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辰时了,怎么不早些叫。”王子萱坐梳妆台前,责怪正给她梳头的宝扇。
宝扇道:“太太累了一路,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又笑道:“今儿一早麝月姐姐过来说了,宝玉昨晚也睡得踏实,想必是见了太太,心情一好,身体就跟着好了。”
王子萱闻言也不由喜上眉梢,又问:“环儿怎样了?”
宝扇道:“环三爷昨晚也只去了一次净房。”
王子萱忙念了声佛号,收拾停当,才有这边的媳妇领着,往李纨住的院子去。
院中管事媳妇子来来往往,李纨正安排家务,莞姐儿站一旁打下手,见她过来,李纨忙命摆早饭。
王子萱笑道:“们该先吃了,这样等着,倒让们娘俩跟着饿肚子。”又问:“兰儿呢?”
“兰儿跟他父亲一起吃的,吃完就去书房念书了,说您醒了,去叫他。”李纨笑答道。
“叫他做什么,别一来,倒耽误孩子用功。”王子萱道。
李纨笑道:“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大爷要不是衙门这几日有要事,恨不得就家里陪您说话呢。”
王子萱一笑,不再说话。
吃过饭,李纨便打发莞姐儿去念书,王子萱见这会儿没来回话,便问:“听说是甄家出了事,可知道是何事?”
李纨就不由叹了口气,说道:“甄家三老爷为了个丫头,闹出了命官司,这本都是前年的事儿了,可最近不知怎么又被翻了出来。府尹大是个铁面无私的青天,还真就要依法处置。甄家急了,便来找们大爷,大爷本也犹豫,写信回京问老太太、老爷的意思,老太太说甄家是们老亲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大爷这几日便帮着想办法呢。”
王子萱听完这一席话,眉头已经皱成了个“川”字,这事与前世薛蟠的案子极为类似,而自己家当年不过是私下托,后来都被翻出来成了罪名,如今贾珠却是应天府的同知,亲身参与这案子的,万一被抓住了把柄,贾珠这官保不保的住可都难说了。
贾母、贾政自是想不到这一点的,只想着甄家和自己家是老亲,如今家又还算圣眷正浓,何不卖个情给他们,日后自己家有了什么事儿,也少不得甄家帮忙。
可王子萱却是知道甄家是迟早要败落的,这事儿又关系到贾珠的命运,她如何敢冒这个险,“若府尹大也是向着甄家的倒还罢了,可他偏偏又是个铁面无私的,珠儿夹中间委实为难。”
李纨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儿,”一边是自己的上司,一边是家族的老亲,得罪了哪边都不好。
“看这事儿还是别帮的好,”王子萱缓缓摩挲着手里的莲纹青花盖碗,一面想一面道:“跟甄家那边就说们尽力了,可上面的意思也没办法。”
“这话,他们能信么?”李纨皱眉问道。
王子萱道:“随他们信不信,宁愿得罪了他们,也不要蹚这浑水,谁知道这老案子又翻出来,背后有什么文章呢。”就算没有这命官司,甄家也是大厦将倾了,也不怕得罪他们了。
李纨深以为然,对她来说,当然是自己丈夫的官声仕途更重要,便道:“这就叫给大爷带个话。”
王子萱摆手,“快去,就说的意思。”
李纨应着,就叫来吕嬷嬷交代了几句,吕嬷嬷便领命去了。
王子萱见又有管事媳妇进来回话,她便起身往宝玉的院子去。
宝玉正靠引枕上翻着本《南华经》,见她来了,忙要放下书起来。
王子萱忙上前按住,“好好躺着罢。”又问麝月,“今儿都吃了什么?”
麝月道:“就着凉拌芽菜,吃了大半碗碧粳粥。”
王子萱点点头,又打发她,“宝扇姐姐让去帮着打个络子,这会儿去罢。”
麝月应了,退了出去。
王子萱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宝玉说着闲话,问他喜不喜欢金陵,宝玉道:“照说,金陵是要比长安好太多了,山清水秀就不说了,就连这女儿家也要比长安更多几分灵秀之气。”
王子萱笑着白了他一眼,道:“的眼睛就光注意女儿家了,岂不知金陵亦是文墨客聚集之地,等好了,是该多跟他们结交结交才是。”
宝玉有些不屑道:“看男也跟长安没什么区别,前儿甄家太太带着甄家哥儿过来,不过跟一样,空有个臭皮囊罢了。”说着又不禁一笑,“太太您说天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儿,他家的哥儿竟真的跟长得一模一样,见了他,就像照镜子一样。只这一病,瘦了许多,就有些不像了。”
王子萱眉心一动,甄家太太带着哥儿亲自上门,这是放低了礀态来求贾珠帮忙了,能让他们这样重视,可见这件事并不好办,自己拒绝了,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又跟宝玉道:“有什么像不像的,不过都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少了几分男儿阳刚气罢了。”
说着,又想起什么来,“这一病倒提醒了,们虽不求能上阵杀敌,却也该学几套强身健体的拳法,每日清早起来练着,日后也不会三灾八难的。”
宝玉倒不反感,只道:“要把环儿、兰儿也拉上,们三个一道学。”
王子萱点头笑道:“自是要把兰儿他们拉上的,哪能一个学。”
这时,贾兰笑着走了进来,问道:“太太要拉上做什么?”
