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告诉父皇!”我紧张道,“二哥,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事成之后,我们再向父皇禀报,父皇一定龙心大悦。”
“好,我听你的。”他的意气风发,令我觉得此事一定能成,“那我先回府部署。”
我颔首,低声叮嘱道:“二哥记住,派去行刺的人务必身手高强,最好过了子时再动手;还有,你画一张完颜亮的画像让行刺的人看看,以免认错了人。”
赵瑷笑道:“还是皇妹想得周到。”
我看着他离去,心澜起伏,剧烈的心跳久久才平缓下来。
——
这夜,临近丑时,赵瑷找来的十个高手潜入金国使臣下榻的馆府,刺杀完颜亮。
次日一早,他匆匆进宫,赶到沁阳殿,对我说,行刺失败。
也许,上苍还不让完颜亮死;也许,完颜亮太聪明,知道我会来这么一招,提前做了准备。总之,他逃过一劫。那十个高手,并没有找到完颜亮,只找到了那不思和其他两个使臣。
如此看来,完颜亮没有住在馆府,住在别的地方。
“皇妹,我派去的人和金人打起来,所幸他们只是受了皮外伤,安全撤出,没有被抓到。”赵瑷担忧道,有点慌神。
“你让他们速速出城,找个隐蔽之处藏起来,不能被金人找到。”
“他们回来时,我就立即让他们出城了。”听我这么说,他略略放心,不过眉宇仍然紧皱,“那不思一定会进宫兴师问罪,我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讨个说法。”
“父皇会命临安府追查这件事,不过只要找不到行刺之人,就不会有事。你派个人秘密出城,叮嘱那些人千万不要回城,躲得越远越好。”我略略寻思,安慰道,“二哥,你别慌,只要我们不露出丝毫马脚,父皇不会发现这件事与我们有关。”
“眼下只能死装到底了。”
“嗯,我们就像往日那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总是想着这事。二哥,你先去资善堂,我稍后就去,你也不必派人去打探消息,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皇妹镇定,为兄要向你多多学习。”
其实,我也和他一样,担忧害怕,心慌意乱,只是他乱了,我不能再慌乱,否则就完了。
假若完颜亮知道行刺的幕后主谋是我,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
这日午时,朝上传来消息,那不思怒气冲冲地进宫,当着几个重臣的面兴师问罪。大宋君臣听闻此事,无不震惊,连忙问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不思详细道出十个黑衣人半夜潜入馆府、行刺他们的经过,越说越气,怒不可揭,态度强硬,一定要大宋给一个说法,否则,兵戎相见、战事再起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宋帝和几个大臣极力安抚,扬言一定会查出事情真相,追缉凶徒,给他们一个交代。
赵瑷对我说,虽然那不思没有直接说是父皇派人行刺他们,言辞之中却多次暗示,不然,谁有人有胆量行刺来宋国提亲的金国使臣?
宋帝说的自然都是冠冕堂皇的话,派重臣安抚那不思,又赏赐了几样奇珍异宝,让他们在馆府等消息。最后,那不思撂下一句狠话,让宋国务必在两日内缉拿那些行刺的黑衣人归案,否则,他就禀报他的陛下。
二哥很担心,如果抓不到那些行刺的人,大宋就无法对金国交代,怎么办?这不是间接害了父皇吗?他想向父皇坦白,让父皇将他交给金国使臣处置,为他做过的事承担一切罪责。
“二哥,若要承担,也是我来承担,哪里轮到你?”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到让那不思不追究行刺一事的好法子。
“虽然是你出的主意,但是我派人去行刺的,理应由我承担罪责。再者,你是女儿家,为兄怎么能让你承担?”赵瑷的脸上忧色重重。
“其实,此时最关键的不是讨论由谁承担罪责,而是想一个妙计让那不思不再追究行刺一事。”
“你想到什么妙计?”他双目一亮。
我摇头,两人一起冥思苦想一个时辰,也没想出一条妙计。
天色不早,他回府,我回沁阳殿,今晚各自想想,明日再计议。
次日早上,朝上传来一个令人欢喜的消息。
赵瑷说,那不思一早就进宫向宋帝辞行,也没说匆忙北归的缘由,只道他的陛下来函,让他速速北归。他还说,那晚行刺一事,希望宋帝命人加紧追查,将十个刺客捉拿归案,给金国一个交代。
二哥摸着下巴,寻思道:“那不思突然辞行,必定是完颜亮的授意。皇妹,我觉得这事不寻常。”
我也抚着下巴,“我也想不明白。完颜亮为什么突然北归?在临安,只有我知道他的身份;他应该猜得到是我派人刺杀他,可是他为什么不追究了呢?”
