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兮这才明白辰矣是自己要住客栈。其实这里方圆百里都是小小白镇上的熟人,多出一个两个陌生人很明显,但也不能让辰矣负伤了还冒这个险。那四五个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竟然想到逐一逼迫陈叔和辰矣。良兮思忖了半晌,低喝道:“不要住这里……跟我来。”
在白镇上住了这么久,良兮对家周围的路况也了解了许多。
辰矣跟在她身后七拐八拐的,最后站在半山坡上,愣愣地指了指对面那座木屋:“你打算让我住那?”
“对呀。”良兮一脸兴奋,“此处风景多娇,有青婶在又不需要担心有黑衣人的突袭,是个好地方哦。”
辰矣诧异地转过身来,问道:“青婶?”
“不要小看青婶,她会武功,很厉害的哦。”
“可这不是良兮的家吗?”
“没错啦。”
辰矣沉默了,暗沉的眸子里倒映出那所木屋,看不出喜怒哀乐。
良兮急了。
好吧,这么擅作主张她是知道不对,一来要迎接青婶暴风雨式的狂怒咆哮,二来屋里住的地方不大又都是姑娘家,怕辰矣会别扭。
“你一找到陈叔就等于多了双手脚……我就不必过多担心,可是,现在你一个人在外面的话太危险了,不如在此将就一下吧?”
辰矣直直地跟她对视,忽然嗤笑着点头道:“好。”
晨风略凉,习习扑面,良兮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扭头却见干净柔滑的卷白长衫被风吹紧在辰矣的身上,隐隐可见其下的身子气息虚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兮道:“进屋去吧。”
自然免不了一番好说歹说,安良兮终于如愿以偿,将辰矣“安置”在家中。本来是三对一的势力,好在弄影和月弧在辰矣的一番感谢说辞下很快就缴械投降,青婶磨不住良兮的纠缠,也只好作罢,看见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镇本来就很幽静,离京城又远,天皇老子也管不到一起。
安安静静地住了几日下来,良兮最幸福的就是每天起来能想看就看辰矣,对青婶顶顶嘴,挑衅月弧和弄影,小日子倒也悠哉逍遥。
眼看冬天即将到来,良兮和月弧上街换了几件冬衣回来,两腿走得发麻,远远得一望见凳子就迫不及待地坐上去,口中大叹:“哎呀,人跟许多畜生的区别就在于能坐下来休息,呵呵,有真舒服。”
正在一旁劈柴的青婶瞅了她一眼,闷闷地道:“可我看着你和猪也没什么分别。”
良兮乐了,说起来这许多天以来青婶还是第一次主动骂她呢。她又坐不住了,凑到青婶跟前装孙子讨好她:“青婶,我来我来吧。”
“你?”
又来了,跟白杨看她一样充满鄙夷的目光:“等你劈柴我都能见到下一个太阳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赔礼道歉的机会,良兮岂容错过,呵呵赔笑道:“反正今天的柴够烧。”
月弧好心提醒她:“过两天会下雪。”
至少也要四五天后才会再出太阳。
“呵呵……”
青婶说话真是太歹毒了,可好在对良兮这么傻的女人没什么杀伤力。
弄影从灶房里端菜出来,顺便喊了一声:“开饭了。”
“好。”
不出意外,良兮第一个放下斧头,奔至饭桌前。
安某人身陷几道凌厉的目光扫射却浑然不自知,嚼着香喷喷的饭米粒,张口闭口好不快活。
辰矣踱至她身边,柔柔地一句:“今日的菜可合胃口?”
“好吃,又有鱼又有虾……谁买的?”
“我买的。”
良兮差点喷饭,她实在很难想象辰矣穿着一身白衣,翩翩飘到菜市场里去买菜这样的场景,她把脸一沉:“谁指示你去买菜的?”
安全第一啊!
逃犯诶,居然还跑去买菜。
他一个爷们穿得这么优雅却提着菜篮子去买菜,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喂喂,请注意我”嘛!