宝玉笑道:“太太要请个师父教咱们功夫呢。”
贾兰听了,连连摆手道:“可不学,书还读不过来呢,哪有功夫学那个。等考中了进士再说罢。”
王子萱嗔他一眼,道:“跟老子一样,就知道闷着头读书,不把身体练好了,哪什么读书?”又道:“看两个叔叔,这次不就输身体上了,这次是运气好,没吃舀瓜果,要不连也逃不过去。”
贾兰只得点头,又道:“只同意了也没用,父亲恐怕不依。”
宝玉听了,笑道:“这就不用操心了,太太发了话,大哥哥还敢不听吗?”
王子萱闻言笑道:“正是,去跟父亲说,他不依也得依。”
三正说笑,又听帘子响,回头一看,却见赵姨娘扶着贾环过来了。
王子萱忙道:“怎么起来了,身子还虚着,再中了暑可怎么是好?”
赵姨娘道:“哥儿听说太太过来了,就要强撑着起来给您请安,拦都拦不住。”
平时还不明显,这两一病,王子萱更疼哪个,就一目了然了,贾环心里虽是早就有数的,可到底不能让嫡母忽视了自己,毕竟嫡母的忽视就等于被下忽视,他好不容易淡化了这嫡庶的界限,不能因这一病前功尽弃,遂一听到王子萱过这边来了,就要过来请安。
王子萱看了眼单薄憔悴的贾环,心中不由暗叹这孩子聪明,这一来,自己是想对他冷淡都不行了,更何况自己本就不是故意要冷淡他,只是宝玉到底是亲生的,自己当然一心想着宝玉了。“好孩子,原就是要去看的,看又出来做什么。快坐下歇歇。”
又问赵姨娘,“休息得可还习惯?”给赵姨娘面子就是给贾环面子。
“习惯的习惯的,”赵姨娘忙笑答道。
又说了会儿闲话,忽见报:“大爷回来了。”
王子萱闻言便站起身,“回来了还一直没见他呢,先过去了。”
众自是应了,贾兰也跟着一道过前面来。
贾珠已换下了官服,只穿着件月白色云纹的圆领袍,快三十的,见了母亲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忙赶上前行礼。
王子萱一把扶住,上下打量,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秀儒雅,只眉眼间更多了几分沉稳持重。不由也含泪道:“的儿,这些年没见,可想死为娘了。”
贾珠道:“是儿子不孝,不能身边尽孝。”
王子萱拍拍他的手臂道:“只要有出息,就算是尽孝了。”
两坐下,王子萱又絮絮问了些话,贾珠一一回了,半晌,王子萱才想起让他见贾芸,李纨便让请了贾芸过来。
贾珠十分欣赏贾芸的聪明伶俐,道:“这好的材料,怎么不好好读书?说不定日后有大作为。”
王子萱笑道:“以为都跟一样喜欢啃书本,看芸儿不用读书,日后也有一番作为的。”
贾芸道:“太太过奖了,孙儿这样愚笨的,还不就靠着您们的福气,能把日子过好就知足了。”
王子萱笑道:“既如此,不如留金陵跟着叔叔罢,这边也有咱们家好几间铺子,帮着管管,一年的收入,倒也尽够花的了。只是一个这儿,恐母亲担心?”
金陵几间店铺这几年实是失于管理,虽贾珠来了能好些,但他到底还有官制身,一个忙不过来,正缺一个可靠的本家爷们儿帮衬,听了王子萱的话,便笑道:“这还不容易,把母亲接来就是了。”
贾芸听了大喜,忙连连道谢。
贾珠便命他回屋给家里写信,贾芸一看便知是母子有话要说,便退了出去。
贾芸出去了,贾珠又把屋里下都打发了,让李纨外守着,这才开口,“多亏太太提醒,今儿才发觉,甄家这事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不抽了~早点更~
话说下一篇好想开个古言啊~
43第四十三章浑水
☆、44第四十四章拜访
王子萱闻言倒不甚惊讶;以甄家的地位;要不是上面有想动;谁吃饱了撑的跟他家作对。
贾珠道:“看府尹大的意思;这事儿他是要管定了。想;府尹大平素虽公正廉明,却也是很懂得为官之道的;可偏偏揪着这件事不放,定是上面有撑腰。”
王子萱点点头;“若这事如往常一样;甄家也不会如此提心吊胆得了。”
贾珠点头,又道:“府尹大还明里暗里提醒儿子,要秉公办理。”
王子萱听了一笑;“看来府尹大对倒是很看重;不想让蹚这浑水呢。可别辜负了家的一番美意,看江南这边是要重新洗牌了。可要当心点,毕竟咱们家金陵这边沾亲带故的家多着呢,咱们虽不干落井下石的事儿,但也要保护好自己。”因家里长辈都不,她少不得多提醒几句。
风雨欲来的气息连王子萱都感觉到了,贾珠官场之中,心里肯定更是门儿清,“母亲放心,儿子都省的,只是甄家那边不太好交代。”那么大的百年世家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动摇的,这期间,贾家的处境可就有些尴尬了。
王子萱思忖片刻道:“听说前几日甄家太太带着哥儿亲自来了?”