“会不会他真的急于回国?他南下日久,或许上京发生了什么急事、大事等他回去处置,他不得不北归,这才匆忙启程?”
“有可能,不过,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我眉心微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既然完颜亮和那不思都北归了,和亲一事就暂且搁下不提,我们应该高兴才对。”赵瑷舒眉一笑,仿佛乌云散尽,阴霾的天空重现灿烂的日光。
罢了,多想无益,完颜亮离开临安,我便万事大吉,就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忧心忡忡,我仿如重获新生,就如二哥所说的,应该高兴、庆贺一番。
不过,以防万一,派去行刺完颜亮的那十个人,还是不能在临安城露面。
我道:“二哥,未免横生枝节,你吩咐那十个人不要再回临安城,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赏银,让他们到别的地方做点小买卖。”
赵瑷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办好,你放心。”
“你们好大的胆子!”一道震怒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父皇!”二哥和我异口同声地叫道,愣了片刻,连忙行礼,惊惶不定。
宋帝略略抬臂,让后边的宫人在外候着,接着,他掀袍走进来,广袂飘拂,面色铁青,玄色帝王袍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龙,作势欲啸。
完了!父皇知道了!
我绞着袖口,心跳加剧,微微侧过头,身边的二哥和我一样,低垂着头,一副惧怕、忐忑的模样。他也偷偷瞄我,我立即对他眨眼,示意他镇定一些。
“怎么?要不要让你们统一一下口风、商量一下如何禀奏?”宋帝的语声故意拖得长长的,含着帝王之威、之怒。
“儿臣不敢。”我和二哥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说道。
“还真是口风一致。”宋帝冷哼,抬眼瞪向养子,“赵瑷,是你的主意?”
“是儿臣的主意。”我抢先一步认罪,走上前,站在宋帝面前,“父皇先听儿臣说,父皇可知,那不思的小弟是什么人?”
“你知道?”他不屑地问。
“就算他化成灰,儿臣也认得他。”我切齿道,双眸迸射出滚沸的恨意,“父皇,那人就是金国皇帝,完颜亮!”
宋帝面上的怒气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错愕、不敢置信。惊了片刻,他迟疑地问:“那人当真是金主完颜亮?”
我豁出去了,“父皇,儿臣与完颜亮相识在先,绝不会认错。”
宋帝更吃惊了,“你与他相识?什么时候的事?”
话说到这份上,我只能随口编道:“儿臣喜欢四处游历,去过不少地方;今年五月,儿臣去建康游玩,偶然结识完颜亮。那时,他自称是做买卖的,请儿臣在酒楼吃饭,之后,儿臣就离开了建康。”
他了然地颔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他如何知道沁宁公主就是他在建康认识的你?”
我看一眼二哥,只能继续编下去,“也许他早就对儿臣别有用心,派人暗中跟着儿臣,后来知道儿臣成为大宋沁宁公主,就提出宋金两国和亲,非儿臣不娶。”
宋帝眨眸,相信了这个临时编的故事,“怪不得金主指定你和亲。他非你不娶,聘礼丰厚,如此看来,他对你倒有几分真意。”
“就算如此,儿臣也绝不嫁给他!”我坚决如铁,“在建康,他自称是金主,要带儿臣回上京,还要封儿臣为妃。儿臣受了惊吓,连夜逃走。”
“朕明白。”他抓过我的手,轻拍两下,“你娘一生悲苦,朕不会让你步你娘的后尘。”
“谢父皇。”我和二哥对视一眼,他微微一笑,对我临时编的故事很欣赏,虽然有点不明白。
“那人竟是金主完颜亮!”宋帝双目微微收缩,眸光渐渐犀利,“朕只觉得他胆识过人、能言善辩、颇有急才,不是一般的臣子,没想到他竟然是金主,朕看走眼了。”
赵瑷微一沉吟,道:“他有意乔装、隐瞒,谁能瞧出来?若非皇妹在书房外偷看过一回,也不知道那不思的小弟是金主。”
宋帝声量微高,冷声质问:“你们知道他是金主,就派人去行刺?”
我轻轻颔首,二哥也点头。
宋帝怒指我们,气得不知如何责骂我们了,“你们——”
我道:“父皇,儿臣不想嫁给他,只要他死了,儿臣就不必和亲。再者,他一死,金国就会生乱,我宋大军趁机北伐,收复失地指日可待啊。”
赵瑷附和道:“儿臣觉得此计甚好,就派了十个高手去行刺。一旦事成,金国就会大乱……”
“你们就不想想,万一事败,会有什么后果?”宋帝站起身低吼,恨铁不成钢似地瞪着我们,“结果呢?事成了吗?他不是好好的?还让那不思来兴师问罪,要朕给他们一个交代!”