辰矣犹豫道:“今日是月初,我去竹屋是为了找飞回去的信鸽。”
“可万一……”
“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有青婶陪同,行事果然方便很多。”
“……”
月弧打岔:“行了行了,先吃饭其他的再说。”
四四方方的青石台,四人围成一桌。很简单清爽,不奢华却依旧能吃出鱼虾味来。
“扑哧扑哧——”
良兮撑着肚子抬起头望向天,却看见一只白鸽挥着翅膀缓缓掠过来。
真希望她没有看见过这一幕不然这样平静欢乐的生活也就不会就此终止。辰矣也发现鸽子了,右手的食指一弯,瞬时就将筷子挥了上去。
良兮喊:“你会打到鸽子的。”
倒不是因为爱护小动物,只是鸽子正在她头顶上,落下来不就打到她头了嘛……
哪知辰矣的竹筷嗖地一声发上去,斜劈过信鸽脚上拴的绳子。
“哗哗哗。”最后,鸽子没有掉下来,飘落的只是几片毛色光泽亮丽的纯白羽毛。
“你……”良兮到嘴的话一变,“信上写着些什么?”
辰矣眸子里的深潭瞬息万变,最终,秀美拧到了一起,让良兮看得心惊肉跳的。
他抿了抿唇,把字条递给良兮。
良兮本来想喊一声她不识字,却瞥见字条上的哪里是字,分明只是小孩儿的涂鸦。不一样的只是那不是彩笔画的而是用血抹上去的。
良兮捏纸的手一颤,连忙屏息定睛看去。
天,古时候这么早就知道连环画了嘛?
竟然一小小的字条被平均分成四块。第一块画了一片竹子,良兮估摸着应该是指竹林不错,但竹子里还插了一把弯刀,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第二块画着一个……“老头子”看着有点像陈叔,良兮瞅着忽然有点想笑,却瞟了眼辰矣硬是压下了下去,没有笑出来;第三幅画是一辆马车;第四幅诡异地画着一顶皇冠。
这什么嘛,如果这不是血画,良兮真要怀疑是不是画画的颜料不够了,竟然画得那么“言简意赅”。
辰矣凝重的表情:“这不是陈叔画的。是那几个人用陈叔的血画的。”
“弯刀表示罗擎也被他们抓住了。他们要我去竹林。”
“想来,陈叔也被他们关在那里。”
良兮点头,被提起兴趣的青婶、弄影、月弧也都一起点头。辰矣的解释很合理,除了他,恐怕没有人能看出这么多讯息。
“那最后一幅画怎么说?”
“他们……”辰矣稍一停顿,道,“要我自己去京城面圣。”
“什么?”良兮惊道,“不行!”
辰矣俊美的脸缓缓转过来,绛红的唇动了动:“良兮,我此行是非去不可。”
“好!”良兮倏然站起来竟然把吃饭的家伙一丢,犹如英勇就义般奋力地振臂呼道,“我随你去。”
涉险奔赴京城 江湖深弱水浅(一)
“哎哟——”良兮的头顶被狠狠地敲了一记暴栗,“疼,青婶你下手轻点啊。”
“还让我轻点!没有直接拧断你脖子就已经很对得起你了。谁叫你擅作主张要去京城的?”
良兮捂住脑袋用无辜的神情,期待的眼神,委屈地口吻:“青婶——”
辰矣将她拉到身后:“青婶,我会……”
“你会什么?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青婶向来都是那么直来直去,良兮是习惯了也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率性,但辰矣那般性子听了也许会觉得不好受……一念及此,良兮冲上来大吼道:“不会的,青婶。既然是黑衣人亲自寄过来的信笺又有人质在手,那谁还会那么傻得来路上伏击?”
闻言,月弧、弄影俱都是眼前一亮。
青婶仍是咬着不放:“太危险了,必须回巫奇山和……他们商量一下……”
毕竟有辰矣在场,她犹豫着没有把弱水门说出来。
良兮又是帮她敲腿按摩又是揉肩捶背的,大力劝青婶放下警惕,奈何青婶顽固之甚,这回是怎么说她也不肯答应放良兮去京城。
“不许去,去了就打断你的腿。”
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正在良兮气急败坏的时候想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打动青婶,“咚”的一下,青婶居然歪着头倒在她大腿上,枕了一个很舒适的地方,像是睡了过去。
“这这这?”
“啊——”
待良兮看清楚辰矣作斜劈状的手掌,她突然目瞪口呆地尖叫一声。
这情况……难道说青婶后颈挨了辰矣一斩昏厥过去了?
“辰矣你这是做的什么?难道你不怕青婶醒来之后一脚把你踹下去?”
“呃……我看你缠不过她。”辰矣神色不变地道:“如果我们先上路了她也拿你没辙不是么?”
良兮咋舌:“看来我该佩服你的胆量不是?”
