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
那人似乎伸出手在摸着她的头,目光深沉。她突然有点恐慌,拼了命想要大叫,却又压抑极了,“啊——”,拼尽全力大叫一声,终于喊出口,到了唇边却化成一声嘤咛,整个人也醒了。
“你醒了?”秦旭飞轻声说道,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很热?”
“还好!”她应了一声,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伸手探了下额头,竟然湿漉漉的。
秦旭飞起身拿了条帕子来给她擦拭,伊然这才算醒了神,“皇上……”
“恩?”他轻轻的哼了一声,认真的擦着她脸颊上贴着的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眼神温柔而认真。
伊然动了动嘴唇,本想问路战已经走了?转念又觉得多此一问,于是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放下帕子,秦旭飞替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柔声说道。
“啊?!”伊然惊叫一声,她居然睡了这么久,“皇上用膳了吗?”
秦旭飞按住她想要掀开被子的手道,“没有,等你醒了一起呢!”,接着扬声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几个手捧托盘的人鱼贯而入。想是早已守候在门外,进门便带进来一股肃寒的气息,让人精神也随之一振。
放下饭菜,那些人便在秦旭飞的眼神示意下又退了出去,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安静得只能听到外面偶尔吹过的风声。
“来,吃点东西!”秦旭飞牵过她的手,温柔的说。
他的掌心暖暖的,伊然心里却有一丝不安。拉着他的手,温顺的起床穿鞋,他居然还很细心的替她系上一件外袍,这才相携着走向饭桌。
白色的外袍随着脚步轻摆,摇曳生姿,伊然看着一脸柔情似水的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多像牵手走向教堂啊。神圣而庄严的时刻,只可惜……
他握着自己的力道刚好,不会太紧却也牢牢的不放,然而这种体贴的力度却并没有让她心里踏实一些。经过乾清宫的事,加上她自己的猜测乱想,愈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对于他,真的是宠自己,还是……在他的棋局中,自己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她迷茫了。
一直以来,她以一个现代人的身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宫中的争斗,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却也忘了,她所知道的那点皮毛知识,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根本入不得从小学帝王权术长大的人的眼。
别说秦旭飞,便是秦慕枫,秦夜翔,甚至太后,哪一个不比她城府深沉的多。就拿这一次来说,如果没有秦旭飞的力保,她早就把自己的小命玩丢了。
想到了这许多,她就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原来她千般努力,原来她自以为是,到最后始终是逃不脱同样的宿命。
“在想什么?”秦旭飞夹了一块肉靠近她的唇边,浅笑着看她。
伊然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心里有个疙瘩,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索性张开嘴巴将到了嘴边的肉吃了下去。
“你是不是在想,朕今日为什么要那样对路战说?”他淡淡的说着,细心的挑去鱼肉上的小刺。
一口肉噎在喉咙里,差点喘不上气来,伊然连忙喝了一口粥,瞪着眼睛看向秦旭飞,为什么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不过……那答案她大致已经猜出来了。
“不用那样看着朕,你的小脑袋瓜里想什么,朕什么时候不知道了?”继续挑着鱼刺,他垂着眼眉说道。
伊然摇了摇头,“皇上说对了一半!或许在乾清宫的时候,臣妾是想问的,但是此刻,臣妾不问了,因为臣妾已经明白了。”
“哦?”秦旭飞挑了挑眉,将挑好的鱼肉递到她的唇边,“那你倒说说,为什么?”
咬住筷头的那口肉,她看着他的眼睛,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借、刀、杀、人!”
收回筷子,秦旭飞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却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去夹青菜,依旧平静的说,“说一说你的猜测!”
咬了咬唇,伊然犹豫着没有开口,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他仿佛知道她在迟疑什么,给了她一条赦令。
“皇上告诉路将军,路姐姐是自寻短见,常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解释,皇上又怎会不知道,那么这样说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故意要引起路将军的怀疑。”伊然看了看他,咽了口唾沫,尽量小心的措辞,“而皇上又口口声声尊重太后的意愿,谁都知道,贤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这样便不难猜到皇上为什么要刻意隐瞒真相,要说这样拙劣的谎言。而至于封号的事,皇上其实也并不在意为一个死去的人有所争论,更何况那个人是路将军,想必太后也不会为这个而为难。把这些都连起来想一遍,那么就不难猜出,所有的矛头都只指向一个……”
吸了口气,她没有再下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个矛头就是——太后!”他却丝毫不介意,就这样说了出来,唇角还勾起一丝浅笑,让伊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父亲的奏章
听到她的抽气声,秦旭飞瞥了她一眼,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你很聪明,猜的也没错,几乎分毫不差!”