贾珠点头,“是啊,他们太太亲自开口求的这事儿。”
王子萱道:“来一趟金陵,这些老亲定是要去看看的,等宝玉身子好些了,带他一道去罢。”自己家表现的太过殷勤,倒显得心虚。
贾珠应了,放松了身体,呷了口茶,微笑道:“离秋闱也不远了,想让兰儿再去府学见识见识,正好那里的先生与相熟。”
王子萱道:“很该这样,整天家抱着《四书集注》也没什么大用,去见识见识别的文章,再由名师指点一二,这才进步得快呢。”
贾兰听说要去府学读书,自是万分欢喜,待贾珠跟那边打了招呼,便兴高采烈的带着文房四宝往府学去了。
王子萱又见了几位本家的太太奶奶们,因如今贾珠金陵也算官声不错,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贾府这些太太奶奶自都想往二房凑,见了王子萱一个个都十分热情,还有那见了宝玉、贾环品,想把娘家侄女儿嫁过来攀亲戚的,王子萱也都以年纪尚小推了。
王子萱这边一心家等着宝玉病好,甄家那边却是等不住了,这日一大早,便派了个嬷嬷过来请安。
“们大姑娘、二姑娘京城多亏贵府照顾,太太既过来了,不知何时赏脸过去坐坐呢?”那嬷嬷四十多岁年纪,衣着十分体面,一看便知是甄家十分得力的,见了王子萱却是一脸笑,语气里带着那么一丝小心翼翼。
王子萱亦笑容可掬道:“嬷嬷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们是多少年的老亲了,这还不是应该的。再说也谈不上什么照应不照应的,不过是常走动罢了。贵府的两位千金都是极好的,特别是们二姑娘,待接物那是没的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该一到金陵就去给们老太太请安的,只们家两个哥儿的病都还没好,一时还抽不出空来。待家里的事儿都顺过来了,一定带着哥儿过去。”
宝玉和贾环的病,那婆子也是知道的,便不好再说什么,便顺着王子萱的话,关心起宝玉、贾环的病情,“不知如今哥儿病情怎样了?们太太回去还念叨呢,说这样俊的哥儿,瘦得脸跟巴掌一样大,怪叫心疼的。们家倒是认识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王子萱闻言心中不禁暗暗冷笑,甄家这事做得一点都不漂亮,若当时宝玉病情危重的时候,他们开这个口,自己这会儿倒有可能动摇几分,如今宝玉病都好了,她再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还是笑吟吟道:“眼下已经好多了,过几日就能出屋子走动了。”
那嬷嬷忙念了句佛号,又聊起自家宝玉的趣事,王子萱饶有兴致的听着,心里却不禁想他家眼看着就要败了,日后这甄宝玉又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该靠什么为生。
两说到午饭时分,那嬷嬷才告辞回去。
家既然都派来了,王子萱也不好继续拖着,入了八月,宝玉身子大好了,便带着他往甄家去了一趟。
甄家的气派是要比贾家更富贵得多,就连随轿的婆子,都穿得体面。
甄太太亲自到二门迎接,王子萱这是头一回见她,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一张圆圆的笑脸,说起话来透着十二分的和善。
众自是先去给甄老太太请安,一面走,甄太太一面就道:“婆婆昨晚又是一夜没合眼,今日精神头不大好,您可别见怪。”
王子萱笑道:“老家年纪大了,这是常有的事儿。”
甄老太太的精神头的确不好,却也是强打着精神,与王子萱母子寒暄,又叫来甄家的哥儿姐儿们,王子萱自是各自送了见面礼不提。
官司的事儿老太太是一句都没提,但话里话外都说甄家与贾家甚至金陵四大家族的关系,更是提到王子萱的父母,王子萱懂得老家的意思,但说起早已过世的父母,也少不得红了眼圈。
接着,甄老太太面上就露出了疲惫之色,甄太太便道:“贾太太第一次来们家,少不得去咱们园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