毕竟是宫中侍卫啊,纵然看上去文弱秀气,但实则杀人不眨眼。相处那么久一直都受到他外表的蒙蔽,竟然都忘了他的真实身份,此时莫不是他渐渐展开真实性情的时候了……
良兮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驾车的辰矣。
那一袭不染纤尘的长衫这个时候看上去显得更加飘逸。良兮以往都有忍不住贴脸上去的冲动,这一次却惟独没有那种窝心的感觉,她呆愣的时候烈风呼呼刮进车帘里添了几分寒意。
千万不要……辰矣啊,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以后,千万不再变坏。
良兮此时才发现原来对辰矣的身份以及过去,她是如此在意。她知道的,对越在意的人陷得越深。看来辰矣的确是在无形中占得她心的一寸一寸。
感受到炙热的目光,辰矣悠然转过头来:“怎么了?”其实他是想问,你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来了。
良兮摇了摇头,顺利地换个话题:“没什么。照这样的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辰矣笑了笑:“饿了?”
只能是这种可能吗?
良兮不禁气馁地朝他瞥去一记不满的眼神:“最好在青婶醒来之前就能赶到。”
“不可能的。”回答她的是月弧,“白镇并非天子脚下,离京城远得很,依我看,不计吃饭睡觉换马的时间,最快也起码得十天半个月。”
良兮几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半晌黑着脸钻进帘子里,闷闷的一声:“那也真算快的了。”
这一刻这一世,没有人懂良兮。
因为良兮脑子里闪出的是一架海阔天高任意翱翔的,灰机……
行至正午,青婶依旧没有醒。不是说练武之人的恢复能力起码是常人的一半嘛?真不知道是辰矣那一掌劈得力道大了点还是青婶借这么个机会很睡死睡故意不理她。
不过,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良兮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她发誓,青婶就像是她奶妈,丢了青婶她就只能喝牛奶羊奶,要不就嚎啕大哭。要知道奶妈的影响力是很巨大的,甚至能超过亲妈。
刚好此时马车行至一家小客栈。
辰矣扭头喊道:“准备下车。”
良兮低头看着怀里的青婶:“青婶还没醒呢。”
“你们先进去,我来。”
勒马找了片空地停下,眼见良兮等三人已经进了客栈,辰矣这才拴好马钻进马车,幽幽地一声:“青婶,到客栈了。”
“哼,舍得叫醒我了?我还以为到京城了呢。”
帘布哗啦一掀,青婶碎花布鞋往外头一伸,若不是辰矣躲闪得快,这一脚就差点踢在他肩头。
辰矣略显薄凉的语气让人一噎气:“青婶再不起来,就莫怪我失礼了。”
宽松的袖袍像两朵盛开的花,扑面而下,其中雪玉般的花蕊张牙舞爪直往她双肩抓去。
青婶顿时色变,跟飞蛾似的扑腾一下,人已经掠到丈外,一脸忿恨地盯着辰矣:“好小子,仗着有两下子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
辰矣绛唇微抿,露出得意的一笑:“多谢青婶承让了。”
“都说了,我们要两人的客房要两间再加一个单人间。”
掌柜的竖起手指再次澄清:“客官,本店只有一间双人房,两间单人房。”
良兮蛮不讲理地:“不行,我们要两人的客房要两间再加一个单人间,没有的话你就给我们造。”
造……当我是神仙呢!掌柜的涔了一层冷汗,无奈地抬手抹去:“客官不如去别去看看吧。”
良兮大方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文钱:“单人间里加一张床就是了。”
掌柜的绿着脸:“就一文钱?”
“恩。”良兮很认真地点头,“又不睡在钱上,一文钱买你心里平衡,够了。”
正此时,青婶怒气冲冲地往客栈里蹬蹬蹬地蹬地行来,自然免不了惹来各位食客房客的注目礼。
良兮正和掌柜的在为一文钱争执不休,闻声望见要吃人的青婶,顿时脖子一缩,浑身一颤,诺诺唤道:“青婶醒了呀……”
“醒了,不然你打算丢掉我还是饿死我?”
这么没好气的样子,难道是对辰矣的一掌怀恨在心?
良兮满怀愧疚地代表辰矣向她鞠躬道歉:“那个,辰矣确实做得不够好……”
“你是吧还嫌我起得太早了?”
“没有!”
青婶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惊得在场众人皆颤抖了一下:“他要是再惹我就劈了他的头,我熬肉粥给你们喝。”
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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