说着,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她拭了拭唇角,然后转了身子面朝向她,冲她伸出一只手。
伊然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探入了他的掌心,倚身坐进了他的怀中。他双手一拢,将她牢牢包围在自己的范围内。
靠着他,心里却有点空空的,找不到过去那种踏实的感觉,现在的他,突然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只觉得没准下一刻他就会翻脸,就会冷笑着告诉她,她不过也是他的一颗棋子。
秦旭飞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这种不安,在她耳畔轻声诉说,“这几日朕思虑了很久,若想一举将整个外戚的势力从朝堂中连根拔除,单凭朕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而且路战回来,终究是要给他的女儿寻一个交代,如果不这样说,不这样诱,难免还是会牵扯到你的身上。”
一手摩挲着她小巧的耳垂,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朕将这些都告诉你,你又会告诉谁?”
浑身震了一下,伊然想侧头看他,奈何他的头却枕在她的颈项,使她动弹不得。他沉默的靠在她肩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喷洒在她的耳后。
伊然定了定心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皇上想让臣妾告诉谁,臣妾就告诉谁。皇上不想让人知道,臣妾一个字儿也不会透露,让它都烂在肚子里!”
“包括你的父亲?”秦旭飞挑了挑眉,声音里竟有些戏谑的笑意,好似寻常小夫妻在开玩笑一般。
然而伊然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分明是在试探她。他是什么意思?怀疑自己?又何必告诉她这些!既然说了,又何必这样试探她!伊然有些恼了,觉得他这样做真的有些过了,于是硬邦邦的说,“包括伊兰城!”
直呼伊兰城的名字是表示在大事面前,他只是一个“臣子”,而非她的父亲!这样不知他是否满意了!
“这么认真?”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朕随口问一下而已,若真的不相信你,又何须对你说这些?”
说着,半惩罚似的在她露出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引得她一阵惊呼。
“伊兰城今儿提交了一份奏章。”抵着她的鬓发,他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恩。”伊然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他既然提起,下面就一定还有下文,也不多问,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等了一小会儿,见她没有回应,秦旭飞反而有些挫败,“有时候啊,朕真的是对你很无奈!为什么你都不会偶尔好奇一下?”
“哦。”她做出无限好奇的样子道,“那父亲在奏章里说什么了呢?皇上又是怎么想的?对于这个议案觉得可行不可行呢?要是可行皇上就宽容点同意了吧!”
对她的喋喋不休秦旭飞不但没有满意,反而更加郁闷,“爱妃啊,你的演技当真是不好啊!”
“未能让皇上满意,臣妾真是惶恐!”她耸了耸肩,当皇帝的果然难伺候!
“惶恐,你哪里有一丝惶恐?”伸手快速刮了一下她的粉鼻,秦旭飞也不再逗弄她,接着说道,“伊兰城说,如今后宫空虚,为了皇家开枝散叶,建议打破例制,下月大选秀女。”
说完这几句话,再次停顿下来,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发问。这件事毕竟也和她有些关系,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好奇自己如何决定吗?秦旭飞在等,在想。
伊然知道他在等,叹了口气只得顺着他的心思问道,“皇上又意下如何呢?”
其实又何必她来问呢,即便她问了,也不能改变他所要做的决定,他又何苦总要等待她的问询,才肯继续说下去。
“现在不是朕意下如何,而是你……怎么想?”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可以正面看着她,仔细的审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分毫不愿错过。
“这……重要吗?”伊然不懂,朝堂的事不是向来不许后宫女人过问的么?至于选秀女,伊兰城分明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伊琳送入宫来,她又怎会不明白。
只是……只是秦旭飞又何苦非要问她的想法。她怎么想,对于这件事,会有动摇的余地吗?
