明白了戴铎意思,伸出的手垂下来,闭了眼:“去吧!照你说的办!”
戴铎松了口气,躬了身子退出。四爷站在窗前,眺望着。芭蕉青翠欲滴,海棠季节已过,那院里,一片蛰心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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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鄂岱正在中军衙门里,对着案上摆着的两封信发愁。手下副将进来禀报道:“将军,外面有个人要见你。”“哦?什么人啊?”鄂岱眼皮都没抬一下,“叫他进来吧。”副将出去,不一会便领了个人进来,鄂岱抬眼一看,见来人是副书生模样打扮,摇着把折扇,唇上留了抹胡须,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两耳的耳垂上均有一点黑痣,比较打眼。
“哪里来的秀才?见了人不知道自通姓名吗?你以为我这中军衙门是什么地方?”鄂岱见来人只顾打量自己,很是无礼,微有怒气。那秀才这才彷佛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忙收了扇子,躬身问好:“不才书生邬佑见过佟大人。冒昧求见,承蒙不弃,很是感激。”“恩——”鄂岱对这秀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很是很亲切,就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因此便多了几分好感,这时见他谦恭有礼,也就不再计较,“来者是客。请坐。”鄂岱自在上首坐了,吩咐人上茶。
“听通报的人说,你自称是我聘来的军师?佟某从来未曾请过什么军师,此话从何说起?”鄂岱直觉来者决不简单。
“这个么”邬佑沉吟了下,笑吟吟地看着鄂岱:“佟将军虽然没有请过,眼下却要请了。”
“此话何解?”
“因为我来了。”邬佑见茶呈上来,端起便喝,挥洒大方,语气笃定。
“哼”鄂岱冷笑了声,“先生是不是太自信了些?瞧你年纪,不过三十上下,如此狂妄自大,我不拿军棍打你出去,已是瞧在你是读书人份上了!”说着往帐外吼道:“副将,送客!”
邬佑却对鄂岱之言丝毫不闻,仍是笑吟吟地,慢慢道:“西宁原本只是有点小麻烦而已,不过因为将军驻守这里,所以呢,这小麻烦成了大麻烦。若不是将军,换了谁在这里,西宁这仗打不打都无所谓,既然是将军在这里,那就必须打两场胜仗才行了!”
副将已经进来,对邬佑作了个请的动作,邬佑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冲着鄂岱一抱拳,躬下身去:“告辞。”然后转身便往帐外走去。鄂岱眼瞅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方才的几句话,忽然喝道:“慢!”邬佑站住,转过身来,气定神闲。鄂岱对副将挥了挥手,副将退出去。两人重新分宾主坐定。
“邬先生方才的话怎解?”鄂岱变了称呼,连语气也谦虚了许多。
“大人不赶我走了?”邬佑却不紧不慢。
“呃,这个,方才多有得罪。我正为此发愁,望先生教我!”鄂岱已看出这邬佑实非等闲之人,莫非真是天降此人救我邪?
“呵呵”邬佑轻笑两声,站起身来:“书生自为大人谋之!以大人这样家世,在圣上跟前的恩宠,来这边陲小镇原本已是蹊跷,想来必有缘故。”说着一顿,鄂岱被他说中,心里对他更信了一分。“大人试想,如今世道太平,各处无战事,兵权无调动。若是有人惦记这将军印,必得先有战事,所以,如今这里一分动乱传上朝廷便成十分,此其一;其二,将军当初因何远离京师?那与将军亲者,自然希望将军打了胜仗,借此调回京师,好壮其力量,相反,那与将军不合的人,自希望将军失信于皇上,借此把将军掀下,既除去障碍,更可在中间上下其手,谋取兵权!”邬佑眼光灼灼,直视鄂岱。
“先生此言甚是!”鄂岱犹如醍醐灌顶,霍地站起来:“西宁原本只是有小股游民滋扰,朝廷中的各样奏本却如雪片不断!我如不报捷,朝廷中人心难以稳定,也难以跟皇上交代,可是,西宁原本无仗可打,我……我从何报起!嗐!”
“邬某正是为此而来!”邬佑彷佛早已料到,胸有成竹。正待分说,外面副将进来禀告道:“将军,帐外又有人求见!说是京城来的。他叫我把这个给您。”说着,呈上一块玉佩。鄂岱接过一看,脸色微变,对邬佑道:“有远客来访。不便相见,委屈先生,先到后堂回避一下!”命人领了邬佑去后堂好生看茶伺候着,告了罪,忙忙地向帐外去。
邬佑只扫了那玉佩一眼,见是一块龙纹玉佩,心里已知来者是谁。因想:既然他来了,抱琴也应该到了。此时却不便与她相认。可是阿玛见了她却要糟糕!嗯——十四应该不会带她一同来拜见的,想必他此刻也不愿在抱琴面前暴露身份,眼前当是无虞。稍后再想法知会她知道。心下计议定,便放了心。
于是便在后堂稍坐,饮了会茶,甚觉无聊。便跟旁边伺候的家奴打了声招呼,说是出去走走,便从花园的小门出去,闲闲地乱逛。忽然远远地瞧着有人在衙门前探头探脑,仔细一看,不是抱琴?这一下吃惊不小,再顾不得,忙上前拉了抱琴就走。
“干什么?你是谁?放手!”抱琴见一个青年男子来拉他,又羞又恼,使劲挣脱。文若忙压低了声音,“是我!你别看那胡子!”抱琴一怔,反应过来,也低声道:“格格怎么不进去见老爷?”文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两人走得离衙门远远的,抱琴道:“格格!那日你怎么就那么走了?真急死我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文若故作生气,道:“你还说我?你那天出去做什么了?真真是个见色忘友的坏丫头!”“什么呀!”抱琴红了脸,“才不是那样!”忽然一愣:“格格怎么知道我认识……认识龙公子?”
“那天你们在门外,我都看见了。”文若看了她一眼,见她红霞满面,羞不可抑。“只因那个龙公子是曾见过的人,我怕他认出来,只好先走了。”
“哦,是这样。”抱琴略一思索,惊讶道:“格格认识?那他……他……他是什么人?”说着声音竟有些发抖。
“你这样害怕?你认为他是什么人呢?”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不会的,京城里的十四爷多着去了,哪里有那么巧的?”抱琴仿佛是自言自语。
“瞧你想哪里去了?”文若见她表情,心想还是先不要揭穿的好。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喜欢他?”
“哪有……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哪里就想到那上面去了。”
“有什么害羞的?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连孔子不都说过‘食色,性也’吗?”文若笑笑,心里却甚忧虑。“只是,你对他知道多少?他家中可有妻室?他真姓龙?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居何职?”
“格格……”抱琴感激地看了文若一眼,“你的意思我明白。就算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来历,可就凭他那周身的贵气,我也知道,不是我高攀的上的。格格,我都明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种雾气在她眼中蔓延。
“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