“儿臣没料到金主没有夜宿在馆府。”二哥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不怪皇兄,金主聪明绝顶、未雨绸缪,是儿臣棋差一着。”我连忙帮腔。
“完颜亮阴毒狠辣、城府极深,岂是你们两个小毛头对付得了的?”宋帝怒哼,眼眸周圈已成赤色,显然气极了。
“儿臣知错,任凭父皇责罚。”我立即跪下,没想到父皇竟然生这么大的气。
“儿臣知错,不过此事与皇妹无关,都是儿臣一人的主意。所有罪责,儿臣一人承担!”赵瑷急急地跪下,宁愿自己受罚、吃苦,也要护着我。
“不,儿臣是主谋,皇兄至多是同谋、共犯,父皇要罚,就罚儿臣。”
“父皇,皇妹是女儿家,身子娇弱,儿臣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罚儿臣吧。”
宋帝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怒火渐消,“身为大宋郡王,就该有担当,朕罚你一年俸银,再去领十板子。”
我立即道:“皇兄若要挨板子,儿臣也去领五板子。”
宋帝气得指着我,“你——”
赵瑷使劲地瞪我,佯装发怒,“你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去!”
宋帝被我的胡搅蛮缠闹得无奈,“罢了,罢了,就罚一年俸银。”
我欣喜道:“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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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谢恩后,朝我一笑。我犹豫再三,决定说出心中的想法,“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说。”
宋帝坐下来,面色颇沉,“说!”
我问:“那不思说他们出宫后就启程北归吗?”
宫人进来,奉上一杯热茶,随即退出去。宋帝点头,端起青瓷茶盏,“许是用完午膳再启程。”
我正色道:“儿臣只是说出心中一点想法,父皇切莫生气。儿臣觉得,完颜亮匆匆北归,必定是金国朝中出了大事,否则,他不会在行刺一事尚未明朗的节骨眼上北归。金国将士骁勇善战,是我宋将士的死敌,假若金主暴毙,上京生变,祸起萧墙,内乱不止,金国将士的士气就会一落千丈,犹如一盘散沙,不足为惧;这时便是我宋挥军北伐、收复失地的好时机。”
“金主暴毙?”宋帝眉头一皱,随即舒展,目光向殿外延展,似在思索。
“金主一行北归,待他们抵达吴州或长江之时,我们派一些顶尖的高手去行刺,让金主命丧江南。”赵瑷双眸明亮,“皇妹这出妙计,儿臣以为,可行。”
“皇兄所说的,正是儿臣的意思。”我和二哥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虽说可行,但行刺一事关系重大,不可草率。”宋帝语声缓沉,目露犹豫之色,“倘若行刺失败,祸患无穷;金主不会善罢甘休,大有可能挥军南下,战事一起,受苦的是黎民百姓……”
“父皇,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赵瑷沉声道,极力说服父皇。
“就算父皇为苍生着想,不愿挑起战事,可完颜亮嗜杀好战,早晚会南下侵我大宋。”
“家国大事,你们不懂。”宋帝目光悠远,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儿臣只是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家国大事,只知完颜亮阴毒狠辣、冷酷嗜杀,绝非一国明君。他当金国皇帝,对我们大宋,也绝非幸事。”
我越说越激动,父皇为什么就不同意呢?父皇究竟在想什么、担心什么、犹豫什么?作为一国之君,这般优柔寡断,于家国、苍生并非好事,还不如二哥果断。
自然,置完颜亮于死地,我的确别有用心,或者说是私心。只要他死了,大哥完颜雍就安全了,就不必再亡命天涯,不必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赵瑷再次劝道:“父皇,若再犹豫,就失去这个绝无仅有的良机了。”
宋帝站起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朕再想想,明日再议。”
我和二哥看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去,无奈地叹气。
——
我就是不明白,当年父皇是靖康之难中唯一一个没有被金人掳去的皇子,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躲过金兵的追捕,在江南即位,延续大宋国祚。身为一国之君,他延续了大宋一百多年的基业,延续了赵氏江山,虽然只剩下半壁江山,但也是大宋黎民百姓和将士寄予厚望的英主。
却没想到,宋帝竟然这般优柔寡断,连刺杀完颜亮的胆量也没有。
我问:“二哥,你觉得父皇会赞成行刺完颜亮吗?”
赵瑷抿唇,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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