秦旭飞点了点头,“朕想听!伊丞相难道不想让你独占朕的宠爱吗?这样大选秀女,就不怕朕会冷落了你?”
伊然冷笑了一下,“皇上又何尝不明白呢?”,转了头去,不想对此事多说。
他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转向自己不许她逃避,一双黑色的眸子有如潭水一般深邃,灼灼的盯着她,“朕明白什么?你不高兴了吗?”
无法逃避,她只得压抑着胸口被挑起的不悦冷声道,“伊兰城之所以要这么做,不过是想让小妹伊琳也入得宫来,相信皇上不会看不透他的那点小把戏。臣妾是不高兴,但不是因为选秀女这件事,而是明明一件已经有了定论的事,皇上又何苦非要逼着臣妾要一个说法。无论臣妾怎么想,这重要吗?能改变皇上的决定吗?”
看着她略微泛红的脸颊,秦旭飞啜着一抹浅浅的笑,“如果朕说,可以!”
“啊——”伊然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好像方才自己的耳朵重听了一般。
他笑意更深了,“朕说,可以!只要你说不愿大选秀女,朕就否了这本奏章!”,说着,凑近了她一些,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软声道,“那么你呢?你想让自己的小妹入宫么?朕的爱妃……”
最后的声音几乎是抵着她的唇瓣说出来的,伊然的眼前只有他放大的一张脸,有些眼晕。她恍恍惚惚仿佛被下了蛊惑一般,半赌气半认真的说,“那好,臣妾不喜欢这次大选!”
“那就如爱妃所愿!”他低笑着,吻上早已诱惑他多时的唇瓣,品尝其中的甜蜜。
说服伊兰城
第二天伊然本来想多睡一会儿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秦旭飞起床上早朝的时候她是知道的,迷迷糊糊的不想睁开眼,秦旭飞说什么她也没听清,只是哼哼着应了两声,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翻了个身又睡了。
昨晚他的索求无度把她累坏了,奇怪的是,他看上去还是神采奕奕,真是不公平!
结果感觉才睡了一小会儿,就有敲门的声音,吵醒了她顿时有点起床气,瓮声瓮气的说,“什么事?”
大概是语气太不好,吓了外面的人一跳,迟疑了一下,才怯怯的说,“主子,伊……伊大人求见!”,是小绿的声音。
“见什么见,一大清早的,不见!”不痛快的回了一句,翻个身刚想要接着睡,才回味过来,“什么什么?谁?”
“伊丞相,伊大人!”外面生怕她听不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伊然揉了揉眼睛,犹豫了一下。他来,恐怕是为了选秀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早朝上完了?唉,古代没有手表真是烦,连个时间都只能估摸着来。
这样思量下,已经了无睡意,抓抓一头乱的头发,伊然有些烦躁的说道,“让他等一会儿,帮我洗漱先。”
得了许可,小绿召了其他人去通传一声,自己推门而入帮伊然梳洗打扮。
打理着她一头微卷的头发,小绿一边替她挽着发髻一边说道,“主子是个明白人儿,却也是个性情中人,伊大人虽然有所算计,却也是为了主子您。您就顺着他的心意,不要和丞相硬碰硬了。”
“这些也是他让你转告我的?”伊然挑了挑眉,通过镜子看向给她盘发的小绿。
小绿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淡淡的说道,“没有,是奴婢自个儿的想法,是奴婢多嘴了!”接着又转了话题道,“哎呀,主子把头发弄卷了以后,想盘个合适的发髻都不太好弄了呢。”
“算了,别盘了,我原本就想让它这样散着的。”用手随意拨了拨,她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随手拿过一根发簪,从左右各挑了两缕头发在后脑勺手腕一转,随意一绕,又将发簪插上固定住。
小绿眼都看直了,“呀!主子这个发髻从哪里学的,真是好看!”
“随便弄的!”她站起身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伊兰城便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伊然扫了一眼,见那木盒毫不起眼,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当没看到,也不言语。
“微臣叩见婕妤娘娘!”该有的礼节半分不能少,每当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